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被贬途经林甸村 十年一觉成书籍 话说某朝某代政治混乱,奸臣当道,好人不得安生,某朝廷要员郭领先因开罪皇亲国戚被贬回乡。途中经过一清幽小镇,被这里的风光所陶醉久久不忍离去,遂买了处闲宅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十年,其间经历种种离奇荒诞之事,编辑成书,唤作《梦呓录》。两千多年后,此书被考古人员意外地发现,经过古文学家的编译之后,惊倒了所有在场的人。你猜怎么着?原来书中所记之事竟是当前正在发生之事。 原来郭领先所居的镇子聚仙镇所属九九八十一个村庄、八十一个庄园乃聚天地灵气、万物之魂打造而成。村与村之间景致铺陈大相径庭,风格迥异。村子、庄园以及路道的命名也很有特点。有领引时尚的先锋村、有盛产稻米的五谷村,有专门规划发展的建设村,另有文化村,小康村、电力村、太空村、品茗村、美食村、园艺村、古玩村、攻关村、仿古村、歌乐村等;庄园主要有桃园、茶园、葡萄园、香蕉园、苹果园、金鸡园、百兽园、芳香园、科技园等;道路有通天路、聪明路、忘忧路、友谊路、奋斗路、逍遥路、孤独路、七星路、长生路、僚倒路、黄金路等。每条路上都设置了众多的机关,切换机关,你可以从这条路步入另一条路。不同的路、不同的村庄连接着不同的命运。 初来乍道的郭领先由于不明白其中的玄机,误打误撞走上了通天路。通天路上的机关是所有道路中最多的,单是子机关就有三十六道,启动子机关,分别可以通往外太空、未来世界、白垩纪、神仙岛、甚至鬼域世界;另有八十一道转换机关能够通到各个村庄和庄园;一道总闸,通往外界。 郭领先刚一步入通天路,顿觉四体通畅,惬意无比,浑身轻松,这个时候,正巧有一飞鸟从郭领先眼前经过,假设没有这个飞鸟,或者即使有但是飞鸟仅仅是用它的翅膀扫了一下郭领先而没有做出更为过格的事情,飞鸟便不会遭到郭领先的痛斥,而郭领先也会从此踏上忘忧路,但是飞鸟偏偏在它经过的时候,在郭领先的头上拉了一泡屎,这泡屎拉得郭领先兴致全无,口吐脏话:“该死的!连你也来欺负我!”郭领先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竟中了魔界的咒语,霎那间,郭领先便飞花碎玉般不知了去向。 第2章 蹊跷怪梦笼罩林甸村祸事连连仙园变鬼园 林甸村是一个宁静的村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太平祥和的日子。这个村子叫林甸村,之所以这样叫是因为村子被群山万木所包裹,山与山之间,又绕有绿草芳甸,清河溪流,冬听雪花片语,夏听百鸟齐鸣,宛若一世外桃园。林甸村共住着几十户人家,村民之间和乐融融,相处得像一家人似的。忽有一天,全村人变得躁动不安、相互猜疑起来,他说他家的鸡被偷了,她又说她家的狗丢了。一向被称为大善人的老真一家行为也变得异常古怪。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下午,才又恢复了正常。 老真家住在村子中间,三大间草房面朝南山。房西头儿接了个棚子,四周用栅栏围起个大院子,院子西南角搭一个两米多高的玉米篓子,院子东南方矗立着一个高高的柴垛。院子前面直到山顶,辟出一个园子,里面种些蔬菜、水果之类的。老真家的水果从不拿到市场上卖,收获的时候,喊大家过来,一家分几个西瓜、一篮子沙果、丘子、李子等的。此外,真老太太还会施针治病,村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找真老太太,真老太太几针下去,一准解决问题,却从不收取任何费用。故此,村民们称这一家子人为大善人。 老真头和老伴真老太太已七旬有余,仍身板硬朗、精神头儿十足。膝下一儿一女,都已成家并育有子女。女儿远在千里之外,老两口和儿子一起过。儿子儿媳住西屋,老两口带着两岁的孙女贵珍住东屋。贵珍是真老太太的儿子真满意起的小名,因为有个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将是老真家的贵人,真满意便想了这么个名字。真老太太却不习惯这么叫,“贵珍贵珍”,听着别扭,还是叫丫头省事儿,女孩子嘛,不叫丫头叫什么? 昨晚,真老太太一直没睡安稳,刚闭上眼睛,眼前就有黑影晃来晃去。睁开眼,黑影没了,再闭上眼,黑影又来了。接着大脑周围充满了一片滚木雷石的声音,后来声音渐行渐远。真老太太看到一个佛走过来,迎面遇到了一个石人。 佛问:“尔从何处来?” 石人曰:“来处来!” 佛又问:“到何处去?” 曰:“去处去。” 佛道:“我来渡你,如何?” 石人笑了笑,摆手:“吾非同道。” 佛曰:“尔必悔之。” 石人也不理会,径自向海边走去。 紧接着,真老太太的眼前又出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大海,一只海鸥在海面上下盘旋,左右翻飞,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这个时候,突然从天空中传来了一位少女的声音,少女身披洁白的羽毛,驾一缕祥云,正兴奋地大声呼喊着:“太美了!太美了!”正当少女极度亢奋之时,忽觉脚下一滑,沉入海里。 “救命啊!救命啊!”少女发出了求救之声。 海鸥看着水里挣扎着的少女,心中甚感好笑,道: “这里没人能救你,你只有自救!” “你是谁?”少女问道。 “我是上帝派来的使者!” “使者,请救我!” “吾非同道!”海鸥狂笑着。 “快救救我,我不会游泳!” “你会的!哈哈哈!” 海鸥又一阵狂笑。不多时,少女便失去了挣扎的力量,逐渐模糊了意识。少女醒来时,发现自己乌黑的长发已经雪白如霜,白嫩的手指枯槁如柴。四周一片死寂,毫无生机,当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生活的村庄时,发现村里的年轻人和孩子都变得老太龙钟,面无表情。 第二天清早,不知为什么,真老太太和全家人就变得异常狂躁起来,每个人说话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一向恩爱的老夫妻竟然叮咣叮咣地吵起架来,儿子、儿媳也不知为什么动起手来,儿媳把正在淘着的麦子扬了一地,儿子把家里的家什一顿乱摔,吓得丫头在屋里头嗷嗷地大哭。 到了下午两点,风波终于平静了。丫头在真老太太的怀中打着盹,却一直不肯睡,闹着真老太太给她讲故事。真老太太抱着孙女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小板凳上,喃喃地问:“讲什么呢?就讲小黑龙吧。” “不,昨天刚听过!”大丫撅着小嘴,一个劲儿地摇头。 “花木兰?” “前天听过!” “杨家将?” “也听过了。” “好!那奶奶就给你讲个没听过的!” 真老太太想了想,讲道:“很久很久以前,长白山脚下不知打哪儿冒出了一条小河。河水又清又凉,喝一口甜滋滋的。一天,有个采药的青年叫石望的从很远的山里采参回来……” 丫头在真老太太的故事中慢慢梦着了。真老太太看着熟睡中的丫头,想起了昨晚的怪梦。虽然只有些零散的片断记忆,那梦中的黑影却一直在真老太太的脑海里萦绕,令她毛骨悚然,并且渐渐放大,露出一张血盆大口,两只摄魂的眼睛死死盯着真老太太,追着她而来。 当晚,真老太太刚闭上眼睛,又做起了怪梦。这次的梦是接着昨晚继续的,真老太太终于看清了那黑影竟是天上的月妖,月妖变作滚石的形状从天空中呼啸而来…… 次日黎明,村子里的男人们竟然齐刷刷地不上工了,饭也没吃就凑在一块打起了麻将、喝起了大酒。女人们在家里不是化就是描的,被子不叠碗不刷的,到了晌午快吃饭的时候也不去做饭。男人们终于觉得饿了,招呼各家的老婆子送饭来,竟没一个应声的,没辙,最后大家便各自散了。男人们回来后一肚子里火,冲屋里大喊:“都死光了!没一个出气的?” 孙秀听见丈夫真满意的骂声,不紧不慢地回道:“骂吧,使劲儿地骂,你妈也在屋呢!” “别往我妈那儿扯,只说你,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喊你那么多声没听见!老子回来也不出来伺候着!”真满意没好气儿地斥着。 “敢情您是谁家大少爷吧,您走错门了!”孙秀丝毫不示弱。 两人正僵持着。隔壁屋子里传来了老两口的争吵声。 “那么大岁数了还画什么画,也不怕人家说你老妖精?” “怎么那么大岁数了?我画我的关你什么事?” “你要不是我老婆我才不管你呢!” “用你管!你管好自个儿行了!” 