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把自己打份成一个学者模样 时光如流,仿佛就是刹那之间,青春岁月便如昨日黄花,随着厚厚的霜色而枯萎凋敝。当我听到第一次有小青年喊我叔叔时,我并没有因为这种尊敬的称呼而感到快慰。相反,我感到伤感。越来越多的发现,很多事情在默默的发生着变化。 曾经相信海枯石烂爱不变,曾经向往天长地久爱永恒。曾经漂泊也苦中作乐,曾经孤单也满不在乎。曾经艰辛也勇敢无畏,曾经委屈也强忍泪水。行走于世间,接纳或拒绝,爱或不爱,放弃或执著。每个人都应有接纳与宽容之心,但也要学会拒绝。我拒绝麻木。虽然生活的磨砺让太多的热情化做烟云,但不能让感情磨出老茧。如果没有云让眼神放飞追逐,那么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拒绝永远明媚的日子,生命本身是一张空白的画布,随便你在上面怎么画;你可以将痛苦画上去,也可以将完美的幸福画上去。其实,痛苦并非必然的结果,幸福亦非遥不可及,全看你用什么态度去涂画自己生活和工作。人总是向往平坦和安然的。然而,不幸的是,折磨对生命之袭来,并不以人的主观愿望为依据,人的欲望是无边无际的。开始的时候我还勉强应付着,怎么说呢。比如假装关怀地拍拍肩膀啥的,我也就忍了。 阿美和我一个办公室,她的老公在外地做生意。 有几次,阿美约我去她家,我都没有答应,但在一次单位领导班子调整前,我还是去了。 “新来的头子,化志,挺糟的一个老男人,却硬把自己打份成一个学者模样。”阿美说边给我冲咖啡边说,“她喜欢我,你不会相信吧。” “嗯。”我从阿美手里接过咖啡,点一下头,又摇了摇头。 “有这么一次,化志,那厮居然一脸天真地掐了一下我的脸蛋,接下来,就把他的臭手放在我的腰上。我当时火就上来了,那天下午办公室里没人,大家都植树去了,只有我留在办公室里替大家接电话,而他呢,又正好从北京开会回来。” “化志去了北京?”我呷一口咖啡。 “说是去北京开会,其实也就是看他在北京那个当兵的儿子。”阿美也呷一口咖啡,“他看见我,心想机会来了。我现在跟你提这个我都恶心。当时,我脸色一变,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了,立马换上了从前的那副嘴脸,问我说,今天都有谁来电话了,记录没,拿来我看看。真是装模作样,我把记事本扔到他的办公桌上,他居然就跟没事人似的,笑眯眯地说,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我摔门出去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像苍蝇一样趴在我后背上,跟着我一块儿走出屋子。关上屋门以后,我下意识地抖了抖肩膀,仿佛要把他恶心的眼神彻底抖搂干净。” “化志,其实挺有才的。” “赦教,他只是古人一些诗呀词呀的拿来编辑一下,出了个集子,还美其名曰是自己的专著。真是大言不惭呢。”阿美冲我微笑一下,“赦教,跟你说,这几年,像这种情况,我遭遇得实在是太多了,咱们这个宿州师专,很快要叫宿州学院了,一些会打点的人都弄个一官半职的,就是你人老实,我看不顺眼,想帮你。赦教,我记得以前在张爱玲的书里看到过一句,大意是说女人无论往前走到哪儿,所能遇到的不过是些男人,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我从不认为女人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不是现在这么认为,而是早在第一次遇到你时,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时,你从部队来,我已经在这个办公室了。你来时,不象现在这样胖,那时,很精干。我,也就是那时喜欢你的。不过,看到你平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那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我只想一个人过下去,一个人听听歌、发发呆、望望天,又有什么不好呢?我不是不憧憬爱情,而是我天生敏感、多疑,对于爱情,总是充满渴望,却又不敢奢望。” “你老公又不是不要你了。” “还不是和不要一样吗。”阿美苦笑一下,“他一个月不是来上一次,我一个人生活,感觉挺好的。我除去爱情之外退而求其次的活法,至少可以保证我不受伤、或者少受伤。但现在看来,我所遭遇到的此类事件早已和我的初衷相去甚远,不要说不受伤了,我看我是经常无端地受伤、无辜地受伤。无论在网上、还是在现实里无论是陌生男人、还是熟人。而且往往越是道貌岸然的男人,就越肆无忌惮。” 第2章 性欲的渴望不只是一种快感经验 阿美说,我喜欢的方式是男人握着我的手,然后用食指在我的手心里轻柔地划着,或者不时地握紧一下,当然不能让我痛,这样,我就感到这个男人要我,他希望抱我,说不定有个外来的力量,会让我顺势倒在他怀里,享受爱抚。尤其是那种手较软、较大的男人,会让我性欲勃发的。 这一次来阿美家,本身就是带着酒意来的。 把阿美拥抱在怀里时,我便有些得寸进尺了,进一步摸她的手臂、肩膀等地方。阿美开始轻微的呻吟,我把她抱入怀中,动快而猛,这么强烈地要她,然后紧紧地抱着,把身体贴在一起,密不可分,也许这正是阿美需要的感觉。 我对阿美一边爱抚、一边轻声细语一些较为刺激的话。“湿不湿了?”,“胀吗?”阿美胀红了脸,轻声回答我并不时地呻吟,我有意无意地把手碰到她的乳和阴部,让她感觉到你的目标。我知道女性在面对性爱前,第一个面临的压力就是担心身材不好,无法使性伴侣满意,甚至因此破坏了原有的关系。但在现实生活中,能像明星一样体态曼妙的人毕竟不多,所以自己一定要建立对身材的自信心,接纳自己。毕竟阿美已经徐娘半老了,对于她的这种焦虑和压力,我必须给予正面的评价及鼓励。性爱不是只有肉体和感官的欲望,还要有情感的交流;若自己也对的身材不满意,可将此心情与女性分享,将心比心,以纾解外表所带来的压力。给阿美的吻要热、要软、要长、要深、要活,让她在吻时就在下面流水,这是功夫。当我碰触到她柔软的酥胸、平滑的玉腿和温润的阴道时,会立刻感觉到欲望与爱意结合的刺激感受。透过接触这些温柔的女性特质,我开始感受到对女人的柔情。我知道色欲是男人原始生存本质的一部分,但是,男人必须透过碰触女人的身躯,以及女人给予的愉悦回应来感受这种本质。经常,在我和梅子有了完美的性爱体验之后,才想起自己已经久久忘记了隔屋外的树是如此美丽。梅子和我同一个科室,第一次和她干事时就在办公桌上。以后,每次完事后我会起身走出屋外,呼吸清新的空气,再次感受生命的美妙与活力。这并不是说我在工作上无法得到这种活力感受,只是藉由和伴侣的完美性爱,我能够再次寻获生活的敏锐感受,而这种感受很容易在专注追求工作目标的过程中被遗忘。完美的性爱帮助我停下急促的步伐,去体会路旁花朵的芳香。