第1章 雨夜挣扎 秋天是凉的,秋夜是寒的,秋天的雨夜则是——难耐的凄清萧索,没有电闪雷鸣,没有雨声“哗哗”。 她,只是无声的、密密的斜织着,如一副黑底白线的水墨画——宁静安详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尽管只是初秋,却已寒气逼人。只见路上行人匆匆,没一个人去留恋这秋夜的诗意。在这样的夜晚,人们都想早点回去,早点躲进那能遮风避雨的家。 夜深了,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至于绝迹;车辆也见零落,偶尔一、两辆车子驶过,却似流星一般,转瞬即逝。夜又归于寂静。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风声,没有人影,天地之间,只剩下这淅淅沥沥的雨丝。 万籁俱静,热闹了一天的小镇累了,此时它已沉沉地跌入了梦乡。 “啪!”忽然,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什麽东西从高处落下,砸在地上。 “汪汪汪汪”阵阵犬吠随之叫了起来,划破夜的静谧。 不过,短短几声过后,夜又安静下来了。狗儿好像只是象征性地——埋怨扰梦者几句而已,并无他多恶意。 静悄悄的夜,淅淅沥沥的雨,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之声隐隐约约地传来,低沉而压抑,几乎微不可闻。 镇东一家旅馆楼下,一黑色物体在地上蠕动着,向路灯的方向移动着。 远处,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开过来,借着明亮的车灯,可以看清那黑色物体上一片鲜红。轿车驶近,明亮刺眼的灯光射来,黑色物体一阵激烈的蠕动,迎着灯光——显出一张惨白的脸,那张惨白的脸上隐隐有期盼和警惕之色。黑色的小轿车突然一滞,又猛然加速,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远方。 那张惨白的脸微微一松,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失望般沉沉地垂下了下来,散乱的长发,混合着泥水,贴在身上,粘在脸上。殷红的液体一滴滴流出体外,顺着身体,落在地上,混合在雨水里面。 只见她咬着牙,双手吃力地向前扒,身体一点点地向前移,那张苍白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狰狞可怖,猛一看,会误以为是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女鬼呢。 冰凉的雨水顺着那散乱的头发流进眼里,只见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她明显地感觉到力气的飞快消逝,体温的快速降低,生命的抽离……头越来越沉了,一阵阵晕眩涌来。 她费力地摇了摇头,用力地扒着地面,奋力地往前挪动。身上的疼痛已趋于麻木了,双肩上的伤口鲜血直涌,顺着胳膊滴在地上,消散在雨里。 尽管她很拼命地向前爬,可是身体却只移动了一点点。双腿好像贯了铅般的沉重,一点劲儿也使不出来,只能被拖着向前挪。 短短的几步,她却似爬了几个世纪,身后,殷红的血迹在雨水的冲洗下——稀释、变淡、直至消失。 随着血液飞快流失,视线更加模糊,晕眩之感也愈加强烈。只见她吃力的晃了晃头,望向前方:不远处橘红的灯光,温暖而又迷蒙,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突然,朦朦胧胧的灯光消失了,眼前一暗——好像白天阳光突然被乌云遮住似的——光线好像被什么挡住了。向前扒动着的手不由地一顿,触手硬实、冰冷,轻轻一摸,光滑而有弧度。什么东西?她心里一阵疑惑,努力地集中残存的精力,定睛——一只穿着靴子的脚。 苍白茫然的脸上明显一惊,随即嘴角微扬,浮出一丝笑意。强力支撑的意志溃散了,神志一松,头摔了下去,跌在落满雨水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靠着求生的本能挣扎了半天,此刻,她终于放弃了,面对死神,在那短暂的一丝慌乱后,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解脱,面对冷漠的世界她已毫无牵挂了,对她来说死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叫欧阳珍,因为当地政府收受贿赂,以城市规划的名义,把他们位于市中心的小区划为拆迁行列,卖给了开发商,当地居民不服,拒绝搬迁,那些黑心的开发商就找了一些人发火烧了小区,欧阳珍的家就在其中,父母就是在那场大火中被活活烧死了。 当时她正在学校上课,听到消息赶回来后,那熟悉的小区不见了,环眼望去,只见到黑乎乎的断壁残垣,自己那温馨的家消失不见了……. 她在人群里发疯了似的,拼命地找自己的父母,拼命地寻找那熟悉的身影,可是没有。围在警戒线外面的小区里的居民,正义愤填膺怒骂的居民,哭喊着寻找亲人的居民,里面没有自己最依赖的脸庞,没有那让人温馨的声音。 她绝望地又畏惧地望着警戒线里,那几个警察脚下的白布,可是她有不得不走过去,如等待上帝的判决似的,她掀开了白布的一角,一股糊味扑面而来,只见白布下面黑糊糊的一团,人早已被烧焦了。 欧阳珍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期盼着不是不是,不是自己的父母,可是,上帝并没有听从她的祷告,当她揭开白布,露出那双已经烧焦但又紧紧相握的手,看到那只已经泛黑的玉手镯时,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瞬间袭来,那是母亲的镯子,她紧握着的一定就是父亲了,父母都不在了,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决定的第一间事就是告状,一定要把那些草菅人命的人绳之以法,慰藉父母的在天之灵! 可是,面对财大气粗的开发商,和他们坚硬的后台,没有人会听从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的冤屈,最后以一条命二十万了事,面对强权,胳膊拧不过大腿,那些的受害者家属也只好含恨接受。 从小就一直听《窦娥冤》的故事,自己也曾用六月飞雪来开玩笑,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想过窦娥冤屈,只是心里为她的冤屈抱不平,只是暗骂那些贪官的黑暗。可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让自己碰上了,她一直以为所谓的冤屈只属于古代封建王朝,竟没想到在现在社会里竟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欧阳珍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无力,这个社会太冷漠了,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欧阳珍突然有毁灭一切的冲动,她想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让所有害她父母的人,所有黑心官员,所有的不公和冷漠都一起灭亡! 可是,她只是一个凡人,只是一个小小的高中生,她能力有限,无法消灭那些坏人。可是,她不气馁,既然天下无支持正义的地方,就自己给自己主持正义。 她决定自己报仇!用自己的方法讨回一个公道! 于是,她明察暗访,终于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开发商的家,江南的一座小镇。 用计把他骗来杀掉,可是,又被一个小偷撞见,打斗中,欧阳珍不慎从三楼的窗户里跌下,于是就有了上面的一幕。 “唉……”寂静的雨夜里,传来一声叹息,一双纤细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抓起地上的欧阳珍,往背上一丢,那双穿着靴子的脚,轻轻一点就跃到街旁的屋顶上,轻悄悄的如夜猫般,没发出一点声音,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黑夜里。 这时,一个穿着皮靴,带着帽子的男子悄悄从旁边的旅馆里走出来,瞥了眼静悄悄的街道,一拉帽子,低着头,急急忙忙地走了。 冷清的街道依旧冷清,淅沥的细雨依旧淅沥,它们无声地见证着所有的一切,又无声地掩盖着所有的一切,街上欧阳珍留下的血迹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一切都已发生过,一切又都没发生—— 第2章 玩笑之祸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仿佛置身于黑色的墨水里,周身都被包裹在浓郁的黑中,看不见自己,听不见心跳,自己好像被融化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想动,动不了,想叫,叫不出,就这样上不来,下不去,挣不脱。黑暗如涓涓细流,又似张牙舞爪的猛兽,无孔不入地吞并着人的视觉、听觉、味觉和触觉,眼、耳、口、鼻仿佛都浸满了黑暗,溺水般的窒息充盈于全身。 