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言 莲蓬三子——他们本是天庭花园中一株莲蓬中的三颗莲子,东、西、南各处一方,由于天长日久受到佛理的教化,再加上每天吸收日月的精华,天地之正气,加上他们自身的修持,千年之后终成人形,并达到了天眼通的境界,他们看到各自身处的下界每天都处于各种纷争之中,再加上各自不同的修行得来的感悟也不尽相同,对下界纷争的起因也有了不同的观点,他们足足辩论了三天,结果还是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他们来到佛前理论,想让佛给出一个定论,佛为了让他们有机会能求证自己的观点,遂让三子下界轮回,没想到三子下界后又有了不同的感悟,等他们从人间回到天庭的时候,认识仍然无法统一,于是佛让他们重返人间,先后经历了三次,期间他们各自都曾因缘而聚,又因缘而分,当他们第三次回到天庭的时候,互相印证了自己第三次游历凡尘的感悟,这次的结果却是完全一致,最终他们修成了正果位列仙班。这三子重返仙界后,把自己轮回中历练所得到的感悟,辑集而成一篇《圆缘记》,并随身携带,以便时时警喻自己。三子虽然得道升仙但世人依然愚昧无知,为了能点化世人,遂把《圆缘记》中的精要镌刻在莲花山莲花峰莲花洞内的一块外形极像莲花的石碑上,若干年后终遇一有缘人,其窥之后复录成辑。世人阅后均觉心开窍明,俱都争相传阅,又因其功效非凡所以被世人将原稿奉为圣物,每每于阅后私藏半卷一册,故此原稿很快就散佚于民间。关于原稿的传说世人尽皆耳闻能详,鲰生小子有幸得窥其几页真颜,阅后果觉神清气爽,遂发宏愿于民间广募原稿,可惜原稿浩瀚且散佚于民间久矣故尔未能如愿,只得据所阅原稿大意妄作一本《圆缘记》,但怎奈鲰生小子识浅能拙,无论是笔意还是才智远不及原作者之万一。鲰生小子此番妄作《圆缘记》无非借此拙作警喻世人,敬劝世人诸恶莫做、一心向善!由于鲰生小子笔拙,书中错漏之处不胜枚举,不尽之处万望世人海涵一二。 鲰生小子顿首! 正是:借由虚幻表心迹,假及空无明我思。 第2章 三子出世 话说有一日释尊游幸于天庭的花园内,其间一株白莲开得特别姣好遂多瞧了几眼,白莲旁的一株莲蓬长得更比其它几株健硕,释尊伸手在莲蓬上摸了一下就离开了,不想这株白莲和莲蓬竟然因此而受了慧根,莲蓬中东、西、南三方各有一颗莲子,由于释尊的伸手触摸有了觉识,它们白天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晚上又受到日月精华的滋养,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到了五百年之后三颗普普通通的莲子对于佛法有了一定的感悟,再加上它们每天都能从天地万物吸收灵气以及日月精华的滋养,经过它们的精修达到了天眼通的境界。它们第一次用天眼来观察这个世界,它们先低头看了看下界,下界到处战事不断烽烟四起,而托生在下界的众生每天都处在各种无休止的纷争当中,身受各种各样苦难;接着又看了看天界,只见天界处处祥和宁静,轮回到天界的众生个个干干净净,每天都享乐不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天渊之别,它们的心里充满了疑惑!这样一直过了五百年,通过它们不断地精修,它们终于修成了人身开口能言了。 正是:虽然土木形骸,却也丰神俊雅。 三兄弟离开了他们曾栖身的莲蓬,在天界四处游览了一番,天界的祥和宁静让他们觉得身心说不尽的舒服,他们来到一处清静之所,把天界里的美景着实地赞美了一番,憋了整整的五百年,话匣子一旦打开当真是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情,他们先叙了同根之情,按照长幼顺序分了大小,然后分别诉说了自己所看到的情形,但当他们讨论到下界各种纷争的起因的时候,他们各自的观点竟然有很大的差异,但他们都自认为自己的观点正确,他们辩论了整整三天,还是谁也无法说服谁,最后他们达成了共识,既然佛能明辨一切,何不去佛前论一个是非曲直呢?说做就做,三兄弟相互拉扯着来到了圣殿。 佛正在与众弟子说法,三兄弟却大声地争论着闯进入了圣殿。 “佛土庄严,岂容汝等撒野!还不速速退下!”站在佛右边一列的最后一位罗汉对他们呵斥道。(注荼半托迦,十六罗汉的第十六位,世人尊称‘看门罗汉’。鲰生注) 三兄弟刚才还在你憎我怨的,一进到圣殿里面立刻就被圣殿里的庄严和堂皇震慑了心神,再被这个罗汉加以斥责,立刻跪拜了下来。“我们并非邪魔外道,乃佛祖莲花宝座里东、西、南三方中的一颗莲子,身受佛法感化,不但证得了天眼通还修成了人形,在我们证得天眼通到我们修成人形的这五百年间,下界的各种纷争无论是东、西、南三方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我们兄弟三人看到了这些纷争,各自都有一些感悟,但我们对于纷争的起因却有着不同的看法,所以通过辩论力图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但没有想到越辩论越激烈,越辩论越是无法说服对方,相反地却更加坚信自己的观点正确,我们整整辩论了三天三夜依然没有任何的结果,所以决定特请佛给我们一个圣断!”三兄弟本是同根所生心意相通,又都经过同样的修持,所以此刻竟然异口同声,说完他们一起俯在地上,成了五体投地之势。 那位罗汉张开还想说什么,释尊左侧一列中的一位尊者开口了:“师弟,释尊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要众生平等吗,你这样当心犯了慢戒。” “优波离师兄教训得极是,多谢教诲!注荼半托迦谨记了!”注荼半托迦说完恭敬地双手合十以礼。(优波离――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因持律精严,从来不犯一点小错,佛陀命他持长僧团的戒律被称为“持律第一”。鲰生注) “注荼半托迦师兄过谦了!”优波离说完也是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阿尼律陀,你有什么看法?”佛终于开口了,他即没有对眼前这件事做任何的评论,而是先征求站在他左侧的一位眇目尊者的意见。(阿尼律陀――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楞严经》说他出家之初,贪眠不起,被佛陀呵斥他像个畜生贪睡。阿尼律陀受此刺激,下狠心连续七天不眠,竟不幸失明。但得了天眼通的神通,是佛门的千里眼,他的千里眼能见十方地域,达到能见世界如见核桃的境界。以“天眼第一”著称。鲰生注) 这位阿尼律陀从三兄弟刚进来一直到现在,始终面带着微笑,他听闻佛的垂询,忙双手合十道:“汝本佛前三莲子,佛理奥义聚汝意,日月之光赐汝形,天地之气汇汝神,万物之灵融汝识,十方之华合汝智,三界之精施汝身,五百修得天眼开,又历五百人形具,觉察下界纷争事,感悟不同起争执,佛前辩论三界事!弟子所见释尊俱已所见,弟子不敢菲薄!这其中的是非曲直还得听富楼那师兄的妙论了!”阿尼律陀说完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 “既然如此,富楼那,你就谈谈你的看法!”佛单手还了一礼,然后对站在自己右侧的一位尊者说道。(富楼那――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先与朋友出家修苦行,释迦成道后,前往归依,善于分辨佛义,广宣法理,被称为“说法第一”。鲰生注) “弟子谨尊法旨!三子本是凡尘物,机缘巧合受教化,千年精修俱神识,感悟不同起纷争,皆因身在五行中,如若亲历凡尘事,证得因果菩提心,四大皆空众业消!弟子愚钝,妄加指点,还请释尊圣断!”富楼那说完也是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 “迦旃延,你有何妙意?”释尊还了一礼又问左侧的一位尊者。(迦旃延――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原出家修习外道,后跟随释迦牟尼学法,以能分别诸经,善说法相,有“议论第一”之称。鲰生注) “弟子谨尊法旨!十方世界非佛土,芸芸众生未教化,心存三毒定因果,身在五行需轮回,修行尚浅难定论,杯小难言池中物,若想顿悟菩提果,亲下凡尘受众业!弟子愚钝,妄加指点,还请释尊圣断!”迦旃延说完也是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 “刚才两位尊者的话你们三人都听明白了吗?你们的看法都没错,同时又都错了,你们各自的视角一旦产生了变换,同样的一件事情就有了不同的感悟,这就是你们争执的起因。两位尊者都认为让你们下界亲自历练一番,这样会让你们有一个切身的感受,我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建议。你们有什么意见吗?”佛满脸的慈爱祥和。 “我等莽撞无知,打扰释尊说法,释尊非但不怪罪,反对我等实施教化,足见释尊的宽厚仁慈,下界所谓圣贤实难企及!释尊给我等的明示,恍若明灯一盏驱散了我们心中的暗障,我等愿尊释尊的法旨!”三兄弟还是伏在地上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你们要考虑清楚,一旦下了界你们的千年修行就没有了!” “只要能能证佛法明心性,我们甘愿舍却千年修行,以几之身证佛法奥义!” 三兄弟的话音刚落,佛左侧第一位的尊者立刻双手合十,向三兄弟施了一礼。紧接着佛右侧第二位的尊者(须菩提)也双手合十向三兄弟施了一礼,剩下的八位尊者也纷纷向三兄弟合十施礼,站在尊者们之后的罗汉们也都纷纷向三兄弟合十施礼,三兄弟被弄得惶恐不安,忙着向众位还礼。 “舍利弗,快些解开他们心中的疑惑吧!”正在三兄弟满脸迷惑之际,佛开口了。(舍利弗――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由于他持戒多闻,敏捷智慧,善讲佛法,因此被尊为“智慧第一”。鲰生注) “谨尊释尊法旨!你们甘愿牺牲千年的精修以证佛法明心性,这样的胸襟实在是广博,凭三位这样的修为就达到了这样的境界,实在是和地藏菩萨当年所发的宏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堪有一比啊,你们的修为实是又更进了一步,倘如下界之后能有所作为的话,那更是无上的功德,所以我向你们贺喜呀!”舍利弗满脸的喜色。 “原来如此,多谢尊者教化!”三兄弟又俯拜了下去。 “你们甘愿下界以身证法,确是功德一件,但毕竟下界不同于天界,下界之后你们将失去千年的道行,如若你们下界之后遇上邪魔外道,弄得你们形神俱灭魂飞魄散,那就对不住你们这份心意了!为以防不测,现各赐你们保元丹一粒,这样能让你们在遭遇不测的时候,仅仅只是肉身受损,而不会累及到元神!这保元丹本是天界仙家的宝物,不能流落至下界,因此我将它们直接封印在你们体内!”释尊说道。 “多谢释尊体恤!”三兄弟刚谢完,也没见佛有什么举动,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体内,一种安全和踏实的感觉立刻遍布全身。 “你们现已修得人身,甘愿下界悟道就得遵从人事,须得有个姓氏,你们都是莲子的化身,就赐你们姓连,名字就按照长幼顺序取个谐音,老大就叫连义,老二就叫连仁,老三就叫连善,你们觉得如何?” “多谢释尊!释尊赐了我们姓名,从今往后我们兄弟三个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了!”三兄弟满心欢喜溢于言表。 “另外还有一点,你们兄弟三人下界之后将天各一方、互不相识,为了方便你们兄弟相认,我在你们身上点上一个记号,按照你们的长幼顺序依次在你们左眉上的眉尖、眉心、眉梢点上一颗朱痣,以便今后你们兄弟相认!当然你们兄弟能不能团聚要看你们下界之后所造的业力了!” “多谢释尊美意!”三兄弟再次俯身拜谢。 “你们下界之后托生为人,为了体现上天的好生之德,现赐你们每人一种神通,以保自身平安,还能济世渡人!目连,他们就师从于你,你负责在他们下界之前教会他们各自想学的神通!” “释尊慈悲!目连谨尊法旨!”(目连――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从释迦牟尼佛出家,以“神通第一”著称,后被反佛教的婆罗门打死。鲰生注) “多谢释尊慈悲!我们三兄弟一点好好修习,决不辜负释尊的圣意!”三兄弟再次俯拜在地。 