愈是专注于那些让我远离真实感受的日常琐事,就愈是渴求性的刺激与舒解。因为,这些强烈性快感的舒解让我再次与我真实情绪相合,让我再次打开心灵。对我来说,性欲的渴望不只是一种快感经验,更是一种对爱情的深刻体验。其实我的性欲望就是一种他心灵总体的渴求,心中贫瘠的生活图像,需要用丰富、甜美而多彩多姿的心灵感受来填补。那种渴望抚慰与被抚慰的欲求得到满足时,我的心灵感受能力就会自然而然的增强。而当我的心灵感受觉醒时,一股巨大的活力能量就会涌现出来;此时,我将会再次体会到喜悦、关爱与和平的感受。我的舌头在阿美嘴里不断地碰她的舌头,时快时慢,有时要用唇热吻一阵子,有时有转动头部,让吻变换角度,阿美软绵绵地躺在沙发上,我的吻还在继续,直吻得阿美的手开始伸向我下部,身体热得发烫,紧贴我。这时,我知道阿美的性欲已经很强烈了。我开始脱阿美的衣服,动作很轻柔,怕她的情绪受到影响。脱得差不多了,我让阿美用手环绕着自己,开始脱衣裤,只剩下三角裤,让那突出的阴处给阿美感觉到,这时是她情深时。我地拿过阿美的手,让她爱抚我的阴处,告诉她它非常需要她的手,不然就不会舒服的。阿美动情地摸着我的阴处,隔着三角裤去吻阴处,我放开手,让她一边呻吟一边吻裤内的阴处,任凭它头上湿了。阿美的嘴唇放松,唇很柔软。 第3章 有东方的典雅灵秀,又兼西方野性洒脱 梅子长得很健壮,比我整整高了一个头。她的脖子略长些,惹我生气时,我就会喊她长劲鹿。她剪着挺有精神的运动头,看起你来,两眼忽闪忽闪的,好像会说话。 下载班后,办公室的人都走了,我开始吻梅子时,只是用嘴唇接触和轻轻地磨擦刀子脸部和颈部的皮肤。我的气息吹向梅子的颈部,耳朵里的温暖的气息会使让她很快兴奋起来的,她的颈部,后背和胳膊可能会起鸡皮疙瘩。 和梅子进行这种类型的轻柔的前戏可以有效地激发双方的性兴奋,能增加双方的性紧张度。以前,总是屡试不爽。我知道亲吻也有助于建立双方的非语言交流,对于亲吻这种类型的前戏动作的反应来看出她的的总体的性反应能力的强弱来。男女见面后,如果有性意向,总会有所接触。女人喜欢男人轻柔地摸女人的手,在摸手时有些暗示,让女人的心荡漾起来,想让男人抱着、吻着的感觉,这就是男人的功夫。如果在摸女人的手时,紧张得发抖,或只是神经质地做些小动作,女人不会喜欢,反而会有些讨厌。我喜欢的方式是让梅子握着我的手,然后用食指在我的手心里轻柔地划着,或者不时地握紧一下,当然不能让我痛,这样,我就感到这个女人需要要我,她希望抱我。 和梅子耳鬓厮磨后,她会让我顺势倒在我怀里,享受爱抚。尤其是那种手较软、较大的男人,会让人性欲勃发的。 我知道这时应该得寸进尺,进一步摸梅子的手臂、肩膀地方,她有些受不了了,有轻微的呻吟,然后紧紧地抱着我,和我把身体贴在一起,密不可分,这是她需要的感觉。一边爱抚、一边轻声细语是少不了的。 后来,梅子还有阿美都没有和我结婚。 “这几年多真把你忙坏了。”贾雪雯拢一下披肩发,俏皮地搂着我说,“我的老板,以前我最佩服的是我哥哥,是他让我大春表叔给我买下了黑桑树咖啡馆这块地皮。哥哥去世以后,表叔还在劳教,就我一个人,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的出现真是恰到好处。感谢上帝。感谢老天爷。真不知是哪一位过路的神仙把你送到我身旁。” “只不过是给你过了个生日,何必这么激动。”和贾雪雯结婚,令阿美和梅子多少有点失望。几年过去,这是第一次给老婆过生日,我点上一支烟说,“你要学一些管理知识,现在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不学习是不行的。” “我们的黑桑树大酒店现在是焕然一新,服务员责任到人,分组承包,合化夫妻又对我们忠一不二,我这个老板夫人太轻松了。你不提学习,我都忘记我是学中文的了。老公,我现在懒得看书,摸起书本就想睡觉。”贾雪雯说着格格地笑起来。 “你以后要学会独立生活。” “玩文学时我就知道你能干大事业,你能打出大天地。不过,那时我可没下决心要嫁给你。你也知道,追求我的男孩儿也不少,有的同学都结过婚了还要为我抛家弃子呢。我的朋友们都说你很坏,是个大流氓,还有些神经病。” “那是他们没有你这样的缘份。” “是我的福份。” “也许。如果我突然死去呢?” “不许胡说。”贾雪雯捂住我的嘴,撒娇似的压在我身上。我把贾雪雯抱在怀里。贾雪雯灿然笑着说:“老板,咱们到楼下看一会歌舞吧。” “有新来的?” “嗯。可棒了!”贾雪雯从我身上跳将下来,拉起我向楼下走去。 霓红灯下,一个穿得又薄又透又露的女歌手在歇斯底里地演唱着:“美国有株黑桑花//多少回凝眸遥望//多少回魂牵梦挂//铺开蔡伦的纸//操起毕升的活字印刷//画下它//用指南针标引方向//用火药轰开关闭的城闸//找到它//我要一朵黑桑花//中国有棵黑桑树//几千年遒枝英伟//几千年来风姿潇洒//胸怀着春的娇媚//胸藏着骄阳光华//我爱它//捧出秋的丰满成熟/裸露出冬的洁白无瑕//我爱它//黑桑黑桑在自家//我要黑桑树//我要黑桑花//黑桑花美//黑桑树大//我要二者共天下。” 掌声。摇滚乐。霹雳舞。宇宙灯飞转。霓红雾轻飘。我感到有点头痛。 “谢谢各位捧场,谢谢黑桑树大酒店的老板大驾光临。”歌手说着面向我把身子弯成45度的锐角。我认出她就是市歌舞团的龙小妍。贾雪雯勾着我的脖子。龙小妍甩一下乌黑的头发说,“谢谢大家的掌声。刚才那首歌的词作者是我的姐姐龙莉,她现在是市报社的记者,下面我再给大家献上一首最新流行歌曲,希望各位能喜欢。谢谢”“瞧。她好象在看我们呢。”贾雪雯晃一下我说,“真的,她好象是在看你。”“她不如你漂亮。你呢,既有东方的典雅灵秀,又兼西方野性洒脱。”“还有呢?”“温柔中有不可侵犯的高傲,热情中有矜持自重的冷漠。”“还有呢?”“我还没想出更好的句子来赞美你。坐好,别闹了。快看,又有人上去了,是新潮的歌舞。” “打扰了,二位。”一个女人的声音。 “苗小莉?”我有些惊悸。 “想不到吧?”苗小莉慢慢地喷出一口乳白色的烟雾。“陈老板,真要恭贺你名利财色四丰收。” “贾雪雯,先上楼去。我要出去走一走。她是我朋友,叫苗小莉。”我抚弄一下贾雪雯。贾雪雯醋意十足地瞪苗小莉一眼,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我目送着恋恋不舍的贾雪雯,站起身和苗小莉一起向外走去。 “还好吗?” “好。学校里放假,我出去转了一圈,见过不少世面,也玩得非常开心。今天我刚从南方来,是展毅邀我一块去看他南方的爹,展卫成,咱们墟城驻南方办事处的头。我和展毅玩得很开心。在南方我结识了一个好姐妹,是个婊子。很荣幸地告诉你,我让南方那个当婊子的姐妹把病毒传给了展毅,不枉我和武娟姐妹一场,总算替她出了一口恶气。展毅,这小子毒着呢,上任市委秘书后久就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他还想飞黄腾达?待到山花灿漫时,让他在丛中笑吧。可夏星到现在一直神智不清,那样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进了疯人院,谁能替她出这一口气呢?