恐惧,油然而生,如洪水不可抑制地泛滥,心里一阵惊慌。 “死了吗?” “真的死了吗?” “怎不见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我来了,您们在啊?!”欧阳珍心里忍不住呼唤起来。没有应答,黑暗,仍在无声的蔓延 突然,黑暗中现出一张老实忠厚中年男人的脸和一张和蔼可亲中年妇女的脸,没有任何光源,却清晰无比。父亲那木讷的表情,憨厚的笑容,一如既往。母亲依然是那么慈祥,那么温婉。 “爸爸,妈妈,您们是来接我的吧?”欧阳珍在心里惊喜地叫道。死亡突然变得不再可怕了,重逢是一件多么令人惊喜的事啊! 可是没有回答,父亲突然显出一脸痛苦,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忽然被火包围,燃烧起来,木讷憨厚的眼里写满恐惧和痛苦,嘴巴大张,好像在叫喊,可是她却听不到声音。她想扑上去救,全身却动不了,不禁惊慌地看向母亲,母亲也被大火吞噬了,端庄的面容变成一张狰狞恐怖的脸,满头青丝瞬间燃尽,化为了灰烬。 “不!” “不要啊!” 绝望而凄厉的叫声响起,划破黑暗—— “嚓!”黑暗中,火星一闪,微弱的灯光亮起,一节蜡烛被点燃了,黑暗被驱逐了,父母消失了。 难耐的悲伤和愤恨,不可抑制的袭来,一阵强似一阵,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咳咳咳咳”呼吸一阵窒息,胸口猛烈的起伏,剧烈地咳嗽起来。强烈的咳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引起一阵剧痛,好似几千只蚂蚁在身上嘶咬,尤其是双肩和胸口,更似灼烧般的疼痛。想停止咳嗽,可一口气却顺不过来,愈想停愈剧烈。欧阳珍不由地两眼上翻,头一阵阵晕眩。 突然,一直冰凉的手抚在胸前,从上到下有节奏的抚动着,只感觉烦闷渐消,终于顺过气来,止住了咳。 欧阳珍虚弱地睁开双眼,一张清秀而略带倦意的脸映在眼前: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焦急,干涸的嘴唇上下煽动,挺直的鼻梁上溢着密密的汗珠,浓黑的双眉深锁,散乱的头发轻轻晃动——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 “你现在感觉怎样?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感觉身上”急切的询问突然停止,双唇紧紧抿住,布满血丝的眼睛瞥了眼隐在被子下的双腿,生生地止住话头,定定的看着那张因失血过多,而无比苍白虚弱的脸。 “我咳咳禅咳”刚想说话,一激动,又是一阵咳嗽,血气上涌,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润。 “别急,珍,慢点说。”说着禅连忙把手放在珍起伏不定的胸前,轻轻地给她顺气。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珍喘息稍歇,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头上是一片凹凸不平的石壁,听着“哗哗”的流水声,满脸疑惑地问道。 “这是山洞,我把你弄来的,我在路上遇见你睡在水里,叫又叫不醒,怕你一不小心着了凉,得个什么伤风感冒的,于是乎,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你拖这儿了。”懒散的声音响起,有条不紊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到后面竟成了戏虐之言。见珍醒了,禅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禁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焦急和担忧,笑着打趣道。 闻言,珍有点迷茫地望着坐在身旁的人,努力地回忆着:锋利的匕首,冰冷的雨水,坚硬的地面,殷红的鲜血,昏黄的路灯,光滑的靴子 “还活着……”珍真不知该是庆幸还是遗憾。 “怎麽样,美女?想起来了吧?不是我说你,咱再困也不能睡在大街上呀,一个女孩子成何体统啊,以后”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滔滔不绝地说着。 “死去!”珍回过神来,看着那熟悉的神态,忍不住笑骂道。 只见那干涸的嘴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布满血丝的眼里,折射着懒洋洋的光;紧锁的眉毛也轻轻松开,挑衅般的上下扬动;溢满汗珠的鼻梁轻轻煽动,调皮而又灵动;疲惫的脸上挂满戏虐。 “唉,你看看你,还没刚睡饱就开始咒人了,真是唉,我就不说了,留给你自己反省吧。”看珍醒过来了,禅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里,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伯父伯母知道吗?”珍缓了一口气,接着问道。 “这个呀……不是国庆节嘛!我出来转转,一不小心上错了火车,结果就到这儿了。本来是准备夜赏秋雨的,谁知,碰到了你,唉,扫兴呀!”禅唉声叹气的说道,配着两弯紧缩的眉,显出一副倒霉透顶的样儿。 “他们知道吗?”珍眼睛一红,执着的重复着。她知道禅是不放心自己,偷偷跟来的。对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她太了解了。 “他们啊,呵呵,你说了?我不请示,哪来的路费。”禅轻轻皱了一下,笑呵呵地说道。 “你……”珍喘了一下气,有些急切的说道,她知道禅一定没说实话。 “哎呀!我说你累不累啊?少说点行不行?”禅满脸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 珍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她知道禅,不想说的,任你怎样她也不会说。决定的事,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劝禅回去别让父母担心这类废话她是不会说的,因为她知道说了也白说。 自己来报仇的事珍瞒的死死的,一个字也没都禅提起过,谁知禅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过来,而且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了自己。要不,现在就是被那些人折磨死,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在那样的晚上,珍不敢奢望会有救世主出现,也无心乞求救世主的出现,在这个草菅人命的冷漠世界里,珍本已一心赴死,谁知,竟被本应远在千里之外的好友——禅救了。 这个小镇虽不算大,可也不小,禅能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着实下了一番功夫。由此可见,禅来的时间绝不短,很可能在自己上火车时,她就悄悄跟来了。 可是在自己调查、布局时,她都一直不现身,在最后时刻……唉,可见她的良苦用心…… 珍不由地一阵感动,感觉着眼睛一阵发潮,她不再说话,倦倦地闭上了眼睛。 刚才的一番对话实在耗费了她不少精力。一闭上眼睛,一种虚脱之感就涌上来,喉咙像着了火般,一阵难言的干渴。 “水……”珍疲倦地闭着眼睛,呢喃般说道。 “等一下。”这次禅没废话,麻利地提起水壶,倒了满满一碗水。 “来,冷热正好。”过了一会,禅走过来,端着已翻倒凉的水。 珍刚想起身去接,微一用力,就引来身上一阵剧痛,头又重重的跌到枕头上,脸上一阵痛苦的抽搐。 “我来。”说着,禅用手小心地托起珍的肩膀,使她轻轻地依着自己的身体,端着碗放在她的嘴边轻轻一送。 “咕咚咕咚。”珍贪婪的喝着,大量的失血后,她确实太需要水了。 “慢点喝,没人和你抢。”看着珍湿淋淋的下巴,禅笑着打趣道。 “咳咳……”听到禅的打趣,珍刚想说话,谁知竟一下子岔了气。 “都说了你慢点嘛,你看…….”禅用手抚着胸口一边轻轻地给她顺着气,一边仍不忘调侃她几句。 “咳咳……”水也不知岔到那个气管里了去了,只是憋得难受,忍不住的咳着。 “唉,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禅继续调侃。 “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一阵剧痛,两肩和胸前左肋处,灼烧般,痛切心扉! “不是吧?”看着珍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禅不由地心里一紧。 “咳咳……”珍苍白的脸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只见她痛苦伸着头,仰着脖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似的。 “珍!”禅抚着她的脖子,惊慌地叫道。 “咳咳……” “咳……” “……” 咳嗽声渐低,最后消失。 