等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堂皇的庄严的圣殿上只剩下了他们自己的身影,正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天界半空传来了佛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那么的祥和而不失威严,“你们各自想学的神通,目连已经种进你们的心里了,你们的神通并非与生俱来,不是所谓‘生通’,而是等到机缘成熟的时候自然开启,也既是所谓的‘业通’,万望好自为之!至于下界之事你们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如愿了,你们的投生之地也因你们各自的疑惑而定,你们下界虽属自愿,但一旦你们进入轮回兄弟能否聚首、能否修得正果重返天界就得看你们自己所行的业力了!预祝你们此行功德圆满!” “谨尊释尊教诲!弟子谨记!”三兄弟再次俯拜在地,三人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才慢慢地直起身来。 “二弟、三弟,释尊的教诲,你们都听明白了吗?”连义对两兄弟问道。 “都明白了!”兄弟两人答道。 “我觉得像现在这样能看见一些自己想看见的东西就挺好的,所以我想保留这个神通,你们想学什么呢?”连义问道。 “我觉得能明白别人的心意特别有意思,所以我想学他心通!”连仁回答道。 “下界有许多美景,如果我能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就非常满意了,所以我想学如意通!”连善回答道。 “我们何时下界呢?”连义问道。 三兄弟本是同根生的莲子,此刻谁都没有开口,但兄弟三人都是一样的心意,心里默念:兄弟本是同根,此番下界历练,从此各奔东西,因缘聚首分离,多行善事义举,早日明辨曲直,以解心中疑惑,平息口舌之争,若能明心证果,重返天界为仙。 念毕兄弟三人都把胳膊抬了起来,分别搭在其他两人的肩上抱成一团,互道了珍重,按照佛陀的法旨心念一动,俱都沦落凡尘了,莲花三子由此在尘世历练《圆缘记》应运而生! 诗云:汝本佛前三莲子,佛理奥义聚汝意,日月之光赐汝形,天地之气汇汝神,万物之灵融汝识,十方之华合汝智,三界之精施汝身,五百修得天眼开,又历五百人形具,觉察下界纷争事,感悟不同起争执,佛前辩论三界事,平息风波遣下世,尽历凡尘满三世,功德圆满返天庭,求得正果终为仙。 第3章 引子 江阴古称暨阳,见诸文字记载的历史有2500多年。晋太康二年(281年)置暨阳县。南朝,梁绍泰元年(555年)废县置郡,建治君山之麓,因地处长江之南,遂称江阴郡,为江阴名称之开始,下辖江阴、利城、梁丰3县。此后江阴先后为郡、为国、为军、为路、为州,建置几经变化。元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恢复江阴县建置。1949年4月22日江阴解放,后属苏南行署常州专区。1953年改属苏州地区。1983年3月实行市管县体制,改属无锡市。1987年4月经国务院批准撤县建市。 明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江阴城护城河河内突现怪鱼,形不甚大,声如儿啼,在城内外哀鸣一日。城中有耄耋者仰天长叹曰:“此城不久将有兵祸至亦!”叹罢掩面巨涕不已。 清顺治二年乙酉(公元1645年,南都称弘光元年、福州称隆武元年),清兵南下。五月二十二日,弘光被原明将刘良佐所俘,南朝亡。 五月二十五日,郑帅率流兵千人过境,百姓汹汹争城而入。兵欲劫城,幸之骥与郑帅同乡,出谒之,彼此燕语,继以痛哭,遂肃然无犯。之骥乃哭庙,解印绥去。林之骥,进士,福建莆田人。崇祯十七年到任,不解江南语,众号林木瓜。 六月,士民以邑无官,推莫士英权知县事,士英扬扬以县令自居。二十四日,大清特授知县方亨到任。亨至,纱帽蓝袍,未改明服。二十七日,豫王下令,江阴限三日薙发。常州太守宗灏差满兵四人至,严饬薙发。二十八日,亨出示晓谕,申严法令。二十九日,北州乡耆何茂、邢叔、周顺、邢季、杨芳、薜永、杨起、季茂、辛荣等公呈请县详宪留发,亨大骂不已。众哗曰:汝是明朝进士,头戴纱帽、身穿圆领,来做清朝知县,羞也不羞、丑也不丑?亨无如何,听之而已。 以上摘自《江阴城守纪》 第4章 序 明末清初是一个凌乱的时代,公元1644年在中国历史上还曾经出现过三龙鼎立的局面:江南有南明小王朝,山海关外有皇太极,北京城中有李闯。面对眼花缭乱的朝代更迭,面对错综复杂的政治时局,江南的士子在无奈与痛苦中演出了一曲曲悲歌哀婉。 公元1645年(乙酉年五月),清豫亲王,定国大将军多铎统领大军,一举占领南京,南明弘光小朝廷一朝覆亡。随着清兵势如破竹般击溃李自成、横扫江南消灭了明王朝的主要抵抗力量之后,由皇父摄政王多尔衮代七岁的小皇帝顺治颁发了《薙发诏书》。诏曰:向来剃发之制,不即令划一,姑听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制耳。今中外一家,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乎,若不统一,终属二心。自发布告之后,京城内外限旬日,直隶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为惜发争留,决不轻贷。 这是经朝廷文人粉墨整理后的诏书,实际上的“薙发令”比这血淋淋得多,“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几乎一夜之间,全国的剃头挑子上都挂上了这样的警句。甚至直到新中国成立初期,剃头师傅走街串巷的剃头挑子上,有一头还高高竖着根木棒,谁都知道这是老辈子传下来的家什,剃头时挂上面镜子供顾客使用,游走时就是悬挂满洲人那张“薙头诏书”的旗杆。故此,在旧社会的游方手艺人中,理发匠常常被人们称为待诏,他们真的曾经“奉旨剃头”。 同年六月,南明降臣钱谦益,赵之龙等向多铎献策曰:“吴下民风柔弱,飞檄可定,无须用兵。”清廷乃于六月十五日颁诏书往江南曰:“……削发一事,本朝已相沿成俗,尔等毋得不遵法度。……凡不随本朝制度者,杀无赦。”然而“削发令”一下,所谓“民风柔弱”的江南民众的反抗怒火,却在松山,昆山,苏州,嘉兴,绍兴,江阴等地熊熊燃烧。 这是因为我国历代全是“束发而冠”。所谓“束发”,就是有别于“蛮夷”的“披发左衽”。汉族自古以来就非常重视衣冠服饰。《孝经》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汉人成年之后就不可剃发,男女都把头发绾成发髻盘在头顶,汉人的服装汉服以交领、右衽、无扣等为主要特色。 满族的习俗与汉人迥异,男子均将顶发四周边缘剃去寸余,中间保留长发,分成三绺编成长辫一条垂于脑后,名为辫子,或称发辫。四周剃去的头发,除为父母守丧或国丧外,不准养长,应及时剃除,名为剃发,或谓剃头,满装的主要特点是立领、对襟、盘扣等。(据秦世祯《抚浙檄草》:“小顶辫发”每个炎黄子孙,都被迫把以前“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头发屈辱地剃去,只留下铜钱大一点,梳成一根小辫,叫“金钱鼠尾”式。将四周头发全部剃去,仅留头顶中心的头发,其形状一如金钱,而中心部分的头发,则被结辫下垂,形如鼠尾,实在不堪入目。) 此令一行,天下哗然。有的涕泣就剃,有的宁死不屈。从此,原本心理上的满汉矛盾更加激化。剃发对当时的汉人而言,心理上是难以承受的。“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可损伤”,这是千年以来的伦理观,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剃发不仅有违传统,也是一种侮辱。因此这项政策不仅遭到了传统知识分子的抵制,也激怒了下层民众。于是,本已逐渐平静的江南又骚动起来了。 清军占领南京,捉弘光帝以后,派出使者招抚南直隶各府县。绝大多数地方都慑于满清淫威,纳土投降。其间,只有杨文骢带领一支军队闯入苏州,把满清伪政府派来招抚苏淞地区的黄家鼎等处斩。但是,杨文骢却没有把当地绅民组织起来据城固守,而是乘清军来到之前主动放弃该地,退往浙江。江南各地的绅民迫于剃发令,群情激奋,纷纷自发举兵抗清。首先高举义旗的是——江阴县。 江阴,与扬州、嘉定这些江南重镇比起来,不过是一座小小的要塞,全城仅九万多人。但江阴士民的奋勇抗战,在两个多月里顶住了数万清军的围攻;城破以后,还拼死巷战,“竟无一人降者”。据《江阴城守后纪》记载:江阴小城,城内被屠者九万七千余人,城外被杀者七万五千余众,江阴遗民仅五十三人躲在寺观塔上保全了性命。抗清首领阎应元临终前一日,在江阴城楼上留有一首绝命联,说的就是“留发不留头的”夙愿: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万人同心守城,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这场祸事降临在江阴之时,莲花三子中的连义恰巧在这城中,本故事也正是由此展开。 第5章 崭露头角 闰六月初一日辰时刚过,江阴县孔庙明伦堂前却是人头攒动,每个人脸上都是愤懑之色,大家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场面十分的热闹。 一位儒生打扮的年轻人手牵着一头驮着两大个橐箱的驴走近了众人,年轻人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立刻停止了议论,眼光全都聚集在了年轻人身上,年轻人长得十分的俊美,若是他扮上女装不开口说话,大家定会把他认为是个俊俏的女子,他穿的并非鲜衣亮衫,所用材料却是非棉非帛、非丝非绸,而且裁减得十分合身,在配上他俊美的面庞,真可谓潇洒已极。年轻人人俊神丰,手里牵着的驴也非常物,只见这头驴体格高大,结构匀称,外形美观,体型方正,头颈躯干结合良好,是一头典型的德州驴中的“三粉”,但它又不同于一般的“三粉”,因为一般的“三粉”除了鼻子周围粉白,眼周围粉白,腹下粉白,其余毛为黑色,但这头“三粉”的四肢却是从膝关节以下全是粉白,没有一根杂毛,而且前躯宽大,头颈高扬,眼大嘴齐,背腰平直,有悍威,隐隐有股王者风范。虽然是背负了两个橐箱,但丝毫不见它有疲惫之感,人们都知道这是极为难得的龙种。最后大家的目光又转回到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低头审视了自己一周,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满脸尽是不解之色。人群中站起来一个人,大家伙见他站了起来,都纷纷自觉地往两边散开,为他让出了一大块空间。此人是一副生员打扮,看起来较年轻人略长几岁,十分的俊朗,他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站着却让人觉得英气逼人,就算刚才这些人不起身相让,他儒雅的风度也能让人一眼就从人群之中认出来。生员向年轻人拱手施礼,微笑着朗声问道:“阁下是初次此地吧?” “先生真是目光如炬啊!在下确是第一次途径贵处!”年轻人笑着答道,手里牵着缰绳。 “承蒙夸奖!惭愧惭愧!此地乃江南小隅,承蒙阁下贵临,我辈幸甚!”生员仍是满脸笑意。 “先生过谦了!愧煞在下了!” “哪里哪里!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至此何干啊?” “在下姓孟,单名一个原,字善重,因避战乱途经贵地!” “上许下用,字孝孺,乃江阴一介贫儒!” “许先生过谦了!” “那里的话!孟贤弟不必客气,就连这‘四蹄踏雪’的畜生已非人间凡品,更何况它的主人又是如此的俊雅脱俗,真可谓是人中龙凤啊!”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十分的欣赏。 “没想到许先生也是此中行家!它却非凡品,已追随我多年,不仅对我忠心耿耿,仿佛还能猜透我的心思,我们之间倒像是一对相知多年的朋友似的!” “真是羡煞众人了!”许用满脸的羡慕,但脸上的羡慕之情很快就被一丝忧虑所替代了,并发出一声长叹。 “不知先生有何等烦心事竟至如此,小生或可排解一二!” “不知贤弟是否得知弘光帝已被俘虏之事?” “已于日前获知!”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我等虽曾身受皇恩,但朝庭横征暴敛不恤民艰,民众无不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啊,而且现如今大明江山大半已悉数落入清狗之手,盛传满清轻徭薄赋,故而我等并不介意异族帝于我中华,对我等而言仅金銮殿易主而已,中国仍然是中国,汉民照样是汉民,我等只求不受干扰地照旧生活,也就知足亦!