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杀马特，洗剪吹 什么是世界？ 详细点说，大约就是人生飘零如野草，世事平淡如沙泥，时间飞逝如奔马。 简称就是草泥马。 如果不是草泥马的话—— “那老子现在为什么会在这种鬼地方！” 茂密的山林当中，混合着积年腐烂的树叶的黑土有一种特殊的腐殖质味道，扑面而来的湿润微风里回荡着愤怒而有多少带点无奈的声音。 “靠，怎么喊出来连声音都不一样了，这什么地方啊！绝对不可能是河北省吧！渣渣！” 罗慎翘着脚坐在树墩上，将手里捏着的树枝狠狠地甩向地面，细长而白皙的手指看起来极为陌生。摸摸胸部，常年锻炼出来的魔鬼肌肉连十分之一都没剩下，还有那身上的蓝袍，谁知道是什么鬼衣服，完全不是之前穿的那一身。 这个身体毫无疑问不应该属于自己，然而现在却又如假包换地属于自己，这可是身体啊！哪能随便换来换去的。 于是，这是什么鸟状况？ “疼……疼疼疼！” 罗慎捂着头痛苦地弯下了腰，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血色，死亡，杀戮，喷涌而出的负面情绪从大脑当中肆无忌惮地爆发出来。 脑中仿佛总有些模糊的昏暗记忆存在，完全没有任何形迹可寻，却莫名地觉得极其可怖。每当想起，大脑就像在故意屏蔽这段记忆一般将其埋在了深远的地下，无法看清全貌。 “呼……” 头痛渐止，罗慎无奈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再将刚才解开的衣袍拉了回去。 无论怎样用力地揉揉眼睛，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变化，看来不是自己脑子或者眼睛出了问题。 怪异的森林，远处连绵的高山，从未见过的植物，以及动物…… 这就是传说中的“错的不是我，是世界”吧？ 罗慎心中暗暗感慨了一声，左手拎的是不知为何从开始就一直抓在手中的包袱，这个包袱本身就是一件外衣，大约是随手抓起来的，也没机会打开看。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怕，毕竟自己又自由了，总比监狱好得多，虽然自己是在越狱之后才突然来到这鬼地方的……想到此处，罗慎的嘴角剧烈地翘了起来，几乎翘到了耳根，露出紧咬着的雪白牙齿。 唯一可惜的是全身肌肉无影无踪，这个躯体多半已经是另一个人，这个人……又是什么人？ 谜团越来越多，天不怕地不怕的罗慎，也多少有些迷惘。 迷惘归迷惘，现在更要紧的是——离开这里。 沿着……反正没有路可沿，罗慎随便寻了一个方向胡乱走了过去，看起来这个地方应该是山的一部分，自己所在的位置处于这山的中腰。从环境与温度上判断现在多半是春夏交接，因为有些树木的叶子尚未生长到最为茂密的程度，天气也颇为凉爽，只是心情可不怎么凉爽。 “这根本走不出去好不好！连个人影都木有啊！” 罗慎踢了一脚旁边的小树，远眺而去，除了绵延的森林以外根本看不到第二种东西，自己没有任何食物与水，也不知道出去的道路，而且……没人保证这么荒凉的地方不会出现凶猛的野兽。 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拍了拍脸颊抖擞精神，再望向太阳的位置确认了一下方向，也不知道该不该向着太阳走，总之死马当活马医地向着认定的方向迈步前进。 “嗯？喂喂！那边有人吗！” 刚刚踩着柔软的地面走了三步，过于寂静的丛林当中所发出的任何声音都是如此突兀，罗慎马上就判断出声音的所在地离自己不远，摩擦着草丛或树叶的沙沙声越来越大，那正是在向着自己所处的位置前行。 人？不对！那声音有些太大了，好像是某种极其巨大的东西…… “不好！” 八成是什么猛兽，罗慎心中一震，也不管什么东西南北，拔腿向着后面转身逃去，身后追来的声音仿佛也察觉到罗慎开始跑路，沙沙之声突然变得剧烈起来，其中甚至夹杂着咔嚓咔嚓的树枝折断声。 野兽！绝对是野兽！大型的野兽！有可能是熊！ 跑！必须快点跑！如果那个动物不是十分饥饿的话也许逃出它的领地就有捡回一命的可能，为毛一抬脚就撞到这种要命的事情？ “吼啊啊啊啊！” 恐怖的暴吼之声在头顶响起，灼热的恶臭气息在巨兽张口吼叫之前就先一步令罗慎察觉到了它的攻击，紧接着庞大的巨影自空中凶猛地压下。罗慎狼狈地抱着头向前一滚，只觉得连大地都在那巨兽的扑击之下震颤了起来，好歹算是勉强躲开了致命的袭击。 这时候已经没法提什么身形不身形，滚动中的罗慎放开了手脚连扑带爬地抓住了一颗还算细的树干站了起来，掌心被粗糙得好比岩石的树皮磨得皮破血流也全然不知疼痛，没工夫去考虑这么多，现在逃生的欲望已经占据了大脑的全部 知道已经不能再背对着巨兽奔逃，罗慎转过了身靠在一棵树上，准备与巨兽进行周旋，这时才看清那追袭者的模样。 “我靠……杀马特！” 罗慎瞪大的双眼当中布满了惊骇，在那巨兽的扑击之下地面被震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坑的周围不仅堆积着翻出的乌黑泥土，还有几根碗口一般粗的树木，其中有半颗恰好砸在自己身边不远，单是被这断木压倒都难逃一死。 这是听都没听说过的怪异生物，光是一个头和自己的身高差不多，就像两个长方形的箱子拼接而成的倒T字形。怪物头的上半部覆盖着坚实的骨质，看不到任何器官，丛生着无数颜色鲜艳的长毛，而下半部只有一张大到不成比例的嘴。 “轰！” 怪兽的身躯又向前扑了一下，粗大的四肢紧抓在地面上，后背高高地弓了起来，长着无数不规则形状尖刺的脊柱像是有生命的物体一般在怪兽的背上蠕动着。 罗慎一步步地向着后面退去，怪兽像是在玩弄猎物一般只是将五颜六色的大头紧锁着罗慎后退的位置，庞大而生满菠萝外皮形状鳞片的身体却依然蹲踞不动。 呼吸之间罗慎已经退了十余步，苍白的脸上冷汗淋漓，怪兽的任何细微动作都令他心头一紧，只觉得精神仿佛马上就要绷断了。然而现在却没法丢下眼前的怪物转身就逃，不知为何，罗慎甚至觉得那东西等待着的就是自己逃跑的瞬间。 一步，两步，事情的发展似乎没有想象中糟，罗慎强顶着精神上的压力已经退出了二十余步，那怪兽却依然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 几乎绝望的罗慎仿佛又看到了一线希望。 “吼！” 怪兽的吼叫声迅速击碎了罗慎心中生出的那一线光，一步，仅仅是一步之间，怪兽的巨躯便再度扑到了罗慎眼前。 这时罗慎才明白，那费尽心血顶着压力一步步的后退在怪兽的眼中是毫无意义的举动。 怪兽的大嘴在空中突然成倍地裂开，暗红色流淌着粘稠液体的牙床镶嵌着无数常人手臂一般粗细的利齿，这一切在罗慎由于恐惧而放大的瞳孔当中迅速放大，放大…… “滚开！” 耳边一声清脆的少女娇叱将罗慎从绝望深渊当中唤醒，细小的蓝色流光自怪兽的左侧贴着地面穿透空气飞速射来，人影在紧贴怪兽巨体的那一刻突然顿住，霎时急停将松软的黑土压出了下陷的凹坑。 怪兽昂起的尖牙大口刚想转向袭来的人影，空气当中爆发出一声钝重的闷响，凭空出现的圆环气爆狠狠地轰在了怪兽的身上。只听惨烈的长嚎响起，怪兽巨大的身体被这股气爆猛地吹了出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压向了丛丛的树木，翻滚着无法爬起。 “你……” 惊魂未定，罗慎却看清了来着的相貌。身形稍显单薄的蓝衫少女背向罗慎立在那里，尚未收回的白皙手腕与小小的拳头上仍在冒着丝丝的白烟，见身后的罗慎出声，少女也向着他转过了半边俏脸。 按照寻常推断，少女年龄不会超过十四五岁，却有着与年龄全然不符的清冷孤高，仿佛无机质构成的眉眼五官虽然堪称美貌，然而也让人望而却步。 少女的出现给罗慎带来了光明，已死的灵魂再度注入了活力。 “坚首龙还没死，你退下！遗忘之雷！” 蓝衫少女胸前挂着的金铃“叮铃”一声脆响，身体化作蓝光冲向了还在地面上翻滚挣扎的怪物。空中飞跃的蓝衫少女左手像是在聚集了大量电力一般，掌心出现了电弧攒动的闪耀光球，再向着倒地的坚首龙推出了纤细的手掌，硬生生地将掌心电球灌入坚首龙的体内。 “呜吼——！” 坚首龙痛苦地摇动着强力的尾巴四处乱抽，却无法触及蓝衫少女的身影，罗慎看到坚首龙被灌入电球的地方并没有伤口，可是挣扎不已的坚首龙体内却传出了一连串的沉闷爆炸声。 随着不断的挣扎，坚首龙张开的狰狞巨口当中开始喷吐大量的暗红粘液，里面夹杂着一团团烂肉与五颜六色的内脏碎片，不一刻便只能在原地蜷缩着抽搐，最后终于一动不动。 好强……这……不是人类的能力。 望着那强大的少女，罗慎渐渐明白了，自己恐怕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蓝衫少女左手的手腕处喷出了大量的白烟，就好像机器在散热一般，冷漠的双眼直视着痛苦挣扎到最后的坚首龙，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呃……多谢，请问……” 觉得差不多安全了的罗慎壮着胆子向坚首龙尸体旁边的少女走去，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自己是被救了一命。 “你……一个一点灵气都没有的凡者怎么会到有魔兽的地方找死？这儿又是哪？” 蓝衫少女言语之间似有对罗慎责备的感觉，可是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依然不变，显得很不自然。 “我也不知道是怎……后面有个洗剪吹！” 罗慎挠了挠头，刚想出言解释，却突然看到坚首龙的尸体之上突然蹿出一道怪影，披着向四面八方炸起来的黑毛，那好像是……它的脊柱。 “什么……” 蓝衫少女正要回头，平淡如镜的双眸中最后看见的是两排箭钉般的长牙，以及漆黑漆黑的世界。 “喀嚓！” 罗慎由于恐惧而变得僵硬的脸上溅了一抹温热腥咸的液体。 内心当中，却有一团埋藏在深处的力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第2章 以牙还牙，百倍奉还 血光。 “啊啊啊啊啊！” 罗慎痛苦地捂着头，眼球上溅染的鲜红色摩擦着眼眶，恶魔一般撕开鼓膜爬进耳中的嚼食声，咫尺之间刺激鼻孔的强烈血气，从罗慎的全部感官一齐侵蚀着他的大脑与精神。 “坏了，没有备用的身体了！” 一团能够发出声音的蓝光迅速地飞向了天空，但是却没有被注意。 脑中不断回放的是蓝衫少女被啃掉半身的一幕，少女惊愕的回头，脊柱怪物张开的大口，染成红色的蓝衫……反反复复有如走马灯一般重复了无数遍，每次都像重锤敲击一般不断轰击罗慎尖叫呐喊着的灵魂。 畜生……畜生！ 短短的瞬间当中这些片段仿佛已经重复了几千几万次，尚在津津有味进食的脊柱怪物就像一根竖起的棒子，顶着一团炸气的黑毛，身上长着大大小小的棱刺，腹部密布着两排细小的尖针，它根本没有正眼看待这个渺小之极的蝼蚁，仍在大口吞咽着口中的食物。 力量……杀掉这畜生的力量！ 前所未有的庞大杀意自罗慎心中的一个角落膨胀起来，瞬间便侵占了全部的理智，少女临终一幕在罗慎的大脑中心定格，有如黑色的病变一般绽开了无数旁枝模样的触手神经，最后紧紧地包裹住还在不断跳动的大脑。 蠕蠕蠢动的大脑在黑色触手的禁锢之下渐渐停止，那不是脑死而消亡，是破茧而出之前的休眠。 “……世界的调律将由此变更，星辰回归到应有的位置……” 悠长的声音自宇宙中响起，回荡在罗慎封闭的意识当中。 “口胡——！” 