那因失血过多而变得灰白的嘴唇此时微微发青,无神的眼睛里一片朦胧,仿佛大雾弥散,更加暗淡无光,那张扭曲的脸平静下来,紧皱的眉也舒展开来,禅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渐渐变重,软绵绵的压在身上,挺的梗直的脖子,也软了下来,歪在她的肩膀上。 “珍……珍”感受到呼在耳边气息渐渐变冷,禅惊惧的叫道。 珍只感觉神志渐渐模糊,眼皮愈来愈沉,好累好困…… 第3章 千年幽灵 “珍……珍……”眼前那张紧张焦急的脸渐渐模糊,耳畔的喊声越来越遥远,身上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倦意,欧阳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耳边的声音也随之彻底消失了,好像有风滑过,好冷…… 珍感觉身体渐渐变得轻盈起来,像注满了氢气的氢气球似的,不由自主地向上飘,身体上的疼痛好像突然消失了似的,隐隐约约的,她似乎看到一团温润如玉的亮光,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和宁静,好像婴儿回归母体的似的,珍忍不住向那片白光飘了过去…… 可是就在她快要接近那片光区时,身体一沉,向下划去,好像被什么牵引着,跌向了无边的黑暗。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珍忽然感觉到一股暖流自背后传来,瞬间传遍全身。头部、双臂、胸部、肚子都陷入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之中,双腿好像也有一丝温热,好像寒冬遇到了春风,一种苏苏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冰冷消失了,珍只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泰。 “睡吧……” “睡吧……” 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瞬间淹没了困顿的神志—— “这是刚转到咱班的同学,叫秋禅,大家以后要多多关照。”一个一身黑运动衣,白色运动鞋的女孩站在讲台上,迎着大家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射着。旁边的班头儿简短的介绍道。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洒在讲台上,落在那毛茸茸的头上——白皙的皮肤,懒散的眼神——光晕中,一阵恍惚。 那个下午是恍惚迷离的,画面是朦胧的。 那年珍12岁,禅13岁。 …… “这次期中考,总体成绩很不错,我们班得了第一……”班头儿一顿—— “哇偶!”不出所料,下面爆发出一阵激动的欢呼。 “值得特别表扬的是我们班刚转过来新同学,她不仅考取我们班第一,也是年纪第一,为我们班争得荣誉。”班头儿等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道。说完笑呵呵地看向那位同学,带头鼓起掌来。 可不一会儿,班头儿满脸笑意就僵在了脸上,手也不自然地停下来了。 顺着班头儿的目光,珍惊讶地发现,那位学生的楷模,老师的宠儿,此时正爬在桌上睡大觉。嘴角亮晶晶的,隐隐似口水在淌。 掌声渐渐零落,在众人灼人的目光中,焦点的同桌好像自己犯错了般,缓缓的低下头,轻轻地用肘部碰了碰自己的同桌。 “放学了?”秋禅揉着睡眼迷蒙的眼,爬起来问道。看同桌低着头没反应,好像感受到空气里不寻常的气氛,只见她用袖子擦了下嘴角的口水,迅速坐好,头也不抬地“攻读”起来。 她就那样在大家的注视下,端坐着,脸不红,心不跳,一脸平静地看着书,那认真的神态,好像已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真是好一副“一心不闻窗外事,两耳只读圣贤书”的学子。 只是配着那毛茸茸的头发,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怪诞可笑。 …… 走廊上,珍爬在教室后门口的栏杆前,无意间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白皙的脸,懒散的眼神,微微上扬的嘴角,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她在隔壁班,也在这所高中上学! 那天的天很蓝,阳光很好。珍忘记了俩人都谈了些什么,只记得,禅那头毛茸茸的头发随风晃来晃去…… 画面不断变幻,从她们十三岁相识,一直到十七岁,禅似乎一直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好像仅仅是从小号变成了大号似的。 不过,珍不管这些,她只是尽情地玩耍,刻苦地学习,快乐地享受着父母的宠爱和朋友的关心,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真美啊……”空旷的山洞里突然传来一阵飘渺的声音,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绿色气体从欧阳珍的身体里飘了出来,如烟雾般围绕着秋禅转动着。黑夜离去,天光放亮。禅缓缓收回抵在珍背后的双手,轻轻扶着她放平躺下,小心地盖好被子。 “总算救了过来”,听着珍均匀的呼吸,禅擦了擦额前的汗,深深地吐了口气,“这次多谢你了!” “切”山洞里传来一声不屑,声音飘忽,似被风吹来。“咱俩谁跟谁了!还和我客气什么!” “鉴于你这次表现,给你记一功。”闻言,禅不由笑道。 “有奖励吗?奖励是什么?”围绕在禅身边,慢慢旋转的淡绿色气体突然加速,飘忽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闻言,禅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对着空气轻轻一吹,面前的绿气便散了开来,“你干什么?!”那股淡淡的绿色气体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似乎有生命般,只见那股散开的气体又迅速聚在一起,凝结成一个足球大些的绿球,在空中上下浮动着,警惕地“望”着禅。 作为灵体最怕风了,一不小心散开了,很容易被风带到走、分散,那样再想愈合就难了,很可能一点点被风解体,最终消失。 “唉,凝聚力还是这么差,”却见禅装模做样地摇着头沉吟着:“看来还是不能出来,这风一吹……不行,还是过段时间吧……” “什么!?你答应让我出来了?!”闻言,绿球激动地叫道。自从在山上遇见禅跟了她之后,它就一直住在小竹竿里,除了早晚可以稍稍出来活动一下,平时禅从不上它出来。它从禅三岁开始,一直抗议到现在——她十七岁,整整十四年时间,可是,从禅小时候嫩嫩的“我不”,到后来骄横的“我不听”,再到现在冷冷的“抗议无效”,禅执拗地坚持让它住在狭小细长的竹竿里,不让它出来稍稍分享一下她的闺房。 十几年的时间虽然对这个活了千年的幽灵来说并不算长,可是用“住牢”的度日如年来算,这可是一个难耐的煎熬。然而,在这个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各种无线电波,卫星讯号,甚至是机器的轰鸣,无不冲击着这个依靠念力凝聚的幽灵,它要想存活,要想修炼成形,必须依附禅,靠她提供的避风港过活,所以它也就必须听从禅定下的规矩。 十几年来,它在住在那个狭小的竹竿里都快憋死了,它无时不刻不想着能出来,能自由自在地在禅的房间里活动,可是禅就是不允许。 现在因为它靠灵体感应拉住珍的灵魂,使禅有机会打通贝贝的筋脉,活血顺气,在生死关口救了珍,禅竟然答应让它出来,搬到她的大屋子住,你说它能不高兴吗!那可是它梦寐的天堂啊! “哈哈……太高兴了……哈哈…….哈哈…….”只见它激动地上下跳动,在山洞里乱串,禅不由地呵呵一笑,从珍的床头拿起一根泛着绿光,笛子大小的小竹竿晃了晃道:“先别高兴的太早,现在我们可是出门在外,你还得在这里委屈一下。” “唉……”一看到禅手里的小竹竿,那个绿球就郁闷起来,“为什么我白天一定要睡觉呢?”说着望了眼洞外,不情不愿地抱怨着划为一缕细烟钻了进去。 天亮了,太阳快出来了,作为幽灵它必须快点找个地方躲起了睡觉,否者就会被太阳分解,消失,即使是在阴凉的山洞里也不能可以逃脱。因为只要是白日的光亮照到的地方,她都不能呆,所以,她必须呆在禅专门为它准备的竹竿里。 “当了一千年幽灵了,还不习惯啊?”等那最后一丝绿烟钻进去后,禅把竹竿的口儿用塞子塞住,笑着道。 “习惯不了。”绿色的竹竿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后,整个山洞安静下来。 天地一下子变的寂静冷清起来,禅看了看手里绿莹莹的竹竿,又看了看床上的珍,禅不由地笑了起来。可当她瞥见珍那盖在被子下的双腿时,深深的悲哀涌了上来,脸上露出毫无遮掩的怜悯和痛惜。 放下小竹竿,禅心不在焉地站起来,谁知刚想抬头,脚下一软,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禅只感觉头后一阵疼痛,不禁揉了揉头,一阵温热,放下手,一看,指尖上沾满殷红的鲜血,禅轻轻地回过头,床帮上有淡淡的红。 禅撑着地,想站起来,谁知,全身虚脱般无力,竟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 之前就听母亲说过,用家传绝学给人疗伤会大损内力,身体会变的很虚弱,轻易不可使用。