所以我等经过商议,决定向满清归顺!本朝知县林之骥解印归田后,清政府委派新任知县方亨继任,循例颁布剃发令。北州乡耆代表民众请愿留发留衣冠,岂料那方亨破口大骂。众人大怒,骂道:‘你身为中国进士,头戴纱帽,身穿圆领,来做满清知县,不知道羞耻吗?’方亨羞愧不已,逃回县衙去了。我等正在此聚议商量,但苦无对策啊!” “难怪大家如此的群情激奋?” “是啊!” “刚坐上龙椅的新主人不是诏布天下曰:‘衣冠暂从明制’吗?” “嗨!”许用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了!当初清狗为了笼络民心不得已而为之,但如今我们大明的江山大半已经落入清狗之手了,他们认为大局已定了,所以重新诏布天下,强迫百姓剃发以示臣服!” “卑鄙无耻之极!言而无信何以治国安家?” 就在二人正对答之时,就见一四旬开外的长者满面怒容愤然地朝大家走来,胸前的五绺长髯也在胸口隐隐飘动。 “孟贤弟我来给你引见,这位长者是本县有名的儒士黄毓祺黄先生,字介兹,善释儒学名望太盛被前任知县林之骥请为书吏!” 孟原赶紧躬身深施一礼,道:“得仰黄先生真颜,在下万幸之致!” 长者赶紧快步上前双手相搀,嘴里说道:“老夫何得何能,受此大礼,快快请起!” “黄先生有请!这位是初到本县的孟原孟贤弟!”许用边向黄毓祺行礼边向他引见孟原。 “孟贤弟长得是一表人才,实乃人中龙凤,就连身旁这牲口也非凡物,可惜身逢乱世,难免明珠暗投啊!”黄毓祺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何事竟让黄先生若斯?”许用和孟原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两人不免相视了一眼,双方内心均暗赞对方高明。 “真乃一言难尽啊!”黄毓祺说完不住的叹息。 人群中有几位性急的不住的催问。黄毓祺又长叹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刚刚接到清庭常州府宗灏发来严令剃发的文书,其中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话。知县方亨叫我把府文写成布告张贴,我写到这句话时,身感奇耻大辱,遂掷笔于地道:‘就死也罢!’,然后愤然离开县衙!老夫苟活四十余载,也曾受过教化,懂得礼仪廉耻,生平未曾受过如此大辱,真气煞老夫也!” 黄毓祺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就鼎沸了起来,人们纷纷聚拢过来,把许用等三人围在核心。 “不知黄先生有何高见?”许用向黄毓祺问道,许用刚开口片刻人群之中就寂静了下来。 黄毓祺摇了摇头,只是不住地叹气。 “孟贤弟有何高见?”许用又向孟原问道。 “承蒙各位仁兄抬爱,在下就班门弄斧了!《孝经》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但现如今满人皇帝不仅仅要我们交税服役,还要变我风俗习惯,毁我文化传统。若按此满服垂辫,华夏将成异族,中国将不再是中国,我等将不再是炎黄子孙,尽皆沦为异域外人也!以在下愚见——头可断,发决不可剃!” “对!”“是啊!”“一点儿没错!”孟原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了共鸣。 “那以贤弟之见该如何应对呢?”许用接着问孟原。 “既然‘先礼’无用,我们就只好‘后兵’了!若想守住咱们中国的祖制,保留咱们华夏的传统,以在下愚见唯有诉诸武力一途了!” “说得好!”许用忍不住脱口赞道。 “贤弟的意思是——反了!”黄毓祺脸上的愤怒瞬间变成了惊恐。 “对!”孟原满脸的坚毅。 “兹事体大!开不得玩笑,掉脑袋是小事,弄不好要满门抄斩的!切不可鲁莽!”黄毓祺脸上仍是惶恐不已。 “我赞同孟贤弟的主意!我等中华男儿就当死得其所,亚圣有言:‘君视民如草介,民视君如寇仇’!清廷易姓改号取代朱明,我等已成亡国之徒,纵观前朝更替,有哪个朝廷如清廷这般毁谤我中华传统的,如此下去我等将变成外姓野种,我等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颜面何存!尊严何存!” 人群中又引发了一阵议论,一部分人积极响应,还有一部分并不十分赞同,而余下的大部分人均摇头叹气不置可否。 许用环视了众人一圈,继续说道:“我深信在场的都是些有血性的中华好儿男,我等不如趁此良机把清狗赶出关外,恢复我华夏千百年来的祖制,维护我炎黄子孙的尊严!” 许用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就传出了喝彩之声,甚至有几位血性青年已经开始掳胳挽袖了。 “大家先冷静一下,千万别冲动!”黄毓祺大声地对大家喊道。 “当然,我们并不强求在场的每一位同仁都能积极响应,我仅希望大家以后能不愧对自己的先人!”许用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 “许贤弟言重了!老夫岂是那苟且之辈,只不过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闪失,须当从长计议!”黄毓祺满脸的凛然。 “小可错怪黄先生了!万望先生海涵!”许用立刻向黄毓祺深施一礼,然后接着说道:“还望黄先生不吝赐教!”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老夫觉得若要举事,非得选个首领才行,正所谓‘蛇无头不行’啊!” “黄先生果然高明!请受我许用一拜!”许用说完,双膝跪倒俯身就拜,黄毓祺赶忙一把搀住,道:“老夫何德何能!许贤弟快快请起!” 两人正在推让之时,人群中突然骚动了起来,只见从官道上来了一乘绿呢小轿,轿前气喘吁吁地跟着一个人。随着小轿的临近,大家本已激昂的情绪,更增添了几分愤怒和仇视。 孟原心意一动,已猜中了来人的身份。 “方亨这个清廷的知县来了,轿前的那位是他的师爷!”许用附耳对孟原悄悄说道。 孟原轻轻颌了颌首,自己所料固然不差。 “你们这些穷小子,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想造反是不是!”师爷用手指着大家大声地嚷道,满脸的狗仗人势。 “我们在讨论人事,哪来的疯狗在此狂吠!当心闪了舌头!”许用双手抱胸,不疾不徐地笑着对众人说道。 “你……”师爷被噎得无法开口,只要他一开口就等于承认自己是条疯狗,不开口又无法还击,只弄得脸红脖子粗,好不尴尬。 “还不退下,你个没用的东西!”方亨从轿中下来,喝住了师爷。师爷只得悻悻地退下,一副委屈的样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他本想先声夺人,好在新主子面前立点微功,没想到一上来寸功未立倒惹了一身臊,又被主子一顿呵斥,弄得里外不是人,样子极为狼狈。 “不知众位乡绅民儒商量得如何?是否同意接受新朝的龙愿了呢!”方亨骂完了师爷,转脸就在脸上堆满了讪笑。 孟原亲眼所见方亨的媚态,恶心地差点没吐出来,众人脸上也都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没什么可商量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随意毁伤,就算是新朝有此禁令我等也绝不遵从!”许用满脸的正气。 “既已归顺我朝,何必还固守那旧制呢?只要众位把头发剃了,本县担保江阴举城平安!正所谓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呀,各位还请三思哦!”方亨仍是满脸的讪笑。 “圣人也曾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呢!”许用一口回绝道。 “这么说是没的商量喽!”方亨仍然不死心。 “你身为明朝进士,头戴纱帽,身穿圆领,来做清朝知县,不知道羞耻吗?”许用怒骂道。 方亨用眼睛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了黄毓祺脸上,他还是心有不甘,于是又对黄毓祺说道:“黄书吏难道也这么不明事理,和这帮人同流合污吗?” “说得好!你也知道他们是人,不是猪狗不如的畜牲!”黄毓祺同样满脸的凛然。 方亨听得前半句话还以为找到了一个识时务的,脸上立刻绽开了一丝欣喜,岂料后半句话话锋一转,反骂自己是猪狗不如的畜牲,刚绽开了一半的喜色,立刻被冻在了脸上,比之刚才的师爷愈发显得可笑。 但他当惯了奴才,仍然不死心,还想对众人进行劝诫,但人人都对他置之不理。他又劝了半天,这才悻悻地一甩袍袖,双唇嗫嚅了几句,转身上了轿,师爷也若丧家犬一般跟着走了。 众人一直朗声大笑,直到他们的身影看不见为止。 等众人笑声渐歇以后,孟原走到许用身旁小声地说:“宜趁早行事,迟则恐生变!” “孟贤弟的意思是……” 孟原没说话,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6章 牛刀小试 许用明白了孟原的意思,立刻把手一挥,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 “孟贤弟,但说无妨,若有变故和贤弟绝无干系!”许用向孟原保证道。 “许先生言重了,在下岂是那胆小怕事之人!在下目睹方亨离去之时已目露杀机,又听他口言‘此等食古不化,当多杀树威’,所以在下担心生变!”孟原满脸的凝重。 “方亨离去之时我等并未听言其言论,为何独贤弟一人知晓?”许用和众人俱是满脸的疑惑。 “只因在下当年机缘巧合得遇异人,习得那唇语之术,所以那方亨虽未出言,但在下从其双唇翕动中俱已得知其言论!”孟原解释道。 “孟贤弟还有这等异能,真是天幸我江阴黎民也!”黄毓祺不由脱口道。众人也面露出了欣喜之色,口中发出“啧、啧”之声。 “以贤弟之见,下一步我等该当何为呢?”许用问道。 孟原正待回答,许用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众人脸上的欣喜之色也消失了,本已安静的人群之中又引起了一阵躁动。 孟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从刚才方亨来的路上走来一人,此人背负双手信步而来,从容镇定已极。 孟原不由得仔细地看了看来人,只见来人身着明朝官服,年近四旬,相貌虽算不上俊美,但却神丰意彩,再配上颌下三绺黑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干练,虽是文官扮相却隐隐中透露出几分英武。 众人面面相觑,实猜不透来者何意!若说他是民他却身着官服,若说他是官但他却身着明朝官服,而此时正值非常时期,来人如此举动无异于是向当朝挑衅。 正在大家狐疑之时,来人已走至近前,他向黄毓祺一拱手,开口说道:“没想到在此竟遇同仁啊!黄书吏有请了!” “陈典史有请了!”黄毓祺也拱手还以一礼。(典史:官名。元始置,明清沿置,是知县下面掌管缉捕、监狱的属官。如无县丞、主簿,则典史兼领其职。) “原来他就是陈明遇啊!”“听说他有一身本领!”“陈明遇就是他呀!”黄毓祺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炸开锅了。众人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却不知所为何来。 “汝等聚众于此意欲何为啊?”陈明遇一边问众人,一边用目光边在众人脸上一一巡视了一遍。 许用猜不透陈明遇的意图,所以闭口不答,众人见许用闭口不言也纷纷安静了下来。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向汝等这般连自己真是意图都不敢坦言相告之徒,还有何等面目昭然世人!这岂不遭人耻笑,还不若趁早归家侍奉父母调教妻儿,以图将来儿郎长大成人之后以竞自身未酬之志!”陈明遇这番慷慨陈辞,立刻剖明了心境。 “陈公教训的极是!后辈晚生向您致歉了!”许用和孟原又是异口同声,两人说完双膝一弯欲向陈明遇行跪拜大礼,二人明白了陈明遇的真是意图,忍不住面露欣喜之色。 “使不得,使不得!两位快快请起!老夫乃一乡野村夫何当受此大礼!”陈明遇赶快伸手搀住二人。 “先生一席话恍若更深夜半之明灯一般,点醒我等痴迷之人,难得先生如此忠肝义胆、深明大义,请受小生一拜!”二人仍是异口同声,说完欲再次施礼。 “二位贤弟尽皆国之栋梁,可叹生不逢时,恰若明珠暗投!可惜呀,可惜呀!”陈明遇边叹息,边伸手相搀。 “我等愿尊请陈公为我等领袖,号令我等恢复大明江山!恳请陈公万望不要推辞!”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顿时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一同向陈明遇请命。 “兹事体大,须当从长计议!不瞒二位贤弟,老夫也正为此事而来!”陈明遇说完捻须长叹了一声。 只听“噗通”一声响,原来许用和孟原二人趁陈明遇叹气的功夫双双跪在了地上,同时齐声大呼:“我等愿尊请陈公为我等领袖,号令我等恢复大明江山!恳请陈公万望不要推辞!” 陈明遇刚想伸手相搀,人群中立刻就有人跟着跪了下去,也跟着照样大呼起来。只听得“噗通”之声不绝于耳,下跪之人越来越多,呼声也越来越大,整个明伦堂前呼啦啦跪倒了近百人,众人众口一词地齐声大呼,场面蔚为壮观。 “也罢!众位既如此看中陈某,陈某就算拼上身家性命也做一回头领,为了我大明的大好江山,我们今天就反了吧!誓把清狗赶回关外牧豕放羊!”陈明遇见群情激昂,遂登上明伦堂的月台振臂高呼道,台下应者云集,江阴小城刹那间被点燃了。(在建筑上,正房、正殿突出连着前阶的平台叫“月台”,月台是该建筑物的基础,也是它的组成部分。由于此类平台宽敞而通透,一般前无遮拦,故是看月亮的好地方,也就成了赏月之台。鲰生注) 孟原递给许用一个眼色,许用会意的点了点头,立刻也跟着登上了月台。 “众位仁兄纵观古今,但凡举事之人须当有发号施令之人,否则令出不行、号行无遵!我等现下已选定了德高望重的陈明遇陈公号令我等!从今以后,我等视陈公为马首,一切号令皆悉遵从!”许用大声的说道。 “遵从!”“我等皆惟命是从!”“悉听尊便!”众人纷纷喊道。 “既然大家已决定举事,须先当封锁消息,以防机密泄露,待万事齐备之后,才好行事,否则一旦机密过早泄露,恐清廷爪牙一至,白白牺牲无辜,当下必定要防备方亨及其走狗在背后捣乱!现在烦请大家暂且按照住址分成四部,先去分别把守四门,在局势未明之前暂时只许进不许出!”陈明遇说完,坚决地挥了一下手。 台下众人尽皆按照陈典史的安排纷纷散去,偌大的明伦堂前只剩下了许用和孟原两人,孟原上前打算扶陈典史从台上下来,但陈典史回绝道:“多谢贤弟体恤!陈某这把老骨头还能应付!”说完纵身从明伦堂前的月台上跃下了下来。 “好身手!没想到,陈公还是个练家子!”孟原不由得脱口赞道。 “老喽!身手赶不上年轻时候了,现在就只会这点花把式了!” “陈公自谦了!就凭这个功夫,没有多年的浸淫是达不到这个境界的!” “如果您这也算是花架子,那我这又算是什么呢?”许用边说,边手脚并用地从月台上下来。 陈明遇和孟原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如何对付方亨?”许用掸了掸刚才从月台上下来弄到身上的尘土问道。 “如果他这个汉人还有一丝骨气,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话,就饶他不死;倘若他坚决地充当走狗汉奸,我们就先拿他来祭刀,作为我们举事的象征!”陈明遇答道。 “怎么知道这厮的意图呢?”许用问道。 “这容易,只须略施小计即可!”孟原胸有成竹的答道,说完他笑着将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然后把自己的这头‘四蹄踏雪’和两箱书交给了一名兄弟代为打理。 江阴准备举事的消息像潮水一样,迅速地传遍了整个江阴城郊,四乡民众纷纷手持棍棒锄头涌向城内。一时之间,通往城内的各条道路均被进城的各路乡民所拥塞,众人只得缓步趋进,人人均以先入城为荣。当真是个个争先、人人踊跃场面蔚为壮观!涌入城内的士民有数万之众,大家自发的聚集在县衙前,要求方亨开仓放粮,同时分发火药、器械,数万人同时放声请愿,声音直上天宇响彻云霄!方亨被吓得龟缩在后衙之内不敢应声,县衙内听差的衙役、捕快、狱卒中凡是有丝毫血性的都纷纷离开了,整个县衙显得空空荡荡,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整座院落就只有方亨和师爷携家眷住在里边了。 义民的如火如荼之举陈明遇他们并不知情,此刻他们正商量着如何处置方亨之时,只见四个身着满服剃发留辫的人被一帮民众五花大绑的押送了过来。 陈明遇赶忙上前问明了个中原委。原来这四人就是常州太守宗灏派来监督江阴剃发情况的亲兵,他们于上月二十七日由莫士英恭迎进城,被莫士英安排察院中,一切供奉几如钦差。现下江阴全城举事,被安排来服侍这四人的仆役也都各自回家了。四个当了几天太上皇的清兵一下子失去了使役之人,凡事颇觉不惯,刚从察院中出来即被这帮义民擒获,故而扭送至此,听凭陈明遇发落。 “暂且拘押在点校场的库房内,多派人手好生看管,管饭管水不得羞辱他们,但须严防他们逃逸!”陈明遇立即下达了作为义民首领的第一道命令。 “是!谨遵陈公谕令!”这帮义民领命而去。 巳时二刻一个后生从县衙的角门溜了出来,他身子紧贴着墙边低着头往前走。 未时刚过,刚才那个后生又顺着墙边溜了回来。 “大喜啊舅老爷!大喜啊舅老爷!”后生的脚刚跨进后衙门槛,就嚷着往里边冲。 “大喜你个头啊!”方亨等后生跑到面前,抬手打了后生一嘴巴,接着说道:“大喜!老爷我都这岁数了,还喜什么呀!再说了我就是真有喜事,你那善妒的舅母肯罢手吗?快说,打听到什么消息!” 后生揉了揉自己的脸,委屈地说道:“大家公推陈明遇为首领,准备造反!” “你说什么!此话当真!”方亨咆哮道。 “千真万确!就凭你侄儿这身能耐,打听这么点小事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后生满脸的不屑。 “这可怎生得了!这可是天大的乱子,得想办法通知州府大人才行!”方亨急得在屋内团团转。 “您别着急呀,不就是要送信吗?您放心,这事就包在小侄身上!”后生把胸口拍得山响。 “包在你身上!你懂个屁!你以为他们是三岁孩童啊,他们既然要举事,必定早已四门紧闭不通消息了!”方亨说完,用手在后生的头上使劲敲了一记暴栗。 “舅舅您真是料事如神啊!他们的确如您所料的那样四门紧闭不通消息了,不过您有所不知,这些事儿小侄早已经打听好了!他们有一个漏洞被我听了去了!”后生说完满脸的得意。 “居然还卖关子!快说!”方亨说完,又举手要打。 不过这回,后生已有准备,他才一抬手,后生就往后退了几步,嘴里说道:“舅舅,您先别急嘛!听小侄把话说完,倘若所言有虚,您再打也不迟呀!” “还敢贫嘴!快说!” “我今天在街上转了一圈,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走得我是又渴又饿、又困又乏,正好前面有个叫‘留仙居’的饭馆,从里边飘出的香味让我馋涎欲滴啊!我赶紧跑了进去,要了四个菜一壶酒。当我酒足饭饱的时候,我听见两个醉鬼的对话,好像和‘北门’有关,我立刻就来了精神。只听一个说道:‘咱们可别喝醉了,当心去北门值岗误了时辰,坏了陈公的大事!’另一个说道:‘管它的!自从清狗来了以后,老子已经好久都没有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回了,正好陈公今天发了点碎银,先喝它个痛快再说!’‘你说的没错,现在离酉时还早,咱们先喝个痛快!’‘兄弟你可要小声点,这可是咱们江阴县的大秘密,千万别走漏了风声!’‘这我知道,所以我才贴着你的耳朵说的呀!’‘来兄弟,咱俩再来听个响!’这两人以为他们压低了声音,但他们刚才讲的话就连聋子都听得见!我无意当中听到这个秘密,可把我高兴坏了……” “于是你就跑回来了!你个笨蛋,没脑子的东西,这是他们的圈套,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吗?真是比猪还笨!”方亨没等后生说完,又用手敲了后生一个暴栗。 这次后生毫无防备,被敲了个正着,痛得使劲的边揉边问道:“您这是干嘛呀?” “干嘛!你就没有想到这是他们的圈套吗?” “圈套?什么圈套?” “就是故意把这个秘密泄漏给你,故意演了一出戏给你看,好让咱们以为有机可乘了,自己往圈套里钻!他们要跟我斗,还嫩了点儿!”方亨满脸的得意,深为自己识破了他们的诡计而高兴。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是圈套!这两个醉鬼县里的人都认得他们,听说他们都是江阴县城酒馆饭馆的常客,经常见二人和酒保为了赊酒一事争吵,他们根本就是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再说了,咱们初来乍到的,整个江阴县也没有几个人认得我呀,他们演给谁看呀!舅舅您太多虑了,那帮穷小子哪能和您相提并论呀,您可是前朝万历二十七年的进士呀!就他们这点儿微末道行在您老人家的法驾面前是兴不起什么风浪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后生的这几句话拍得非常的到位,方亨脸上的阴鸷一扫而空马上喜笑颜开了。 “不错,不错!你小子越来越会办事了,不枉我平日里的栽培!跟着舅舅好好干,早晚给你谋个差事也好给你们刘家长长脸!”方亨满脸的笑意,边拍着后生的脊背边说道。 “多谢舅父大人提携!将来小侄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一定不会忘了舅父大人您老人家的恩情!”后生马上给方亨一个承诺。 “还算你有良心!跟着我好好干吧!一会儿我写个文书给州府大人,就按你说的那个时候给我送去,此事若是办成了可是奇功一件!若是我得了好处绝不会亏待了你!”方亨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舅父大人说这话就见外了!小侄愿为舅父大人效犬马之劳,小侄为舅父大人做这点事儿那是天经地义的,只求舅父大人以后多多提携就行了!”后生一脸的谦恭媚顺。 方亨不再理他,转身回到书房坐到公案前提笔写了一道文书,写好之后又仔细地读了几遍,这才用信封装了,并用火漆封了口,加盖了自己的官印,十分慎重的交给后生,嘴里还叮嘱道:“千万小心!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可大意!” “我理会得!”后生接过文书小心地贴身藏好,向方亨一拱手道:“舅父大人就在此静候小侄的佳音吧!”说完,后生依旧往后门离开了府衙。 第7章 奇谋妙计之一 当晚戌时三刻,天已经全黑了。江阴县北门附近此刻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接到了通知,整个江阴已经被义民控制了,现在实行特别管制许进不许出,虽然大多数民众都对日前城内发生的一切不是特别的明白,但大多数人都十分的怕事儿,所以寻常百姓大都待在家里。一个人影却在夜色的掩映之下,慢慢地朝城门移动着。 “启禀陈大人,我们抓获了一个奸细!您可真是神人啊,此人的行藏完全和您描述的情形一模一样,所以我们当即就把他给抓了回来,请陈大人发落!”几个身形魁梧的庄稼汉,押解着一个文弱的后生,快速地走进了文庙的明伦堂,其中一个庄稼汉大声地向陈明遇宣扬着他们的胜利果实。 大伙进得大厅一看,只见整个大厅已经被重新布置了一番,大厅的正中放着一条公案,公案的后面巍然端坐着一人,此人正是刚被江阴民众尊举为首领的陈明遇陈典史,他的身后两侧各有一人长身玉立,正是许用和孟原。 陈明遇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立刻质问道:“堂前所押何人,速将实情呈请,免得皮肉受苦!” “请问我所犯何事?无辜拘押良民,你等冒充官府是何居心?”后生没有理会陈明遇却反诘道。 “好个牙尖嘴利的东西!到了此刻还在狡辩,老夫问你,现下四门已闭,你独自一人在此何干?” “我独自一人在家,晚饭后无事就出来散散步,刚到城门附近就被你等如此对待!请问阁下本人所犯何条何款?遽然如此对待一个斯文人是何道理?” “哈哈!”一阵大笑后,陈明遇才接着说道:“就凭你这幅尊荣也堪称斯文人!好一个不知廉耻的走狗!” “你……”后生一时语噎。 “好一个斯文人!”厅内众人也跟着一阵哄笑。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早已落入了许贤弟的算计了!”陈明遇大声地对他说道。 “难道我中了他们的圈套?自己明明十分的谨慎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会不会是他们根本就是故弄玄虚,设计来套我的实话?”一时间后生的脑中闪过多种念头。 “日间许贤弟向我建议,为防不测我等应该加紧防范,并设计捉拿那些企图通风报信的汉奸走狗,于是我们按照许贤弟的建议,先在城内招募了多位江阴城出名的酒客茶客,交给他们一套特殊的话语,并把他们分插在城内各大酒楼饭店、茶楼茶馆内,让他们着力宣扬北门有机可乘,然后我们紧闭三门并对接近三门者严加盘查,却故意放松北门的戒备,好让那些真正的汉奸走狗步入我们设好的局。