我这个人好抱打不平,你不觉得夏星很冤枉吗?这么长时间,你去看过她吗?” “我有罪。” 第4章 当爱已成往事 “本来我是计划让我那个婊子姐妹把病毒再传染给你的。因为你好色。尽管你平时装腔作势表现得一本正经的样子,但我觉得你只不过是个酒色之徒。我那婊子姐妹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她在南方红透了半个天,艺名就叫天天红,就是北京去的一些达官贵人都一掷千金地要争着包养她,我相信你小子见了她一定会醉入花丛的。今天来墟城时我恰好和罗兰同坐一架飞机。罗兰是陪她外公来墟城谈一桩什么大生意的。同是墟城人,我、天天红和罗兰谈得很投缘,天天红也有去国外治病的想法,于是,我就打消了害你的念头。放你一马并不是因为我那个婊子姐妹天天红要去国外治病,我觉得这次来看到你落迫的样子很开心,我知道你现在也没什么好日子过,整天神经质一样的生活,志大才疏,虽然有个家,但每天都生活在残缺的爱里,饱受痛苦煎熬,是吧。” “听天由命。”我叹息一声。 “你觉得现在很幸福吗?我认识那女孩子,挺不错的。可惜,你不会真心待她的。不过我还是要祝福你。” “你走吧。谢谢你。” “但愿还能相见。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比你生活得差。我有固定工作,每天按时上下班,在单位人缘也不错,有我老爸的光罩一下,说不定以后我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当一当。你呢,还下海?我看你以后只有是随波逐流,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但愿你以后不要犯在我的手下。当然,我是希望咱们能成为最亲密的朋友。” “那就看缘份吧。”我目送着苗小莉消失在夜幕中。我依在黑桑树上点上一支烟,刚吸几口就不停地咳嗽起来。 一个倩影姗姗地走向我。 “王老板,你曾经说过要跟我学一些新潮舞,可我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收你当学生,倒是我栽到你陈老板的门下跑穴串场子。真是荣幸之至。” “龙小妍。何苦呢?” “何苦呢。我。黑桑,美国的花名,它的语意是同舟共济,团结友爱。这是我龙莉姐告诉我的。我来见你是想替我龙莉姐传个话儿,她今晚在市报社的宿舍楼502房间等着你,那里曾经是你的房间。去不去随你的便。” “……这。” “再见。”龙小妍很潇洒地挥一下手,悄然离去。 去502,去被我曾称为“鬼宅”的地方,我踌蹰了许久,但还是决定去了。 扔掉手中差不多已被我喝光了酒的一个酒瓶子,步入市报社宿舍楼,推开502房间的门。 “谢谢你的光临。”龙莉站起身,她怀里抱着一只很少见的雪白雪白的小狐狸,那只狐狸妩媚得象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龙莉放下小狐说,“我,过了这么久,但我还是又调回墟城了。我又成为墟城市的公民。不过,我没想到你会那么草率地结了婚。” “遗憾吗?”我进门后就想抽支烟,但肺叶象块烙铁,灼得他整个肺部疼痛难忍。为了使自己不至于过分尴尬,我关上熟悉的那扇房门。轻轻地。慢慢地。“我值得遗憾吗?” “也许。祝福你。”龙莉倒了杯咖啡给我,她拢一下头发说,“赦教,有这样的一个爱情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两个傻瓜。两个人本来不认识,他们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家里人嫌他们傻,都抛弃了她们,任他们四处流浪。男的从南往北走,女的从北往南走,流浪,流浪……。男的以前并不傻,而是因为在工地上干建筑的时候被砖砸中了头,从那以后就傻了。女的以前也不傻,考大学的时候她考了全市第一名,然而她的名字却被一个有钱人给顶替了,从那以后女的就不再说话,不再理自己的父母,后来也傻了。不知道走了多长的时间,男的身上的那身衣服变的肮脏不堪,鞋子也露出了那漆黑的脚指头。女的身上那身红衣服已经变成了灰色,散乱的头发上还有几根枯黄的杂草,但是脸还是白的,出奇的白,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冲着路人们傻笑。两个人是在一个黄昏相遇的,他们共同发现了垃圾桶里的那块发了霉的面包,一同身手去抓那个面包,两个人的头碰到了一起,男的冲女的狠狠地瞪了一眼,女的冲男的傻笑。男的还是胜利了,他抢到了面包,张开那黑紫色的嘴狠狠的咬了一口,女的没有动,只是傻傻地看着男的,傻傻地。男的看了一眼女的,眼神中没有一点光,女的只是看他,喉咙里不停的咽着唾沫,男的停止了啃面包,开始看着女的,傻傻地盯着,两个傻子就这样看着,男的没有表情,女的傻笑。男的把面包给了女的,男的竟然把面包给了女的,女的也抱着那剩下的半块干面包啃了起来。男的转身走了,没有回头,当他回到自己睡觉的那个废厂房的时候,转身看到了女的,女的一直跟着他,一直跟到了这里,女的还是冲男的傻笑,她们不说一句话,女的便跟傻子住在一起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男的感觉身上很温暖,从来没有过的,女的一直搂着男的,女的睡觉时候很死,睡觉的样子真的不像个傻子。两个傻子就这样住到了一起,白天两个人一起去大街上拣东西填饱肚子,晚上就一起回来睡觉,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那天晚上男的不知道是在哪拣了一个戒指,生了绿锈的戒指,男的给女的带上了,女的一直冲男的傻笑,那晚笑的更是厉害,女的的笑声撕裂了整个安静的夜。后来笑出了泪,女的哭了,第一次哭了,搂着男的哭了,不明不白的哭了。男的好像无动于衷,脸上依然是没有表情。后来女的病了,从来没生过病的女的病了,而且很严重,早晨她没有起来陪男的一起去拣吃的,没有冲男的笑,男的自己出去了,中午男的竟然例外的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新的矿泉水和一个新的面包,他是回来看女的的,男的脸上挂了伤,手指头也青了,鼻子下面还有两道血痕。男的是在抢面包和矿泉水的时候被小摊的老板打的。女的闭着眼睛,还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冲男的傻笑。男的把面包送到女的嘴边,女的没有吃。女的快不行了,身上发着高烧,已经昏迷了,男的脸上头一次有了表情,慌乱的表情,男的跑了出去,看见一身穿绿警服的人就哭了起来,男的哭了,也是第一次哭了,嘴里喊着:救救我的女人,救救她。绿军装一脚踹开了男的,骂道:滚一边去,疯子,我他妈真倒霉,出门这么不顺呢!男的仰面倒在了地上,绿警服狠狠地朝男的小肚子踹了几脚,男的撒了手,绿警服朝男的吐了口吐沫,走了!