今天为了救珍,紧急关头,千年幽灵钻进珍体内,强行拉住珍飘散的神志,按母亲所说的方法,禅把自己的内力缓缓输入珍的体内,帮珍打开身体的筋脉,替她顺气通络,强力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命。 早就知道使用过内力后会很虚弱,可是没想到会虚弱成这样,连站都站不起来。 禅索性坐在地上,身子往后一靠,倚着床,枕着床沿,轻轻地闭上眼睛。耳边传来潺潺流水声,合着清脆的鸟鸣,有清清凉凉的晨风从脸上滑过,禅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第4章 小镇里面 雨停了,天晴了,太阳出来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日子虽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由白天转向黑夜,再由黑夜转向白天,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单调的日轮,时间好像是被一个模子烙出,每一天都一样地循环着。可是,往往看似一样的东西最是不一样,正如马克思唯物论里的话——世界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东西,因为事物具有其特殊性。 所以,这看似一样的日子,却是不一样的。今天只是今天,今天过了就没有了今天,因为每一天的内容都是不同的,今天你捡钱了,今天你结婚了,今天你吵架了,今天你打球了……人的今天是不同的。尽管它们会逐渐成为昨天,前天,大前天……但是它们都曾是你的今天。 告别了昨日的今天,人们迎来了今日的今天,迎来了今日的事情—— 山洞外,小镇上,沸反盈天,全城戒严。 通往镇外的路全部设了关卡,到处都是警察,医院、学校、旅馆、商店、居民区……地毯式的大搜查。 报纸上,新闻上,网络上,到处都传开了——本镇的镇长被人杀了! 镇长的家人已经被警察保护,案发地点是一家旅馆,也被戒严,已经关停,老板也被暂时监禁。警察通过多方面的调查,得知凶手是一个女的。但是在旅馆登记簿上查不出来,因为那个嫌疑人用的身份证是假的。 大家一时议论纷纷,有说是那个女的是镇长的情人,因情杀了镇长……有说是那个女的想要钱,为了钱杀人……有的说镇长在做生意时得罪了某个有钱有势的大老板,那个女的是被顾的杀手……也有的说镇长强奸过那个女的,她是来寻仇的……还有的说凶手是个男的,易容杀人……总之,众说纷纭,好像都是亲眼见了般,说的有鼻子有眼。 不过,究竟谁杀了镇长的问题好像还并不算太吸引人,真正吸引人的焦点是:镇长怎么死在了小旅馆里? 镇长的家是在镇西高地,小旅馆是在镇东,镇长怎么会死在那儿呢?是自己去的还是被人绑过去的?去那干啥了?镇长一般都是坐自己的小轿车出去的,这次怎么没坐车呢?他的保镖呢?还有他什么时候的上楼,旅馆服务员怎么没看到…… 这些又引起了大家的新一轮的推测,新一轮的争论,必定死的不是一般人,是上过电视,出过国,办了很多实业,身价上亿的镇长大人!而且这个风云人物就在身边死的,你说这能不引起大家的关注吗?! 谈起这个镇长,大家首先想起的就是:强! 因为这个镇长不仅在当地拥有一座煤矿,还在省城开了几个星级酒店,建了几家外贸纺织业加工厂,听说又在外地搞起了房地产,做了楼盘开发商。别人干不好的,或不好干的,一到他手里,都能做好,而且还是风生水起,红红火火的。 当初大家选他当镇长就是考虑到他的能力,希望他能带领小镇富起来。他呢,不负众望,一当上镇长就跑下来上面一直迟迟不批的款项,建学校、修公路、开工厂,小镇富了起来。 对于他,大家还是感激的。但是在感激的同时又有诸多不满,比如,他儿子的飞扬跋扈,才十五岁就会调戏女孩子,扰的镇上的女孩们不得安生;至于他小女儿更是捣蛋调皮,毁坏别人的庄稼,故意打破别人家的窗户;他自己又出卖公共利益,划小镇的地为高官建别墅;压榨外地的矿工……虽然这些对他们利益并没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一丑遮百美,更何况是多丑——所以,对于镇长的死,他们并不感到多少难受。只是引起他们的好奇心,给他们平淡的生活加了点作料,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料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说,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不算大镇里,这位镇长确实算得上一个传奇。 比起小镇上的满城风雨,镇外西郊高地上,用大理石建造的别墅里,则是一片风平浪静。 没有吵闹的人声,没有刺耳的汽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唯有门前“哗哗”的流水,和“啾啾”鸟鸣,这是一片安静祥和的地方。 不可否认,镇长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为省城官员在这儿建造的别墅,依山傍水,既暗合中国的风水学,又风景如画,幽静致远。 可是,这安详宁静的环境却被“砰”的一声关门声打破了,黑色的轿车里,走下一个西装革领的人,戴着大大的宽边墨镜,匆匆的走进别墅里。 “没有找到,都找了,还是没发现。”来人站在装饰豪华的书房里,低声说道。 “旅馆里呢?”一个低沉但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 “找了,也没有。”来人恭敬地回答道。 “…….” 诺大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座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来人看着落地窗前那高大的背影,有些担心地忖度着。 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不知是对来人工作的不满,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找到那个女孩了吗?”许久,威严的声音又响起。 “她……可能死了吧?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从三楼上摔下来,何况路昨晚就封锁了,镇里……”来人微微一愣,底气不足地小声解释着。 “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个威严的声音有一丝怒意。 “是……是……那……那个旅馆的老板怎么处理?”来人一连声的应着,最后又小心地问道。 “再调查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放了吧。”威严的声音里已没了怒意。 “是。”来人轻轻吁了口气,恭谨地道。 “再找找,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威严的声音静静说道。 “是。”来人知道说的什么。 还有他老婆……”话音一顿,冷森道:“做的干净点,不要留下把柄!” “明白。”来人熟练地应道。 “别让我对你失望。”声音威严冰冷毫无感情感情。 “不会的,您放心。”来人一惊,颤声道。 “是。”看着玻璃窗前一只手轻轻挥了挥,躬身离去。 黑色的轿车调了一下头,向下面的房屋密集的小镇驶去。司机抚了抚鼻梁上的墨镜,掏出手机。 “喂?小江吗?看看没什么事的话,把人放了吧。那个女孩的事不能放松,一定要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司机语气严肃坚决地说。 第5章 悲戚声声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明媚的阳光,飒爽的秋风,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 可是,好天气没有带来好心情,反而让人的心情更坏。 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一个十五、六岁,染着黄发的男孩正两眼通红,握着双拳,在装饰豪华的别墅里暴躁地走来走去。耳朵里听着母亲沙哑的哭声和妹妹哀哀切切的抽泣,夹杂着那些便衣警察翻箱倒柜的调查,男孩愤怒的几欲抓狂。 他就是镇长的儿子,被人们唾骂的下流胚子,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爱调戏女孩子的段凌波。因为和父亲不合,他和父亲大吵一架后,就离家出走,说是出走也就是寄宿在朋友那儿不回家罢了。 这样的事他们家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一次,随他渐渐长大,开始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他就开始和自己的父亲作对。三天两头地离家出走,刚开始段镇长还派人去找,后来习惯了,干脆就不在管他了,知道他没钱的时候就会回来。 他从来没有真正的离家出走过。 可是,这次段凌波决定真正离家出走,再也不想和父亲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受不了他,在大吵一架后,留了句“以后这个家里有你没我!”