没想到竟然真的捉到了你这个汉奸走狗!”陈明遇满脸的笑意接着解释道。 “没想到我千般仔细万般小心还是中了你们的奸计!”后生心中默念到,脸上也是闪现出惊悸、悔恨的神色,不过这样的状况仅仅持续了片刻,旋即他就镇静了下来,并反问道:“就算我接近城门,但这仅仅只能说明我有企图出城的嫌疑而已,我身上并没有任何的降书投表之类的东西,为何一口咬定我就是那汉奸走狗!你们如此的冤枉无辜,这又岂是大丈夫行径!” 陈明遇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手,一时间也为之语塞,只是用目光在几位庄稼汉的脸上巡视,企图找到能反驳他的证据,但当他们的目光相接的时候,他从他们的目光中解读到的却是失望。 “好个油嘴滑舌的东西!看来不给你点儿甜头你是不肯说实话的!”陈明遇脸上怒气涌现。 “你们不但冒充官府,还想私设公堂不成?”后生有些得势不饶人。 “你……” “陈公请息怒!此等小事交由在下处理即可!”发话之人正是陈明遇左侧的孟原,陈明遇转头朝孟原点了点头。 “听阁下刚才所言,倒是我等鲁莽让您蒙冤了?” “没错!还是你明白事理!”后生满脸的得意之色。 “承蒙夸奖!”孟原拱手致谢,然后接着说道:“正所谓空口无凭,你既不肯承认你是汉奸走狗,因而我们也不能就此断言你是良民,所以我们只能将你暂且拘押,以待将来明辨是非之后再做他图。倘若将来辨明你果是良民善众,我必亲自向你负荆请罪,并自请鞭挞一百以示惩戒;倘若你真是那汉奸走狗也不枉你这几日的修行。同时可以避免将来受人以冒充官府、私设公堂之柄,落得他嫌!如此一举两得之事还请陈大人督断!”孟原说完,冲着陈明遇躬身一礼。 “孟贤弟考虑的果然周详,就依贤弟之言,将此人暂且拘押在西厢房内,多派人手严加看管!众位兄弟都十分辛苦了,都请早些回去安歇,待明日一早我等再来共图大业!”陈明遇脸上的笑容再次绽放。 押送后生所来的几位庄稼汉以及后来挤进来看热闹的人众都纷纷散去了,有部分人深为没看到想象中的精彩场面脸上而深为惋惜,甚至还有人抱怨了几句。 等众人完全散去之后,陈明遇才开口问道:“孟贤弟果然高明,这一网当真捕到了一条大鱼,但不知为何不连夜突审,却要将他暂且拘押,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孟原这才上前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陈明遇和许用同时开口大笑起来,二人边笑边说道:“任凭这小子如何奸猾,必定也得中计,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然后三人一同相视大笑。 两个大汉押着后生来到了西厢房,其中一位开口向门口把守的大汉说道:“劳烦兄弟把门打开,又抓到了一个汉奸走狗。” “陈大人的计策果然高明,就这么会儿工夫已经抓到好几个汉奸了!”守门的大汉边说边从身上解下钥匙准备开锁。 “是啊!看来我们算是遇到一位明主了!” “奇怪了!为啥这个汉奸没被用刑呢?” “嗨!这家伙油嘴滑舌的,把陈大人惹得火冒三丈,大人刚打算对他用刑,却被一个姓孟的外乡人劝住了,真他妈的好命!原本以为可以看一场痛打汉奸的好戏,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呵呵,这你就没有我幸运了,刚才这几个汉奸被痛打的时候我可是都赶上了,我还亲自下场抡了几鞭子,那可真是带劲儿啊!”借着灯笼里射出的微光也能看到他脸上的欣慰。 “真让人羡慕啊!你说这些人难道就没有一点儿骨气吗?竟然甘愿充当汉奸走狗,虽然我大字不识几个,但遇到大是大非的问题却也能明辨!”大汉刚说完,守门的大汉把门打开了。他不等值哨的大汉把锁头摘下,就一掌推开房门,当先跨进门并一把把后生拽了进来,朝半躺在里边的几人一人踢了一脚,嘴里还嚷道:“又来了一条公狗,腾个地方出来,你们可真是狗丁兴旺啊!”等他们哼哼唧唧的挪了个位置后,一把将后生扯过来扔进空出来的柴草垛上,并在他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两脚,嘴里还说到:“陈大人饶了你,我可不饶你,老子最狠的就是你这种没有丝毫骨气的人!” “黄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呀!万一他真是个良民怎么办?你这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吗?”跟他一同前来的另一个大汉见状赶紧上前阻止。 “你别拦着我,我平素最恨这种人了,万一他真是汉奸走狗今天不是白白便宜他了吗!如果他不是的话,最多我陪着那个姓孟的外乡人自请鞭挞二百,再磕三个响头罢了!”大汉踢了两脚仍然还是一副不解恨的样子。 “黄大哥,陈大人只命咱二人押解他至此,并好生看管,并未让咱们对他有所举动呀!再说了等辨明了他的身份,如若他果是汉奸走狗,别说踢他几脚,就算你把他踢死兄弟我也决不拦着!今天就到此为止怎样?”另外一个大汉只得好言相劝。 “贤弟所言甚是有理,今日就此打住权且记下,若你果是汉奸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大汉一听他的同伴说得有理甚至还把陈大人搬了出来只好作罢了,这才心有不甘地瞪了他几眼和出言劝止他的大汉一起出来,顺手把房门带上,“咔嚓”一声把门锁上,然后二人分立门边两侧和守门的大汉一同守住门口。 时值初一,所以当晚没有月亮,等他们二人离开把房门锁上以后,屋内立刻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后生在屋内待了半天眼珠都快鼓出眼眶外来了,并借助从门板的缝隙之间透露的微光才能勉强看清屋内的环境,屋内堆放了一些柴草和杂物,柴草上面半倚半躺着三个人,墙上仅有一个气窗,窗棂之上还安有几根木棍,除非自己化身猫鼠,否则想要从此脱身誓比登天,看来唯一的生路只有走门口一条路了,但是要如何才能脱身呢?此刻舅父大人必定在家中焦急万分地等待自己的捷报,当时自己可是在舅舅面前夸下了海口的,如果此事办不成,不光自己的前程堪忧,看这阵势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了!但现在自己却深陷囫囵,自身尚且难保况乎言他!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每当人陷入绝境的时候,总觉得时间仿佛停止一般,从被人关进屋内以后还不到半个时辰,后生却觉得过了一年似的。 “这位仁兄,你能不能别在屋里绕了,我们的头都被你绕晕了!”正在后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在屋内绕来绕去的时候,屋内半躺着的一个人开口说话了。 这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把后生吓了一跳,后生寻声望去,只见柴草堆上躺着的三个人里的其中一个正努力挣扎着想要坐直身子,看来刚才发声之人就是他了。 “兄台所犯何事竟落得如此下场?”后生见他行动似有不便,上去扶携着问道。 “唉!真可谓一言难尽啊!我与襟兄、内弟三人本是途经此地的布商,不料内弟偶感风寒只得在此地将养。今日午间我去济善斋抓药,途经一茶馆儿听得人说江阴城已被义民控制准备举事,我心里默想这要是闹将起来万一把我们困住,这不就是白白耽误工夫吗!于是我赶紧回到投宿的客房把情况向他们一说,他们也很着急,经过商量决定立刻出城逃离这是非之地。于是我们立刻收拾行装,但当我们到柜台准备结账的时候,却被掌柜的告知现下已经四门紧闭许进不许出了,这可把我们给急坏了,我们只好把布匹暂且留在店中交由内弟看管,我与襟兄二人分别出去打探消息。也许合该我们有此一场劫难,我们二人都打听到那北门似乎有机可乘,所以我们弟兄三人就依据打听到的消息准时赶往北门,岂料刚到北门就被一帮壮汉给强掳至一个大殿之内,硬说我们是什么汉奸走狗,不论我们兄弟百般解释,他们却执意不信,最后还对我们动了刑,我们何曾遭过此种磨难啊,只好依了他们,最后就被他们拘押至此了。真不知道我们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让我们身受如此苦楚!”这人说完不住地边摇头边叹气。 后生听完不由得暗自庆幸,虽然失去了自由,但却是逃过了一场皮肉之苦。 “那兄台有何打算呢?”经过了短暂的庆幸,他还是不得不回到了现实当中。 “能有什么打算,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有没有想过逃出去啊?” “逃?怎么逃啊?我等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生意人,况且现下均有伤病在身,就连门外那原先的一个壮汉我们都无法应付,何况现在又增加了两个,我看那我们现如今是插翅难飞了!” 这人的这番话把后生刚燃起的一点儿希望立时就扑灭了,他原想使个计谋骗得门外的大汉进来集他们四人之力把他们解决掉,以便逃出樊笼,依现在的情形看来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是万万难以成事了!后生也不由得跟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仁兄至此又所为何事啊?”经过了好长一段的沉默之后,先前那个布商向后生问道。 “家中病重的老母突然想吃黄瓜,天都这分光景了上哪儿去弄黄瓜呀,我实在无法只得出城去想想办法了,但谁知刚到北门就被他们当作汉奸走狗拘押至此!”后生说完又是一声长叹。他说的全是假话,唯独这声叹息倒的的确确是由衷的。 “仁兄竟是大孝若此,令人我等好生景仰!” “惭愧!惭愧!我身陷囫囵尚能忍受,但家中的老母可就……”后生的话语竟然也配合着哽咽了起来。 “仁兄请放宽心!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向仁兄这等大孝之人,必有很深的福报的,想你那老天爷必会成全你的一份孝心的!” “借兄台吉言,倘果真如此,真是天公开眼了!” “放心吧,一定会的!” “但愿如此!” “什么人?”门外的一声大喝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三位辛苦了!不用那么紧张,是我。”这听声音后生听起来挺耳熟的,但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原来是孟先生,大驾光临啊,不知有何贵干?”三位守门大汉中的其中一位开口问道。 “孟先生”三个字才一入后生的耳朵,他全身的肌肉忍不住猛的收缩了一下,他心里有种感觉解救他脱离困境的人来了。 “是这样的,小弟担心你们值夜太过辛苦,特奏准陈公略备几样小菜和一瓶水酒犒劳犒劳你们!”说完把手里的东西扬了扬。 “孟先生真能体谅人!我们弟兄三人真是感激不尽啊!” “多谢孟先生的美意!实不相瞒此刻我的心中正有此意,孟先生真是急我所急啊!”另一个大汉也开口谢道。 孟原手里的酒食对后生同样有着强烈的诱惑,但他更急于想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所以他急忙走到门口把耳朵紧贴在门上,因为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只要是任何一个能逃离此地的机会他都不愿意放过。 孟原走到三人跟前,把手里的食盒放到地上,伸手揭开盖子,一股混合着酒菜的特殊香味立刻就在四周飘散开了。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这股特殊的味道当真是有着说不尽的诱惑。后生的心里涌上了一个巨大的疑问,他实在是弄不清楚孟原的意图。 第8章 奇谋妙计之二 “孟先生对我们真是关怀备至啊!多谢,多谢!”后面一个开口说话的大汉还在客套,他嘴上虽然还在说话,但双眼里除了食盒里的烧鸡却也装不下别的了,看他那副模样,幸好通过说话还暂时管住了自己的舌头,否则的话嘴里的口水早就滴落到食盒里了。 “从今天开始大家都是亲兄弟了,还这么客气那不是见外了吗!”孟原边说边把食盒里的其它东西都端了出来。 “是、是、是,孟先生教训的是,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用不着客气了!”大汉边说边吞了几大口口水。 “三位就别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酒菜要趁热味道才好,快请吧!”