随着大脑深处清脆的破裂声响起，罗慎仰天一声怒吼，仿佛从天的声音中突然得到了力量，袖口，腰带，裤脚，全身上下的衣服在不可思议的力量之下瞬间被撑得粉碎。 光滑而又白皙的单薄身体裂开了无数肉色的缝隙，一块块强劲到恐怖的肌肉瞬间撑开表皮疯狂膨胀，而身体却没有变的血肉模糊，因为肉体表面马上重新生长出了一层新皮。罗慎粗壮的手臂疯狂敲打着坚实得如若钢铁的胸膛，竟发出了金属相撞的空空声响。 卷曲而带着几缕银丝的头发，仿佛总带着一点点恶意的露齿笑容，那正是罗慎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本来形貌。然而总是慈悲而温柔的眼睛现在却变得扭曲狰狞，身体强壮程度也超越了百倍，像一个巨人屹立在大地之上。 “叽！” 脊柱怪物终于感受到了眼前这名巨汉的威胁，张开齿缝之间沾着血红肉丝的大嘴向着罗慎的身体咬去，本来及已经足够巨大的血盆怪口就好像橡胶制品一般延伸了一倍有余，眼看就要将罗慎一口吞吃。 “去死吧！畜生！” 双眼血红的罗慎挥起了青筋缠绕的巨臂，千钧重的拳头正对着怪物的大嘴迎面捣下，沉重的力量令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令这一拳看上去缓慢之极却带着排山倒海的庞大威势。 可这一切却真的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当罗慎的拳头触击怪物巨口的刹那，骨断肉裂的声音衬得罗慎愤怒的表情格外恐怖。 怪物本应是头部的地方被这一拳轰得只剩下周围一圈薄皮相连的环状血洞，整个脑袋都被打成了飞散的肉泥，肚腹尚在一鼓一鼓的怪物在泥土中抖动卷曲着，尾巴来回拖地面扫动了几下后便全身陷入了松软的黑土，鲜血渗透了它所匍匐的土地。 “吼！” 罗慎轰击而出的暴力巨拳尚滞留在半空，突然身旁的树林当中一声怪叫，另一只顶着五颜六色脑袋的坚首龙踏着被踩到的树干树枝扑了过来，体型比方才追逐罗慎的那一只还要大上两圈。 两步之间那只坚首龙便冲到了罗慎面前，人立起来伸开壮硕的前肢，尖利的吼叫震得尚在成长的绿叶纷纷下落，那声音竟也是一件有杀伤力的武器。 “滚！” 坚首龙居高临下地扑击之时，罗慎厉声大喝，双臂横在身前向着坚首龙猛顶，不小心脚下一滑身体三分之一陷入了黑土当中，但马上又稳稳地扎根在地上与体型有自己五倍的坚首龙相互角起力来。 一时间罗慎的力量竟稳占上风，无论坚首龙如何咆哮吼叫，庞大的身躯也压不下去，扑不下去，震怒之下坚首龙张开方方的大口一口咬下，却还是差了一点距离。 “畜生……没有你这畜生……没有你的话！” 胸中的悲哀与暴怒尽数化为力量，罗慎双手奋力一掀，蓄势爆发而出的怪力将坚首龙的身体向后推翻。蹬着四条腿尚在开口嚎叫的坚首龙正要弹起身体进行还击，罗慎却先一步双拳合握凌空砸在了坚首龙的肚腹中央。 “吼啊！“ 骨裂声与坚首龙痛苦的咆哮声混在了一起，巨口当中喷出一口鲜血，罗慎狂性大发，一脚踩住坚首龙的下颚，两手一起紧抓住布满利齿的上颚，紧绷的身体猛地将力量尽数发泄在垂死挣扎的坚首龙身上。 凄惨而恐怖的嚎叫仿佛令静静的树木们都为之颤抖，坚首龙方正的大头被撕成了两半。 罗慎随手将坚首龙的半爿脑袋丢到一旁，双手从坚首龙血肉模糊的咽喉一直插至胸腔，紧接着再同时用力。粘稠的肌肉撕裂声刺激着大气，滚烫的鲜血喷泉般地从坚首龙被分开的胸腔当中迸发而出，高高地喷向了半空，再化作漫天的血雨洒落。 “呼……呼……死啊！” 已经遍体通红的罗慎一脚将坚首龙的尸体挑翻，拳头轮流向着坚首龙的脊背砸去，三五拳之下本已凹凸不平的脊背已经被砸得平摊在地，就像是一张血糊糊的大饼，但仍然没有看到它脊柱上潜藏的怪物。 在不断的殴打破坏中罗慎模糊而疯狂的神智逐渐恢复了清明，眼看不会再出现那种怪物，罗慎攻击的动作终于开始放慢，最终停止了…… 满身鲜血污物屹立在残缺的尸山肉块当中的恐怖姿态令罗慎有如刚从地狱当中爬出的魔鬼，可他的眼中却充满了说不出的凄苦与悲哀，堵得严严实实的心只想放声痛哭一场。 “啊啊啊啊啊啊啊！” 滚烫的男儿热泪终于从罗慎的眼眶中潮水般地涌出，仰望着仍然湛蓝的天空罗慎绝望地吼叫着，想要藉此冲淡一些心中的痛苦与悔恨，力量，什么狗屁力量！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在身上！到最后除了像这些毫无神智的畜生一样疯狂杀戮以外自己又能做什么！ 少女虽冷淡沉默却在瞬间给自己带来希望的侧脸再一次浮现在罗慎的大脑当中，在毫无力量的时候她救了自己，而自己拥有力量的时候却无法拯救她…… “喂，闲着没事站在那里嚎什么嚎，还不赶快走的话小心血腥味引来更厉害的东西。” 清澈如山涧泉水的声音在罗慎的耳畔突然响起。 “嗝？” 此时沉浸在痛苦当中的罗慎尚在仰天嚎叫，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他将嚎出的长音化作了一个嗝硬生生地收了回来，那声音虽然还很生疏但绝对不会认错，毫无疑问就是刚才那位少女。 霎时间林中一片寂静，使得正好打罗慎头顶飞过的乌鸦鸣叫之声显得越发响亮，那乌鸦也是偶然路过，“嘎嘎”地叫几声之后便远去了。 “那啥……你……” 罗慎脑萎缩一般地呆呆望着空中悬浮着的蓝色光球，刚才的声音就是这个光球发出来的，今天发生的怪事接二连三，所以……大概再发生点更不可思议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算你们这边没见过机关人，你都这么大了总也该知道我们机关人的灵魂永远不灭吧？” 少女的灵魂对罗慎大惊小怪的模样反而觉得讶异，就像罗慎的反应才有悖常理。 “对不起……你的意思是？” 突如其来的生疏名词让罗慎更加糊涂，假如没听错的话那应该是“机关”与“人”这两个词的合体，可那又是什么东西？ “败给你了……也就是说头啦，腿啦什么的都只是摆设而已，你们人类是不会懂的，快点走，带上我一起！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 灵魂形态的少女居然意外地健谈，人的相貌与性格绝对不是挂钩的。 “可是……怎么带你走？” 不需少女要求罗慎也会这么做，只是不晓得还能捡回几块，能不能拼上也很不好说。 “喂……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哪的人？九十万大山出来的？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黄色铃铛样子的东西，带上它我就能和你一起走了。切，要不是没看见那坚首龙身上有只拟骨虫的话我也不会被这么简单地干……你听没听啊！” 罗慎当少女说出寻找铃铛之后就立刻扑到了被轰掉头颅的拟骨虫尸身旁边翻检起来，说来也怪，疯狂地残杀两只怪兽之后自己的心对这些血腥场景的免疫能力大大提升。 果然，撕开拟骨虫的肚子之后在里面并没有发现内脏或者真正的血肉，只有一块块质地接近肉的弹性胶状物，属于少女的“血液”也和拟骨虫的血自动地分隔开而不互相混合，显然是另一种不同的物质，偶尔发现的球状关节和齿轮等物更是奇妙之极。 罗慎在拟骨虫的残骸中不断翻来找去，少女的灵魂就像是在饶有兴味地观察他一般也“闭上了嘴”不再出声，也不知“心”中是何所想。 “哈哈！是这个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两块交叠着尚未分开的齿轮下面罗慎寻到了那个圆圆的铃铛，他向着少女的灵魂将其举了起来，咧嘴傻笑着。罗慎的心情好了许多，至少他知道现在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对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也不是那么厌恶了。 “好啦，快点走！拖下去说不定会碰到什么。” 少女的言语微含嗔意，却又不像是发自内心的在责怪罗慎，其中多少有一点装出来的做作，就像在床上发懒找借口不愿上学的小学生一般。 第3章 这是传说中的倒贴吗？ “你不认路？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蓝色的光球在罗慎的周身来回转悠着，据少女所说灵魂的活动范围就在那个铃铛附近，两个人如此前行倒是足够简单。 “鬼知道，大概是被雷劈……靠！什么东西！幸好照你说的办了！” 罗慎心有余悸地远眺着空中那掠过的斑斓巨鸟，鸟爪紧紧地攫着被罗慎所杀死的坚首龙尸体，硕大的尸块在巨鸟的爪中就像寻常人抓着一个排球，方才那不知名的巨鸟飞掠罗慎头顶之际甚至遮得天地昏暗无光。 而罗慎的形貌也怪异之极，如野人般*在荒山中前行不说，全身上下还涂满了翠绿的植物汁液，就好像一头绿毛的巨猿。据少女的灵魂所说，这种草汁能够除去身上沾染的血腥，而像这样的地方身上有丝毫的血迹都有可能带来致命危险。 “这是基本的常识好吧，你这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家人就放心让你出来游历？” “这事儿说起来话长，不过你又能有多大年纪啊，不也照样出来的？” 罗慎天生与冷静矜持之类的词语无关，而与少女又仿佛有点战场上生死相交的意思，是以攀谈起来毫不见外，这性格倒是与那少女有几分相似之处。 “我？哈哈，果然你是什么都不知道。” “和我们机关人谈寿命是没有意义的，不过我今年才觉醒，按照你们人类的算法大概还不到一岁。” 好像这样一来就能将罗慎压得死死的，少女言语之间多少带着一点得意，可惜现在的少女只是灵魂形态的一团光，既没有表情也没有肢体。 “不到一岁……” 这句话确实在某种程度上震了罗慎一下，张开大嘴重复着少女说出的几个字，想想自己一岁的时候还在裸奔……好吧，现在依然在裸奔。 “所以说你好不容易打赢了一次也不要觉得自己有多强，那些只不过是连灵气都不会用的废物罢了，差不多是这一带最弱的魔兽，现在你这模样要是碰上任何一只会用灵气的魔兽都危险，所以赶快从这鬼地方走出去啦！” 虽然这话有些不太中听，但少女急切的心情绝无作伪，她可不是为了玩耍才来到这鬼地方，现在不仅没法完成要做的事，甚至连找到一具躯体都几乎不可能。 “呃……灵气，魔兽？就算让我走出去我也不认路啊……” 根本听不懂的名词令罗慎再度一阵茫然，奔走的步子也稍稍慢了下来。 “喂！这有点说不过去了！” 少女根本不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连什么叫灵气都不知道的人，可面前这个人充满疑问的目光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其实是这样，我和你讲……” 虽然不清楚对少女全盘摊牌究竟正不正确，但罗慎一向的行动方针就是现做再说，从在地球上的经历简述一直到与少女相遇，勾绘出罗慎到现在为止的人生轨迹。 “这……” 这一次轮到少女沉默了，异世界的存在，灵魂的转移，而且外衣爆碎之后还能恢复到身处那个名叫地球的异世界之时的模样，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匪夷所思。 “总之就是如此，我既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 “嘘！” 少女突然出声打断了罗慎的话，浮动着的蓝色光球向着前不断地晃着，罗慎知道有情况发生，立刻沿着光球所指的位置向前望去。