他摔门而出。 他没有再去找自己的那些狗朋虎友,直奔小镇上的汽车站,走出这座山镇,奔向山外的大城市。 揣着母亲塞给自己的银行卡,独自一人晃荡在灯红酒绿里,段凌波并没有太多的快感,反而有了一丝孤独和茫然。他忽然有点想家了,想自己温柔的母亲,想自己可爱的妹妹……可是,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自己离家时的话,段凌波不由地摇了摇头,强行打断思绪。 不能回去,至少不能这样回去!游荡了几日,他终于决定干一番事业,像父亲一样白手起家,开一家自己的公司,当个老板什么的。虽然讨厌父亲,可是无形父亲还是影响了他,至少在创业这方面。 “对,就这样干!”想到这儿,段凌波有点激动的挥了挥手臂,“到时候风光的回去,看他还能怎么说!” 说干就干,从基础开始,从底层开始,按照小时后父亲曾今教导的话,他开始四处找工作,可是他只有十五岁,没有什么学历,又不到法定工作年龄,更本没人肯要他。 在无数次的碰壁后,段凌波有点绝望了,原来离开父母的庇护,自己竟然这样无能。虽然银行卡里有足够的钱,他并不需要担心生计问题,可是,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郁闷。 来这个城市已经快两个月了,段凌波整日和一群新交的朋友们混在一起,打游戏、泡妞、K歌、飙车……整日醉生梦死,把黑头发染成红的,又把红头发染成黄的,和那些人一起,他还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甚至学会了打架。 有钱就是大爷!在那群还没有什么赚钱能力的小混混里,因为有钱,他成了那群人的老大,出入被人簇拥的小头头。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混混儿。他那小小的虚荣心被大大的满足了,他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可是,世事总非人愿,再一次吃饭时,段凌波无意间在新闻里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虽然只是一个短短的画面,一闪即逝,但是他还是看清了——画面里的母亲和妹妹凄凄切切地痛哭着。 段凌波不由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上里高家镇的镇长段宏远不幸被害,死在高家镇的一家小旅馆里,据可靠消息凶手是一名女子……死者家属要求早日缉拿凶法…….现警方也介入调查……” 段凌波不由地呆住了,脑子一片空白。 这不是真的,肯定是他那神通广大的父亲找不到自己,故意买通电视台制造假消息,想让自己回去。在踏进家门前一秒,段凌波还在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可是当他看到家里来来往往的警察时,看到哭着扑上来的妹妹时,他崩溃了—— 父亲死了!自己一直反抗的父亲死了!是被人杀死的!后悔,后悔自己曾经的任性,愤恨,愤恨在心里膨胀,越胀越大,像要撑破身体。杀人!好想杀人!想立马就杀了那个凶手! 可是,他却出不去了,因为把守门口的警察,说为了他们的安全,不能离开别墅一步。就连保姆张阿姨被限制自由,只有在买菜时才可以出去。禁忌什么时候解除,警察也没说,只是说一天没抓到凶手,一天他们都有危险。 “妈的!都一个多星期了,让那个女的多活了怎长时间!”男孩愤恨的想着,“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一定让你受尽折磨和屈辱再死!对,受尽折磨和屈辱!”男孩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呵呵……”地笑起来,到最后竟是“哈哈……”的狂笑。 似乎现在他已经抓住了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正一刀刀割着她的肉,听着她的哀求和惨叫似的,报复的快感让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哥……”一声怯怯的叫声,打断了男孩的笑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扑过来,抱着男孩的腿。那张挂满泪珠、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担心。 “云儿,哥没事。”男孩轻轻拉开小女孩的手,勉强地笑笑安慰,眼角却不自禁地淌下来。“哇……”女孩又抱着自己哥哥的腿哭起来了,“哥,爸爸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了,哥……”小孩子是最容易受感染的,此时见自己哥哥流泪,不由地又伤心地哭起来。 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并不太了解生死的含义,只是知道是永远见不到了自己的爸爸了,知道他永远不会再抱自己,陪自己玩,给自己讲故事了。然而,死亡对于思想逐渐独立,开始思考人生的男孩来说,是一种永别,是一种无奈无力的痛,一种生与死的别离。此时,听到妹妹的话,那种痛更加剧烈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守在门口的警察听到狂笑声跑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个场景,同情的安慰了这对兄妹几句,招呼了一下屋里的便衣同事,旋又出去。 屋里的便衣,至始至终头也不抬地继续手中的工作。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那一对兄妹身上——男孩耿耿地站着,仰着脸,无声地流着泪——小女孩环抱着男孩的双腿,把头埋在双腿裤缝间,哀哀地哭着。 第6章 内心挣扎 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江南竟也不例外。 仅仅十来天,就下了五、六场雨。也许这就是江南,多雨的江南,即便是在干旱的秋季,她的雨水仍然是那么充分。 天,愈来愈冷了,冷得让人想起冰冷的严冬,虽然这只是深秋,江南的深秋。 那千里之外的北方,应该更冷了吧……坐在温暖的火炉旁,禅拖着腮子,望着跳动的火焰,微微有点出神。 黝黑的砂锅坐在石头堆砌的火炉上,“咕噜咕噜”地冒着白气,一种微苦的中药味弥散在空气里。火“噼噼啪啪”地从被熏得发黑的石缝里窜出,一口一口地吞吐着黑暗。 风从洞口吹进来,火光摇曳,映在石壁上的人影也跟着摇晃起来。禅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摊子,看了看洞口,外面一片漆黑。 “唉,一天又过去了。”禅心里叹息着站起来,提起砂锅,心不在焉地把药到在旁边的碗里,用勺子轻轻地搅动着碗里的汤药。 自从上次昏迷,到现在,珍断断续续醒过几次,可每次醒着的时间都很有限,很快就又昏睡过去了。失去亲人的痛加上身上的伤,耗干了她有限的精力,她需要大量的随眠来补充。 禅把勺子放在嘴边,稍稍抿了一口,转过身走到床边,把碗放旁边的桌子上。 床上的人还在昏睡,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角有泪珠流出。也许只有在梦里,她才会不加掩饰地放纵自己的悲伤吧。 珍和自己一样都喜欢躲起来自己舔舐伤口,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或许,这就是俩人走到一起的原因吧。禅默默感叹着拿起床边的毛巾给珍沾了沾眼角的泪。 “珍……” “珍……” “珍,吃药了……” “唉……”见没反应,禅微微叹了口气,就用手轻轻拍了拍她那苍白消瘦的脸。“嘤咛”一声,珍的眼睛略略动了动。禅连忙托起她的身体,让她斜靠在自己的怀里;一手环抱着怀里虚弱的身体,一边伸手盛了一勺子药轻轻地放在珍的嘴边,“来,张嘴”,略显苍白的嘴顺从地张开,勺子稍稍一送流了进去,珍眉头微皱,脖子微扬,咽了下去。接着喂了半碗,珍就不再喝了,不知是嫌苦,还是累了,闭着嘴,把头歪到一边去。盛满药的勺子一斜,撒了珍一下巴,禅忙忙用袖子擦了擦,小心地扶她躺下。 至始至终,珍都没有睁一下眼,就那样任由人扶起、灌药、躺下,她始终都是迷迷糊糊的。 看着又陷入昏睡中的人,禅不禁苦笑起来。生病中的珍真如婴儿般,除了吃、喝、拉、撒,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不过,婴儿吃奶时还是睁过眼的,而珍无论是吃药还是吃饭,她都从来没睁过眼,始终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她只会在想方便时才真正转醒,或者说是醒来时就要方便,只有那时她才会睁开眼。 可是,禅宁可她那时也是迷糊的,在迷迷糊糊中解决问题。因为珍双臂受伤,浑身又虚弱无力,连碗都端不起,像上厕所这样的工程,就需要禅的帮忙。虽然禅专门用木头架子为珍做了一个简易“便架”,但中间还是有诸多问题,让一向大大咧咧的禅甚是尴尬。 当然,禅在意的并不单纯是尴尬,更多的是受不了珍清醒时——眼里亮晶晶的东西。这让她有点无所适从,有点手慌脚乱,因为自她们俩儿结交以来从没在对方面前流露过哪怕一丁点的伤感,可是,现在…… 如在平时,可以随便开个玩笑打发掉,可现在她在也不敢“胡言乱语”了,因为上次的教训太深刻了。