男的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泪已经干了。男的把女的背到了街上,街上人很多,但没人注意他们,注意的也只是冷冷地瞅几眼,然后继续赶自己的路。傻子把女的放在路边上,无助的看着行人。女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傻子从路边拣了一个破玻璃片,破玻璃片有着锋利的尖,露着寒光,男的抬起女的那瘦弱脏兮兮的手臂,朝她的手腕狠狠地割了下去,血喷了傻子一脸,傻子大笑,狂喊哈哈,我杀人了,你们看我杀人了。救护车终于来了,女的被抬走了,围观的人们唾弃着男的,骂着男的,然后都散去了。女的最终还是死了,失血过多,女的在医院还没呆上一个小时就被抬进了停尸间,女人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手指上还戴着那长满铜锈的戒指。男的等了好长好长时间,女的再也没有回来,没有回来冲他傻笑,男的哭了,哭的那样痛快,整个夜晚都被男的的哭声掩盖了,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哭声。还是在那个他们相遇的那个垃圾桶旁边,人们发现了男的的尸体,男的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住了,怀里抱着一个发了霉的面包和一个没有开瓶的矿泉水。为爱过,所以不会成敌人;因为伤过,所以不会做朋友。如果,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想来已经很幸福了,其实,擦肩而过,也是一种很深的缘分。当爱已成往事,我们开始苦笑,爱情原来可以说走就走。不管你当初受的伤有多么深,也可以痊愈得无影无踪,了无痕迹。爱过才知情重,醉过方知酒浓。爱自己爱的人本身就是幸福的,你可以记住过去的美好,但不要把它幻想到现在,因为一切都是一去不复返的。当爱已成往事,轻轻拥抱一下回忆里的温暖,轻柔地凝视凋谢的温柔。无论结果怎样都会破坏了曾经的美感。干干净净地离开,也许若干年后的某个午后,阳光下的她眯起双眼会记起某个美好的瞬间,会心一笑。种种怀念,值了。” “龙莉,我来不是听你讲故事的,也不是听你作诗的。”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知道你调来墟城,龙小妍告诉我了。” “当爱已成往事,请你深深呼吸,一生的路上,铺满了爱的花蕾,总有那么一朵属于你,花儿虽多,却没有重复的一朵,这是生生世世早已经注定的。回想那句:说好了要永远一起的,然而,再多的爱也只变成了一种关怀。如果一切曾经像烟花一样灿烂过,或许现在就不会停留在原地不动。那曾经拥有过的那份爱当成世界在你们心中打下的一个烙印。原来握在手里的,不一定就是真正拥有的;所拥有的,也不一定就是真正铭刻在心的。人生很多时候需要自觉的放弃,因为拥有的时候,也许正在失去,而放弃的时候,也许又在重新获得。明白的人懂得放弃,真情的人懂得牺牲,幸福的人懂得超脱。当爱已成往事,不要抱怨,也不要憎恨。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理解、放弃和祝福。过多的自作多情是在乞求对方的施舍。爱与被爱,都是让人幸福的事情。不要让这些变成痛苦。既然已经经历了,多年以后,偶尔想起,希望都是美好的回忆。当爱已成往事,请活的自信些,开心些,把最美的微笑留给伤你最深的人,聪明的人知道自己要快乐。珍惜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很多时候,不能够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因为很多时候,爱是很脆弱的。陪伴身边的多数都是那个在最适合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的人。如果此时陪伴在你身边的正是最爱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因为有太多人得不到这种幸福。” “我知道你们这些贵妇人千金小姐都在恨我骂我。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因为我一无所有。就我一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在墟城,能有自己的天地吗?” “你不要激动。早一段时间,我在疗养院照顾我后妈朱槿时看了她的全部日记,也从中更加认识了你。我有些话对你说也许有点晚,当初我到南方并不是全因为你。主要是为了我后妈,那时她要我去照顾我的父亲,他当时大病在身,后妈说我能去南方合家团聚是她唯一的心愿,也是她对我唯一的请求。” “是吗?你后妈……朱槿她现在身体恢复得好吗?她提到我了吗?” “没有。但你很荣耀地被她记进了日记。里面写出她想见你却又怕见你的心情,也写出她对我父亲内疚。你不是女人,所以你无法理解。在南方我曾和她渡过一段美好的时光。那时,我在她面前常常提到你,这也许是她不想见你的原因,这个原故正是因为我。我,如果我今天不告诉你,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当初她在部队不想和你交往的原因。是的,就是因为我呀。”龙莉有些戏谑的望一眼我,轻轻地嘘一口气说,“感谢你退出报社的房子,使我有幸又跨进了502的门坎。但这里不是什么鬼宅。” “你让我来就是为说这个吗?” “不是。有些话我不想对你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你不适合写作。也不适合经商。因为你过于愤世痴俗,写了东西也不会变成铅字。” “龙莉,我不是来听你上课的,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用不着你指手划脚。”也许是过分激动,我一阵咳嗽,吐出一口带血丝的痰。 第5章 凶狠的撕扯掉她的洁白的裙纱 窗外一个撕心裂胆的炸雷,龙莉惊得浑身一颤。 龙莉踌躇着走向我。电闪中,我的眼前叠幻出一个拿着红桑葚的小女孩,又叠幻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我吼道:“不要靠近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卑微可怜。你想干什么?你靠近我想干什么?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曾失落。听说过吗?我深受不幸的折磨,我是小人是小丑是小小的动物,但我宁愿是我自己。我不愿是其他人。” “不。