不看还好，当罗慎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那里的瞬间，顿时觉得呼吸一阵凝滞，甚至连心脏的跳动都停止了。 眼前的“小山”原来是一只沉睡的魔兽，与狗有几分相似的头颅有篮球场一般大小，紧贴在地面上露出方方正正的牙齿，不是很像猛兽。巨大魔兽的身体完全是粗壮蜥蜴的模样，但全身没有半片鳞甲，取而代之的是堆积的泥土与苔藓，上面甚至还生着几丛绿色的灌木。 更为可怕的是魔兽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威压，当罗慎的眼睛与之接触的时候就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让他的双脚停滞不前。 “这……就是灵气吗？怎么办？” 硬拼绝对没有胜算，从魔兽旁边悄悄经过看来也不可行，罗慎轻声地向少女问道。 “恐怕是魄师级别以上的魔兽，搞不好是魂将……我也不认识，不行，再这么没有目标地走下去你会死在这里的，先往回走。” 两个人谁也不认识路，在这魔兽出没的荒山绝对没法安然脱身。 “哼，我自己倒没什么，不过我绝对会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出去！” 罗慎大大咧咧的眼中突然充满了绝无可能动摇的坚毅神情，紧紧抿着的嘴唇也被那眼神衬得*肃穆。 少女的灵魂突然在空中一顿，她没想过这个看起来尚未开化的家伙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返回的路上少女一直沉默着，始终在罗慎头顶行动范围的极限高度漂浮不语，；罗慎只认为她在高处瞭望以免撞上刚才那种魔兽，也没有多问什么。 “既然你有这种决心……那就不能让你死在这里……喂！你，想要力量吗？” 少女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喃喃自语着，光球在高空向着罗慎降下。 “你能给我力量？” 由于有点太高而且少女的声音过低，罗慎没有听清前半句，但是后半句却听得清清楚楚。 “前面左转有一个山洞，不知道有没有魔兽，没有的话就进去，我有重要的话和你讲。” 也许是老天最终也不会那么纠结，少女的灵魂漂浮在前面探查一番之后，确定这个天然的山洞虽然是魔兽的巢穴，但早已风干了的骸骨证明其主人已经不复存在，更幸运的是里面更深处居然有清洁的地下水。 “好险，没有这点水真就要完蛋了。” 狂饮之后，罗慎抹了一把脸感慨地向少女叹道。 “这你可以放心，有我在就算没有水你也不会死，我担心的只有魔兽，据我观察你体内没有半点灵气积累，但是身体却不知道为什么至少有三相战士的强度。别问，听不懂没关系，但是力量的根本终究还是灵气，刚才那只大魔兽你就是因为没有灵气所以抵抗不了它的压力，现在你这个样子估计连晚上都坚持不过去，能理解吗？” 少女又蹦出了几个难懂的词汇，但剔除之后意义也很清楚。 “我知道，野兽类都是晚上比较多，那你有什么办法？” 罗慎知道少女不会无缘无故地和自己说这些，是以谦虚坐下地问道。 “你的身体是很奇怪的一种体质，叫做六相皆断，不知道是什么也没关系，总之只要明白你没法聚集灵气就行了。我可以临时教你功法，但现在的你就算学会了战斗用的功法也发挥不出任何力量，咱们现在差不多已经山穷水尽了。” 浮在空中的灵魂球体微微地叹了一声，对前景非常不乐观，只是一介凡者就够糟糕了，还是完全没有发展前景的类型。 “这样的我，你又如何给我力量？我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知不觉地罗慎的坐姿越来越正，仿佛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灵魂光球，而是命运的裁决者。 “一半的生命，如何？作为交换力量的代价其实并不很高。” 少女的灵魂就像是勾引世人为恶的魔鬼，说出了意料之中却又难以拒绝的条件，天真无邪的声音回荡在山洞当中，与这邪恶而苛刻的条件相互交映，简直是说不出的违和。 “果然……一点悬念都没有啊，好吧，我答应你，不知名的小恶魔。” 当耳中想起少女所说的最后一个字时，罗慎的头低了下去，整张脸沉入了阴影当中。然而仅仅是眨眼的瞬间，罗慎再度抬起了头，咧开的嘴角挂着露齿的笑容，看上去反而像个真正的恶魔。 “谁是恶魔……不用考虑一下吗？决定了的契约就永远不会改变。” 也许是错觉，少女的话语当中，藏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满意之情。 “不用考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回来的，我不后悔。何况要是我的身体真的永远不会拥有力量的话……外面的世界一定到处都是像你那么强的家伙吧，就算是侥幸从这里活着出去，人生也没有任何意义。” 罗慎一手撑地站了起来，凛然挺直了身体，向着眼前悬浮的光球说道。 “比想象中还要热血的人呢……虽然人格上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你的决心我看到了。” 光球轻盈地环绕在罗慎身边，就像是在欢快地跃动，歌唱。 “我这就……只剩下一半生命？” 似乎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罗慎伸手摸着脸，再摸摸身上的肌肉，一切都没有老化的预兆。 “当然没有，啊，忘了解释一下，在我们的国家当中，‘生命’与‘人生’是相同意义的词呢。” 仿佛某种小小的计谋得逞，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带有笑意。 “咦？” 本来做好了足够心理准备，突然之间的转折却令罗慎一愣。 “契约的内容是——从现在开始，将来你的人生当中必定有我存在，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是贫穷，疾病还是健康乃至你娶妻生子，这一切都必将与我共度，直到死亡把你我分开，你愿意吗？” 少女吟诵着古老的契约，尽管内容上有着相当的差异，但听起来总像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誓言。 “呃……请问，这是传说中的倒贴吗？” 罗慎小心翼翼地道出了微小的疑问。 “还要不要力量？” “我愿意！” “契约成立！” 第4章 哔哩！海灵盾！ “呼……有种节操掉光之后的轻松感，接下来咱们可以详细谈谈力量的事情了。” 罗慎活动着四肢关节，现在回想起来，刚才貌似被小小地坑了一下，不过这都不是大事。 “拿你的身体做我的实验工具，咕嘿嘿……” 带着奇怪的奸笑声，闪闪发光的灵魂球也在左右晃动着。 “能不能换一种不这么吓人的说法？” 有了前车之鉴，罗慎首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简单点说吧，你的体质非常特殊，修补是不行的了，所以……不破不立，我可以把你的身体彻底改造成机关人的性质，这样一来就能彻底改变现在的状况……如果成功的话。” 说到这里，少女的声音却显得多少有些踌躇不定，到了最后，简直微不可闻。 “好！那就来做吧！“ 罗慎毫不犹豫地对少女说道。 “你不担心？” 这种看起来过于乐观的态度令少女微微吃惊，换成一般人的话至少也该稍稍怀疑一下。 “我担心有用吗？” “没用……” “那不就得了，既然我担心也是没用，那还怕个什么？” 双手摊开，罗慎把脑袋歪了一下，仿佛少女的这个问题才是比较奇怪的。 “……好吧，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彪悍还是缺心眼，那我就事先声明了，这种人体改造虽然能带来普通人类不具备的优势，但是成功率非常低，而且还有副作用，严重到要用一生来承担。” 说到此处，圆形的灵魂当中飘出的声音已经带着隐隐的告诫之意。 “没关系，比起碌碌无为的一生，什么副作用我都能接受，而且要是死在这里的话也没法考虑人生了。” 人一辈子有多少年？几十年？百年？ 无法自由自在地挥洒生命意义的人生，即使千年万年又有何用？ 而且欠的人情就要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这名素昧平生的少女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那么现在自己就要担负起她的安全，至于将来怎么样……那不是需要反复思索的事情。 “算了！对你这种热得让人受不了的家伙我最没办法……把那个铃铛拿出来，在开始之前必须尽可能地让这里安全点。” 少女好像也突然有了精神，蓝色光球也重新开始绕着罗慎转动。 “哦……哦，知道了。” 尽管衣服全都爆炸了，幸好罗慎被传送到这山林之前打的那个包袱还在，铃铛也放在那里，里面没有几件东西，所以罗慎一下就把那个精巧的铃铛翻了出来托在手心。 “稍微改造一下外形吧，对了，就这样！” 只见蓝色的发光球体突然一下子钻入了铃铛内部，在罗慎惊讶的目光当中，铃铛的外形像是融化了一般开始变形重塑，最后变成了一个纯黑的戒指。与其说戒指不如说是铁圈更合适些，因为那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装饰，连易拉罐的拉环看上去都比这个戒指华丽许多。 “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还说我？你身上有能挂铃铛的地方吗？戴上！记得要把它当做我一样爱护！虽然一般的方法也破坏不了。” 戒指当中传出了少女稍有不满的声音。 “嘿嘿，好像是没有。” 衣服全都爆光了，包袱皮又不能拿来用，现在除了JJ以外罗慎是真正的身无长物，只好讪笑着戴上少女附着的戒指。说来也怪，当罗慎将戒指套在手指上的一刹那，就觉得大脑像是通过电流般地产生了一道震动。 “虽然我现在没法使出绝大部分的力量，但是灵魂之盾的能力还在……嗯，用一次的话大概要五天左右才能补充到能够再次使用的程度，你往外面走几步，然后把戒指朝向洞口。” “这样吗？” 依照少女的指示，罗慎走了几十步后来到了洞的前半部，将左手朝向了黑暗中的那一团光亮——山洞的出口。 “别动啊！哔哩！海灵盾！” “喂！” 罗慎的脸色突然大变，手上的戒指在此时射出了炫目的蓝光，一环环重叠扩散的八角形波动有如一个带有质量的物体一般阻在了发光的洞口，顿时罗慎觉得自己好像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了，山洞里面就是一个不同的空间。 “叫什么啊你。” 成功放出八角形灵魂之盾之后，少女对罗慎高声责备道。 “对不起，刚才你喊的我总觉得有点熟悉……” 满头大汗的罗慎连忙解释道。 “哦，开始那个是拟声词，海灵是我的名字，有问题吗？要不我重复一遍你再听听看？” “没……不敢有！原来你叫海灵。” 这个问题如果详细追究下去的话结果说不定会很严重，所以罗慎决定放弃。 “很好，先告诉你最初，也是最难的一步该做什么。首先要让你的记忆与我的相互链接，这样我可以把大陆上的基本知识全部灌注给你，而且对你的身体进行改造的时候也需要保持着和你的思维相互连接的状态才行，懂吗？” 海灵轻声说道。 “懂，这个太方便了，环太平洋我看过，啊，你不知道是吧。” “环？没听过，记住，开始链接的时候记得一定不要有排斥的感觉，但是也不要对任何看见的东西集中过多的注意力，一切多余的行为都有可能导致失败，你只需要接受一切就可以，这么说你明白吗？” 