当初,就自己的胡侃,差一点要了珍的命。幸亏救回来了,要不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生病的人不能受刺激,不能激动,尤其是重症患者,一点激动说不准就会要命,这道理禅听说,可也只是听过而已,并不知道会真的要命。怪不得电视里经常会有这样的台词“病人刚醒,不能受到刺激,不能多说话,要多休息”。禅感叹着。 所以,每次醒来,禅都很小心,除了问一些“饿不饿?渴不渴?想吃点什么?”,“感觉身上怎么样?有没有那不舒服?”一类必要的问题,就是在珍方便时说“冷不冷?天又变凉了”一类淡而无味的话。 可当珍感兴趣地提起一些关于学校、家一类比较容易引起激动的话题时,禅是坚决闭口不谈的,立刻转移别的话题上。当珍问起这山洞的家当时,禅会兴奋地将自己怎样在山脚下的垃圾堆里掏出来完好无损的桌子,怎样拼凑床……当珍问她怎样弄上来没被人发现时,禅会大言不惭地说道:“山人自有妙计”。然后就不在说话了,因为她又看到了珍眼里亮晶晶的东西,怕她一激动,再出什么意外。 不过还好,这种战战兢兢的谈话是短暂的,珍会很快又昏睡过去的。 这时,绿幽灵就会出来,和禅说说话,解解闷儿,当然前提是在晚上,因为白天它可不敢出来。白天禅只有独守空洞了。 “你是不是想家了?”空空的上洞里,响起了一阵飘渺的声音。 “你睡醒了?”禅知道是绿幽灵出来了,于是,头也不抬地放好洗干净的药罐子,应道。 “我早醒了,我一直在看你。”一股绿色的气体忽然从禅背后吹过来,停在离火堆一米远的地方,隔着跳动的火苗,“望”着禅说道。 “看我干什么?”禅添了把柴火,懒懒道。山洞太潮湿,她怕湿气对珍的伤口不好,就在床边烘了一堆火,以驱赶湿气。 “我看你想家了呗。”绿幽灵笑着道。 “呵呵……”禅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说话。 “其实我也想家了,”绿幽灵飘忽地说道,给人一种恍忽忽的感觉,让人的心似乎跟着飘忽起来。 …… “你在想什么?”等了许久,不见禅说话,绿幽灵不禁问道。 “呵呵,你说了?”禅懒洋洋地说道“想家呗。” “不是,你在想床上这个小姑娘,你在想怎么医好她的腿。”绿幽灵有点得意地说道。 “噢?”禅不禁挑了挑眉毛,看向面前的那股绿色气体。 “哈哈,你知道她在想什么吗?”绿色气体幻化成一只手的样子指向昏睡在床上的珍,笑道。 “想什么?”禅随口道。 “想怎样让你离开。”见禅不说话,绿幽灵继续道:“她虽然昏迷着,但是她脑子很清醒,她知道你为她所作的一切,她本已对这个社会失望透顶了,已对人生没有眷恋了,从楼上摔下来时就不打算活了,可是却被你救了,后来你又这样废寝忘食地照顾她,让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因为她觉得她欠你的人情。” “你怎么知道?”许久,禅抬头定定地望着绿幽灵道。 “呵呵,因为我现在已经学会读心术了。”绿精灵宣告似的说道,“所以我不用在进入她的身体,在外面就可以接受她的脑波,解读她的思想。” “所以,你每对她好一分,她就难受一分,因为她不想亏欠别人什么,尤其是你。所以,她现在把不得立刻死去,让你离开;又觉得就这样让你离开很对不起你,她还没回报你。因此,她心里十分煎熬,挣扎在生与死的抉择中。”绿幽灵围着珍透顶打着转,解释道。 “珍,你怎么那么傻呢?我帮你难道是为了你的报答吗?你怎么能这样想不开了?”禅心里默默地说着,眼圈也不由红了起来。 “你……”绿幽灵好像听到了禅的心语,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放心吧,她会想开的。” 第7章 困居山洞 时光匆匆,转眼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冬天了。 斜靠在枕头上,看着洞外明媚的阳光,听着清脆的鸟鸣,潺潺的流水声,感受着微风拂面的凉意,珍红润的脸上满是向往之色。 忽然,洞口一闪,禅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走了进来,“呵呵,冬天就是好呀,大冰柜呀,这些东西够我们用一段时间了。”禅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放在地上,笑呵呵地说着。 “你买那个干吗?”看着大木桶,珍疑惑地问道,“洗澡”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洗澡?”珍微微一愣,不置可否地笑笑,不再说话。 静静地看着禅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拿出来:烧鸡、冻鱼、排骨、炸豆腐、炸丸子、挂面、速冻饺子……那个木桶好像一个聚宝盆,取之不尽,珍不禁莞尔:“你想开杂货店呀!” “你要是给我当伙计,我也乐得做一个撒手掌柜。”禅笑着停了手里的活儿,向婵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上,踩着地,仰面躺下,头枕着珍的双腿,长长吐了口气:“唉,累死我了……” “唉,累死我了……你咋还没死了?”珍低着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调皮地看着禅。 禅嘴角微扬,眼里闪过一丝捉偕的笑意,一个转身爬在珍腿上,一手撑着身体,一手迅速地抬起——两指一捏,托着珍的下巴,戏谑地说:“我死了,你岂不是要守寡?我怎会忍心?” “啊!”珍惊叫着往后躺,脸上一片绯红,即便是女的,这种“调戏”也让人难免慌乱。“哈哈……”看着珍的窘样,禅一阵开怀大笑。 “要死了!”看着开怀大笑的禅,珍笑骂道去敲禅的头,禅一个转身,“嘣”的一声,慌忙中,禅的头竟迎上珍的手,重重地吃了一记。看禅呲牙咧嘴地揉着头呼痛,珍“咯咯”地笑起来。 看着珍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禅站起来,瞥了眼自己刚才躺的地方,大方地甩甩手“做饭去了,饿死我了!”旋转身提起一包东西向外走。 珍知道禅去洞外的小溪里洗菜,就躺在床上隔着洞,和禅说话,虽然精神好了很多,双肩和胸口的伤口也愈合了,可是她还是不能下床,因为她的双腿瘫痪了,还是那次从小镇旅馆里摔下来时摔坏的。 所以,她只能躺在床上隔着洞和禅说话,因为珍知道——小溪就在洞口。 那还是禅抱自己出去晒太阳时才知道的,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天很蓝,云很白,水很绿。泠泠的细流顺着洞口旁边的山崖滑下的,汇集在地上,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潭,绿莹莹的潭边有一个缺口,水顺着缺口流出形成小溪,潭就是小溪的源头。 也是那次,珍才知道自己所住的山洞原来在山崖的下面,洞前是一片怪石嶙峋、杂草丛生的谷地,四面环山,看不到村庄人烟,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起初,珍以为山洞外不远处就有村庄,可以就近取材的。虽然两人是好朋友、好姐妹,可是珍并不知道禅身怀绝技,还曾心酸地想:崎岖的山路,这么多东西,一个女孩小心地躲避着人,偷偷地弄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可是,当珍看到山洞外的环境时,珍不再认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认为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单一座山就够爬了,更何况…… 珍一直纳闷,禅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听禅说这儿和小镇隔着三个山头,如果顺着盘山公路走,绕来绕去得有上百里路。真不知道她怎样把昏迷中的自己弄到这的,还有那些家当,虽然曾几次看着她抱满东西从外面走进来,可是自己总有一种错觉——她在洞口买的,只是搬进来而已。要不这么远的山路,一个人开车还得大半天,更别说步行了,还是载重步行,即便是大力士也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了。可禅却每次不到半天时间就回来,奔波一路,她好像都不怎么累。这让珍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这些疑问珍是不会问的,禅想说自会说,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就像禅从来不问珍那天旅馆里的事一样,她们都是不愿强人所难的人。 虽然禅不问那晚的事,但却对珍讲小镇上一些相关的事。比如,镇长死后不到两个星期,镇长的妻子也死了,是在家割腕自杀的,镇长家的保姆没领工资就悄悄走了,镇长的儿子也离家出走了…… 还有一些关于凶手的传言,镇上的封锁不仅没消失,反而更严了,听说已经由周围的城镇扩散到全省,开始大面积的搜查,对象主要是外来人口,各家诊所、医院都被排查了好几遍,听所无意中还抓到几个逃犯…… 不过,这些珍都不再关心了,因为她的事已经了结了。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禅,因为自己的行动不便,她们那也不能去,禅只能每天守着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可是禅是个有父母,有学业的人,长久在这呆着,不仅耽误学业,还让家人担心。