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不光不适应写东西,同样也不适应做生意。”龙莉步步逼近。我的身体已在颤抖。我的眼前又叠幻出落凤坡那双含烟飘雾的眼。龙莉的右眉梢上的圆旋儿说话时象个黑桑葚在颤抖。“我。只有502房间能为你的悲惨提供一个庇护所。我自信。我,只有在我身上能找回你逝去的爱,也只有我才能使你再生。我,这么多年,你难道不明白这一点吗?你可以和夏星,和苗小莉,和罗兰,和你现在的妻子贾雪雯,和许多女人,甚至和我后妈朱槿,但那都只不过是穿花过柳,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只不过是一种需要,一种很低级的动物般的性的需要。我,你和我则不同,我是你精神的依托,是你爱的象征,是你几世轮回的女人,真的,我,为了你,我会做出我能做到的一切。不遗余力,唯爱至上。我,天下只有一个女人是因你而存在,那就是我。别人都不是。她们都不会象我爱你一样会爱得彻头彻尾,会爱得干干净净,甚至于不择手段。”“不。”我的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窗外下起倾盆大雨。我惶惑地望着龙莉说,“我恨502。我怕。”“你恨502,恰恰正因为你还爱着我。我,就是因为我的存在能掀起你爱的枯井的波澜。是的。只有我能使你再爱。只有我和你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只有我才真正的理解你。我。回来。我,想象一下,我就是红芋,我就是你精神的家园。黑桑树大酒店没有你什么可留恋的。你并不真正爱贾雪雯,你爱我,所以你才逃避我。你和任何一个女人来往,只不过是想逃避对我的那一份真正的感情。你怕对我动真感情,你觉得那样对不起红芋。红芋已经死了。红芋是可以在我身上复活的。你不该为了逃避我才和贾雪雯结婚。只有我知道你是为了结婚而结婚。你并不需要金钱,更不需要肉欲。因为你知道你如果赚得那些就丧失了灵魂,对吗?你迷失了你自己,只有在我身上能找回你自己。这个鬼宅就是你的家。回到我身边,看着我,不要逃避我。我就是红芋。为了你,为了我们的爱,我宁愿让红芋在我身上复活。红芋就是我,我就是红芋。我,你想哭就哭吧。哭泣蕴藏了人类最高的智慧,比如那天晚上我在射鹿湖。”“够了。”我啸叫一声,几乎是跳起来扑向龙莉,凶狠的撕扯掉她的洁白的裙纱,旋风般地把她扔在床上。 没有人会想到公元1998年的那个夏天的洪水会来得那么大,来得那么气势汹汹势不可挡,水来之前,我正在和魏庙的几个村干部喝酒。说是喝酒,其实也是借酒浇愁。父亲去世后没几天我就来到自己就职的这个村子里,真可谓不孝之子。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推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我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我认为自己是个有罪的人。世上凡是有罪的人都要在充溢着恶水的洪涛中肢体溃碎。这是上帝的恩赐,《圣经•新约启示录》如是说。 直升飞机下面是浑浊的波涛。 罗兰紧紧抱住我,我感到肺部阵阵绞痛,胸口象压块石头,沉懑之极。 “罗兰,北美洲的密西西比河有这么大的水吗?温带阔叶林和尼亚加拉大瀑布真的那么好看吗?纽约港的自由女神像真令人那么留恋吗?” “不要多说话。”罗兰用她那涂着寇丹的手理着我的头发,“坚强些。我,你也许还有希望。” “罗兰,人也许是来源于宇宙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那是一种多么缥缈的东西呀。你看看飞机下面能触景生情吗?伊甸园。诺亚方舟。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屈原投江苏武牧羊岳飞尽忠风波亭李鸿章洋务运动。罗兰,我想喝水。罗兰,天堂与地狱同在。上帝与撒旦同席。康德的二律被反。爱因思坦的相对论。高更以野蛮为荣。卢梭吟诵寂寞。金斯博格拼命地嚎叫。梵高恣意地疯狂。叔本华寻死。培根雪山独终。理性的非理性的。东方的神神秘秘,西方的形形色色。罗兰,人的生命是一种载体,对吧。它会消失吗?尘归尘,土归土呀!生命是一种物质,有物质不灭这个说法,我相信。真的,我总觉得红芋是与我同在的,是的,红芋,她是与我同在的。好多年我都有这样一种感觉。超然法师给我的一百张骨牌,我怎么就没有勇气把它揭完呢?罗兰,红芋就在我身旁呀,瞧,她就在我们身边。红芋……。” “我,你只是幻觉。你睡一会吧。” “如果我能活下去,我想写一部书,书名就由你来定。” “我,你的头烧得厉害,睡吧。” “我多想睡下去呀……” “我,也许我当初不该离开你。”罗兰的声音有点哽咽。 一阵急促的呼吸过后,我感到头脑清爽许多,仿佛飞起来。下意识地钻进一个深深地黑隧道。许多点点滴滴的星点儿他擦身而逝。四周死寂。我感到身体冷得有些瑟瑟发抖。前面有一片暖烘烘的光晕再诱导着他,我想尽快飞越黑道向那里奔过去。意念。果然眼前一片辉煌。到处金光烂烂。好象有一个声音在叫我,我很想说话,喉咙里却象塞许多东西,不能言语。只有意念。我飞向叫我的声音,眼前浮幻出一个慈祥的老人,那是我的祖母。 我的家墟城市南的落凤坡有一棵大桑树,年代久远,无从考证,当地人传说汉朝张骞出使西域时,曾在这棵树上栓过马。落凤坡的先人们便以此为荣,一直把它故护留至今。落凤坡是我先人的封地,我们家以前号称大怀唐王家族,古家和柳家是大怀唐王家族的奴仆,在新中国成立后古家和柳家迁居到城南的一个叫桃园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所以被称作桃园,确实有一大片桃林存在,只不过物是人非,那里不再是大怀唐王家族的庄园,古家和柳家已是那里翻身作主的人民公社社员。在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初落凤坡被划为墟城市的城建用地,落凤坡改头换面被称为黑桑树街。一切都时过境迁了。墟城人管那棵大桑树叫黑桑树。把那棵大桑树称之为黑桑树是在我刚出世的时候,那天,本来天天是好好的,不知怎的,兀自飘浮过来一片光怪陆离的云,接着,一阵令人撕心裂胆的雷声过后,大桑树便起火了。黑爷说那是神火,救不得。果然,带头救火的何茹被火浪喷倒在地。火焰啸叫着舔向墨黑的天空,就在落凤坡人束手无策的当儿,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火熄了。何茹从地上起来后目光呆滞,只会嗤嗤傻笑。黑爷抱起何茹便去找观奶奶。观奶奶是我的祖母。凡是古怪病症她都能手到病除,是闻名乡野的活观音。观奶奶家住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雕梁画栋的建筑可以想象这家主人当年的气派。