蓝色的光球浮在罗慎鼻尖前的空中一动不动，少女挑明了这种秘术的最难一关，但凡是人，心中总有不想让他人知道的隐私和秘密，而这种“不想让他人知道”的心理正是记忆链接失败的根本原因。 “哈哈哈！我以为什么事儿！没问题啊！君子坦蛋蛋小人藏鸡鸡，你看我像是怕这个的人吗！” 罗慎大笑着向少女的灵魂光球做出了炫耀胸肌的姿势，身为一个穷尽一生追求灵魂的自由与解放的人，绝对可以很肯定地说自己心中没有这些阴暗而不可见人的秘密。 “也是呢……到现在连衣服都没穿，是和一般人类有点不同。你到山洞最里面坐下，我告诉你具体要怎么做。” “好。” 依照海灵的要求，罗慎走到了山洞的最里面地下水汇聚的小湖旁边，盘膝坐下，等待着海灵接下来的指示。 罗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禅入定之类是不懂的，只知道将自己的精神按照海灵所说的彻底放松。 说来也怪，就在呼吸的声音与心跳相互同步的时候，罗慎突然觉得周围的景象开始逐渐地消失，湖水，岩石，甚至自己的形貌也慢慢地淡了下去，然而胸口处却闪烁着海灵变化的蓝色光球。 “咦？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吗？做的很好，就这样，等到你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链接就会开始。” 海灵对罗慎进入状态的速度很是惊讶，空的容器才能盛装，记忆亦然，若不能尽量让自己的意识进入“空”的状态就很难开始链接。 她没想到罗慎居然如此轻松的就跨过了最难的一关，是资质？还是其他原因？这些海灵都不清楚，但是她感觉与罗慎的链接可能真的会成功。 此时的罗慎已经陷入了只剩下线条轮廓支撑着的奇妙世界，一切都像素描簿上的图案一样只有黑白两色构成的线条，这些线条也许是有生命的，因为罗慎感觉得到它们在不断地重复着自生存到消亡的循环。 也许这些就是自己的记忆吧，罗慎如此想到，他一直牢记着海灵的教导，所以没有刻意去注意。在心脏与大脑不断放松的过程当中，素描的世界也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白，最终白色也消失了，代替白色世界的却是包围着自己全身的光之世界。 偶然之间罗慎居然看到了自己在空无一物的世界中裸体悬浮，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自己，这事情倒是十分的稀奇，然而就是转念之间，罗慎突然觉得整个头部针扎似地疼痛起来。 对了，不要看，不要注意……罗慎知道自己差点出糗，连忙依照海灵的告诫放下了一切，头部的剧痛立刻缓解了大半。 光的世界再度出现了黑白两色，交替的黑白方格像是国际象棋的棋盘一般扭成了无数诡异的形状，莫比乌斯环形，不规则的偏三方八面体型……黑白糅合的形状渐渐地从各种单纯的形体建构成了世界的万事万物，宇宙，星球，人类，无所不包。罗慎依旧空虚地漂浮着，完全开放坦荡的心包容着一切，成为了建构世界的平台。 “你一个人……竟有两人的记忆？而且……竟然合为一体了！” 海灵吃惊的呼声突然在罗慎耳边响起。 “嗯……我都知道了。” 静坐的罗慎睁开了双眼，不仅是双重的记忆，连这个世界的知识也像早就拥有一般刻入了自己的大脑。 可是罗慎的表情却突然扭曲起来，那段浸染着鲜血的记忆终于掀开了表层遮盖的那一张薄纱，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脑中。 第5章 血与忘却的记忆 银钥大陆西南角，远离中土，濒临众多未开化蛮族横行的九十万大山地区，有国名为大武。 国之柱石，勇壮候，镇邦大将军罗霸，育有三子一女，末子罗慎天生六相皆断无法修炼，十六岁仍功无寸进，被指为百无一用的废人。 凭家族祖上与青越宗前任宗主的关系而进入青越宗修行，然而仍然一无所获，虽遭到不少师兄弟嘲笑讥讽，但总也几个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然而一夜之间，大难突临。 当罗慎张开眼睛的时候，透窗户看到的却是熊熊燃烧着的世界。 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罗慎慌乱中抓起自己的财产仓皇出逃，却又猛然在院落当中看到了墙上横七竖八钉着的残缺尸体，以及流淌满地的鲜血和内脏…… 突如其来的精神打击终于夺去了罗慎的生命，倒下的瞬间却正好穿过地域传送用的“影门”而出现在门派禁地，与此同时，现在的罗慎就出现在那句魂飞魄散的尸体当中。 明面上阿谀奉承背面却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父母”因自己六相皆断不时的叹息，日夜修行而永远得不到回报的郁闷，在宗门中对功无寸进的自己辛勤教导的师尊，与少数几个友人日常生活当中唯一值得怀念的点滴回忆……将这一切彻底摧毁的灭门之灾…… 罗慎的拳头紧紧地攥着，嘴角被牙齿咬得流出一缕鲜血。 所有的回忆就像真正亲身经历过一般融合在大脑深处，背负一个人的命运原来如此沉重。十六年，足足十六年，拜入宗门之后才第一次发现世上除了家人以外还有其他能像个人一样对待自己，而现在……罗慎又想起院落中吊挂的尸体，墙壁上钉着的尸体，切成片的…… “啊啊啊啊啊！” 罗慎双手紧紧地抱着头，双眼渗出无数通红的血丝，野兽一般的咆哮着。 几乎要将头骨撑爆的痛苦回忆侵蚀着大脑当中每一丝神经，突发而来的恐怖感今生今世头一次在心中张开了獠牙，好不容易感受到家人之外的温暖，而这一切却被无情地摧毁。 “冷静一下比较好……” 一双冰凉却能让人从心里感觉到体温的手臂从后面环了上来，伴以海灵轻柔却有点笨拙的安慰声。 “不管是谁干的——我绝对要他们通通下地狱！” 被海灵的安慰平息了大半的怒火与恐惧之后罗慎终于能够平静地思考，这件事没有一点头绪，想要解决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现在你是什么层次？” 海灵的声音出现在罗慎背后。 “凡者，只是身体强度大概接近二相战士，还是没有灵气，怎么比刚才还下降了一相？” 罗慎自嘲地摇了摇头，却猛然一怔，貌似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等等。 手臂？ “咦！你……你！” 就像走在路上撞到大熊猫一样，罗慎差点从地上跳了起来，强忍着大叫的冲动豁然转身站起，目光正与海灵清澈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轻飘飘的淡蓝纱衫在罗慎的面前拂过，同为天蓝色的及膝柔裙之下露出一双纤细秀颀的雪白长腿，双脚足踝之上系着打成蝴蝶结的缎带。看起来尚未完全发育的胸前挂着半透明的铃铛，摇动之时却依然能发出清脆的声响。 见罗慎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海灵不再冰冷的俏脸突然对着罗慎粲然一笑，那笑容足以融化世界上最顽固的坚冰与最无情的人心。 不过仔细看上去，海灵的身体仍然是半透明的灵魂状态，只是已经可以显现出人形的模样。 “怎么？” 仿佛有些不太理解罗慎一惊一乍的样子，海灵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奇怪地问道。 “你能变成这样啊！” 罗慎已经有点习惯光球模样的海灵，冷不丁看到海灵的真实模样反而觉得有些突兀。 “就是因为你的记忆和我链接了才能知道我的真正样子啊，我们机关人的身体可是能随便更换的。但是现在我的灵魂已经与你成为了一体，即使有了新的身体，这个灵魂的最终归宿仍在你的体内，这就是那条契约的意义。” 海灵悬浮在空中伸出小巧的手指弹了弹自己的太阳穴，表示现在自己存在与罗慎的这个位置。 “那我刚开始见到的……” “那具身体啊，其实外形是一样的，不过面部的灵敏度太差了所以怎么也做不出表情呢，不要也罢。” “这也可以……” 仔细打量一番面前的海灵，确实与初见时那种极其冰冷而无法接近的样子很不一样，可是没想到原来那竟是身体缺陷的缘故。 “别小看我现在的模样，我除了战斗以外差不多什么都能做，你看。” 说罢，海灵拾起一块被罗慎捶碎的石头抛向空中，半透明的身体竟然可以拾物。 “好厉害。” “而且我可以随时藏到那枚戒指里面，谁也发现不了，还能和你在精神当中偷偷说话哦，不过就算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你可以说自己是替身使者，嗯，这些从没接触过的知识真是太有趣了……” “停停停！你可千万别被我那边的记忆影响太多，对了，我怎么没有关于你的记忆？” 与海灵一番沟通之后罗慎的心情好了不少，因为二人的记忆合而为一的时候，罗慎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父母亲情，什么叫兄弟姐妹，至少这些都是温暖的。 说来奇怪，自己脑中确实多了很多关于银钥大陆的东西，但是与海灵相关的却几乎没有。 “不可能，要是把我的全部记忆都灌给你的话你的脑子早就爆炸了，我只给你灌注了能让你在这边生活而不会受到困扰的一些内容，还有你这身体本来的记忆。我的事吗……以后你想知道也可以告诉你，我也是通过影门来的，不过现在和你说也没什么用。” 由于共享了记忆的缘故，现在很多未知的东西海灵也和罗慎同样清楚，但这种共享并不是对等的。 “那……现在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改造了吧？” 罗慎伸了一个懒腰，胸中的郁气烟消云散，或者说没有真的消散，而是藏在了心的深处。力量，自己现在需要力量，二相战士的体质根本就是滴水车薪，记忆中像自己这个年龄二相的战士属于较低水准，何况自己还不是真正的二相。 虽然不知道毁灭青越宗的是什么人，记得师尊是六相魂将，所以凶手至少也得是人王的等级。细数的话，战士之上是灵使，之后是魄师，魂将，然后才能达到人王，之后更高的地尊与天圣是想都不敢想的，而每个层次还六相之分…… 想到这里，罗慎不禁苦笑起来，现在自己的水平实在是渺小之极，简直就是蚂蚁想撼动高山。 可是现在，从山里平安出去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不过……你要是需要力量报仇的话，有件事我一定要事先和你说清楚。” 海灵瞬间收起了笑意，挂上了一种极其严肃的表情，眼当中若有若无地流露出一缕悲哀的神色。 “怎么……和那个副作用有关？” 罗慎也隐隐察觉到一点端倪。 “没错，六相就是体内的六个窍穴，而灵气通过六相进行循环才能获得力量，一开始全是封住的，每冲开一相才能使武者的实力更上一层。而你的身体就是因为六相本身全都是断开的，所以没法修炼，这些都懂吧？” 海灵胸前的铃铛无缘无故地响了一声。 “我现在都知道了，而且武者到达每个层次所需要冲开的六相名称不同，简单点说就是每个大等级分六个小等级而已，没什么不能理解的，这有什么问题么？” 由于脑中已经存在了这个世界相关的记忆，是以罗慎回答的也简练得体。 “所谓境界的提升，不外乎日夜修炼功法，一步一步地积累而导致质变，或者服用增强实力的丹药等。但是归根到底，身体的强度是一切的基础，没有充分炼体的话就没有一切。可是——机关人的体质，是无法用功法和丹药进行炼体的。” 