更何况,自己杀了人,算是一名逃犯,一旦身份曝露,禅也会受到影响。 可是,她知道禅是不会走的,她能从千里之外赶来,就绝对不会单独离开,对此珍也唯有暗暗心急。 第8章 生日快乐(上) 洗好菜,准备作料,“呯呯啪啪”一阵忙活后,一顿丰盛的饭做好了。闻着那诱人的香味,珍真有点馋涎欲滴,迫不及待地搬起自己的双腿,转过来放下,让它们垂下床,珍又用双手撑着床,稍稍调整一下身体——坐正。 “等不及了吧?”禅很满意珍的反应,不紧不慢地把饭端过来——摆在桌上,一共四道菜—— 只见第一道菜,满满的瓷碗里,漂着几点红和一片细碎的绿,那是枸杞和葱末,黑白相间的香菇炖鸡里,参杂着淡黄的姜片,几片透明的白萝卜,轻轻地夹一块香菇,入口滑嫩,再喝一口鸡汤,更是回味无穷。 再看第二道菜,平平的盘着里盛着红红的排骨,像娇艳欲滴的花朵一样,鲜亮的色泽,勾起了人无穷的欲望,嚼在嘴里里酥外嫩,甜而不腻,甚是利口,红烧排骨特有的味道,可谓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单单看着那红黄搭配的颜色就是一种享受,再吃上一口,哇,无上的美味!怪不得居家过日子无论贫富,都少不了番茄炒蛋,存在就是有其存在的道理。 至于那一盘油油的绿,不仅清淡爽口,还可调节视觉,在饭桌上,可谓是万花丛中一点绿,能给你眼花缭乱的双眼带来如春风般的清凉。爆炒青菜是餐桌上不可缺少的一道“调味剂”。 色、香、味俱全,精致的菜肴,精湛的厨艺——这是禅最引以为傲的。 在做饭这方面,禅从小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赋,无论什么菜只要经过她的手,一准变成无上的美味。即便是最普通的菜,她也能做出“不普通”来,一样的东西,就是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这是所有认识禅、吃过禅做的饭的人一直评价。不得不承认,珍这种重伤病号,能在短短时间内回复气色,和禅精湛的厨艺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 不过,今天的饭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好吃,显然是禅精心准备的。可能是刚刚采购回来,物资丰盛的缘故吧,珍兴奋地想。看禅移桌子,忙伸手去帮忙,拉到自己身旁。 无论在何种形式下,“吃”都是一件重要的事,吃饱了不想家,吃饱了才不会生病,吃饱了才有力气干事,吃饱了所有伤心和烦恼的是都会变淡……所以自古有训——民以食为天! 此时,面对如此佳肴,珍早已不管不顾地“埋头苦吃”起来。怪不得珍嘴馋,只怪饭太诱人了!以至于禅什么时候离开,她都不知道。 穿过水蒸气,筷子均匀的在锅里搅动,禅满脸欣喜和激动之色:因为今天她不仅得到了母亲的支持,还找到了一个治疗珍双腿的方法。 离家已久,每次去小镇采购东西的时候,禅都会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在母亲一再催促下,禅编了一个又一个谎话。 刚开始说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想多玩几天,撒娇地让母亲帮忙请假,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就答应了,嘱咐自己注意安全。 后来“玩的”时间长了,被母亲催的急了,就骗母亲说自己刚交的一个朋友发烧住院了,都是出门在外的,没有亲戚朋友,自己总不能忍下不管,善良的母亲一听自是不好说什么,犹豫寻问朋友的性别,当知道是女的时,母亲就爽快地答应了,并给自己又汇了两千块钱,嘱咐自己一定要吃好,照顾好自己,末了又说“她一可以你就赶快回来,你爸出差快回来了。”这让禅有点担心,想起父亲的暴躁,禅不禁有点胆寒,可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个月过去了,十分有耐性的母亲也变得没耐性了,对自己十分信任变成了两分,母亲强势地问自己的地址,要亲自过来,这让禅很是慌。只能劝母亲相信自己,并保证只要这次“放过”自己,以后绝对听话,努力学习,保证考上大学。这个保证还是很有效的,因为禅是不轻然诺的人,一旦许诺势必会全力以赴去做。尤其是她对学习的不上心,一直让母亲头疼。 不过远水难解近渴,未来的“诱人”,比不上眼前的“危机”。真正说服母亲的是掷地有声的“我住的地方周围没有一个男人”这句话,打消了禅母的顾虑。于是禅又得以“残喘”一段时间。 可是,今天,母亲好像知道了似的,说“你放心地好好照顾她,我让你爸给你又打了几千块钱,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自己,不过记住万事要小心。”禅握着电话,久久没有说话,母亲知道自己一直迟迟不肯回家是在照顾人,可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猜到是珍,现在新闻里、网络里应该都有那个镇长死亡的消息吧,不知她会不会联想到是珍,毕竟珍的父母就是被那个镇长害死的。 但这话母亲既然不说,她也不能问,毕竟她身在小镇里。不过,既然母亲提到了让她留下来,禅索性大胆问起一些关于治疗瘫痪的方法,母亲一听,微微一顿,还是细细地对禅讲了。最后母亲声音微颤着说“儿大不由娘,孩子,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呀!” 挂了电话,禅仍觉一阵心神荡漾:感动、感激、高兴、释然、轻松、欢喜……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充盈着全身,让她的脚步更加雀跃,更加轻快。 父母支持自己了!好友有救了!禅高兴地想高歌一曲! 这也无怪乎她这么激动,因为一直萦绕在禅心中的事有着落了—— 禅至今还记得那个破碎的下午,那绝望的眼神,歇斯底里的哭声——珍爬在地山,狠命地捶打着双腿,绝望的吼叫着,疯狂而无助…… 其实,禅刚救回珍时就有预感,后来看到逐渐萎缩的肌肉,禅更加肯定。虽然每天给她按摩,可是也仅仅只是减缓萎缩的速度而已。禅也曾经尝试着用各种方法刺激,可是都没反应。 后来,随着珍伤口的逐渐愈合,身体的逐渐恢复,禅也曾几次尝试着架起珍,让她自己学走路来刺激双腿回复。可是,每次珍的双腿都是无力地耷拉在地上,别说迈步,连身体都无法支撑。那双腿就像秋天的小草,枯萎而衰败。 禅安慰珍说“慢慢会好的。”可是任谁也能听出来,那句话的苍白无力。 “等好了,我得好好参观一下我们的‘新家’。”饶有兴趣地环顾着巨大的山洞,说道。 俩人都在自欺欺人,俩人都知道,但谁也没点破。 第9章 生日快乐(下) 现实是残酷的,面对着残酷的现实,人们唯有忍耐,唯有认命,因为无论你多么痛苦,多么不甘,它终究是“现实”,不可更改的现实。就像父母的突然离去,就像双腿突然瘫痪,唯有认命…… 本来禅还怕珍受不了,可是当她看见珍隐忍的样子时,禅还认为珍痛苦一段时间就会慢慢适应的。但是,自从那天回来后,看到珍爬在地痛苦的样子,禅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她治好双腿 ——只要人还活着,只要还有生命,她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虽然珍后来平静下来,恢复以前的样子,有事没事经常和自己斗嘴打趣,可禅知道那笑容下面有多少无奈、痛苦,她小心地伪装着,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 可是今天,禅从母亲那儿得到了希望,得到了医治双腿的方法,她能不高兴吗! 有方法总比没方法强,不管成功与否,她都要试一试,再坏也不会比现在这种情况更糟糕! “哧……”锅淤了,禅忙添了点水,用筷子一搅,捞了两大碗面条。 “啪!”珍抬头一看,一碗细细的挂面放在自己手边,“这么好吃的菜怎么配面条……”啃着排骨口齿不清地抬起头,说了一半的话突然停住了,珍定定地看着禅—— 微扬的嘴角,牵动着脸部的肌肉,笑吟吟的看着珍,清亮的眼睛里,折射着懒洋洋的光;浓密整齐的眉毛,挑衅般的上下扬动;挺直的鼻梁轻轻煽动,调皮而又灵动。不知何时,禅手里已托着一盒蛋糕。 “怎么了,美女?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了?”禅戏谑地眨着眼,对着发呆的珍说道。 “生日……”珍呢喃着,眼眶渐渐地红了起来。 “感动吧!”禅笑呵呵道。珍回过神来,微笑着说:“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打开包装盒,插好蜡烛,禅和珍一起点亮蜡烛。在这昏暗的山洞里,烛火明亮,映在两人四只眼里,烛光点点。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山洞里响起禅那五音不全的歌声,和参差不齐的节拍。 “来,许愿吧!”唱了几句,禅停了下来,对珍说道。 只见珍闭着眼,双手合十,对着烛光默默许愿。明亮的烛光照在珍细腻红润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小巧的嘴巴轻轻抿着,神态虔诚。 “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的。”