真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只听叭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被老真头摔在了地上。 “呀,长脾气了!你摔我也摔!” 接着屋子里又是一阵狂风暴雨。丫头被大人们的吵闹声吓得钻进了柜子不敢出来,躲在里面睡着了。当时针指到了下午1点钟时,吵闹声、摔打声突然间嘎然而止,大家伙这才发现大丫不见了。 “大丫——大丫来——” 真老太太挪着小脚往外走,边走边喊:“大丫——大丫来——” 孙秀则挨家挨户地问着:“见到我家贵珍没!” “你们家贵珍也没了!这可怎么好!铁蛋、我的铁蛋!你哪去了?你可让娘怎么活啊!” 原来,在大人们吵闹的时候,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找到一起,离开了林甸村,几个小些的孩子有的掉进了井里摔死了,有的被吓出了癫痫,有的被狼叼走了。当人们回过神来发觉这一切时,为时已晚。 “大丫——大丫来——” 真老太太喊得嗓子都快发不出声来了,还不见大丫的影儿,急得老太太火上房似的。正当老太太万般绝望之时,小双娘抱着铁蛋急冲冲地跑进院子:“婶子!婶子!你快给瞧瞧吧,你看看这孩子这是怎么啦!” 真老太太瞅瞅小双,面色发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按过仁中了吗?”真老太太问。 小双娘道:“按过了!” 真老太太道:“快放炕上,让孩子平躺下。”此时,真老太太也顾不上找寻大丫了,踮着小脚赶回屋里,镇定了一下心情,为小双施起针来。真老太太分别在孩子的心俞、百会、中脘、身柱下过了针。不一会儿,小双醒了过来。小双娘千恩万谢,真老太太道:“以后这孩子得精心伺候着了。明天这个时候你再过来一趟。” “还得来?” “嗯!得连针十天,十天之后歇个三五天再针十天!这么小的孩子,千万别让他落下病根!” “那让您受累了!婶子!” “乡里乡亲的,说那些干什么!” 小双醒来后,手指着脚尖的方向,“啊,啊”地叫着。真老太太顺着小双的指向看去,柜门吱呀呀地开了,露出一个小脑袋。小脑袋一出来,真老太太一阵狂喜,竟乐掉了下巴。孙秀一家人等听着信儿匆匆赶了回来,抱起大丫左亲一口右亲一口。 第二天一早,村子里的男人们又木个张地聚到了一起,抽烟喝酒打麻将。大家正玩在兴头儿上的时候,孙秀忽然跑了来,道:“满意,快回家看看吧,家里到处都是老鼠、蟑螂、都没个人待的地儿了。” 真满意只专注于麻将,至于孙秀说了些什么,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满意!”孙秀提高了嗓音再次喊道。 真满意还是没听到。 孙秀腾地一下火冒三丈,把麻将桌掀了,大喊道:“我说什么你听见没?” “呸!臭娘们,还在这儿撒泼,还不快滚!” 真满意说着,抬起手冲着孙秀就是一巴掌,打得孙秀眼前直冒金星。大伙也不劝架,只在一旁看着热闹,有的还嘿嘿直笑。 真老太太在家待不下去了,拄着拐来到了喜旺家。只见喜旺媳妇小芹正和喜旺在院子里撕扯着。 喜旺说:“让我去吧,我就再玩这一回!” 小芹道:“那东西不能沾,沾上了就抖不掉!” “人家的男人能玩为什么我不能玩!” “人家有钱,老祖宗给留下金山银山,几辈子都花不完输不完,你什么也没有,就一个老娘还卧病在床等着你来养!” “谁家没有爹和娘要养!” “反正你就不能去!” “我就去了你能怎么着!” “你去我就走人!” “有本事你走!”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越吵越凶,真老太太在外面听得真真的。 “你就让他去玩吧!”真老太太抬起拐杖,扣了扣大门,道。 “大娘,你怎么这么说呢!” “不让他玩,他便在家作你!不如依了他!” “可这日子怎么过呀!他老娘随时随地都离不开人!要不是昨天他去那玩,俺家小玉也不会……”说着,小芹泣不成声。 “小玉怎么啦?” “让狼叼走了!” “有这事?”真老太太顿了一顿,接着说:“你怎么知道的?说不定孩子藏哪了,再找找看!” “都找过了,昨儿傍黑的时候,梅子过来说,她看到一只狼叨着双鞋,那鞋像是小玉的!” “哎!”真老太太哎了一声,忽然想起自己的孙女大丫来,刚才心里一直犯闹,竟忘了大丫了,于是真老太太慌慌张张地回到家。 你猜真老太太回家后看到了怎样的一幕?只见大丫的身上爬满了老鼠、蟑螂,却丝毫不害怕,甚至还揪着一只小老鼠的尾巴,嘴里喃喃地嘀咕着:“老鼠老鼠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郭领先飞化之后,灵魂被嵌在了聚仙镇的上空,身体的各个部位却散落在了几个不同的村子:大脑去了先锋村、眼睛到了林甸村、耳朵去了歌乐村、嘴巴去了美食村、鼻子去了古玩村、手脚去了太空村、肝胆却了百兽村。 先前林甸村所发生的一切恰巧都被郭领先的眼睛看见了。就在来到林甸村前的一刹那间,郭领先通过时光隧道看到了自己老去时的样子、亲人们痛哭的场面,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孙子以及无数子孙繁衍生息走过的痕迹。郭领先心想:我一定是死了,这里就是鬼门关了。可是,怎么没见黑白无常来索我的魂魄?莫非这里是仙界不成? 郭领先的眼睛被镶嵌在了老真家南面石头院墙居高的一块石头上。目睹了老真家十年来所发生的一切。 如此的情景一直在林甸村上演着,这个村子仿佛中了邪,晚上大家都做着和真老太太太一样的梦,这个梦串起来又是个鬼片连续剧。村民们不知是被梦搅得还是被鬼附了身,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又神经质地做着各种奇怪的事情。这种情景一直持续到中秋节前夕。 第3章 外乡人借宿老郑家 奇珍宝预演来世梦 一日,大家玩过了、摔过了、打过了之后。真老太太又在屋里为一患者施着针,只听外面“咚咚咚”,传来了敲门声。 “有人在家吗?” 一位白发老翁站在外屋门口。 “给口水喝吧。” “秀儿,你去把茶沏上!我把屋子拾掇拾掇!”真满意吩咐道。 真老太太接着施针,真满意在一边打扫着“战场残局”,老真头把白发翁让进了旁边间并出来的一个小屋。两下坐下之后,老真头问道:“老哥,您是什么地方人!” 白发翁四下瞅了瞅,见屋内无人,突然起身向老真头拘了个躬道:“爷爷安好!” 老真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爷爷,一会儿我讲个故事就会明白了。” 孙秀递过茶水,白发翁和老真头各接过一杯。孙秀出去后,白发翁附在老真头耳边说道:“她将是我的母亲!你将有三个孙女,两个孙子,我就是你的第一个孙子!” 老真头料定白发翁必是胡说八道,也不言语,只在一旁听着。 “两年后我将托胎作你的孙子,不过我不会在你家停留太久,在我一岁的时候,为了制止月妖祸患人间,我将被太上老君拿到炼丹炉里炼制仙丹。” “哦,有这等事?”老真头仍不信白发翁的话。 “您别不信!爷爷!”白发翁看出了老真头的心思,“这样吧。我先给你看样东西。”说着,白发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型录像机。 “这是什么玩艺儿?” “录像机,我从美国带回来的!” 白发翁打开开关,一个个生动的画面栩栩如生地呈现在郑老头的面前。 白发翁道:“我本天上莲花童子,上承天命,经历九九八十一次轮回之苦,被太上老君拿作炼制仙丹之用,以养天地精华,克制月妖邪气。击退月妖之后,我被放在了嫦娥的广寒宫内。一日,美国宇航员登陆月球后,把我重新带回了地球,被某科学家作为研究长生药不老药的实验用品,没想到我再次轮为人形后却以3倍于正常人的速度生长和衰老。您现在所看到的是公元2001年的我,相当于地球人年龄的30岁。” 白发翁滔滔不绝地讲着,老真头只当在听神话,笑而不言。 “开饭了!爹!桌子放哪儿?”孙秀帮着婆婆做好饭后,冲屋里喊道。 “放当院儿!” “哎!” “走,咱洗手吃饭去!”老真头拍拍屁股,道。 “不了,我该走了!” “走?往哪儿走?到家就是客!今晚就住这儿吧。” “好了,茶也喝了,话也说了,您老人家保重身体!”白发翁说完,化作一股莲花雨消失在天尽头。老真头只当是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 “看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候,一满身泥巴拄着拐的老头儿两只乌黑的手在老真头眼前晃来晃去。 “奇事!奇事!” “什么奇事?说来听听?”老头儿笑嘻嘻地道。 “你是谁?” “我是谁?刚才我不一直陪你喝茶来么?” 老真头若有所失地道:“哦!”心想,“难道是我眼花了?” “你刚才是这幅打扮吗?” “怎么不是,不信你问外头你当家的!” 老头笑嘻嘻道。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留我睡觉吗?怎么,怕我脏?那好,我走!我走就是了!”老头说着装腔作势地拄起拐杖要往外走。 “别的,老哥,我刚才打了个盹儿,刚醒,别见怪!走,咱吃饭去!” “哎,这就对了!我就知道你这人不会以貌取人!” “老哥,你哪里人!” “哎,说了你也不知道,只管叫我外乡人就是了!” 两人洗过手,来到了当院,院子刚刚被真满意打扫过,并且掸过了水,在房西头还有一堆熏蚊子的篝火没有燃尽。院当中,支着一张小方桌,桌子上摆着一篓子煎饼、一篓子仍滴着水的大葱、一碗大酱、一盆子土豆炖豆角。 “来,吃饭!” 外乡人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坐下,拿起筷子便开吃。 “这是刚下来的五月芒,您尝尝!”老真头指着盆里指了指。 外乡人道:“老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若真想让我吃,这一盆子也不够,还是你们自个儿享用吧,我倒要尝尝人间的煎饼是个什么味儿!” 大伙儿都憋着乐,只有孙秀扑哧一声乐了:“大叔,敢情您住天上呢!” 外乡人道:“侄媳妇儿,你好聪明,你怎么知道我住天上?” “您自个儿说的!您说您想尝尝人间的煎饼是什么味儿!” “哦,我是这么说的吗?” “嗯!” “真的?我真这么说?” “真的!” 外乡人嘿嘿两声,道:“侄媳妇儿,你听差了,能住天上呢,当然好啦,可那不过是想想嘛,我是说人家!人家!” 孙秀:“原来是我听错了!大叔,您尽管吃,锅里还有一盆子菜呢!” “当真?” “当真!” “那我可真不客气了!” “您吃吧,我这就去端去!” 外乡人见孙秀转身进了屋,一把把盆子拽到眼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边吃边说着:“不修今生修来世!不修今生修来世!” 饭罢,老真头回到屋,看到炕上有个录放机,不由皱起眉头来,外乡人道:“这破玩艺儿有什么科技含量!扔了罢!” 说罢,顺着窗子随手一扔,已被抛到了另一个山头。 “老哥,你真是,我还没等新鲜新鲜,你怎么就……” “老弟,别急,瞧我的!”说着,外乡人拿出一面镜子,“我这可是真正的宝贝!能上看五千年!下看五千年!横穿太阳系!纵达海底两万里!”外乡人拄着拐一蹦一跳地说。 “我不信!” 老真头摇摇头:“要真有那样的宝贝,中国历来的皇帝还用那些史官作什么?” “要不怎么说是宝贝呢!” “那我倒看看它到底宝贝在哪儿?” 老真头伸手去拿,被外乡人制止了:“哎,别动,你动了就不灵了!” 外乡人用食指点了点宝镜,道:“上看五千年!” 镜子里顿时出现了一个瀑布,瀑布渐渐拉远,在一山凹处,化作了瀑布泉,里面尽是些半裸体的男男女女,或横或卧或仰,泡着泉水。 “哎呀!老哥!你给我看的这是什么呀!”老真头有些难为情地说。 “哟,点错地方了,再说这也没什么嘛!我们的老祖宗不就是这样的嘛!”外乡人打了个哈哈,又指了一下宝镜,道:“下看五千年!” 外乡人在老郑家一住就是一年。这一年里,外乡人不是游山玩水,就是练武习字,从不帮老郑家干任何事。外人有些看不过去了,说你留这么个人在家白吃白喝,也不知咋想的。老真头老两口却说:“再吃能吃几年,他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没个家,咱能眼看着不管?”孙秀和真满意对此也不发表任何意见,这么多年,家里一直没少接济人,积德行善的事做就做了。 说来也怪,自打外乡人住下后,男人们不打麻将了、女人不闹了,村里一切恢复正常。 一年之后,外乡人走了。临走时把随身的宝物交给老真头,再三嘱咐:“此宝镜作镇宅之用,它能保佑林甸村一村人的安康,千万别让他落入外人手里。待你百年之后,可传给即将出世的孙女,你家世代必有享不尽的福禄!” 第4章 仙鸟托梦得千金 草房失火降大祸 外乡人走的当晚,孙秀梦见一仙鸟衔着个金元宝扑入她的怀里。梦醒之后,小腹隐隐作痛,知是要生了,喊丈夫真满意起来。屋子里一阵忙碌。老郑太烧好水之后,端进屋里,准备接生。 半个时辰之后,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这声音是那么洪亮、强健有力。大伙都说,这是个男孩子的声音,按生日、时辰以及各种的表象来看,应该是个男婴没错。婴儿一降生,这才知道,原来是个女娃。 邻居们听到了信儿,纷纷赶来贺喜。 满月这天,老真家喜酒从屋里摆到了院子里,又从院子里摆到了左右两个邻居朱大有和喜旺家。男的和男的一桌、女人孩子们一桌,大家猜拳喝酒庆祝,十分热闹。小芹和大有媳妇小满、小双娘帮着在一旁忙乎着。酒兴正浓的时候,有个要饭的打门前经过,知道里面正办着喜事。于是要饭的冲屋里吆喝道: “家里有人吗,赏碗饭吃吧!” 真老太太从笼屉里拿出一个雪白的馒头,馒头上有一个指肚大的红点,又拿了几个红皮鸡蛋递给要饭花子。 “大兄弟,吃罢!我给你盛碗菜去!” “多谢大姐,你真好心眼!好人有好报啊!” 要饭花子说着四下扫了一眼,问道:“家中添丁了?” “是!” “恭喜老太太!” “有什么好喜的,不过是个丫头片子!” “丫头好啊!” “到头来还不是给人家养的!”真老太太盛了碗菜,端给要饭花子,叹口气道。 要饭花子瞧出了真老太太的心思,安慰道:“老太太,放心吧,你们家子孙兴旺,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抱上孙子的!” “借大兄弟吉言!” 要饭花子吃完饭扑棱扑棱屁股走了。不多时,有个算命先生出现在门口:“算卦!算卦!五分钱一卦!不准不要钱!” “哎,这年头!”真老太太不想破坏了家中的喜气,拿出五分钱让小双娘递给算命的。算命的接过钱在手心里颠了个个儿,道:“老太太,还是算上一卦吧,俺不能白拿你的钱不是?” “走吧!走吧!”真老太太扬扬手,示意算命的赶快走。 算命的刚要抬步,却又停下了。 “老太太,不行,你家里有事,还是让我看看吧。” “没看我正忙着嘛!” “就耽误你几分钟,就几分钟!”算命的坚持道。 “几分钟也没有!快走吧,钱都给你了,你还在这干什么?” 真老太太说罢回屋招待主客去了。 客人散尽之后,天色已近黄昏,真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正歇息着。大门口又传来了算卦人的喊声:“算卦算卦!五分钱一卦!不准不要钱!” “算卦算卦!”算卦的冲着真老太太喊道。 真老太太道:“钱都给你了,怎么还不走?” “您还没算呢!” “我不信这个,你也别浪费时间了!” “老太太,您不为自己,也该为家里的人想想不是?您家里真的要有事!”“呸!乌鸦嘴!我家能有什么事!走走走!快走,不走我可拿笤帚了!” 算卦的见这架势,摇着脑袋走开了,边走边唱道:“好心的人啊你太犟,犟来犟去要遭殃啊要遭殃……” 这天夜里,真老太太一家人睡得正香,忽听房顶传来了劈里叭拉的响声,真老太太以来是耗子在作祟,还没等睁眼,已被屋里的浓烟呛得直咳,身上仿佛被烤得冒了油。此时,屋中热浪滚滚,屋外火光冲天,房顶的火舌直往下掉。真老太太料事不好,赶忙推醒了老头,唤醒了儿子、儿媳。 “快,先把孩子带出去!” 孙秀睁开眼睛,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压了千斤的重担,怎么也挪不动。真满意强支着身体起来,把两个孩子裹在被子里抱了出去,放在外面的小推车上。此时真老太太和老真头已经穿衣服起来了,老郑护着老太婆往外走。真满意还没等喘匀气,又冒着被火舌吞没的危险冲进了火海。 “你还回去干什么?” 真老太太见儿子返回屋里,急得直喊。 “秀儿还在屋呐!” 当老两口刚从火海里出来,只听扑通一声,整个房梁垮塌下去,老两口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转而抱头痛哭起来。正当老两口哭着的时候,老真头兜里的宝镜突然灵光一闪,化作一团紫气伸进坍塌的房里。不多时,昏迷中的孙秀和真满意便被带到了老真头跟前,灵镜恢复原状进了老真头的兜子里。这一切发生得是那么迅速,老两口只顾着伤心,丝毫没有察觉到。