我的祖上是在公元889年被唐昭宗封为云南怀唐王的,在五代十国战乱时又举家迁移,于是,没落的王族流离辗转,于公元963年即宋太祖乾德六年北至山东青州府,以后,又在明朝迁移到江苏濉宁府。沧海桑田,世事如棋,在大明朝官拜丞相的环四爷因官惹祸,他那一枝大怀唐王的后裔便沿濉河而上,后来他们又走出山海关。这家主人便是我的曾祖。清光绪三十四年,被册封为满州镶蓝旗贝子衔镇国将军的曾祖在绥靖中州时殉殂。我的祖父便袭称福王。福王真是洪福齐天,定居中州的落凤坡养尊处优。什么张勋复辟孙文乱党朱毛革命,福王对世事全然不问。最后,老来喜得一子一女算是福王完成了家族的使命。于是,年轻的观奶奶便虔心向佛恩泽于世,期望着大怀唐王家族能得到好的报应。“贵人之相。”当时,医好何茹后,黑爷扶观奶奶回家,看到襁褓中的我一下子惊掉口中的烟袋。黑爷曾跟一个叫江大明的人学过相术,精通阴阳八卦,会看风水。近年来墟城出不了大官的原因是风水不好。黑爷说墟城有龙山凤山虎山,但都缺少水气。虽然有条黄河古道,但却早已干涸。龙是不能缺水的。原来墟城的风水是很好的,据说是让一个南方的风水先生赶走了,所以近代的大官都出在南方。黑爷捡起地上的烟袋说,“这孩子天庭饱满地格方圆,鼻直口阔耳大有轮,这是相书上说的上乘之相。怀唐王家族有希望了。不过,大福大贵的人都是要妨父碍母的。英娘,为孩子,为你,也是为大怀唐王家族,你应当离开落凤坡,最好是和这孩子分开过。”“去哪儿?”英娘是我母亲,当时她哀怜怜地说,“他父亲乃极在京都的日子也不好过呀。再说,落凤坡还有一个老人,姑妈去建设兵团至今无音信,家中没有人是不行的。”“英娘,走吧,去北京,到京都告诉乃极不要惦念我,对他说做不了京官就回家种田,什么时候都要对得起列祖列宗。”观奶奶说着眼里溢出两滴浑浊的泪,“去吧,他那里也需要你去照顾。”观奶奶已经知道她的儿子乃极“被造反派”夺了权在京郊的一个农场劳动,早一阵子她被一个走乡串户阉猪的叫张顺的人请去,张顺请她是为他姐姐接生的。张顺说他姐夫是省里的一个大官,现在也被人夺了权下放劳动。观奶奶掐指算了一下,乃极应当是和张顺的姐夫一块参加革命的。观奶奶明白,象她儿子那一茬闹革命的人差不多都被下放到劳动农场改造去了。张顺说他姐姐是个女狱警,和那个省里下放劳动改造的大官有了感情受到牵连,是带着身孕到回到老家墟城的。观奶奶这一阵子一直在想着张顺的姐,也在想着张顺的姐产下的那个女婴,她接生几十年从未见过一个婴儿刚出世就被其母从肩头上咬啮下来一块肉的,观奶奶边给那女婴的左肩包扎伤口边诅咒着张顺的姐姐。张顺的姐姐任凭观奶奶辱骂,只是满口流着血沫子傻笑。张顺也是惊得瞠目结舌,他可以毫不手软地去阉割去杀刮各种动物,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够狠的了,却未料到姐姐可以毫不眨眼地咬下自己孩子身上的肉。张顺去送观奶奶,观奶奶依然骂声不绝:老天爷,这真是到了人吃人的世道呀。观奶奶知道,不管世道如何,人总是要过活的,在我咿呀学语时,她还是鼓动英娘去了乃极那儿。于是,我便和观奶奶还有黑爷一块生活。几年后乃极和英娘来接我上学,可观奶奶不让我走。我也觉得落凤坡就是自己的家。很留连,也很依恋。特别是那棵被雷击过的大桑树,全身被烧得墨黑,可是枝枝桠桠却犟着劲儿起死回生,抽绿发芽,硬是拼命地向外扩展自己的空间。 黑桑树峥嵘的枝梢象利剑刺向一贫如洗的苍穹。 尽管大桑树依然枝繁叶茂,但整个树身黑得象一堆黑炭,落凤坡的人们都管那棵大桑树叫黑桑树。 “王社,上学时不许睡觉。”何茹用手轻轻地叩着我课桌,眼里充满母爱。何茹在落凤坡的知青中是最有学问的一个,她是留苏大学生,回国后正赶上知识分子要到农村去的伟大运动,于是她便在欢迎上山下乡的锣鼓声中到落凤坡安了家。 “何老师,课本上的毛主席像真是好看。我在想,以后的课本上要是能有我的像就好了。”我的话引得全班轰堂大笑。“有志气。”何茹很认真地摸了摸我的头。每当放学归来,我和红芋、合化还有家在桃园的柳三棉和古风他们一些小伙伴便在黑桑树下嬉戏。但是,后来多变得离群索居起来。经常独自在黑桑树下徘徊。有时会呆呆地望着黑桑树如醉如痴。黑爷起初还能给我讲些阴阳八卦水浒三国,但黑爷识的字很少,慢慢地就有点听不懂我说的一些老庄易经程朱理学了。更让黑爷迷惑的是我经常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有时一闷就是几天,吓得观奶奶焚香祈祷,求神祛除那些前来缠绕我的恶鬼。有一次,我找到在龙山圣泉寺烧香的观奶奶,竟望着对泥菩萨顶礼膜拜的祖母大笑起来。笑一会儿,眼里涌出了泪。观奶奶也早已发觉我的古怪:有时会一个人呆呆地望天痴想,有时会一个人在风雨中狂啸着向龙山奔跑,有时会正读着一本书起身摔打桌椅,有时会一个人走在田野里看看花儿草儿还会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不停地写着什么。黑爷很想知道我在屋里搞什么鬼名堂,谁知他从门缝里往里一瞧,惊得瞠目结舌。原来我正象圣泉寺的超然法师一样盘腿席地,双手合什,口中还念念有词。黑爷以为我一定是走火入魔,便对观奶奶说还是让乃极和英娘把我接走吧。乃极和英娘把我接到北京。但没有多长时间我又从繁华的京都回到穷乡僻壤的落凤坡。回来时我的背上多了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乐得红芋和几个伙伴众星捧月般地把我迎回家,谁知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书。想吃点好东西伙伴们失望地走了。我又把自己反锁在屋里。观奶奶很忧虑,求教于黑爷。 黑爷说:“看起来王社是文曲星下界,将来一定是个文状元,怀唐王家族在明朝时出过环四爷一个丞相,从那以后四百年来都官运不昌,现在,也许就靠我这个文状元了。”但黑爷说这话没几年我却穿着一身军装去跟他话别了。 我当兵了。 黑爷噙着一个没有烟袋嘴的旱烟袋,他那张干瘪的脸象风干的一片黄烟叶,凹进眼眶的眸子射出逼人的寒光,他对我深深地叹一口气,然后摇一下头背过身去。 黑爷失望了。他决定去南方,要把那里的好风水赶过来,这是为墟城的子孙后代有出息。于是,黑爷抓起一把家乡的泥土上路了。黑爷不相信墟城出不了真龙天子。墟城故称萧国,国都便在落凤坡。公元前682年萧国姓赢,爵号为子。《水经注》上说:“县末萧叔国,宋附庸,楚灭之。”又《左传》载:“冬十月,萧太心及戴、武宣、穆、庄之族以曹师伐之。”可见墟城确实有过惊心动魄的历史。星移斗转,萧国的国都落凤坡沦为一叶小镇,昔日的宫庭楼榭已荡然无存。墟城被列为甲级对外天放城市后,旅游部门试图在墟城市南郊的落凤坡找到些古迹想赚洋人的外汇,可那里只剩下一棵大难不死的黑桑树了。黑桑树能否作为古物,张骞是否在落凤坡住过宿是否在黑桑树上拴过马,已无稽可查。为尊重史实,传说只能是传说,如是,黑桑树只能是落凤坡的黑桑树。随着经济形势的发展和城市建设的需要,落凤坡的土地被墟城市城建征用。为此城建主任展卫成还作了电视讲话。