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大汉的话音还没落,先前守门的大汉已经把一条鸡大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先开口说话的那个大汉见状,也后来居上,另一只鸡大腿也塞进了他的嘴里。 “别光顾着吃菜,这儿还有几杯薄酒,如此良辰怎可空樽呢!来,小弟给您三位满上!”说完孟原倒了满满的三杯酒,递给三位大汉。 酒菜的香味也钻进了后生的鼻子,他空空的肚肠也纷纷向他提出了抗议,他心里不由得暗骂了这三个大汉几句,如若不然的话,他此刻不也可如此的享受吗?等孟原刚拔开瓶塞,霎时间酒香四溢,连平时不善品酒的他都知道此酒乃酒中极品,一时间他肚中的馋虫立刻暴虐起来,三位大汉的十八代祖宗已经在他的心里被骂了个遍。 “多谢兄弟美意!”大汉答的含混不清,嘴里的鸡腿还没有嚼完,从孟原手里接过酒杯,一扬脖满杯的酒瞬间就进入了他的喉咙,喉结之中还发出“咯”的一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回响。看来他这顿美食带给他的享受令他感到十分的惬意。 满满一食盒的酒食在三位大汉的攻击下,瞬间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三位大哥,对这顿宵夜还算满意吧!”孟原刚才一直抱着手,看着他们表演,等他们拍着明显隆起的腹部,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后才开口相询。 “真是享受啊!不瞒孟先生,我还从未享受过这样的美食呢!”先开口说话的那个大汉不住口的赞道。 “好吃!真是美味!就是这酒有点打头,喝的我晕乎乎的!”后开口的大汉说话都有些含混了。 “那是当然了,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嘛!,三位刚才享用的菜肴可都是小弟请杭州城的‘太白楼’的大厨亲自打理好,然后骑快马从南门送进来的,至于酒那可就更费周章了,这可是杭州城‘醉仙居’唯一的一瓶五十年窖藏了,现在您们找遍整个神州,再也喝不到这样的佳酿了!当然酒菜如此的美味,离不开小弟加的一味特别的调料!”孟原边解释边观察三人的神色。 “是何种调料如此神奇,告诉我们也好让我们天天有这样的享受!”先开口大汉的舌头也捋不直了,后开口的大汉双眼都迷离了。 “蒙——汗——药!”孟原紧盯着二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蒙……”话都没有说完,三位大汉已经纷纷倒地人事不省了。 孟原在大汉的身上摸索,从其中先前守门的大汉的身上找到了钥匙打开了房门,挑灯进屋了。 后生猛然间被光亮晃得睁不开双眼,只得伸手遮在眼前,明知故问道:“谁?” “我。孟原。刚才让先生受委屈了,小生心里实是不忍,但小生实在是爱莫能助啊!现在一切都妥当了,请先生速速出城吧!”孟原满脸的谦恭。 “出城?何干啊?”后生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 “小生有个不情之请!实不相瞒我是州府宗大人派来的内应,宗大人担心江阴地界的局势,所以派我前来打探,一旦情势有变立即向他密报!但现下四门紧闭出城无望,况且小生现在已经身在曹营分身乏术,所以报告一事只好烦请先生代劳了!军情紧急,还请先生看在江阴十万民众的份上万勿推辞!”孟原说完躬身一揖到地。 “你要我帮你通风报信,那我不是真的成了汉奸了吗?这样不是陷我于不义吗?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后生按耐住心里的狂喜,却装出一副忠肝义胆的样子。 “圣人有言‘舍生取义’,请先生救救江阴十万民众的性命吧!如果江阴执意不降起兵举事的话,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就凭这帮乌合之众怎能抵挡我朝的铁骑呢!一旦城破,生灵必将涂炭,遭殃的还是普通的百姓!恳请先生出城以后,把军情详禀,请得我朝神兵前来,把这一帮匪首闹众绳之以法,以解救其他百姓早日脱离苦海啊!所以恳请先生万勿推辞!“孟原说完再次一揖到地。 “贤弟这番话真是言恳情深啊,能做此等善举也是我修来的造化,再若推辞难免要遭天谴了!” “这么说先生是答应了?”孟原满脸的兴奋。 “答应了!”后生回答得十分的爽快,其实就算孟原没有所求他也要想尽办法出城报信,现下有个顺水人情他更是乐得意的用它来做幌子好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生此举可谓是功德无量啊!小生代全江阴的百姓给先生磕头了!”孟原说完把手里的灯笼放到地上,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后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贤弟言重了!这让我如何担待呢,快快请起!”后生等孟原磕完头这才假意上来相搀。 “先生是我江阴百姓的救命恩人理应身受!”孟原直起身来,脸上仍是满脸的感激之色,说完他提起灯笼从怀里摸出一把尖刀,走向了门外,放下手里的灯笼,躬下身朝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三个大汉的身上狠狠地各捅了几刀。刹那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立刻弥散到了空气中,要不是这血腥味呛得后生频频作呕,他还以为眼前的事情根本不存在呢!它时时提醒着后生,刚才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贤弟这是为何啊?”后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时候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似的,发出来的声音全都带着回声。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守住秘密,这三人是绝对不能留下活口的!”孟原头都没抬一下,仿佛杀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几只小鸡仔。他拔出刀来,在大汉的身上把刀擦拭得干干净净揣进怀里,然后伸出一个指头放在大汉们的鼻翼下面查看他们是否还有呼吸,等他把手从最后一个大汉的鼻翼下面拿开站起来的时候,他抬眼看了一眼后生,后生发现孟原的眼睛通红通红的,根本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活鬼,恐惧使他的头发全部直立起了来,他觉得自己的魂魄似乎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北门的看守我已经调离了,现在十分的安全!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先生速速离开!”孟原说完一手提刀一手提灯回到了屋内,满脸杀气地瞪着半躺着地上的三人。 “你意欲何为?你可知杀人偿命……”刚才那人虽因光量不足未能亲见孟原杀人,但这四处弥漫的血腥味足以告诉他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此刻他看到孟原提刀向他们走来吓得舌头都在嘴里打结了,其余俩人也吓得双唇战栗满脸俱是惊惧浑身发抖。看他们的样子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吓得瘫倒在柴草垛上的呢! 孟原却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慢慢地向他们靠近。 “贤弟难道连他们也不肯放过吗?”后生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他们三人同样不能留下活口!”孟原的声音却是异常的森冷,再加上他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花,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狰狞可怖。 “我们只是几个过路的布商,能不能放过我们吧!” “求求大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爷如果放过我们今后必将大富大贵、多子多孙!”本来是半躺着柴草垛上的三个人立刻全都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还异口同声不住地求饶。 孟原提着刀迟疑了一下,后生见状顺嘴道:“看他们怪可怜的,就绕他们一命吧!” “我本不是滥杀之徒,你们要想活命也不难,只要你们保证离开此地以后再也不会回来,我就饶你们不死!” “一定、一定,我们一定再也不敢回来了!”三人听得有活命的希望立刻兴奋了起来。 “都起来吧!” “多谢大爷不杀之恩!多谢大爷不杀之恩!”三人互相扶携着站了起来,动作比刚才从半躺着到跪下的速度要慢得多。 “不行!这样也太便宜你们了!”没有的话音刚落,三人又再次跪了下去,刚有的一丝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们都起来吧,我没让你们跪下呀!我只是觉得这样太随便了,你们得发个重誓!” 兄弟三人弄明白孟原的意图后不免长舒了一口气,揪紧了的心这才松活下来。他们互相扶携着把身子挪向正北,面北朝南在胸前拱手道:“我等兄弟三人今天逃离江阴城,若在今后再次踏进江阴城半步必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就算是死了,也是死无葬身之地!”三人说完再次互相扶携着站立起来。 “还不赶快谢谢这位先生,要不是他替你们说情的话,兴许我还不饶你们呢!”孟原用手一指后生对着这三个人说道。 “多谢先生高义!” “多谢先生援手!” “多谢先生救命!”三人纷纷向后生致谢。 “不敢当,不敢当!我看我们别在这儿耽误工夫了,还是尽早离开为宜呀!再说了放你们生路的还是这位孟爷,我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后生一句话又把话头转向了孟原。 “先生提醒得正是时候,你们还是速速离开吧!”孟原顺着后生的话往下说道。 “听你的意思莫非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吗?”后生已经恢复了些许镇定,思路似乎也清晰了起来。 “先生所料非虚!” “这是何故呢?难道你还打算在这个贼窝子里带下去吗?” “先生会错意了。小生恨不能早一刻立刻这是非之地,投入我心仪已久的天朝麾下!现下如若我随你们一同出城的话,虽然恢复了自由身,但同时我的嫌疑实在是难以洗脱,如果我过早的暴露了身份,那么这些匪众日后的动向宗大人就很难知道了,因此小生打算继续留下来,一为了能继续打探消息,二为了多拉拢几个愿意归顺天朝之人,以便将来攻城之时给他们来个里应外合、两面夹击!” “真是难为你了!就凭贤弟这份良苦用心何愁我天朝霸业难成!”后生一高兴,说了几句心里话,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赶快收口,同时紧盯着孟原和三兄弟的脸,所幸并没有什么异样,他这才放心下来。 “多谢先生夸奖!”孟原说完举刀往自己的胸部狠狠地扎了进去,身子顿时歪倒在柴草垛上,胸部的伤口血如泉涌,再加上刚才杀人时迸溅到脸上的血花,样子比起刚才来又多加了几分狰狞可怖。 “贤弟这又是为何呢?”后生的舌头又有些不听使唤了,刚放下的心旋即又提了起来。 “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只能出此下策了!”孟原的声音听起来和刚才有些不同了,显然他在强力忍受着剧痛。 “贤弟如此忠肝义胆,令我钦佩之至!”后生明白了孟原的心意,声音不禁有些哽咽了。 “先生请速速离开吧!小生命贱,不值得先生如此垂爱!军情紧急请先生速速告之!”孟原断断续续的说道。 “贤弟在垂危之时尚不忘军情,真乃我天朝之大幸啊!事已至此,我也给贤弟交个底,实不相瞒,我非别人正是本县知县方亨的甥男刘庥,此次出城正是替我舅父出城向州府宗大人密报江阴的反情,不料反被贼人所虏,幸得贤弟相救,倘若此次能逃得生天,我必忘不了贤弟的大恩大德!” “你们快走……”孟原的话还没说完,头往侧边一歪就不动了。 “贤弟!贤弟!”刘庥小声的呼唤了几声,见孟原没有任何反应,屋内屋外躺满了血人,他打算离开这里,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等他手脚并用的离开西厢房的时候,他这才感觉到已经飞离他躯壳的魂魄陆陆续续回到了他的身体。 刘庥在门口惊魂未定的当儿,那弟兄三人也陆陆续续地爬出了西厢房。 “先生您还是先走吧,我们兄弟三人实在是走不快啊,这一身的鞭伤再加上刚才连惊带吓,这手脚根本就不听使唤啊!您是有要事在身的,千万可别耽误了您的大事!”刚才在房内和刘庥搭话的那人对刘庥说道。 刘庥一看他们那副模样,果然个个是手瘫脚软的,心中暗想如果带上他们一起难说还没到北门就被人抓住了,这次如果再被抓住想要脱身就誓比登天了,不若我独自一人行动敏捷。打定了主意,他向兄弟三人一抱拳说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就他日有缘再见了!各位保重!”说完转身朝院外走去。 刘庥走到院门外,用双手摸遍了全身,确信身上的每一件零件都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变动,这才长舒了几口气,定了定神,辨明方向这才朝北门彳亍而行。 听得刘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三兄弟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伤得最重的襟兄对着院门外喊道:“先生一路走好!”喊完三人再次大笑起来。刘庥若要是听见他们这不怀好意的笑声,凭他的精明劲儿肯定能琢磨出点儿名堂来的,可惜的是他已经走出去好远了,听不到院内的任何声响了。 平素不长的路程对于此刻的刘庥来说却似有万里之遥,他好不容易才捱到城门口,只见城门关着但并未落锁,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当真没有人看守。莫非真的没人把守?刘庥的心里还是闪现出了一丝疑惑。看来一切真如孟原所说,他强忍住心中的切喜,将身形藏匿在城墙根儿,探头往左近窥探了许久,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才从藏身处出来,飞快地跑到城门前顺着门缝观察城外的情形,又过了好一会儿,见确实没有什么动静,他认定安全了。于是他打开门闩,小心翼翼地把城门拉开一条缝,把身子贴着两边的城门挤了出来,然后再把城门反带,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胸口安抚了一下狂跳不已的心,借着城内射出来的微光辨明方向,这才撒腿往州府方向跑去。面对着茫茫的夜色,面对他的将会是什么呢? 第9章 奇谋妙计之三 他一口气跑出去好远,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回头看了看来路确无追兵,这才缓下身形,环视了一下四周,发觉四周到处漆黑一片,不由得感叹道:“月黑风高夜,星稀路难辨,真是隐匿行藏的大好时机,难怪窃盗之人往往会选择在这样的日子行事呢!此番能逃出樊笼,要多亏了孟原这个小子啊!” “此时此刻先生还有如此的雅兴,着实令人佩服之致啊!”正在他感叹之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骤然响起。 若在平素听到这样的称颂,后生可能还会客套几句,但值此非常时刻,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直把他吓得差点没坐到地上,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双腿灌满了铅,根本无法挪动一步。 “谁?”这个声音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是他本人刚才发出的,等他确信这声提问是自己发出的之后,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嗓音也跟它的主人一样毫无生气了。 “先生竟然如此健忘,今日还在明伦上见过面呀,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来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问。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后生这才慢慢地转过身来,他先看了看地上,等他看到地上确实有个人影之后,他才确定来者是人而非其它异类。等他完全转过身来之后,借着星光看到对面站着的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已经蹦到嘴里的心这才重新落到了胸腔之中。 “你是?”天色太暗后生无法看清对方的颜面。 “许用!” “原来是你啊!刚才差点儿没把我吓死!”后生说完还不时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让先生受惊了,小生只是无意之举,还望先生海涵!”许用说完躬身一礼。 “算了!也没什么了!” “先生真是大人大量啊! “不知你在此何干啊?” “受陈公所托,在此查访从北门逃脱的漏网之鱼!”虽然看不清许用的表情,但从他言行上来看甚是谦恭。 “那可有所获?” “想来那城门口盘查严密,所以至此尚无所获!” “那就好!需得加紧防范!” “先生教训的是!” “那你就多费心了,我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后生说完拱手一礼举步要走。 “先生请留步!” “怎么,你不会怀疑我也是那漏网之鱼吧?” “岂敢岂敢!先生趁此良辰信步至此,恐除了赏夜意外还有它图吧?只要先生把您的行程向我略做交待,我也好有个交代,免得明日无法复命啊!” “只因家中病重的老母突然想吃黄瓜,我实在无法只得出得城来想想办法了!”刘庥把刚才对布商兄弟的那番谎言再次搬了出来。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亏得我孟贤弟对你如此忠肝义胆,连句实话都没有,而此刻竟落得‘小子’二字的‘尊称’,孟贤弟啊,你死得不值啊!”许用突然间撕破了脸。 “我……你……”刘庥有些不知所措了。 “什么我、我,你、你的,你此番行径如何对得起为你逃生而自戕的孟贤弟啊!” “自戕?孟贤弟……” “枉我孟贤弟为了你舍却了自身的性命,却换来了你这满嘴的谎言!孟贤弟啊,你死得不值啊!”许用说完,竟然开始呼天抢地了。 “你如何得知孟贤弟之事?若非刚才你也在场不成?”刘庥问完了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如果刚才许用也在场的话,此刻他能赶在自己的前面,除非他不是人类!想到这儿,他立刻觉得自己的后背冰凉一片,后襟被冷汗在瞬间凝结了。 “你可知我和孟贤弟乃是金兰之好,我们早已经对大明的腐败无能憎恨之至,心中热切期盼着有能人义士把它取而代之!偏巧天朝神兵已至,我们难以按奈心中的激动,早早的就出城赶往州府,向宗大人表白了降心。宗大人把二人大大的夸赞了一番之后,派我们回到这江阴城中做内应,要我们把城中的一言一行详细记录,以便将来接管之后能够赏罚分明,不冤枉一个良民同时也不放过一个逆贼。于是我二人又分别回到江阴城中,可巧,刚回到城中,就赶上陈明遇、黄毓祺这帮匪众准备举事,江阴城中这帮食古不化的匪众竟然誓死不从我朝的新政,打算顽抗到底,我们期盼早日归顺新朝的希望瞬间破灭了。于是我俩一商量,决定混入其中以便能打探到更多的内幕详情,好及时通知宗大人,对他们一网打尽。怎奈这帮匪众倒也把细,居然将城门紧闭,使得我们无法将重要的军情送出,而且他们还设下个欲擒故纵之计,把先生拘押了起来,再找机会故意放了你,然后派人尾随以期能有所获!我兄弟二人真是心急如焚,于是我俩定下这个计划,一来能把军情及时通报给宗大人,二来能救先生脱离樊笼!可叹我孟贤弟为了救先生,甘愿舍却自身……”许用说到这已是泣不成声了。 “原来如此!多亏两位大贤如此牺牲,才换得我平安至此,我实是无以为报啊,所谓大恩不言谢,两位的大恩刘庥铭记于心了!”刘庥的话音有些哽咽了,他听完许用的解释心中的疑惑也消除了,他知道北门无人值守必是许用按照之前他们的约定将守门之人设法调开了,自己才能如此顺利的出城。想到这,他对孟原的感激之情又加深了几分。 “我那孟贤弟是怎么走的?”许用的声音里满是悲痛。 刘庥只好将刚才在西厢房里发生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但关于自己的身份一节却是着力的渲染了一番。许用又问了许多关于孟原自戕的详情,刘庥都一一作答。许用直听得不住的感叹,当他听到孟原举刀自戕的时候,再次痛哭失声,刘庥只得好言劝慰。 “我那孟贤弟不能白白的牺牲啊,我发誓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过了好一会儿,孟原才止住哭声恨声说道。 “是啊,不能让孟贤弟就这么死了,我也会为他报仇雪恨的!”刘庥也顺嘴应和道。 “不知先生有何高谋,许用愿为先生尽献犬马!” “许贤弟言重了,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不过是按照舅父大人的安排,赶到常州府觐见州府宗大人,把江阴的反情向他报告,并请宗大人调派兵丁对这帮匪终进行围剿,把这些食古不化、不识时务的贱民统统杀光,以扬我天朝威名,顺便也替孟贤弟报了这血海深仇!”刘庥的汉奸嘴脸完全的暴露了出来。 “先生的好高明的计策啊!看来我那贤弟的深仇是指日可报啦!”许用的心里猛然一凛,他们仅以为方亨只不过是把江阴的情况上报而已,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的残忍毒辣,天幸孟贤弟会唇语及时解读了方亨的原话,并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否则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想到这许用的衣襟被渗出的冷汗给浸透了,但他仍是强装笑脸假意奉承道。 “那里那里,要不是孟贤弟舍身的话,此刻我尚身处樊笼呢!”刘庥听得许用的夸赞心下飘然,嘴上却不得不冠冕堂皇的。 “谁?”刘庥刚刚有些飘然,却突然的被许用的一声大喝吓得心中一阵紧缩,他顺着许用的目光方向转过身去,想看看来者究竟是何人,但他刚把身子转过去,就感觉到后脑一阵剧痛传来,紧接着双眼一黑所有的知觉都丧失了。 本是昏暗无边的世界突然间明亮了起来,刘庥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后脑仍就是有些隐隐作痛,他想伸手摸一下自己的后脑,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给牢牢的捆住了,他努力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发现根本就是徒劳,因为自己的双脚自己根本就不听调动了。他不得不用自己的双眼环顾了一下自己,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被人捆得像个粽子似的跪在地上。他抬头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所为,却被眼前的光亮晃得睁不开眼睛,他想用手来遮挡却忘了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他的这一连串的举动引发了一阵狂笑。 他适应了好一会儿,半眯着眼这才将情况看了个大概:自己身处一个大堂之上,这个大堂还有些熟悉,从四周的陈设判断倒是很像县衙的内堂,然而大堂之上端坐着的却非自己的舅舅方亨,而是陈明遇这个家伙,黄毓祺却坐在了主簿的位子,原该分列两旁的三班衙役都换成了满脸喜色的普通民众!他一侧身发现自己身旁还跪着几个人,他们也都和自己一样被人捆住了手脚,仔细一瞧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亲的舅舅方亨以及主簿莫士英,最外边的是方亨的师爷! “舅舅!我们这是怎么啦?您怎么会被……”刘庥的话还没有问完就被堂上其他人的笑声给打断了。 “唉!”