当老真头强忍悲痛准备冲进垮塌的房里看个究竟的时候,火已经奇迹般地灭了,儿子、儿媳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接受了外面新鲜的空气,真满意和孙秀很快清醒过来。 “怎么办?什么都没了!”孙秀道。 “只要人在就不怕!”真满意安慰道。 “可我们住哪儿呢?” “今晚先凑合着吧,明儿一早,咱收拾收拾东头那马架子!” 真老太太道。 “啥?”孙秀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马架子!” “那儿能住人吗?” “怎么就不能住人?那可是咱的根据地!早年我和你爹来这的时候,什么也没有,那个马架子还是你爹给我盖的新房呢!” “就算咱能住,这俩孩子这么小……” “小?山还是我在那生下的呢!” “就不能在别人家挤一挤?” “挤?这么大家子人,到谁家挤去?” “小双家不有空房子吗?” “不听说前两天刚住进了个木匠嘛!” “那合着咱们光帮别人了,有事的时候谁也帮不上!” 孙秀小声嘀咕了句,转过身看着小推车上的两个孩子,她们一边一个,睡得正香。 第5章 接二连三逢厄运 被逼无奈信鬼蛇 终于捱到了天亮,天上的星星陆续回了家。借着朦朦的亮光,老真头一家人带着没有被大火烧掉的镰刀、铁锹、镐头之类的农具和一口锅,来到了东头的马架子。由于年久失修,马架子上的一些木头已经烂掉了。老真头带着儿子满意砍了些木头,替掉了原来的烂木,又在四周围了用一些树枝加密了些。老真太太吩咐儿媳孙秀去自家地里摘些毛豆,自己则挪着小脚拣了些干树枝,待孙秀回来,用火石点着了树枝,烤起毛豆来。大家也顾不得洗手、洗脸,扒着毛豆香香吃起来。 “怎么样,咱们的新生活够刺激吧?” 满意瞅瞅孙秀,打趣道。 “你这名字真是没取错,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孙秀无奈地瞪了一眼丈夫。 “那有什么办法?事情遇上了总不能哭着过日子吧!”满意道。 “也是,你说得还真对!有几分道理!” 说话间,两个孩子已经醒了。大丫看到眼前的情景,使尽揉了揉眼睛。 “妈!我要回家!”大丫跑到孙秀面前,两手抱住孙秀的腿,喊道。 “孩子,咱以后把这里当家好不好?”孙秀犹豫了一下,道。 “为什么?” “咱家着火了,房子被烧了,所以……” “不要!不要!我要回家!”没等孙秀说完,大丫便扯开嗓子使劲喊着,“我不信!你骗人!” “妈没骗你!”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回家!奶奶,你带我回家!” 老真太太嗨了一声:“好!奶奶带你回去!” “娘!”孙秀还想说什么,老真太太摆摆手,道:“你不让她见着,她怎么能相信呢!” 老真太太把大丫带回原来居住过的大院,当大丫见到被大火烧毁的房屋时,幼小的心灵有些失控,啊啊地大叫起来。邻居们听见了喊声,纷纷涌了来。 “啊呀,这是怎么啦!” “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就是啊,昨个还好端端的,怎么一夜间就……” “嗨,真是水火无情啊!” 大伙正唧唧喳喳地议论着,人群里出现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老真太太一瞅,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外甥潘大海。潘大海五年前投奔老真太太而来,在老真太太家一住就是两年,两年后,老真一家人张罗着给他盖了三间上好的房子,又张罗着给他娶了亲,前些日子,潘大海媳妇就给他生了个双胞胎,现在一家四口过得正红火。其实,潘大海一早就看到了火烧的现场,只是没有见到人,还以为是遭了难,回家叹着气,听到这里有动静,赶忙跑了来。 “大姨!真的是你!”潘大海看到老真太太还活着,欢喜异常,停了停,又道,“我姨夫他们……” “他们都好,在马架子那呢!” “马架子?你们昨晚就住那了?” “不是昨晚,是今天凌晨。我们打算在新房子盖起来之前就住那儿了!” “那怎么成?那又潮,蚊子又多!不行不行!大姨,走!到我家去!” 老真太太道:“大海,你听大姨说,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大姨不能去麻烦你!” “大姨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当初要不是你帮衬着我,哪有我潘大海的今天!走吧,大姨,咱先回家,一会儿我再去把我姨夫他们接来!” 老真太太见潘大海这么坚持,不好直接回绝,道:“这样吧,大海,我先回马架子和你姨夫商量商量,你不知道你姨夫这人有多犟。你也回去,问一下海艳儿(潘大海之妻)是怎么想的。好吧?就这样!” “好!大姨,你等我的信儿!” 潘大海拨开人群,挑起水匆匆赶回到家中,见艳儿正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摘着玉角。 潘大海道:“艳儿,你猜我刚才挑水时看见谁了?” “谁?” “大姨!” “啊?她不是……” “她家着火了是不假,不过家里的人都没事儿!” “真的?算是老天有眼!” “老婆,跟你商量个事呗!” “商量啥,咱家事还不都是你在做主?” “这么说把大姨接咱家来你没意见啦!” “没意见!她不是你姨嘛!再说她现在又没地方住!” “好老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不过大姨家六七口子人,你不怕吵得慌?”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把他们一家子全接来?” “那总不能让她们一家人住好几处吧?” “把大姨和姨夫接来我没意见,至于其他人我还没想好!” “那你现在好好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村子里受过大姨好处的又不止咱一家!” “你是说把他们一家人分开,一家塞两个?” “有什么不好!” “你也真想得出!” 潘大海没有做通海艳的工作,但又怕自己在老真一家人面前丢了面子,真是左右为难。没辙,只好硬着头皮走进老真家的马架子。 “大海呀!” 秀儿远远地就看见了潘大海,知道必是在媳妇面前碰了钉子,打趣道:“大兄弟,还真来接啦!我还寻思这么半天不过来,肯定是媳妇儿那关没有过!怎么,你媳妇儿那不打紧呀!” 潘大海一听秀这话,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嫂子,你说笑了!不是秀儿不同意,是秀怕委曲了你们,这不,她正在家收拾仓房呢!” 秀儿道:“怎么,打算让我们住你家仓房啊!” “不是,仓房是我们两口子要住的,我和秀儿商量过了,大姑和姑夫住东房,嫂子你和哥带着孩子住西房。” 满意瞪了一眼秀儿道:“你就别逗他开心了,你媳妇那儿到底怎么说的?” 没等潘大海回答,老真头把烟斗往石头上磕了磕,道:“大海,你的好意我们都心领了,你回去告诉艳儿,我们谁家也不去!” “那怎么成?” “怎么不成!回去吧,孩子!” 老真头拍拍潘大海的宽宽的肩膀,潘大海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愧疚,百感交集。 就这样,老真头一家在马架子里一住就是仨月,眼瞅着要入冬了,在邻居们的帮衬之下,一个土坯房终于落成了。于是,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搬了家。好日子刚开始没几天,大丫突然间发起了高烧。按理说,小孩子闹毛病是正常的,可是大丫这次病得蹊跷。用了很多人法子,都没退烧,好几天过去了,大丫的身上还热得跟火炭似的。要在平常,这么高的温度,早就烧坏了,可大丫却没什么事。 “该不会是吓着了吧?叫一叫看好不好使?”邻居王大娘对真老太太说道。 “朱砂之类的药我也用过了,没管用!哎!”真老太太道。 “你就听我的,试试吧!就算不好使,也没坏处,不是?”王大娘道。 于是半夜,真老太太按照王大娘教的办法,在大丫的额头上方悬了根香,又在笤帚上披了件大丫常穿的衣服,从外屋一直叫到屋里:“大丫回家啦!大丫回家啦!” 第二天清早,大丫竟奇迹般地好了。真老太太大喜,心想:我行医这么多年,一直不信邪,看来是不行啊!正想着,外面又传来了一个算卦人的声音:“算卦算卦——五分钱一卦——不准不要钱啦!” 真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自言自语道:家里最近这么多事,难道真有什么说法不成?