那一年已进入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墟城市的上空到处飘扬着“要靠你要靠我要靠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的歌声。不到十年的工夫,也就是快进入九十年代的那一年,落凤坡已成为墟城市一条叫黑桑树的很繁华的街道,我也从部队复转到地方成了墟城市报社的一名记者。 有了几年记者经验的我在进入而立之年时依然是孤身一人,在报社和他搭档的记者叫展毅,他的父亲就是展卫成,不过,展卫成已荣升为墟城市的副市长了。我从部队刚回来时是住在姑妈家的,以后报社给了我一个单间,我便搬了过去,和展毅一样过起单身汉的生活。展毅对我说:“咱们的苗社长当年是跟着我父亲混的,报社里就苗社长一个人说了算,他这人是个势力眼,能让你进来,还不是看在你有个在组织部门当权的姑父?”我笑了笑说:“展毅,我要是没有什么政治后台,苗社长一定不会要我,是这个意思吧。”我知道姑父古云龙正活动着朝省里调动。果然,没多久,姑父古云龙就调离了墟城市,现在,我的姑妈也要走了。 “姑妈,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现在还未正式办手续,其实,我是不想离开墟城的,在外边跑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到家,到省城干什么?我只是个营业员,还不如就呆在墟城,现在,我是单位门市部的负责人,小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你姑夫总想让我一块走,可我一说走你奶奶就哭个没完,没办法。我想等过罢元宵节再说,给你奶奶做个寿。咱们这儿兴这个。老人家性格有些古怪,她硬是恋着古宅子哪儿都不想去,做晚辈的总是有些过意不去呀。” “老人家年岁这么大了,身子骨还这么硬朗,真是我们家的福份。就是她有时神经不太好,姑妈,你走吧,这里还有我和合化呢。” “你不要总是死读书。听说你以前读书总是太用功,现在还是揪住书本不放,那有什么用。你姑夫说你还有些歪才,他说以后想办法把你从报社弄出来。想叫你当官,不过,我看现在的官当不得,勾心斗角瞒上欺下,你算计着我我防备着你的,到什么时候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事不能瞒过你姑妈的眼。姑妈老了。支边。建设兵团。戈壁滩。大西北有我洒下的汗,有我流过的血。不提这些了。” “姑妈,你走后我会到省城看你的。” 第6章 月 立刻感觉到欲望与爱意结合 我喜欢的方式是男人握着我的手,然后用食指在我的手心里轻柔地划着,或者不时地握紧一下,当然不能让我痛,这样,我就感到这个男人要我,希望抱我,说不定有个外来的力量,会让我顺势倒在他怀里,享受爱抚。尤其是那种手较软、较大的男人,会让我性欲勃发的。冬梅这样说的时候,我有些冲动。 这一次我本身就是带着酒意来的。 把冬梅拥抱在怀里时,便有些得寸进尺了,进一步摸她的手臂、肩膀等地方。冬梅开始轻微的呻吟,我把她抱入怀中,动快而猛,这么强烈地要她,然后紧紧地抱着,把身体贴在一起,密不可分,也许这正是冬梅需要的感觉。对冬梅一边爱抚、一边轻声细语一些较为刺激的话。“湿不湿了?”,“胀吗?”冬梅胀红了脸,轻声回答我并不时地呻吟,我的手有意无意地把手碰到她的乳房和阴部,让她感觉到你的目标。我知道女性在面对性爱前,第一个面临的压力就是担心身材不好,无法使性伴侣满意,甚至因此破坏了原有的关系。但在现实生活中,能像明星一样体态曼妙的人毕竟不多,所以自己一定要建立对身材的自信心,接纳自己。毕竟冬梅已经徐娘半老了,对于她的这种焦虑和压力,我必须给予正面的评价及鼓励。性爱不是只有肉体和感官的欲望,还要有情感的交流;若自己也对的身材不满意,可将此心情与女性分享,将心比心,以纾解外表所带来的压力。给冬梅的吻要热、要软、要长、要深、要活,让她在吻时就在下面流水,这是功夫。当我碰触到她柔软的酥胸、平滑的玉腿和温润的阴道时,会立刻感觉到欲望与爱意结合的刺激感受。透过温柔的女性特质,我开始感受到对女人的柔情。我知道色欲是男人原始生存本质的一部分,但是,男人必须透过碰触女人的身躯,以及女人给予的愉悦回应来感受这种本质。经常,在我和梅子有了完美的性爱体验之后,才想起自己已经久久忘记了隔屋外的树是如此美丽。 伯恩斯说:几乎所有的痛苦都是由钻牛角尖引起的。曾经恋爱过的人都明白,最爱的,总是得不到的。得与失,得当然喜;得而复失、患得患失、乍得还失,更悲,曾经恋爱过的都明白,童话式的天长地久只属于童话,属于现实,难得,所以可贵,所以童话!现实中的爱情,最爱的,总是得不到的。伤风,能够用药治好,中药太慢,西药太伤身体,所以,我总是选择自然好。我的伤风断断续续,蔓延开来,咳嗽,头痛。然而,反反复复,讳疾忌医。我害怕中药太苦,从来不喝。害怕西药伤身,尽量少吃。终于,还是有那么一天,我发现我的伤风好了,以前痛苦挣扎,以为就这样一辈子沉重地背着伤风病。一瞬间,却发现早已全愈。我的舌头在冬梅嘴里不断地碰她的舌头,时快时慢,有时要用唇热吻一阵子,有时有转动头部,让吻变换角度,冬梅软绵绵地躺在沙发上,我的吻还在继续,直吻得冬梅的手开始伸向我下部,身体热得发烫,紧贴他。这时,我知道冬梅的性欲已经很强烈了,开始脱冬梅的衣服,动作很轻柔,怕她的情绪受到影响。脱得差不多了,我让冬梅用手环绕着自己,开始脱衣裤,只剩下三角裤,让那突出的阴根给冬梅感觉到,这时是她情深时。我拿过冬梅的手,让她爱抚他的阴根,告诉她它非常需要她的手,不然就不会舒服的。冬梅动情地摸着他的阴根,隔着三角裤去吻阴根,他放开手,让她一边呻吟一边吻裤内的阴根,任凭它头上湿了。冬梅的嘴唇放松,唇很柔软。对于情呀爱呀,我觉得思索就是在自讨苦吃。现在的我想开了也觉得没什么,在心上、在床上其实本质上并无区别。不爱的,你会毫不犹豫的拒绝,而你爱的,你还不是一样要上床,形式不同,结果都一样。人是世上最简单而直接的动物,即便是再爱一个人,也一样会回归到最原始的主题。没人会喜欢永远陪你细水常流的柏拉图,也没人会永远耐心的和你进行精神碰撞,开始会和你煽情渲染气氛,然后用这个来烘托后面的目的,这就和做爱之前要接吻,要说我爱你一样,因为不这样做就无法进行下去,这只是一个过度。爱情,也许就是一个人在说谎,另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那些谎言。所以,与其相信床上的承诺,不如相信世上有鬼。一切从精神开始,一切到肉体结束,爱情沦为一部三级片。爱能生恨,性又怎么不可以繁殖出爱。对结局有困惑时,爱情会提供很多答案,性却会提出很多疑问。一个人可能会以各种各样的状态打入到另外一个人的情感世界,你或者爱上了让你笑的人,又或者爱上了给你高潮的人,一个归为精神恋爱,一个归为肉体恋爱。忘记从哪看来的上床之后,爱情哭了。爱加上了性有的会更浓烈,有的却变了味道。