等众人的笑声平息了下来,方亨这才叹了口气。 “舅舅我们这是怎么啦?”刘庥终于把憋了半天的话问了出来。 “怎么啦?你还有脸来问我!都是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方亨怒骂着答道。 “我?我怎么了啊?”刘庥满脸的委屈和疑惑。 “要不是你这个蠢材我们又怎会上别人的当,我们又怎会……”方亨的话没有说完,他突然意识到这样骂自己的侄子,似乎连自己也一齐骂了,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同样上当了,况且让他出城报信也正是自己的主意! “哈、哈、哈!”两人的对话再次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看到眼前的这情形刘庥也明白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这不光使得自己再次被捕,还让舅舅他们也跟着自己受到了牵连了。 “方亨!你这民族的败类,你可知罪?”堂上陈明遇凛然正气地喝问道。 “胜者为王败者寇,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方亨满脸俱是颓丧。 “你身为一个中华儿男怎么没有丝毫的骨气,竟然甘当汉奸走狗!你本是我朝万历二十七年的进士,应该懂得礼义廉耻,难道你之前所学的圣贤之道都抛诸脑后了吗?”陈明遇仍是大声诘问,听得出来他对方亨这样的行径深感惋惜同时又替他感到深深地自惭。 方亨没有搭理,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气。 “念在你曾是本县之父母,你我尚有官属之谊,只要你愿意弃恶扬善真心做回汉人,这大堂的主位仍交由你打理,自陈某以下城内所有民众甘愿听从差遣!”陈明遇这几句话说的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但方才陈明遇的这几句肺腑之言仿佛一阵微风拂过一口枯井似的,没有任何的反应,方亨仍就是不住的摇头叹气,丝毫不为所动。 “也罢!把方亨带下去吧,多派人手严加看管,但要好生伺候不得亏待于他!责令其眷属立刻搬离县衙后宅,找一处举家搬迁无人居住的宅院供其居住,一应物用尽皆从简,若再惹事端数罪并罚绝不轻饶!”陈明遇无奈的摆了摆手,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不忍,如果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念之仁竟害了许多无辜的江阴百姓的话,他肯定现在就把他碎尸万段了。 两名大汉把方亨架出了县衙内堂,他们刚一离开众人的视线,立刻就把方亨放在地上死拉活拽的拖进了江阴县的牢狱。他们实在是恨透了方亨,若不是陈明遇事先交代不得亏待于他的话,他们早就对方亨拳脚相加了。 “企望陈典史网开一面,士英原效犬马之能!”莫士英见堂堂一县之主竟落得如此下场隧主动纳降。 “你?此时称降为之晚矣!只因前任林之翼卸任以来,江阴百姓推你代理县事,怎料你不思民意不恤民情,洋洋以县主自居作威作福!待得清狗特授知县方亨到任,你又极尽谄谀,现下你见方亨下狱隧出言纳降妄图自保,似你这种见利忘本、不忠不义之徒留你何用,若不是念你对于江阴有些微功末献早就将你身陷牢笼了!”说完陈明遇大手一挥借着对左右说道:“将此人松绑赶出堂下!” “多谢陈典史网外开恩!”莫士英听得陈明遇如此安排自己喜得不住地叩谢。 “快滚吧!记得好好为人,如若再闻你的劣迹定不轻饶!” “多谢陈典史网外开恩!”莫士英被人松开了手脚,再次叩谢之后这才躬身走出了大堂。 “刘庥你可知罪?”陈明遇很快摆脱了私人感情,恢复了他刚才的威严。 “我?何罪之有?”刘庥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 “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做那通风报信的汉奸走卒!听闻你也是个前岁的贡生,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难道都白念了吗?你可知道按大明律这属于通敌叛国罪当凌迟,姑念你年幼无知又是初犯,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来呀,拖下去重打八十!算是给你个教训让你长长记性,以后可别忘了自己是一个炎黄子孙! 陈明遇的话音刚落,立时就有两位大汉走上前来把刘庥架了起来。 “且慢!我有一事不明,请陈典史拨正!”刘庥边挣扎嘴里边嚷。 “何事不明?”陈明遇一挥手,两个大汉立刻松开双手,把刘庥放了下来,然后分立他的两侧。 “你们是如何布的局来让我上当?我想见见布局之人!”刘庥满脸的不服气。 “好!既然你想弄清楚这个问题,陈某就成全你!不过这个问题的详细情况还是请布局的人亲自来向你解释吧!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孟贤弟,请出来吧,有人要向你讨教一二呢!”陈明遇说完放声大笑,直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下落。 当“孟贤弟”三个字灌入他的耳朵的时候,他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顿时就颓然的瘫坐在地上了。 伴随着陈明遇朗朗的笑声,一个神骏已极的青年书生缓缓的从陈明遇身后站了出来,朝刘庥慢慢地走了过去。 “你……你不是……”刘庥看着来人满脸的惊恐,同时又混合着几分疑惑。 “先生可好,咱们又见面了!”来者非他正是孟原。 “你是如何识破我的身份的?”刘庥听得孟原开口说话,又见地上有他的影子,已经断定眼前的这个人的的确确是个活人,并不是什么它族异类,显得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此时此刻你还没弄明白你的破绽吗?” 刘庥没有开口只是飞快地点了点头,自己究竟是如何入的局他实在是急于想知道。 第10章 奇谋妙计之四 “这很容易解释,我慢慢地说你仔细听,以你的才智是很容易弄明白的!我们在你舅舅大人走后不久共同推举陈公做我们的首领,一切由他来发号施令,大家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坚决不接受那些清狗的新政,我们要恢复我们大明的旧制,把清狗赶出关外,还我中华大好河山!我等在此举事,你舅舅方亨必然要去通风报信,而这种抛头露面的勾当对于我们的县太爷来说是不方便的,他必然要找一个他信任的人来替他做这件极为机密的事情,而能够让他信任的就只有他身边的人,如果是自己的子侄甥男应当是最佳的人选啦。所以我们断定替方亨跑腿之人必是一个男青年,这是因为男青年行动便利头脑灵活,一旦风头不对可以随机应变,不至于使计划失败。因此我们将怀疑的目标就锁定在了城内的年轻的陌生人身上。但是方亨刚来江阴城不久,所以他身边的人我们所识有限,因此对于我们来说想要找出这个替他跑腿之人来却并非易事!” “虽然这一点对于方亨来说是最大的优势,但它同时也是一个最大的劣势,因为方亨既然要选用生面孔,那么生面孔带来的不必要的麻烦他同样需要承受。你也知道江阴是个小城,突然间多出几个生面孔是很容易引人注意的。所以我们立时就采取了行动,估计你舅舅还没有回到县衙我们就已经把江阴城完全控制住了,为了抓住你我们着实费了不少脑筋呢!我们先把平素在江阴城街面上混日子的人都找了来,把他们分成两人一组,安排他们分别在午饭和晚饭时分到城内各大酒楼茶馆肆意宣扬其它三门紧闭,唯有北门有机可乘,而实际上我们却把重心放在的北门,交代把门的弟兄凡是遇到城内的百姓要出城的暂且把他们集中到城楼之上,待事情明了之后予以放行,但相反只要有陌生人接近城门一律抓获,并立即送往明伦堂及时审讯。” “我们选用这些人至少有这样两个好处——第一,他们本来都是些在街面上靠坑蒙拐骗混日子之人,这些人大凡都是些今朝有酒今朝醉之人,所以这些所谓的机密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可信度是相当的高,如果向你这样的内应当时恰好在场是很容易相信的,假如按照这个假消息采取行动是很容易被抓获的;第二,就算真让你们把消息透露了出去,让你们觉得我们不得民心无人可用,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继而麻痹你们让你们暂缓行动,这样就可以为我们做好充分的准备赢取足够的时间。果然,这个假消息真的令你信以为真了,我们埋伏在北门的兄弟把你抓获了。” “我们在第一次审讯你的时候,曾叫平素在江阴街面上混日子的陈三等人来对你仔细辨认过,但众人均表示与你素未谋面,再加上你在堂上的精彩表现,足以显示出你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所以我们当即就确定你的嫌疑最大。为了能证明你就是那个通风报信之人,我们又另外设了一个局,只要你入了这个局不但能证明你的身份,也许还能把你们此行的真实意图给套出来呢!事实证明,我们的计划十分成功,不仅使你上了当,而我们也确知了我们想要知道的东西。我解释完了,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孟原解释完了反问道。 刘庥的脸在瞬间就闪现了几种颜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的难看。过了好半天他才说道:“你们为了让我入局并套出我的真话,着实是煞费苦心啊!现在我输得心服口服,我知道就凭我的脑袋就是再长三个也万万不是你的对手!” 陈明遇只等他把话都说完,再次一挥手,一直等在刘庥背后的两个大汉立刻把他架了出去,一五一十的动刑了。刘庥从未吃过这样的亏,心里把陈明遇、孟原、许用以及江阴城所以的人都恨进骨髓里去了!不过这家伙也够精明的,孟原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之后,他从中学会了许多,到后来他在狱中竟然惹出了不小的乱子,差点就让他成功地逃脱了。 陈明遇是个心慈之人,他仅仅只是把方亨的儿子以及他的师爷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就派人把他们软禁在了后衙的厢房内,严令他们不许离开房门半步。等处理完剩下的一些琐碎小事之后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告密者已经抓住了,现下也处理完了,下一步该怎么应对呢?”陈明遇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问道。他的双眉紧锁在一起,刚才的轻松愉快已经荡然无存了。 “依在下看来,当务之急是先出榜安民,把咱们的真实意图告诉江阴民众,打开城门让那些愿意接纳新政的百姓有机会离开,别为了咱们的一己之私殆害了别人的性命!这些百姓一旦离开了,那么咱们的行动也就完全的暴露了,所以要立即着手做好一切准备,随时防范清狗大兵来犯!”许用边说边看着孟原,他心里明白自己想到的这些事情孟原肯定也已经想到了。 “你们二人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我们能得两位大贤辅佐何愁大事难成啊!”黄毓祺插口道。 “是啊!二位贤弟真可谓是足智多谋啊,身边有你们二位,我真是省却了不少心思啊!这安民的榜文就烦劳黄书吏费心了!走,咱们一同到各城门巡视一番去!”陈明遇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江阴城本就不大,一个多时辰之后,三人已经围着城墙绕城一周了,最后他们又一同来到明伦堂前。 “你们刚才巡城之时我见你们不停地在默记着什么,我担心扰乱你们的心思,故此没有打断,现在能把你们的秘密告诉我了吧?”陈明遇仰视着被人供奉在庙宇之内端坐在堂前的文圣人的塑像问道。 “我们在默记每个城垛的数量,以及哪些城垛需要加固、哪些需要重建,以便将来清狗前来攻城之时好调派人手。”许用边回答边用目光征询孟原的意见,孟原报以会心一笑。 “江阴得二位贤弟相助,真是天幸我江阴也!”陈明遇满脸的欣慰。 “陈典史,我已遵照您的吩咐,把安民告示张贴至县衙前的公告榜上了,并于城内四门也予以张贴妥当了!”黄毓祺一脸的肃穆。 “你我本是同僚,大可不必如此拘谨,现下咱们已是一家人了,你这个样子反倒显得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