想到这儿,真老太太转身对孙秀说:“秀儿,你去把那算卦的请来?” “啊,您说什么?娘!” 孙秀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我让你把那算卦的请来!” 孙秀这才确定自己的耳朵的确没有出错,嗯了一声出去了。 几分钟后,孙秀回来了,身后跟了一米多点的孩子。 真老太太道:“我让你去请算卦的,你怎么带了个孩子回来!” 还没等孙秀开口辩解,来人道:“老人家,我不是孩子,论虚岁我今年已经二十了。” 真老太太惊奇地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了来人,道:“你果真有那么大?” “骗你是这个?”算卦的伸出一个小手指头道。 “哦……那么,年轻人,坐!”真老太太招呼道。 年轻人坐下后直接切入主题:“老人家是不是最近一直不顺?” 真老太太道:“是有些不大顺!” 年轻人道:“哎,这刚是个开始,您要是不赶快破一破,还要倒大霉!” 真老太太道:“有那么邪乎吗?” 年轻人道:“老太太,看来您是不信了,那这卦还是不要算的好!” 年轻人起身要走,被真老太太拦住了:“年轻人!别见怪。祖上的规矩,不准家里信这信那,你说我们一辈子济世救人,又没做什么坏事,怎么会遭遇那么多祸事?” “哦!”年轻人想了想道:“这不是你们的过错,是天要灭人。” 老真太太道:“怎么说?” 年轻人道:“万物有生自有灭,人也是!” 真老太太笑道:“该怎么办呢?” 年轻人道:“信法轮大法吧。” 真老太太不解地问道:“法轮大法是个什么法?” 年轻人道:“是拯救人类的魔天大法!” 真老太太道:“信它就没事儿啦?” “当然,信了它,你们就会上天堂,不然就都得下地狱!” 真老太太是个有见识的人,自然是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玄的事,于是试探地问:“那么符合什么条件才能成为它的弟子?” “世间一切苍生俱可成其弟子!” “不会又要交什么过桥费、会费、这费那费的吧?” “老太太,您多虑了,那不成了搜刮民财了,我们法轮派弟子是绝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那我就放心了!” “您就尽管放宽心吧!不过……” “不过什么?” “我刚刚通过卫星设备检测到您家中有一件不祥之物!” “哦?” “您家大爷身上有个妖镜,必须马上把它扔掉!” “有这事?” “是,妖镜就在您家大爷那件蓝布褂子的口袋里!” 真老太太半信半疑地从柜子里找出老真头的蓝布褂子,果然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椭圆形的镜子来。这回,真老太太对年轻人彻底是心服口服了。 年轻人走后,真老太太拿着镜子扔到了外面草地里。打这天起,真老太太只要一听着算卦的,心里头就痒痒的慌。从此,真老太太迷信上了算卦的。 又有这么一天,一个姓谷的算卦先生被真老太太请到了家中,酒足饭饱之后,谷先生装模作样地掐起卦来。 “啊呀!不妙,不妙呀!”谷先生道。 真老太太道:“怎么说?” “家中有煞星,祸从天上来!” “您就直说吧。” “你有两个孙女:大孙女乖巧伶俐乃吉祥之星,二孙女却刁钻苛薄命犯 五煞,难办!难办得很那!”谷先生啧啧道。 “该怎么办?” 谷先生见真老太太上了钩,心中暗乐,嘴上却说:“只怪我这道行太浅,只能看,不能破!” “求求您,帮帮忙!我们一家人不会忘了你的!” “不是我不帮你!”谷先生挠了挠头,故作深思状,须臾,道:“这样吧,我去求求我师父,看看他老人家有没有办法!” “别信哪!千万别信!”郭领先的眼睛瞅着发生的一切,无可奈何。他看到所谓的谷先生带着诡秘的笑容离开了老真家大院。 这位谷先生你猜是什么来头?原来他和先前算命的都是一伙的。他的师傅姓曲在家排行老三叫曲三,就是二丫满月那天来的算卦先生。曲三游手好闲,混到四十岁也没混上个老婆,成天以坑蒙拐骗为生,骗了一家又一家,后来家乡实在待不下去了,便背井离乡加入了丐帮。再后来丐帮整编,曲三连个正式的编制也没混上,便自成一派,号称法轮派,举着拯救沧生、济世救人的名义,干尽了坏事。 那日,曲三路过青峰岭时,听到山谷里有个婴孩的哭声,遂跑去一看,见一妇女怀中抱着一对男婴,妇女已经气绝多时,身体冰凉。曲三心想,反正自己也没个孩子,不如收养下这两个孩子,将来老了也好有个照应,曲三给他们取名一个叫谷得、一个叫谷生。随着谷得和谷生的一天天长大,曲三意识到他们可能不是兄弟,否则怎么模样一点儿也不相像。十八年后,谷生长成了一个魁梧帅气的小伙子,而谷得却又矮又瘦,不足一米二。 谷生从老真家回到住处,见曲三正斜靠在椅子上,撬着二郎腿,拿着那天大被真老太太扔掉的镜子,一边赏玩,一边哼着京剧段子。 “师傅!” “怎么样?”曲三两眼紧盯着谷生,问道。 “上钩了!”谷生面露得意之色。 “我就说嘛!什么人能逃得出我曲三的手掌心!哎,你们要是早信我的,就不会遭那么多的罪了!”曲三发生一阵狡黠的狂笑。 “接下来怎么办?师傅!” “放长线,钓大鱼!”曲三又一阵狂笑。 第6章 为保平安倾家产 穷途末路鬼门关 真老太太在家等着谷生为她解卦,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眼瞅着太阳要西沉了,孙秀忽然急急地跑回来。 “娘!贵珍回来了吗?” “你不刚带她出去吗?” “这孩子,到底哪去了!”孙秀急得眼泪快掉出来了。 “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好!”真老太太道,想到上午算卦先生说过的话,真老太太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谷生出现了。 “老太太,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真老太太见到谷生,喜出望外。 “谷先生,快,我那孙女刚丢了,您帮忙算算她去了哪里?”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她被火舌真君带走了,我就是为了这事赶来的!” “那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救回我的孙女?” “老太太,您先别急!虽然我这办法不能保您家人今后的平安,可保今晚平安是没问题的!” “没见到你师傅?” “我师傅云游去了,我到家时他已经走了,幸亏找到了我大师兄,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替您解这次的灾难!” 谷生说着,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几个符,分别贴在老真家的各个屋里。贴好之后,道:“你们在家等着吧,半个时辰之后孩子自然就会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大丫果然回来了,老真一家人千恩万谢,谷生却说:“先别高兴,今天这灾虽然躲过去了,可是明天、后天呢,要解长远之灾,还得我师傅!” “师傅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不准。” “这可怎么办呢?” “办法只有一个,家中的符最近千万不要揭下来,以防火舌真君再度来袭。家里人这几天也不要出门了!” “不出门?那怎么可能呢?” “这样吧,我再在你们常出行的地方都贴上符!” “不过,这也只能是权宜之计,因为火舌真君的功力每天都在增强!” 谷生回到住处,向曲三一一汇报了事情的进展情况,曲三面露得意之色。 “师傅,下一步怎么走?” 曲三诡秘地一笑:“你就等着瞧好吧!” 躲过了两天的灾祸之后,真老太太心中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遂找到王大娘,王大娘道:“你说你,非到灾祸临头了你才信!” 王大娘把鸡毛掸子往炕柜上一搁,示意真老太太坐下,接着说:“可话又说回来了,她婶子,这也不能全怪你,你家老头子那脾气,要让他知道了你信这些东西,还不又和你吵个没完?” 真老太太道:“谁说不是呢!” 王大娘从柜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神秘兮兮地道:“你看,这就是法轮功读本!” 真老太太拿过来瞅了半天,也没瞅明白:“这都是说的什么呀!” 