近似冷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敲打着罗慎的心脏，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什么？那就是说……我不会变得比现在更强了？” 仿佛听到了死刑的判决，罗慎心中猛然一震，面色渐渐凝重。 这实在不算什么好消息，或者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厄运。 自己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力量，然而得到力量的条件，却是放弃更强的力量…… “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机关人的体质会持续地恢复体内的灵气，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快速地自然恢复所受的伤，所以不仅不需要担心饥渴而死，战斗的时候也是一个优势。丹药无效也不一定全是劣势，至少有毒的东西也对你无效，炼体嘛……” 海灵没有继续说下面的话，或者说，似乎故意隐藏了下文。 “有解决办法吗？” “大概？” 这是一个很模糊的回答，这两个字的后面可能接续的是“有”，或者“没有”。 “那我还怕什么？来吧！” 如果说天命注定如此，那便要倚仗着这身弱小的身躯逆天，虽然胜负难料，但在这之前，至少也得让海灵平安无事地回到文明世界。 罗慎脸上的凝重瞬间散去，咬了咬雪白的牙齿，像是微笑一般咧开了嘴角。 “我明白了，你好好坐下，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忍耐就好……对了，有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海灵明白了罗慎的决心，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什么？” 正要盘膝坐下的罗慎并没有发现此时海灵脸上小狐狸一般狡黠的微笑。 “我看你包袱里好像带了两瓶什么丹药来，不趁现在吃一次体验体验的话以后可是再也感受不到吃药的感觉啦。” 海灵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可人，而这种灿烂却是基于罗慎的痛苦之上。 “不吃！说不吃就不吃！以后发达了买来当饭！” 狠狠地咬了咬牙，罗慎把脖子一挺，坚决不吃，没想到第一天就要与这个彻底道别，连味道都…… “真的？” “他妈的！这些吃了没事吧！” 罗慎伸手一把将两个瓶子抓起来拔开塞子，盯着里面散发着香气的小药丸，仿佛有夺妻之恨。 “没事，最下品的解毒丹和复神丹，当饭吃吧……噗……” “老子信了你的邪！” 在欲哭无泪的眼神当中，咔嚓咔嚓嚼食丹药之声有如吃花生炒豆，嘎嘣脆。 第6章 炼体不叫炼体，叫改造 “记住！忍不住也要忍！” 海灵眉眼之间冷气凌人，全然不似刚才那个活泼健谈而又藏着几分坏心眼的少女，因为马上就要到最关键的时刻。 阴暗的山洞深处本应没有丝毫的光亮，因为没有任何光源，半透明的海灵只是一股冷光，照亮不了什么，真需要光芒的话萤火虫说不定还好些。 但是现在山洞深处却覆盖着一层柔和的蓝光，这光竟是自己身上所放射而出。 地面之上，罗慎颇为滑稽地肃然而坐，呼吸仿佛停止了一般微不可闻，心跳的声音却刚劲有力，咚咚之声穿过胸腔回荡在不算太宽阔的山洞当中。说来奇怪，明明是闭着眼睛，自己身上发生着什么却感觉得一清二楚。 背后，海灵有如守护世人的天使一般张开双臂，久久不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轻柔如水的蓝光颜色越来越浓，静坐的罗慎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痛苦的表情，全身肌肉紧紧地绷着，不断地颤抖。 无形的蓝光终于凝成了一种实质，聚成了一道道细细的条纹从罗慎的身上不断剥落，每一道蓝光的离体都像深入肌肉的针刺一般痛苦。罗慎的五官几乎扭曲到了一起，而身体却尽量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任凭那些蓝光从体内脱离。 比起方才心中的疼痛，这根本不算什么。 蓝光离开身体后并没有消散在空中，在海灵口中不断念着的拗口词句之下，细小的蓝光在游鱼般地组成了异样的文字与数字，并聚合成了一条条的数式。 古老而繁杂的数式每结成一条，就会收到了命令一样自动固定在空中的一个位置，海灵口中念出的词句越来越快，数式的组成也越来越流利。几百条数式悬空包围着罗慎组成了玄妙的阵势，而被围着的罗慎面部表情终于缓和了过来，身体也不再能够抽取出蓝光。 好舒服，罗慎不禁长叹一声，痛苦之后竟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充实感，随着蓝光而从毛孔散出的浑浊蒸气带走了体内所有的不适与疲劳。身体现在布满了方方正正的蓝色条纹，从躯干，手臂，一直延伸到每一个角落，那条纹正是代替了自身肌肉的纹理而产生的异状。 血管的形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本来网格一样遍布全身的血管竟变得极有规律，顺着已经条纹化的肌肉纹理整齐地延伸下来，甚至左臂与右臂的血管都是对称的。 肌肉和血管本来不会透明，现在却看得一清二楚，好奇之际，罗慎他将神识转向了自己的内脏。果不其然，心肝脾肺五脏六腑尽皆变得有如金属打造一般强劲有力，令身体当中有如安装了强力的能源引擎，那钢铁的质感看上去坚不可摧。 终于在体内罗慎发现了六个奇妙的窍穴，分布在四肢，颅内以及胸口正中，除了颅骨当中额头当中的以外尽皆散发着浑浊的白光，唯独最后的那个像是宇宙当中的黑洞一般漆黑无光。 那或许就是身体改造的结果，罗慎静待着，眨眼之间，蓝色条纹已经扩散到了头部——身体的最后一个部位，而那仅存的黑色窍穴在条纹的冲击碾压之下轻而易举地碎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与其他窍穴相同的白浊之色。 “稳住心神！收！” 海灵的声音令罗慎精神一紧，马上结束了神游物外，全部精神紧紧地锁在了一起，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周身悬浮着的全部神秘数式在海灵一声令下尽数争先恐后地钻进了罗慎的身体，眨眼之间山洞内电流攒动之声一时大盛，罗慎雄健有力的身体冒着滚滚白烟，如同遭受了足以致命的猛烈电击。 当最后一个数式没入体内之时，激烈的电击声与白烟声势渐小，最终归于寂静，罗慎紧闭的双眼也陷入了完全的静止，变成失去了能源驱动的机械。 “呼！” 此时罗慎的双肩突然喷出第二阵白烟，却与方才的滚滚烟雾不同，雄浑有力喷射而出的白烟正好像启动之时的蒸汽机车，带来了无尽生机。 黑暗中，罗慎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如若夜空当中悬挂的灿烂明星，闪耀夺人。 “恭喜，成功了。” 海灵却显得有些疲倦，一下钻进了罗慎的戒指不再现身。 “这就是……战士巅峰……” 罗慎自言自语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感觉得到手臂当中所蕴含着的强大力量，那不仅仅是肉体的强度，六相的全部开启使得全身上下充溢着无形的能量，并且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些能量通过六相循环转动。 “六相全开了？” 戒指当中传出海灵的声音。 “全开了，果然厉害，现在我已经到达了战士的巅峰，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进一步。” 现在的身体感觉不到任何问题，既没有瓶颈的约束也没有不适感，似乎身体的炼体极限应当不止于此。 “你等我算一下……嗯，灵气的容量是……肌肉的承受度……明白了！” 不知道基于何等原理，海灵经过一番计算之后居然真的能得出答案。 “如何？” 罗慎免不了心中紧张，这是密切关系到人生的大事，比结婚还要重要得多。 “目前来看，会永远固定在六相战士级别，也就是说没法突破到灵使。” 数字是无情的，海灵也同样冷酷地宣告了罗慎的命运。 “是吗……” 听到这种结果，罗慎勉强露出了一抹凄惨微笑，不再多言，苦笑也掩盖不了心中的落寞凄凉。 “没错，所以你要早点学会机关术好开始自我改造，区区灵使层次的改造我想不需要太复杂的材料就能轻易……” “等等！你说啥！” 仿佛在溺水当中眼前飘过一根稻草，罗慎红着眼疯狂地摇动着戴着戒指的左手，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戒指当中幽幽地飘出了几声娇笑，这种状况似乎对海灵来说比较喜闻乐见。 “我说的是——你用功法炼体无效，我没说没有其他的方法啊，比如说改造自己的身体什么的，嘻嘻。” 海灵的笑声越来越放肆，甚至听起来是在地上打滚。 “我……靠……心脏差点吓炸了！” 罗慎轰隆一声“大”字形倒在地上，这一回好像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转世重生，与心中的狂喜相比海灵的恶作剧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就是想看看你的决心有多强，别生气啊。” 笑过之后，海灵多少也有些歉意，再度从戒指中钻了出来以相同的姿势躺在罗慎身边，一起仰望着什么也看不到的洞顶。 “没事……呼……有解决的办法就最好了，从这鬼地方出去之后你就教我机关术好吧？” 若不是心跳的速度开始缓和，刚才差点以为心会突破胸膛跳出去。 说来也奇怪，大陆上机关人的数量极少，只有在北方大陆——也称作北狄的地方有着相对密集的族群，此外的地方就只能零星见到。但是与机关人密切相关的机关术却相当发达，与炼丹师，锻造师，驯兽师一样，机关师这门职业也在大陆各处蓬勃开花。 机关造物最大的优势就是不需要耗费灵气驱动，哪怕修为较低的人也能够使用足够强大的机关武器越级与强者一战，缺点则是造价昂贵，属于拼实力不成改拼爹的典范。所以有了这一类客户群体的情况下，高级的机关师全都富得流油。 而机关物品本身也有其特色，例如机关武器，寻常锻造师打造的武器可以使用魔兽身上的魂玉或者稀有矿物附着风，火，水等元素属性，机关师却能够从素材当中抽取更为抽象的“精魄”从而在机关武器当中附加麻痹，眩晕或者恐怖等千奇百怪的能力。 这还不算，更高级的机关师还能制造强大的机关力士，使得个人战力多数贫乏的机关师在强者当中也名声显赫。 可是机关师最终的目标还要数“莲台”，根据罗慎少数的记忆，莲台可能是一种类似载具或者战车的东西，不仅气派而且实用，有身份的强者出行莫不必备，种类与能力难以计数。 实际上，所谓的机关术，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科学”的发展。 “机关术其实我会的不多，教你基础没问题，不过太高深的技法你只能辛苦点到处跑跑了，不过在这之前你得迈出第一步，至少学点功法防身。喂，以后怎么称呼你，叫你变态行吗？” 