看着珍吹灭蜡烛,禅肯定地说道。 第二天天还不亮,禅就爬了起来,从外面抱了一大堆柴火,支起大木桶开始烧水,等填满水后,又在桶里丢了一大包东西。随着噼里啪啦的烧火声,一大桶冒着热气散着药香味的水就烧开了。 等珍醒来时正好看到禅拿着大木棍在木桶里一阵搅动,闻着阵阵扑鼻的药香,珍好奇地问道:“禅,你干什么呢?” “给你熬汤药。”见珍已经自己坐了起来,禅放下木棍,笑着走过她问道:“醒了?要不要上厕所啊?” “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闻言,珍望了望那个巨大的木桶,强咽了口唾沫道。 “不浪费,只要能治好你,一天三次也不算浪费。”禅摇头道,说着又笑道,“再说这些药材也不是太贵重的,很多是我自己在山上采的,花不了多少钱。” “一天三次?不用了吧?”珍额头直冒冷汗地说道。 “当然不用了,你的体格受不了这么重的药性。”禅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闻言,珍稍稍放心,“不过每天一次,是不能少的的,要不就没有多大效果了。”禅笑着说道。闻言,珍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悬上来了。 说话见,禅已经背着珍上了那个专门为她厕所,又洗过了脸,回到山洞,把她放在床上。见珍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个冒着热气架在火上的大木桶,禅笑道:“你放心,这次肯定有成效的,这是我老妈教我的法子,她可是咱那儿有名的中医,瘫痪她都能治好,你这不过是气血不畅罢了,保管一治就好。”其实她说了个颠倒,她老妈治愈的是气血不畅,并不是什么瘫痪,她这样说是为了安慰珍。 见珍还是不说话,神色难看地盯着冒着热气的大木桶,禅不由地想起那天她趴在地上绝望的样子,忙笑着宽慰道:“虽说我不如我妈的医术,但是虎门之下无犬子,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针灸、按摩、气功……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按这个方法我们试试,最糟也比现在的状况好,你说是吧?”到最后禅有点底气不足地说道,说实话她自己也不大肯定行不行,见珍如此难受她想宽慰她一下,可是又怕给了她希望,却让她再次陷入绝望。 说完了,禅不禁偷眼看了一眼珍,见她还是没反应,担心道:“珍,你没事吧?” “我没事。”珍转过头来,艰难地笑道。“那我们现在试试吧?”禅站起来就去熄火,把木桶下的大柴火抽出来,只剩下一些红炭在木桶下面。一切都弄好了,拍拍手,转过身来,就看到珍面色通红地望着自己。 第10章 药浴 “怎么了?”禅关心道。 “禅……”珍轻轻地叫道。“嗯?”禅应道,珍张了张口又闭住,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珍停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道:“我真喝不了那么多……” 闻言禅不由地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呢?谁让你喝了?哈哈……这么一大桶,你以为我喂猪啊?你脑袋咋想了?撑死你也喝不完……” 珍听说不是让喝的,她那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放在肚子里,刚才她还以为禅要让自己喝掉那一大桶药,还说一天一次,那撑不死她也要撑个半死,看着那个能装下两个人的大木桶,珍不禁心里直犯愁,她是知道禅的医术的,自己重伤之身就是被禅治好的,不管这次成不成终究不会害她,关键是这次让她喝那么多药……这会听禅说不是用来喝的,才放下心来,可是不喝能干嘛?不由地又好奇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当然是洗澡了。”禅笑的眼泪都流出来,她现在终于明白刚才珍为什么是那副苦瓜脸了,原来以为自己要让她喝掉那一大桶药,呵呵,怪不得愁眉不展的呢,让她误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双腿呢,唉…… “洗澡?”珍迷惑道。 “对,洗澡!”禅敛起笑容,严肃道:“这是我们家传秘方,不禁可以轻身健体,延年益寿,而且还可以治疗各种疾病,我先天不足,从小身体不好,就是靠泡药澡补过来的,这个方法是从不外传的,所以今天的事情你可不能对别人说。”为了给珍信心,为这个疗法增加点神秘感,故意摆出一张严肃的脸。 “嗯。”珍本来还有很多疑问,听禅这样一说全吞到独自里了,脱掉衣服就被禅抱过去,放在木桶里。彼时,水虽然还有点烫可是已经能进人了,珍按照禅的嘱咐全身沉到水里,直留着头露在外边。 “在火上怎长时间了?它会不会漏啊?”刚进入木桶里,支在石头堆砌的架子上的木桶轻轻一阵晃动,珍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不会的,木桶下面镶了一层厚厚的铁皮,既挡火又结实牢靠,再加个人也没问题。”禅笑着分解道,给珍打消顾虑。 “好了,闭上眼吧。”禅吩咐道。 “那我再里面要呆多长时间?”还没刚刚闭一会眼睛,珍又睁开眼问道。 “待到我让你出来为止。”禅一脸严肃道:“好了,现在闭上眼,不要再说话,放松身体,我要给你扎针了。” “哦。”珍忙闭上了眼睛,她很少见禅严肃的样子,她一般都是懒洋洋的样子,可是她一旦严肃起来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不容反驳的压迫。她不喜欢禅严肃的样子,让她感觉很陌生,可是她知道禅这样是为了她好,所以她乖巧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一心配合。 等珍闭上眼睛,药力渐渐渗透珍的皮肤,脸色变红时,禅拿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小心地插进珍头顶的百会穴,珍的额头不禁轻轻一皱,随即舒展开来,整个脸部的肌肉也松弛下来。接着禅又在珍脖颈、双肩和胸口后背插上银针,等上半身插完,左手一抬抓着珍的胳膊一拉,珍整个身体就被拉出了,禅右手一抬,银光闪过,几个细长的银针就打进了珍腿上的几个穴位,银光再闪又打进其他几个穴位,不一会儿,下身的穴位也已插完,禅这才小心地把珍放进滚热的药水里。 然后一手抵在珍的头顶,一手摁着另一只胳膊,闭上眼暗暗运功,从百会穴经潭中穴、上阴、下阴……一直到脚底的涌泉穴,然后再从涌泉穴到百汇,如次循环运行,使气体周身运行。 刚开始气体运行到下身阻力很大,就像船行到淤泥里,被搁浅在和河道里似的,很难行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打通一点点,一直用了一上午时间才开辟出一条细流,打通珍下部的气脉。 一打通气脉,再运功就好运了,虽然只是一条小气体就流的顺畅了,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可以循环流动了。 禅心里不由地一喜,没想到这方法真管用,配合药力真能打通气脉,今天已经打通了一支细流,以后这样下去说不准就真能医好珍的双腿。 收过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禅把珍抱出来,拔掉银针,帮她查干身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她还紧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般,过了许久,等禅把药水倒掉,在外面练了会拳脚,做好饭,她才醒过来,醒过来第一句就是,“我好饿啊!” “呵呵,你可真是有口福,刚做好你就醒了,正好赶上吃。”禅闻言笑着把饭端过来,放在床旁边的桌子上,说道:“你现在身上感觉咋样?” “很舒服,好像刚刚按摩过似的。”珍伸了个懒腰答道,然后又想起什么笑道“我记得我刚才在泡药澡,怎么泡着泡着就睡着了?”说着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睡了多久了?你什么时候把我弄出来的?” 其实并不是她自己睡着的,是禅见她紧绷着肌肉无法放松,故意用银针刺了她的睡穴让她放松下来,此刻听她这样说禅看了看洞外的天色,笑道:“不到一天吧。”“没想到你这么能睡,叫了半天都叫不醒,真是头小懒猪啊。”说着,禅又打趣道。 “都一天了!”闻言,珍忙看了看洞外,只见暗沉沉的一片,天快黑了,“不是吧,我都睡了一天了!”珍感叹道,“怪不得那么饿呢,原来一天都没吃饭了。”禅不禁有点无语,她还想好好问问今天的疗程怎样,珍身体上感觉有什么变化,可是……她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懒猪! 只见珍嗅了嗅鼻子,“好香!”说着,也不坐好身子,在床上端起桌上的碗就吃起来。 看她海吃山喝的样子,禅也感觉肚子了空空的,也端起碗祭起自己的五脏庙了。 夜深里,睡了一天的珍精神十足,一点睡意也没,躺在床上和禅说着话,回忆她们一起上初中时的人和事,回忆她们高中时的老师,回忆她们一起逃课去山上玩儿,结果两人迷路了,在深山了呆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