王大娘啧啧道:“你瞅瞅我怎么这么糊涂,难怪呢,你又没开过天眼,怎么能看得懂!” 真老太太道:“开天眼?怎么个开法?” 王大娘道:“我刚入门,道行太浅,要不这样,我领你去趟玄清观,那里有位僧人,深谙法轮大法,当初就是她给我开的天眼。” “好!好!咱啥时候去?” “趁你家老头子没回来,这就去吧。” 真老太太随着王大娘往玄清观走去。刚走不久,就遇上了个跪在地上乞讨的小孩子,小孩子也不说话,地上放着张纸,纸上写道:“我与家人在回乡的途中走失,苦于没有路费,无法回到家乡(大兴安岭)与亲人团聚,恳请各位好心人行行好,赞助点路费,让我能够早日与家人团聚。谢谢!”孩子旁边还放着个瓶子,里面放了些零碎的银子。真老太太觉得小孩子怪可怜的,便掏出一块钱给了孩子。 到得玄清观,真老太太看到门口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香火正盛,旁边围了些上香的。 “为表虔诚,先上柱香吧!” 王大娘说着,抽了三柱香,递给真老太太。真老太太接过来,点燃插好后,拜了几拜。然后,随着众人走进大堂。大堂内有一僧人正双手合十,席地而坐。来者与僧人相向而坐,微闭双眼,一起诵读: “法轮大法,普渡众生!” 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训练之后,真老太太果然感觉自己的天眼被打开了,同时,她也散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其实,所谓的开天眼只不过是一种冥想训练,任何人,只要坚持训练不上一段时间,都会达到同样的效果,现在这种训练在一些先进国家已经走进了学校课堂,成为训练记忆的一种有效手段。 第四十九天结束之后,真老太太回到家里,孙秀已将晚饭做好,盛上桌来。 “娘,吃饭吧。” 真老太太瞅了瞅,道:“秀,家里的小咸鱼呢?” 孙秀道:“没了!” 真老太太道:“改天赶集的时候再买些来!对了,再置办些年货!” 孙秀道:“娘,家里的银子没了!” “啊?怎么会?”真老太太道。 孙秀道:“确实没有了!” 真老太太道:“等我再给你找些来!” 吃罢晚饭,真老太太回到自己屋子里,打开藏宝柜,但见里面空空的,顿时脑袋嗡地一下,心想:“糟了!” 再说老真头和满意去林场里伐了三个月的木头,挣了一些钱,正高高兴兴地往家走着,不巧撞见了一帮抢截的,身上的钱被搜刮个干干净净,爷俩心里这个气恼,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 “爹!您回来啦!” 孙秀见爷俩回来,满心欢喜,赶忙进屋拿鸡毛掸子,给爷俩掸去身上的落雪。真老太太和大丫听见了声音,也都从屋里走出来。大丫伸手就要找满意抱,满意不顾浑身的疲劳,抱着大丫兜了个圈,放下。 真老太太道:“就估么着你们爷俩该回来了!秀儿,去沏茶!” “哎!” 孙秀答应着进了屋。 老真头叹口气:“今冬是白忙活了!” 真老太太道:“没给钱?” “钱倒是给了,让截道的给抢去了!” “外面这么乱呢!” “世道艰难!人心不古啊!” 这时,孙秀端上茶水,老真头呷了一口,接着道:“年货置办得怎么样了?” “这不等着你们嘛!” “等我们?家中不还有些钱吗?” “那些钱好干什么!今年一年家里都没消停,又是盖房子,又是给大丫治病的,都花光了!” 老真头皱了皱眉:“实在不行,把那狍子皮卖了吧!” 第二天,老真头找出狍子皮,打发满意街里换些银子,再置办些年货。 “早去早回!”真老太太嘱咐儿子。 “知道啦!” 满意踏着厚厚的积雪上了路,走过之处,留下一行深深的脚印。来到镇上,却见一个人也没有,所有店铺都关着门。 “难道是我来早了?”满意抱着狍子皮,揣着手,缩着身子,两脚不停在地上跺着。 满意在镇上转悠了半天,还是不见一个人来,正在纳闷之际,来了一辆白色面包车,车上下来两个穿蓝色防护服的人。满意欣喜地以为买货的人来了,一回头却愣住了:只见蓝衣人裹得严严实实的,除了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其余的部分都被包了起来。其中一个蓝衣人拿着个喷壶冲着满意身上便喷。 “你们这是干什么?” 满意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散在周围的空气中,还没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已被蓝衣人拖上了车。车子行了一段路程,在一片高墙之外停下。铁门打开,满意被推了进去。 大门口有两个执勤的女医生,她们全副武装,被蓝色的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位用戴着手套的手拿出一个体温计,甩了甩,递给满意。 满意不解地问:“做啥?” “测体温!”女医生道。 “测这做啥?” “让你测就测!哪来那么多废话!”女医生冷冷地说。 满意将体温计夹在腋窝下,过了几多钟,递给女医生。女医生看了一眼,对同伴示意了一下,她的同伴便拿出一套防护服和口罩之类的东西,让满意套上。满意刚套好,左侧白楼里便冲出一彪形大汉,也是一样的打扮。只见他大步流星直奔满意而来,满意就像被人施了咒语,乖乖地跟着来人进了楼。满意的前腿刚踏进去,门便上了锁。走过第一道门,进入一个暗室,在里面接受过X射线检测之后,然后又被人抽了血拿去化验。结果显示,尚未感染该病毒。这样的结果着实让满意松了一口气,以为万事大吉可以回家了,却没料被扔进了人堆里。 这是第一隔离区,尚未感染病毒却有发烧迹象的人都被关在这里接受隔离观察。第一隔离区设在一楼的走廊里,由东至西有百十来米的距离,走廓与外界之间有两道门,在最东头,通过第一道门进入临检室,临检室再与外界相接,刚才满意就是通过临检室折进来的。 满意一头扎进人堆里,好久没喘过气来。 “哎呀,快放我们出去吧!” 不知道是谁嘟囔着。 “都快闷死了!” “就是!我们又不是犯了什么罪!” “好歹让家人知道我们在哪儿也行啊!” “哎,你们都别嚷嚷了,咱们还是想个法子逃出去吧!” “逃?怎么逃?就是逃出去了不也会把病毒带给家里人吗?我看还是老实待着吧!” “也是!” “是什么是!咱不都没被检测出有病毒嘛!” “不是怕有潜伏期吗,现在这种病也不知道是什么传播途径,医生这么做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看来我们只有等死了!万一我们当中有一个人发病了,唉!” 听着人们的言论,满意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 几天前,一个外国人到镇子上的一家餐馆里吃饭,吃着吃着突然昏倒,被送进了医院,却没有救过来。餐馆的老板因此吃了官司,被送到了国际法庭公审。不料,没等公审完毕,餐馆的老板就莫名其妙地死了。接着,所有与餐馆老板接触过的法官、律师以及听审人员都害了重病,死的死,亡的亡。因为涉及国际关系,国务院做出重要批示,马上封锁所有可疑场所,并派医疗机构撤查此事。就这样,聚仙镇成了龙潭虎穴。 经过法医检验,发现了死者身上都带有相同的一种病毒,这种病毒既不是以往见过的任何一种病毒,也不是其中任何一种的变种,而是一种全新的毒株。这种全新的病毒从何而来,具有着怎样的传播途径,又该如何来克制它?国内外病毒专家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可惜,被病毒侵犯过的人都一一死去了,要想破解这个难题实在比登天还难。 天渐渐黑下来了,孙秀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刚刚学会站立的二丫则在屋里扶着炕柜来回走着,真老太太一边教着大丫叠纸船,一边看着二丫。真老汉看看儿子还没回来,便走出屋子,来到房后,朝着通往镇子的小路上望着。 “大叔,您瞅什么呢?” 小芹端着一盆水,刚泼完,抬头瞧见了真老汉,招呼道。 “哦,瞅满意呢!” “满意哥也上街了?” “嗯!喜旺去了吗?” “嗯!天还没亮就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是吗?也该回来了!” “谁说不是呢。” 这边家里人火烧眉毛正着急,那边满意也在琢磨着出去的办法。如果不走,很可能染上那可怕的病毒,满意心里明白,所谓的“XX”病,其实就是场瘟疫。他要回去,只有回去才可能想出办法,帮助人们把这场危机度过去。由于过度拥挤加之精神高度紧张,一批批的人倒下去了,被抬了出去。 “怎么办,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满意几次尝试和医生说明情况,都没有成功。看着被抬出去的人,满意终于有了主意。 第7章 死里逃生回家园 为救众生进牛棚(1) “来人哪!来人哪!又有人昏倒了!” 值勤医生听到了喊声,急忙跑了进来,抬着满意往外走。 只听一个人说:“咱们这样做未免太缺德了吧?” 另一个人说:“管他呢,只要咱们没事儿就行!” “万一上面查下来怎么办?”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太嫩,我都经历两次瘟疫了,都这么过来的!” “咱们可是要治病救人的!” “不有一句话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首先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两人嘀咕着,出去了。 满意心想:“也不知这里?”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远了,满意站起身来,摸着黑往外走。刚走两步就撞着了一个铁床似的东西,顺手摸去,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直挺挺的东西,好像一个人的腿;再一摸,又摸到了五个手指,满意心里打了一个激灵,心想:“难道我进了停尸房?这帮鬼医生禽兽不如!” 正骂着,屋里传出一阵呻吟声。满意竖起耳朵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终于摸到了一个还有热度的身体。 “醒醒!快醒醒!”满意压低声音唤着。 “好渴啊!给我口水喝!” “这里没水,我们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这是哪里?这么黑!” “这里是停尸房!” “啊!” “嘘,别出声!” “啊!啊!啊!” 满意见对方控制不住情绪,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将身体藏在床下。门开了,一个人打着手电往屋里照了照,说道:“进来吧!”两个魁梧的大汉抬进来一具尸体,放在满意刚待过的床上。听脚步声,他们好像不是刚才抬他的人。满意借着微弱的手电光,瞅清了门的方向。 “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我怎么听见好像有人在喊!” “我看你我见鬼了!” “可能是我听错了?” 听着两人的议论,满意心中十分矛盾:现在出去吧,怕吓着他们,弄不好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算了,再等一会儿吧! 来人放下尸体尸体出去了。满意松开手道:“快起来!跟我走!” “去哪里?” “回家呀!” “回家?回家好!回家!回家!” 躺着的尸体虽然有些语无伦次,头脑还算清醒,听了满意的话,满心欢喜地下了床,两人手拉手挪到了门后。趁着又一拨人进来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溜了出去,翻墙逃走了。跑出去一段距离后,满意与那人找了个墙角,脱掉身上的防护服,感觉身上无比的轻松畅快。借着月光,双方互瞅了一下,愣了愣神,几乎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满意!” “喜旺!” 满意死里逃生回到家时已近凌晨四点了。他蹑手蹑脚地进了屋,用棍子把两个里屋的门顶上,用铁锹掏出锅底灰垫在外屋地上,然后又烧了锅水,里里外外地烫了个遍。喜旺按着满意的交待用土法子对自己及所到之处消了毒,进屋睡去了。 再说真老汉一家除了两个熟睡的孩子,其他的人都没能够睡踏实,满意的脚步声虽轻,真老汉老两口和孙秀都听得真真切切。孙秀虽听着动静,不愿睁眼,可是真老汉耐不住老伴的央求,披衣裳起来准备出去,却打不开门。 “满意,你顶着个门干什么?快开开!” 第8章 死里逃生回家园 为救众生进牛棚(2) “等会儿的!”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 “哎呀,爹,就睡您的觉吧!” “快开开,我出去上趟毛房!” “爹,您先忍耐一下!一会儿就好!” “你该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爹,您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儿子是那样的人嘛!” “不是最好,快开门!” “爹,您小声点,别吵着秀儿她们!” “我早就醒了!” 孙秀听丈夫这么说,也披衣服起身,准备开门。此时,满意已经收拾妥当,挪开了顶门的木棍。 “出来吧!” 真老汉见儿子正从锅里捞着煮过的外衣,脸色骤变: “你煮衣服做什么?” “爹,您老别急,听我慢慢说。” 满意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真老汉,老汉听了儿子的叙述,叹道:“真是天灾人祸,避之不及呀!” “爹,咱把秘方献出来吧!” “什么秘方?” “救人的秘方!” “咱哪有什么秘方!” “那你以前不是……” “以前是被你爷爷所逼,行了几年医,可要对付这种病,我实在无能为力!” “我爷爷没把秘方传给你吗?” “没有!”真老汉从锅底掏出个带火星的木柴,点着了烟袋锅中的黄烟,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八年前,真老汉一家从山东老家二次北上,来到了林甸村。第一次是抗战时期,真老汉加入抗联组织,在抗击日本人的时候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幸好被林甸村的一个老乡救起,并在那里住下来,就是那次妻子来探亲时生下了儿子满意。 抗战胜利后,真老汉与妻子带着满意回到了老家山东,继承起祖传中医,造福百姓。不料文革一开始,老真家便被抄了底朝天,为避免更多人遭殃,真老汉的父亲真老太爷揽过了所有莫须有的罪名,偷偷打发真老汉一家三口回了东北。 临走前,真老汉跪在父亲的跟前泣不成声:“爹,咱们一块走吧!” “我都这把老骨头了,不走了!” “爹!您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放心吧,爹没事儿!我一个糟老头子,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再说,这不是共产党的天下嘛!我不信他们还能折腾上天!” “爹!” “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真老汉在林甸村安顿下来不久,就听到了父亲冤死狱中的消息,姐姐的信上没有署真名,真老汉本名安达字子真,出事后,便改名换姓作真老汉。至于满意,本名安直,字满意。 姐姐安琪在信中写道: 真弟: 父亲大人已去天堂!临走时再三叮嘱:勿来至丧!守住秘方,待云开雾散之日,造福苍生!百姓无辜! 非常时期,保重身体! 勿念! 信是由一个同乡捎来的,真老汉看完信后,痛不欲声。父亲行善一辈子,却落了这样一个下场。如今又赶上了这该死的瘟疫,到底该怎么办?真老汉心中十分矛盾。 其实就算真老汉守着秘方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八年来,妻子为街坊四邻施针治已做了不少的好事,大伙都知道有个会行医的真刘氏真老太太,却不晓得真老汉藏着祖传的“绝世武功”。可眼下这种情形,他实在不忍心看着百姓受苦。 真老汉把心中的苦闷道给老伴听,本想和老伴儿一起讨个主意,不料一向贤惠体贴的老伴冷冷地说:“天要灭人,岂是你能管得了的!” 第9章 死里逃生回家园 为救众生进牛棚(3) 真老汉不懂老伴儿最近为什么和以前反差那么大,一时没了主意,正烦恼着,喜旺媳妇小芹急火火地跑了来:“婶子!婶子!我家喜旺像是中了邪,您快去看看吧!” 真老太太道:“喜旺怎么啦!” “他回来躺下后,就一个劲儿地又喊又叫。” “那是做梦呢,不碍事的!” “都叫了好几个时辰了一直没停下,我怕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什么事不还有你娘担着嘛!” “我娘?