海灵笑着回应了罗慎的请求，只是这个称呼着实有些微妙。 “基本上我是个很正常的人，我只是追求自由而已，无论是灵魂上，还是身体上。” 对于这个称呼，罗慎严肃地给与了自以为很有道理的解释。 “哈哈哈！我知道了，那……哥哥？” 突然变得细小而迟疑的声音却像小猫的爪子一样在罗慎的心脏上轻轻挠了一下，海灵也爬了起来，半坐在地上略带羞涩地垂下了头。 “呃……” 在大庭广众之下裸奔而面不改色的罗慎老脸一红，这两个字的杀伤力实在太大。 “咦？真的是这样，你的记忆里面有用的东西很多嘛，男人果然是没法抵抗这样的称呼！” “喂！” 罗慎突然发现了海灵垂下头是因为在偷偷的吐舌头做鬼脸！ 第7章 我已经是天下无敌啦……咦？ 怪力乱神，大陆上功法的等级。 怪，将灵气运用到武技当中的基础，但与寻常凡者的功夫已经有着天壤之异，所以称之为怪。 力，这一类的功法只要掌握一门，在一生中就能成为力量的倚仗，这便是“力”的由来。 乱，此阶段的功法若是随意流传到世间，必生纷争乱象，看似贬义，实为赞誉。 神，世上本没有神，所以这一类传说中的功法，大约无人得知是否存在，但若是真的存在…… “嚯——嗒！” 伴着一声没有任何意义的怪叫，或者说多少有点增强气势的作用，罗慎左脚后错绷紧，右腿弓起，巨大的拳头呼啸着轰向了洞中的岩壁。 当轰出的铁拳与岩壁尚有两拳距离之时，手肘之处突然喷射出强而有力的滚滚白烟，庞大的推进力使得拳头猛然加速，身体也顺着这股力道向前滑出了半步。 “轰！” 闷响回荡在岩洞当中，震得耳朵嗡嗡抗议，轰出的拳头结结实实地镶嵌在了岩壁当中，深达半臂。定睛细看，以拳迹为中心，岩壁上放射状密密麻麻地扩散开了网状的龟裂痕迹，将那岩壁震得疏松迸脆。 “呼……” 罗慎将拳头从岩壁中拔出，细碎的岩石哗啦哗啦地从拳头留下的孔洞周围纷纷下落，果然是威力无比的一击。 “还是不行吗？” 眯着眼看着岩壁上留下的拳印，罗慎神情复杂地转身望向身后浮在空中的的海灵。 “当然不行，火箭拳虽然只是怪阶低级的功法，但经由出拳之时肘后烈火喷射推进加速而打出的一拳拥有绝大的破坏力，这喷气是怎么回事？还有！火箭拳灵气聚集在拳端，轰击之后瞬间爆炸，练到顶级更能将攻击范围延长至百步之外，结果爆炸了吗？” 几句话几乎将这一拳说得一钱不值。 “我没那么多的灵气啊……” “没错！但是哥哥你用尽全身灵气也只能打出一发，这样的功法战斗的时候有用么！这不是火箭拳，最多算是打桩拳，拆迁的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点用场吧。” 海灵叉着腰数落着罗慎暴露的种种缺点，只是她故意没告诉罗慎能够一夜之间打出这种程度的拳几乎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迹。 “呃……我继续……” 本来心里颇有些飘飘然的罗慎当头被泼了一桶冷水，海灵所说的虽然听上去不是滋味，可又绝对无法反驳，尤其是最后一点。现在每打出一拳灵气就会被抽得一干二净，至少需要恢复十分钟，自然恢复灵气与体力的机关人体质固然神奇，但恢复速度根本抵不上消耗。 “哥哥，喷射和爆炸这两点需要足够的灵气支持才能做到，除了不断修行功法日积月累以外目前没有第二种方法，先把重点放在对灵气的控制上吧，争取让回复的速度与消耗的速度持平。” 常人恢复灵气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丹药，然而切断了这一条路之后，唯一的方法只剩下自然恢复，剩下只能靠修行让灵气容量一点点提升了，这不是三五天之间就能完成的。 “明白！” 罗慎应了一声，紧咬牙关继续击打着山洞的岩壁，不知不觉这山洞已经被挖得扩大了数倍，看上去竟颇为敞亮。洞中堆积的碎石越来越多，两拳之间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相反的，拳头的威力却在逐渐的减弱。 修炼之时，罗慎也在心中暗自对自己身体之神奇感慨不已，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不仅不觉得饥渴困倦，体力和灵气真的会源源不断地进行补充。 日升月落，洞中却不知外面朝夕变化，单调的动作已经重复了无数次，而那倔强的眼神却始终光芒四射。对力量的渴望，无端灭门的恨意，以及对海灵的约定，一切都化作了毅力，化作了意志。 “打桩拳！” 中气十足的雄叫之声再度响起，自从被海灵说过之后，罗慎觉得打桩拳这个名字倒与现在这个情况颇为适合，海灵也不做纠正，任凭自主命名。 昂首面对着被轰的凹凸不平的岩壁，罗慎双拳开弓不断击打着，一声声沉闷有力的击打声连绵不绝。双肘之后喷涌而出的冲击气流收放自如，再也不像方才那般沉钝生涩，仿佛那些气体本身就是身体的一部分。 每一拳震在坚硬的岩壁上时，撤拳之际皆能留下一个完整的拳印，而岩壁除了拳印之外再无裂痕。几十拳，上百拳，层层叠叠的拳印已经将岩壁轰得凹下了一个大洞，罗慎的攻击却仍未停止，海灵终于连连点头笑了起来。 经过反复试验，灵气收支平衡的情况下拳头的威力远远不足，而若是将消耗的量固定在灵气回复量的一点五倍左右收益最高，也能在一定时间内持续进攻。 “嗯，这回应该算成功了吧。” 满意地打量着凹陷的岩壁，罗慎充满自信地伸了一个懒腰，心中说不出地敞亮。 “七天，能有这样的效果相当不错。” 这七天里海灵也和罗慎一样半点不曾放松，每当罗慎的练习出了什么问题她都能直接给予纠正，从没有分神的时候，而海灵虽然能与罗慎用精神直接沟通，她却更喜欢交谈。 “都七天了？哈哈，一放心肚子就开始饿了……” 罗慎抓握着手掌，多少有几分得意，感觉得到，那就是力量！抓握之时骨节的脆响仿佛紧握着强大的力量，如今自己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探知出宗门被屠的来龙去脉，报仇更是遥遥无期，但这条路从现在开始再也不是绝望的路。 饿……了？ 突然罗慎的笑脸凝固了，咧开的大嘴尚未闭合，眉眼之间却已经却变得愕然，肚腹当中开始咕噜咕噜地叫，这七天内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小灵！不好了！” 像是遇到了惊天的大事，罗慎手忙脚乱地向着海灵挥舞着双手，但是肚子实在太难受，不得不分出一只手紧紧地按住。 “怎么了？功法练成了还不好？这还不满足那就只能自宫了，可惜我没有自宫相关的功法呢。” 空中浮着的海灵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似乎七天的不眠不休并非没有产生影响。 “不！不是！我……我怎么饿了！” 这根本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肚腹之中强烈的饥饿感开始骚动，咕噜之声响如雷鸣，让罗慎的脸色也越来越青，按着肚子向海灵求诉的模样与几秒钟前踌躇满志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不吃饭当然会饿，很奇怪？” 海灵歪着小脑袋可爱地盯着罗慎扭曲的脸。 “你说过有灵气我不会饿死的啊！” “我说过不会饿死，没说过不会饿不会渴，难道前几天哥哥没喝过水吗？七天里不会饿是因为在消化那些丹药，我可是直接说过那些东西让哥哥‘当饭吃’了吧。” 伸出手指轻点着罗慎的鼻尖，海灵做出了演技拙劣的无辜眼神故意给罗慎看。 第8章 我命由裸不由天 大约这就叫欲哭无泪，仔细想想，的确前几天口渴的时候都在喝水，因为水源充足而且满脑子都是修行的缘故所以竟然没意识到。而海灵貌似也的确说过拿丹药当饭吃之类的话，可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个意思。 罗慎苦着脸努力不去管笑得打滚的海灵，伏到水边尽力地大口灌着冰凉的湖水，所谓杯水车薪就是这个意思，就算将肚子灌胀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嗯嗯，记得进来之前我好像看见外面什么地方的树上有能吃的东西，去掉头剩下的都可以吃，蛋白质含量是……” 笑过之后，海灵又轻巧地飞到罗慎头顶冥思苦想状，就是不说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骗我，肯定的。” 罗慎抹了抹嘴，扭过头不去看海灵，这小家伙太过分了。 “啊！想起来了！好像在出洞之后往左边看的树上……哥哥？” 海灵一低头，却没有看到罗慎的踪影，片刻之间便已经跑了出去。 “我的妈，这是要发啊！” 当罗慎刚闯出洞口，清晨的朝阳映得那树上悬挂的串串果实可爱至极，罗慎的口水也泉涌而出。 关于那棵果树，罗慎没有任何记忆，普普通通的绿叶树上像用细细的丝线吊着一般悬挂着好多金黄色的果实，形状和大芒果一模一样，只是顶端生着白色的长满小黑点的果蒂，而且捏上去软软的富有弹性。 反正现在百毒不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罗慎伸手撸下果子扯掉坚硬的果蒂就往嘴里塞。 真好吃，口感就像榴莲或牛油果之类脂肪丰富的水果，而味道像更加甜腻的蜜瓜，啃到中央有一片薄薄的白色横模，倒是有点芒果种子的模样。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罗慎就把种子丢到了一旁，转眼间啃了七八个，这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总算活过来了……” 吃饱以后就有点不想动弹，罗慎坐在树下欣赏着大慈大悲的救命果树，心中感慨不已。 “吃完啦？” 海灵背着手从空中落下，因为不能离开罗慎太远，所以早就跟了出来。 “多带几个，往外走的时候吃。” 罗慎开始摘取树上的果实，想不到要怎么多带，思来想去，也只能用那个包袱装了，根本没法装多少。 “还是算了吧，小心在出去的路上孵化飞走。” 凑到罗慎的脸侧，海灵的笑脸蒙上了一层阴影，瘆人之极。 “嗝……” 肚子里突然像被重击一般翻涌了一下，罗慎手中捧着的果实落到了地上，虽然很在意，但是实在提不起追问的勇气。 “开玩笑的啦，这些虫卵要孵化至少要半年……小心！” 还想说些什么的海灵突然眼中流出一丝寒气，化为流光钻到罗慎的戒指当中。 多半是被罗慎吃“果子”的气味吸引而来，就在三十步距离左右的树丛中嚎叫着窜出一只异状魔兽，身体浑圆，有罗慎身高一半的大小，全身上下仿佛只有一张嘴，看不到其余的器官。 魔兽漆黑漆黑的外皮长着大量水疱，细而短小的四肢在地上划动着，好像长了四条尾巴的蝌蚪，行动却颇为迅速，一跳一跳地向着罗慎扑来。 “哥哥！黑死鲵！这是能用灵气的魔兽！和你差不多！正好用它试试力量！” 闹归闹，关键时刻海灵绝不含糊，立刻看出黑死鲵的实力虽在罗慎之上，但罗慎恰恰有十分的胜算。 “好！我轰杀他！” 魔兽当前，罗慎也忘了吃虫卵的郁闷，没等黑死鲵主动攻击，自己抢先双拳一撞冲了上去，将郁闷化作了力量。 “咕哈！” 黑死鲵也是禁地当中的一号凶物，只是没什么智力，见眼前那个人类向着自己袭来，黑死鲵大嘴一张，吐出一股浓厚的紫色浊雾。 这紫雾的威力非同小可，黑死鲵周身的草木沾染紫雾之时尽数枯焦，显然是某种剧烈无比的毒质，寻常武者直接沾到的话必定难逃厄运。 “今天活该你倒霉！” 罗慎怒喝一声，左拳喷气加速，整个人从紫雾当中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全然无视令那草木瞬时干死的恐怖剧毒，罗慎直冲到了黑死鲵张开的大嘴之前，一拳轰进那深不见底的漆黑巨口当中。 “呱！” 黑死鲵圆滚滚的身子被一拳击到了半空当中，一时却仍未死去，肥厚的肚腹暴露在了罗慎的攻击范围内。 “去死吧！全力打桩拳！” 罗慎右拳紧握，肘后有如火箭升空一般喷射出长长的白烟，比左拳击飞黑死鲵之时所喷出的烟雾至少强烈了三倍。不惜消耗的全力打桩拳威力非同小可，爆发的灵气与加速的推进力令罗慎的拳头变成了极其可怖的凶器，一拳之下便将黑死鲵的身体轰透。 空中纷纷洒下漆黑腥臭的毒血，地面上像是烧红的铁板沾上了水，咝咝的烧灼声连绵不绝，光是血液就有这等威力。罗慎仰望着空中被击穿的黑死鲵，任凭漫天的黑血与碎肉洒满全身，脚踏大地的伟岸身躯岿然不动。 “噗嗤！” 黑死鲵已经减轻了一半体重的尸体沉闷地落到了地上，失去的那一半正是被罗慎一拳轰出的空洞。 “如何？这就是机关人体质的厉害之处了，别老想着不好的一面嘛。” 海灵对罗慎的战斗结果非常满意，掌声居然也能从戒指当中传出。 “是啊……我明白。” 拭去身上沾染的黑血，罗慎激烈的心跳尚未完全平复，这就是自己的力量……不客气地说，甚至连自己都有点害怕。 “黑死鲵的尸体和血有剧毒，没有魔兽愿意接近所以引不来什么东西，咱们去把魂玉找出来，就算暂时用不到也能卖钱，回家也需要旅费吧。” “嗯，出山之后我先打听一下周围有没有关于我们宗派的消息，然后立刻回家，报个平安。” 罗慎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心中仿佛总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让自己尽快返回在武都的家。 虽然没有刀具，但强力的双手胜过利刃，黑死鲵的外皮极其坚实，罗慎扯下黑死鲵头顶的皮肉，一撕便是一大块。当正要腾出双手砸开它的颅骨的时候，罗慎没有多想，顺手将撕下来的皮甩到了身上，就像穿了一件披风。 霎时间异象陡生，体内本已全部开通的六相当中，头上与胸口的二相突然暗了下去，虽然不是最开始断开之时黑洞的模样，却与其余四相一下子切断了联系。 体内灵气也不再通过这两相循环，一下罗慎便从六相圆满的战士跌到了四相战士的层次，力量和灵气储量全部飞一般地开始下降。 “小灵！这下真的不好了！我……我力量下跌了！” 这时候也没法顾及什么魂玉，罗慎惊愕不解地呼唤着海灵。 “神马！咦？真的！居然下跌了！” 戒指当中的海灵闻言亦是一惊，这等事情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境界下跌的事本身不奇怪，身负重伤，修行功法失败，乃至吃错了东西都有可能。 然而像这样什么都没做就突然直跌两个境界的事情着实过于诡异，海灵马上从戒指当中钻出，然而当她现身之后，大大的眼睛却震撼之极地瞪了起来，微张着小嘴呆在那里。 “怎么回事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罗慎看到海灵的怪异表情心中更是没法淡定，自己身上发生的奇葩之事已经够多了，现在要是加上一条没事就会跌境界……那日子可真就没法过。 “哥哥……你真没发现？我氪金狗眼都要瞎了……” 自从得到罗慎的知识后，海灵就开始疯狂地使用这些本来不该存在与这边世界的词语，而且是真正的乐在其中。 “发现？发现什么？我怎么了……咦？咦！” 听海灵这么一说，再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样子，罗慎也察觉大概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手，当罗慎抛下黑死鲵的尸体，想要摸摸到底自己的脸发生了什么变化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双白皙细腻的手，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双虽然粗大却力量十足的手。 不仅是手，罗慎顺着手臂向上摸去，整个人缩小了好几圈，身上鼓鼓囊囊的坚实肌肉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般地凭空消失了。虽然不能说干瘦，但比起原来那雄壮如金刚的模样实在是天差地别，任谁都看不出想不到这两幅皮相当中的是同一个人。 罗慎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遭到非礼的少女一样在全身到处摸，到最后终于摸到了脸，尽管看不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但可以确定脸绝对和之前大不相同。 “原来如此……这是哥哥这副身体的主人真正的模样，虽然刚才那个也不错，不过这回可秀气多了，嘻嘻，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就是这张脸。” 海灵也好奇地在罗慎已经变得单薄许多的胸肌上轻轻捅着，觉得十分有趣。 “呃，这么说来好像确实就是这样，难不成我力量下跌与这有关？” 当罗慎知道身体是变成了这边的“罗慎”本来面目之后，心中也就彻底释然，对此也没有什么不满，虽然在自己占据他的身体之前他已经死了，但是毕竟现在是在背负着他的人生和记忆而活着。 “不知道呢，哥哥现在的身体除了境界以外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说不定睡一觉后就能变过来吧。” 海灵的这种态度基本就是自暴自弃。 “真是的，那还是先把它的……啊？喂喂！这是……” 罗慎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只能顺其自然，似乎目前还是先把黑死鲵的魂玉拿出来为先，可是当顺手揭掉身上披着的那块黑死鲵外皮之时，身体又像吹气一样膨胀了起来，在海灵见到鬼一样的表情之中又变回了巨汉的模样。 “不是吧……这都行？” 这一次海灵算是彻底被吓到，所以没有直接用手指，而是折下了一段树枝捅着罗慎的手臂。 第9章 惹不起也躲不起怎么办 “境界恢复到六相战士了……该不是和这张皮有关吧？不，说不定是和……衣服有关。” 本来罗慎以为黑死鲵的外皮说不定有着奇妙的功能，但是思维一转，突然想起了海灵被拟骨虫吞噬的时候自己由于愤怒而爆掉外衣的时刻，那时便是从这个弱一些的身体一下子变成了巨汉的模样。 想到这儿，罗慎立刻奔进山洞找到了那件充当包袱皮的长袍套在了身上，果不其然，当衣服一上身，立刻就变会了清秀文弱的模样。而且试来试去还发现了其中的规律——身上的衣服覆盖程度大于三分之一左右的时候就会变化。 这也……太扯了…… “哥哥，以后你就保持这个样子，即能隐藏修为又能防备万一，反正一脱衣服马上就能两边切换，就是洗澡或者啪啪啪的时候麻烦了。” 海灵自然在罗慎尝试的时候百般取笑，但笑厌了之后稍经思索就明白这个身体实在是方便得很，也算是一件奇遇。 “我没什么好隐藏的，只是我占据了他的身体就该以这个样子存在，这些东西没地方放了，丢在这里吧。” 穿上外衣，恢复了少年模样的罗慎蹲在山洞中翻检着带来的东西，两个绣花包是钱袋，一个里面有百余枚金光闪闪的圆形硬币以及自己的门派令牌，另一个则是满满的黑色的硬币。 那种金色的虽然不是纯金，但名字也叫金币，黑色的名字叫“小钱”，也就是零钱。 有一叠书信本子，全部都是家书，除了与父母相互问安的书信以外，还有一封父亲寄来的，内容是告诉自己假如看到了大哥罗恒就立刻把他带回家参加殿前比武，这位大哥是个极品路痴…… 而最为珍贵的则是一个小小木匣。 “这里面有好东西，不过哥哥多半要失望。” 隔着木匣，海灵就仿佛嗅到了里面的味道，而且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失望？夸张了吧？我有什么可失……” 罗慎笑着将木匣启开，果然是好东西，木匣刚一开启，炫目的红光就钻进了眼睛，显然是某种奇珍。 在木匣当中垫着柔滑丝绸的凹槽里面躺着小小的半透明果冻状物，不规则的外形就像是一枝珊瑚，然而的确是柔软的，按上去还会变形。 仔细想了想，罗慎这才想起这是父亲准备让“自己”交给青越宗掌门的东西，也就是给老师送礼。东西也确实贵重，乃是九十万大山当中蛮人巫医提取百花异草之精华所炼成的一种奇药，名叫木神晶，服用之后对修行大大有益，只是不晓得有多大的效果。 “如果哥哥过几天没有东西可吃的话，可以考虑用它填肚子” 海灵轻轻地拍打着罗慎的右肩“安慰”道，这种东西罗慎现在不管吃多少也只能顶饱了，和馒头没有任何差别。 “吃什么吃，必须还回去，这些信也是，一会把黑死鲵的皮剥下来当包袱吧。” 那些信件当中满是父母对儿子的期待与关怀，罗慎粗粗地扫了两眼就觉得鼻头发酸，明明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生身父母，但融合记忆之后一切都是感同身受，痛苦之情依然不断涌出，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丢掉。 “哥哥，我不远几十万里来到这边，怎么会没有纳物的东西呢？” 见罗慎的脸色不好，海灵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情。 “啊？难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罗慎连忙将目光投在带着的戒指上，在海灵的示意之下将神识探了进去，果然里面有一个不小的空间，将包袱里的东西全部塞入也不会占多少地方。 不过这个东西……最初并不是一个戒指，而是一个铃铛。 “满意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把魂玉取走后出发吧。” 海灵耸了耸肩，倏地钻回了戒指当中，沉默了下去。 罗慎望向太阳，现在也不愿在这荒凉的地方继续待了，尤其是没有食物的情况下，而记忆中也有了走出这禁地的方法，于是出洞取了黑死鲵脑中拇指大小的魂玉之后便毫无挂念地离开了山洞。 所谓禁地不是说不让出入，只是境界不足的弟子不让进入而已，本身这里就是青越宗修行的一个地方。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在禁地当中设有只有青越宗弟子才能使用的路标，只要用记录身份的门派令牌就可以使用。 但是寻到路标这件事本身不易，没到一定范围之内令牌是无法显示路标位置的，所以最终还是在瞎碰瞎撞，不过只要沿着一个方向走的话相信一定能找到。 “三天了，还是毛都没有。” 深夜，抬头也只能看见丛丛的树叶，根本就望不到什么星空，罗慎叼着一根草茎靠在大树上闭目养神，顺便抱怨一下自己的方向感。 现出身形的海灵则坐在罗慎头顶高处的一根Y字形树枝上，无聊地踢着粉嫩的长腿，足踝上系的丝带也随之来回拂动着，只要下面的罗慎一抬头，就能看到值得用节操来交换的春光。 但罗慎却没有这个意思。 由于沾染了黑死鲵的毒血，所以不用担心半夜会遭到魔兽的突然袭击，只要晚上找棵大点的树爬上去即可，不过罗慎现在还不想这么做。很奇妙，在山洞中修行之时不眠不休也不觉得困倦，现在却需要晚上睡上一觉才行，也许自己的身体还有着更多的秘密等待发掘。 “总有一天出得去……大概……” 海灵也只能轻声安慰，而且这安慰好像诚意不足，海灵身为异邦人，对这深山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呢。” “反正我又不用走路……哥哥！快上来！” 树上海灵慵懒困倦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沉声对罗慎发出了警告，罗慎未加多想，直接一纵身跳到了树上。 登高望远，刚一上树罗慎就明白海灵看到了什么，大约距离此处十五棵树左右的地方，树梢之上盘踞着一头水桶粗的巨大白蟒，似乎刚刚爬上树的模样。 那白蟒的巨头呈尖尖的三角形，显然是一种毒蛇，身体侧面像排列着一长条眼睛一般生着环环相套的圆形花纹，大陆上蛇的种类奇多无比，所以罗慎也不清楚这巨蟒的种类。 对于罗慎来说，所谓“毒”，另一重意义就是免费送给自己的礼物。 “干掉它？” 罗慎舔了舔嘴唇，这几天也杀了几十只不同种类的魔兽，但肉的口感普遍不敢恭维，而且绝对不会再吃虫卵的，蛇肉感觉应该比那些奇形怪状的魔兽好上很多。 “干掉？我感觉那至少是一相灵使级别的魔兽，而且这东西可和黑死鲵那种只会喷毒的不一样，还是小心……” “小灵！什么东西！” 高空中突然劲风大起，一个盘旋着的五彩巨影遮天蔽月地向着白蟒俯冲过去，竟是一只巨鸟。那巨鸟身形庞大，飞行的速度却胜似寻常鸟形魔兽，罗慎只能看得清隐约的彩色影子，看不出那巨鸟的形貌。 “血鸩！那是魄师级的魔兽！哥哥趁它没看见快点跑！绝对打不过的！” “好……这就……” 本来想看看能不能趁蛇鸟相争拣点漏，听海灵一说，罗慎连忙丢下了捡漏的幻想，跳下树枝就头也不回地狂奔起来。 名为血鸩的巨鸟的确没有理睬罗慎，因为它的目标是白色巨蟒，那白蟒也发觉了空中的血鸩，顿时像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唰地游下大树没命地窜去，逃跑的路线偏偏就是罗慎逃开的方向…… “嗷！” 血鸩眼力甚毒，被盯上的猎物就绝无逃走的可能，在高空中双翅一振，勾型的鸟喙猛地张开，口中冒出了灼热的气息。 “我靠！这东西怎么追过来了！有没有节操！” 全力逃命中的罗慎听得身后响声不对，一回头却看到了贴着地面游来的白蟒，心中暗暗叫苦。还没等想出甩开白蟒的办法，空中突然压下的庞大气势令罗慎呼吸一窒，紫黑色的火球随之从天而降。 白蟒生死关头再度猛力前窜，颜色怪异的火球却拐了个弯向着白蟒尾随而去，丝毫不差地轰在白蟒粗长的身躯中央。 此时，血鸩飞行的投影也出现在罗慎头顶。 第10章 莲台降临 “靠！幸好它不会抓我！” 罗慎心有余悸地逃着，刚才回头的一瞬间便看到了从天上飞下一个一看就觉得呼吸困难的巨型火球。白蟒也是个皮糙肉厚的魔兽，然而当它沾上那个火球的时候，立刻全身燃起了黑色的火焰，没等哀嚎翻滚便已经被烧得通体漆黑僵在地上。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因为血鸩的影子从头顶掠过的震撼让罗慎不敢再浪费丝毫时间，虽然血鸩的目标是白蟒，但没法确认它正餐之前需不需要开胃菜。 血鸩也确实没有立即抓捕罗慎，直接飞冲而下攫起了白蟒再升空而起，方圆五十步左右被血鸩双翅扫倒的树木均被灼得漆黑乌焦，就像变成了煤场一般。 “血鸩讨厌低的地方！它只能在高崖上停留，所以绝对不可能生活在这里，多半是路过时候看到那大蟒蛇才出现的。” 海灵没有藏进戒指，而是随着罗慎的奔跑而同步飞行，沿途遇到的树木障碍之类尽数从中轻易穿过，与一团空气无甚区别。即能伸手拿起物体，又能穿过障碍，这其实是灵魂强度极高的表现。 “魄师级别的就这么强？” 见身后没有什么东西追来，罗慎提起的心这才稍稍放下，除了实力相差太多以及某些秘术功法外一般情况下没法准确地看出对手是什么境界，只能从灵气和战斗来大体推断，不过罗慎总觉得海灵在这方面有着特别精准的判断能力。 “我只知道最低级的血鸩也有魄师的程度，可能刚才那只更强一些吧，虽然也是有毒的魔兽，但是血鸩吐出的毒火主要还是一种火焰，哥哥你绝对不能和它硬拼。幸好它只有捕食有毒魔兽的本能，要不然……” “等等……你说它有捕食……有毒魔兽的本能……” 罗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越来越青。 “黑死鲵的血！” 海灵与罗慎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身后的高空当中传来了呼呼的振翅之声，光是身体就比大象还庞大的斑斓怪鸟真的追了过来。 夜空当中急速飞行的血鸩速度比罗慎奔跑不知快上多少倍，是以它可以慢条斯理地吃光白蟒的肉体之后才开始行动，刚才拼死拼活跑出的这一大段路竟然只有血鸩一个振翅的距离。 这血鸩着实是一种色彩绚丽的魔兽，就像多数五颜六色的毒菌一般，红，黄，蓝，绿，紫，五种颜色在血鸩的身上绘出了摄人心脾的绚丽花纹，可是罗慎绝对没有心情去欣赏自然之造物神奇。 “和它拼了！” 寻思左右也逃不掉，罗慎拳头一握就要转身，管他什么境界不境界，拼一把兴许还有活路。 “不行！它不会落地，周旋一下兴许会知难而退——有火球！” 即使拼命罗慎也没有翅膀，最终仍然和逃跑一样会陷入被动，海灵在监视血鸩动作的中途快速地扫视了一圈附近的地形，只有树林而已，找不到山洞或者类似的掩体。 血鸩也知道眼前这个小小的目标难以扑击，自己又不能降落到如此讨厌的地面，直接张口向着罗慎喷出了火球。 带有剧毒的火焰球从天空落下，与血鸩超快的速度相比这个火球可以说慢得惊人，但若是与罗慎奔跑的速度相比就要胜上一筹。 介于深紫与黑色之间的火球只是静静地燃烧着，连追逐的过程当中都没有发出半点燃烧的声音。然而罗慎却很清楚火球在自己身后什么位置，因为随着火球逐渐追近，奇怪的压抑感越发沉重地侵袭着自己的精神。 罗慎不懂任何轻身功法，只能在树林当中躲开前方一棵棵树玩命奔跑，好在对“跑”这种事情上罗慎一直有着相当的心得。 可火球追逐的方式更加简单粗暴，眼看一颗合抱粗的古木挡住了火球的进路，那火球便悄无声息地从古木当中穿过，留下了一个漆黑的印记，不一刻便从古木的对面再度钻了出来。 火球通过的黑色印记像把白纸浸在墨汁中一般迅速扩大，很快整株树就化作了焦黑的炭，血鸩空中振翅而飞，风压吹过这颗已经变得漆黑的巨树，片刻之间便化作无数的粉尘。 “向下出拳！趴下！” “噢噢噢噢！” 收到海灵的指示，罗慎右手运起灵气，喷射出白烟的重拳向着脚下地面狠狠砸去，轰然声响当中脚下塌陷出了方圆十几步的深坑。罗慎记得刚才好像看到这种火球是能拐弯追踪的，但他也同样相信海灵不会让自己做出无谓的举动，一个虎扑趴进了坑洞底下。 千钧一发，罗慎出拳的动作花了一点点时间，就在这个空档当中火球正好追到，就在趴下去的那个瞬间从坑洞的上面掠过，同时也穿过了尚在坑洞上方的海灵，把她当做了攻击目标。 “起来！向前继续跑！” 海灵指着正前方高声喊道，依照常理，现在转换方向似乎是更好的选择。罗慎也没有考虑更多，爬起身来就像前冲去，奇怪的是那气势汹汹的火球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哪去了！” “烧尽了！” 奔跑之时简简单单的一问一答解开了罗慎的疑惑，火球追逐的一路烧掉了不少树木藤枝，裁纸刀虽能轻而易举地切开层层薄纸，却也总有磨钝的一天，海灵正是看出火球的能量不济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盘旋中的血鸩显得有些恼怒，悠长的啸叫声又增大了几分，喙中冒出的热气开始渐渐聚集，令血鸩整个头部都在放射着灼热的火焰。瞄准了地面目标，血鸩振翅的动作突然变了，上下有规律的震动使得它停留在空中一动不动，张口向下方吐出了粗大的火流。 海灵对血鸩的攻击方式也了解不多，没想到还会喷出这种火流，而这黑紫色灼热火流比先前喷出的火球要强力许多。 罗慎觉得头顶正上方像是太阳坠落了一样焦热无比，抬头一看，高空中一条火焰瀑布熊熊燃烧着飞降而下，竟然避无可避。 “海灵盾！” 危机之时，海灵冷叱一声，双臂上下相叠，两掌向前同时推出，掌心弹出四片菱形的碧蓝晶片拼合成了十字星形状的晶莹坚盾，将天上降下的火流挡得严严实实滴火不漏。 血鸩喷涂的毒焰固然恐怖，海灵纤弱的身体却在罗慎面前筑起了隔开生死线的铜墙铁壁，凭一己之力抵抗着血鸩的劲猛威势。 “小灵！” 罗慎焦急地大喊起来，海灵出手虽然挡住了血鸩的火流喷射，但这盾牌的坚固程度与持久时间罗慎一无所知。 “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海灵咬着嘴唇强顶着灼热的焰流，清澈的双眸当中染着不服输的斗志，一时之间血鸩也毫无办法，只能继续喷吐着毒焰相持。可是毕竟海灵只是灵魂体，也许放出的盾牌消耗实在太大，那半透明的脸蛋却无法冒汗，表情显得越来越痛苦。 虽然血鸩的攻击被海灵挡住，但周身的空气烤得罗慎五脏六腑烧焦了般地难受，那已经不是单纯的灼热，若非有灵气护体，恐怕早就连人带衣服都烤成了黑烟。 “可是……你！” 忍着炎热的罗慎想看看海灵状况如何，一抬头却骇得双眉直竖，瞪着眼睛无法说话，那绝不是错觉，海灵身体的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 “嘿嘿……哥哥……我……没事……” 察觉了罗慎的惊骇，海灵硬分出一丝神智勉强地对罗慎笑了一笑，却像是在回头落泪。 “我去引开它！” 这一刻罗慎心中瞬间下了决议，明知凶多吉少，但这样坚持下去也没什么区别。罗慎仰头向着天空中的血鸩大叫一声，从海灵的盾中钻出向前猛奔而去。 “哥哥！” 仍在苦苦坚持的海灵突然觉得压力骤减，定睛一看却只看到了罗慎奔跑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喊叫立刻回荡在山林之间。 罗慎想得很简单，与其两个人一起消失，不如以自己的命换取海灵的活路，只是那些约定都没法完成了。这些日子与海灵共处的点点滴滴从罗慎眼前走马灯一般划过，即使夹杂着各式各样的坑爹事情，但回想起来却如此让人不舍…… “小鸟，既然让本尊看到了，你就休想再动伤人的念头。” 令人心潮荡漾的甜腻女声仿佛在千里之外响起，却一瞬便飘到了罗慎面前，绝望之中的罗慎不禁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出现，或者从一开始就在这里，罗慎呆呆地以崇拜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庞然巨物。 那是一辆巨大得已经失去了比例的金属战车，高度也颇为惊人，像是一座能够行动的四边形金字塔。方形的车底由八只同样由金属构成的机关猛兽承载着，猛兽双眼灼灼有神，仿佛真正有生命的魔兽一般咆哮不已，咆哮之声却颇有法度，听起来有如在齐声高歌。 车身四周布着精雕细琢的精巧方台，每个台子之上均镶嵌着一个半身的机关力士，有男有女，老幼不等，手持锣鼓铙钹，琴瑟琵琶等诸般乐器，奏着从未听闻的华美乐曲。这些机关力士乐队有如宝塔一般层层堆叠，总共三层，每一层三十六人。 三层之上的宝座被五色闪耀的华盖遮住，看不清座上之人的面貌，华盖顶上立着两只栩栩如生的机关凤凰，赤红的羽毛仿若正在燃烧一般放出绚丽流光，凤凰每鸣一声华盖便有五色花瓣纷纷洒下，香风四溢。 “这就是……莲台……” 罗慎已经忘却了自己还在被血鸩追杀，而不可一世的血鸩却收声敛火，向高空猛一振翅惶惶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