别提她了!” “怎么啦!” “她除了成天迷信法轮功之外,哪还管我们的死活!” “她那不也是为了你们好,听说信法轮功有病都不用打针吃药!” “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赶紧去看看吧!” 真老太太道:“我如今眼神差得很,不能再出诊了!” 真老汉道:“当真?” “骗你作啥?” 真老汉叹口气道:“小芹,前面带路,我跟你去!” “大叔,你?” “咋,不信我?” “信!信!”小芹说着领着真老汉向自家走去。 还没走到大门口,喜旺的喊声就传了出来。 “鬼啊!鬼!鬼!” 回想起儿子满意的叙述,真老汉猜出喜旺必是遭了惊吓没回过神来。因此,先让小芹准备了酒杯。在摸过喜旺的脑门后,真老汉道:“有些热,再备一杯温开水!”然后,真老汉便分别取了百会、肝俞、脾俞、内关、神门、问使、合谷,足三里、昆仑、太冲穴,一一刮过。看着恢复了平静鼾声如雷的喜旺,真老汉和小芹都露出了笑容。 真老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平时给他多喝些温开水,千万别让他再受刺激!” “大叔,真是谢谢您了,我去做饭,中午就在这儿吃吧。” “不了,我还有事。” 满意一觉睡到了大中午,一觉醒来,还以为自己是做了场梦,见媳妇进来招呼他吃饭,道: “秀儿,你咋不叫我呢,让我睡到这时候!” 孙秀用指头擢了一下满意的额头,道:“你呀,真是不知好歹,人家心疼你,不但不感激,还说这种话!”孙秀说着叠起了被子。 满意使劲晃了晃头,又伸了个懒腰,瞅着媳妇发愣。 “瞅我做什么?” “哎,你没往这儿看,怎么知道我在瞅你!” “你呀只要一撅腚,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怎么说话越来越下道了?” “这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有——那样吗?” 两人说笑着,大丫跑进来:“爹、娘,奶奶叫你们吃饭呢。” 满意来到外屋,看到地上垫着的白灰,想起了昨天的事,才知道不是做梦。一家人就着咸菜喝着玉米面粥、吃着黑面馒头。 真老太太道:“满意,你爹叫你换回的年货呢?” 真老汉道:“还年货呢,不挨饿就不错了!” “挨饿?” “你忘了昨个儿的事儿了?” “昨个儿?唉,你瞅我这记性!” “我看你不只是记性不好”,真老汉呷了口酒,长出一口气。 “记性不好!记性不好!”真老汉家的鹦鹉学着真老汉的口气重复着,把大伙逗乐了。 一阵东北风掠过,地上、房顶的积雪被扬得漫天飞舞,寒风过后,雪地上出现了一个个高低起伏的白色丘陵。林甸村于这天下午也出现了瘟疫,因疫情来得太快,当人们察觉到时,已有好几个因高烧不退致死了。真好汉拿着毛笔的手略有些发抖,他在为自己的迟疑而懊悔着。他把方子写下后,命儿子、儿媳挨家挨户地发着。自己则让老伴儿腾出一间屋来,专门收治一些典型病例。考虑到该病传染性极强,他让全家人都服用了他的驱瘟汤,并把两个孙女安排在里间,单走侧门。 转眼新年到了,林甸村的疫情基本上得到了控制,只有两个重症病人还在真老汉家里继续接受治疗。被医好的村民们都献出自家的好吃的,真老汉家热闹不已。消息传了出去,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也都跑来寻求方子,真老汉把预防和治疗的方子都毫无保留地给了这些村民,并且还教他们一些危重病人护理的常识。由于被医好的病人都有了对付这种病的抗体,有关医疗部门从恢复健康的病人的血清中提取并研制出了相应的疫苗,并加紧试制和生产很快推广到了全国、全世界。 真老汉的名声由此而远播海内外,瘟疫过后,一切恢复了正常,真老汉担心的事情却发生了。一群佩带红袖章的造反分子冲进真老汉家里,一阵狂风暴雨过后,把真老汉关进了牛棚。 第10章 丢自由不忘失雅兴 被逼问痛斥造反派 老头子被关,真老太太却一反常态的平静,不急不慌,满意则为了真老汉的事四处奔走求助,乡亲们听到了信,不约而同涌进了看守所。 喜旺走在前面,拿出十块钱递给管教,道:“麻烦您行行好,这老爷子可是好人哪!” 管教摆了摆手,道:“钱我不能要!你们进去吧。抓紧点!” 喜旺道过谢,来到囚禁真老汉的牛棚。 众人见面,真老汉异常激动。 “谢谢!谢谢乡亲们!” “大叔,是我们连累了你!” “别这么说!” “我们一定想办法保你出去!” 乡亲们走后,真老汉折了根稻草当道具,摇着身子唱起了越剧《红楼梦》中宝玉成亲一段: 合不扰笑口将喜讯接 数遍了指头把佳期待 总算是东园桃树西园柳 今日移向一处栽 往日病愁一笔勾 今后乐事无限美 从今后与你春日早起摘花戴 寒夜挑灯把谜猜 从今后俏语娇音满室闻 如刀断水抽不开 这正是银河虽阔总有渡 牛郎织女七夕会 真老太是越剧戏迷,曾跟着戏班的名角学过不少唱段,如果不是家里反对,或许就入了这一行当。真老汉几句唱下来,囚犯们和管教都竖起了耳朵。唱罢,大伙儿都拼命地鼓起掌来。 “好!好!再来一段!” 不知谁喊道。 大伙儿便跟着附和:“再来一段!再来一段!” 真老汉见大伙兴致这么高,道:“大伙儿盛情,那我就再来一段吧。” 于是,真老汉又反串了一段《五女拜寿》中的《奉汤》选段,大伙还是不过瘾,真老汉不想扫大家的兴,便接着唱道: 官人你好比天上月 为妻可比天边星 那月若亮来我星也明 月若暗来我星也昏 官人你有千斤担 为妻分挑五百斤 问你有何疑难的事啊 快把真情说我听啊 唱毕,一年轻的囚犯问道:“老爷子,这是哪一段呀?我咋没听过呢?” “这是《盘夫索夫》中严兰贞的一段唱词,这个段子叫《官人你好比天上月》。” “《盘夫索夫》是个什么故事?说来听听,让我们开开眼!” “《盘夫索夫》讲的是一代奸佞严嵩的孙女严兰贞为赢得感情上的尊严,和来历不明的新婚丈夫斗志斗勇的故事……” 说笑间,外面忽然传来了散乱的脚步声,造反派的头子贾三带着几个红卫兵闯了进来。 “说呀,怎么不说了”,贾三提着个公鸭嗓朝囚室里扫了一眼,“刚才不还有说有笑有唱的嘛,怎么现在哑巴了?” 大伙儿见了贾三,都厌恶地转过身去。贾三让红卫兵打开关押真老汉的牢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说吧!”贾三拖着长腔道。 真老汉故作不知,道:“说什么?” “说什么还用我教你不成?” “那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贾三见真老汉金口难开,便走近真老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好吧,那我就给你提个醒儿,就说说你家是怎么剥削老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 “我家从来没搜刮过任何人!” “没搜刮?没搜刮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田产、地产和金银财宝?” “那都是我们一辈辈人辛辛苦苦用汗水换来的!” “说得好!说得好!我再给你提个醒儿,正如你所说,你们家的金银财宝都是就辛苦换来的,那你为什么要隐姓埋名跑到东北来?” 真老汉心中骂道:“要不是你们这帮狗杂种把社会搞得乌烟瘴气,我也不会背井离乡到这里来!”真老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冷笑两声,没有回答,他不想也不屑于和这帮人去争辩。 “怎么,没话说了吧?我再问你,你可有个当过国民党的表兄?” 真老汉仍不言语。真老汉的确有一位当过国民党军官的表哥。表哥在抗日战争中立过不少战功,因不满蒋介石的对内政策解甲归田,种起了茶叶,抗战胜利前夕去了香港,并在那里安家落户,后来成了当地有名的富商。为这,造反派便给真老汉罗织了一个私通海外,蓄意策反的反革命罪名。真老汉不明白这世道为什么会这样?家中祖辈世代积德行善,救人无数,在历朝历代都备受人敬仰,如今却行不通了? “只要你老实交待,共产党会宽容你的!”贾三逼问道。 真老汉啐了一口:“呸,共产党的败类!” “你敢骂共产党?” “我没有骂共产党,我在骂你!” “嘿,你这老东西,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我贾三姓啥?” 贾三示意身边的红卫兵道:“给这老爷子活动活动筋骨!” “是!” 一红卫兵走上前来挥舞起了鞭子。 郑老汉大笑两声,唱道:“这几天为人犯我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