爱上一个人,爱上一种感觉还是爱上身体,都没有错,错的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其实错了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打死都不认错。以为自己的肩膀可以承受很多很多,却不知道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多柔弱的心。当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能做的只是安静的看你离开,无能为力,学不会哭闹,学不会挽留,学不会去解释。你太骄傲…即将成为陌生人,回归到最初的起点,只是不会再重新开始。遇上了才明白,其实忧伤很简单,想要哭的理由很浅薄,而假装坚强很晦涩。你不了解我的心,就象我不了解你的世界。都没什么好抱怨的,持续的暧昧是时候该消散了。决绝的伤害一个人或许是对我们以后的生活最大的救赎,不知道对你来说是不是伤害。既使无所谓写在脸上,也只是固执的坚强,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感情。一直没有可以和你肩并肩走在一起的机会,不是后悔,是怀念…或许就是这样,最后只剩沉默离别的结局来了断。和朋友聊天,突然的对他说很想哭,眼泪啪啪的掉下来,笃定的忧伤来的猝不及防,转过头笑笑说没事,如果可以不那么要命的假装很坚强的样子,或许就没那么辛苦了。 和我一个科室的冬梅有时也会谈小说,那都是我在将近二十年前读过的,之后也没有重读,但这些有关性爱的描写至今还记忆犹新。这除了说明长篇小说取得的辉煌成就里,关于男女情爱的描写,的确是这辉煌成就的一个组成部分。我说,在那些长篇小说中,我认为写得最真的部分就是关于爱情的部分,因为作家在写到这些部分时,运用的是自己的思想而不是社会的思想。一般说来,作家们在描写爱情的时候,他们部分地、暂时地忘记了自己的阶级性,忘记了政治,投入了自己的美好感情,自然地描写了人类的美好感情。小说中丁尚武与林丽的爱情,就写得爽朗潇洒,不同凡响。这是美女爱英雄的典型,丁尚武是一脸的大麻子,刺人的小眼睛,而林丽是天生丽质,多愁多病。两家还有血海深仇,丁尚武一直不用正眼看人家林丽,还老是当着人家的面磨他那把大刀片子。当年我读这本书时,杀死也想不到林丽竟然会爱上丁尚武,但人家就是爱上了。当我看到林丽在月光下向丁尚武这个粗鲁丑陋的家伙袒露情怀时,我的心里真是难过极了。我替林丽遗憾,应该去爱史更新史大侠呀!但人家偏偏不爱史大侠,人家就爱丁大麻子。现在回头想起来,这个作家真是会写爱情,如果让林丽和史大侠谈情说爱,那就没劲了。白茹对少剑波的爱情,也是女追男,那种多情少女的微妙细腻的心态,写了整整一章,标题就叫白茹的心。少剑波起初还假正经,可能是重任在肩,生怕误事,但打下威虎山之后,这老兄也顶不住了,站在雪地里,说了不少梦话。当年我读这两个章节,在我母亲做针线的油灯下。我害羞,不给她读。她生了气,说她牺牲了自己,不上学,出大力挣工分,养活我们,让我们读书识字,可让我给她读小说我都不愿意,实在是忘恩负义。我母亲也帮着我姐姐批评我。我就说,娘啊,您不知道她让我读的是什么东西!母亲说,什么东西?连你都读得,你姐姐比你大许多,反倒听不得了?读!于是我就说,读就读,但是中了流毒别怨我。我就给我姐姐读“白茹的心”,听得我姐姐眼泪汪汪,听得我母亲忘了手中的针线活儿。我母亲就说起了当年在我家驻扎过的游击队里那些军官和那些女兵的故事。说男的如何地有才,吹拉弹唱样样行,写就写画就画,那些女的个个好看,留着二刀毛,腰里扎着牛皮带,挂着小手枪,走起来像小鹿似的。我以为母亲说的是八路军,但长大后一查文史资料,才知道当年驻扎在我们村子里的那支队伍是国民党领导的队伍。三家巷里周炳和区桃的爱情也写得动人心魄,把我迷得几乎死去。我躲在我家磨房里读到区桃姑娘死去时,眼泪夺眶而出。现在回头想起来,周炳这个人物贾宝玉的影子重了一点,但就像与初恋的情人相逢一样,固然有许多的失望,但那份感情还是难忘。我觉得,在文革前十七年的长篇小说中,对爱情的描写最为成功、最少迂腐气的还是《苦菜花》。杏莉和德强端的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作家把他们的爱情写足、让读者在心理上享够了艳福之后,突然笔锋一转,就把杏莉给写死了。杏莉这一死可是惊心动魄,这一死对残酷的战争,对残酷的阶级争斗都是有力的控诉,让人充分地体验了悲剧的快感,体验了美好事物被毁坏之后那种悲剧的美。《苦菜花》在这方面却有重大的突破。作家用绝对同情的态度描写了长工王长锁和杏莉妈妈的爱情。这种爱情带着一种强烈的、震撼人心的病态美,具有很大的征服力。我认为,冯德英这一招远远地超过了他同时代的作家,他通过这一对苦命鸳鸯的故事,告诉了我们许多深邃的、被社会视为禁忌的道理。冯德英还写了花子和老起的爱情,如果说他对王长锁和杏莉妈妈的爱情更多地是持一种同情的态度,那么,他对花子和老起这种充满野性力量的爱情,就完全持一种赞美的态度了。我非常敬佩作家的这种直面人生的勇气。即便是爱情小插曲,作家描写得也不同凡响。如绢子和姜永泉的爱情,我读书时就感到,姜永泉与绢子的年龄差距是不是太大了一点?还有美丽多情、才貌双全的卫生队长白芸主动向战斗英雄王东海求爱,这是多么好的一对啊,但是作家竟然让王东海拒绝了白芸的求爱,竟然让战斗英雄选择了寡妇花子。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着大白菜,乳房肥大,动作粗俗,怎么能与白芸相比呢?当年看小说看到此处,我感到真是遗憾极了。这种遗憾说明了我根本就不懂爱情,而冯德英是真懂爱情的。这种遗憾还说明即使在我一个小孩子的心中也有着浓厚的封建意识。在我的心中,花子是一个拖着油瓶的寡妇,用农村的话说就是一个半货子,而白芸却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两个人简直不能比较。冯德英却让身穿军装、腰扎皮带、身腰窈窕、亭亭玉立的白芸把花子抱起来,连叫了几声好姐姐,让王东海抱着花子和老起生的孩子站在一边观看。这个场面简直力量无边,不但在文革前十七年的长篇小说中没有,在文革后截止到目前为止的小说中也还没有。另外绢子和姜永泉的爱情、七子和病媳妇的爱情,也都写得很有感觉。 冬梅和于嫣一个办公室,两人都在市图书馆上班,和我一样都是来墟城师专进修拿文凭的。冬梅的老公在外地做生意。有几次,冬梅约我去她家,我都没有答应,但在于嫣结婚那天,我还是去了冬梅家。于嫣嫁的人是个上海人,两个人在上学时就订了亲,结婚,对于两个人来说,只是一个仪式而已。 “新来的头子,化志,挺糟的一个老男人,却硬把自己打份成一个学者模样。”冬梅说边给我冲咖啡边说,“她喜欢我,你不会相信吧。” “嗯。”我从冬梅手里接过咖啡,点一下头,又摇了摇头。 “有这么一次,化志,那厮居然一脸天真地掐了一下我的脸蛋,接下来,就把他的臭手放在我的腰上。我当时火就上来了,那天下午办公室里没人,学校里的人都植树去了,只有我留在办公室里替大家接电话,而他呢,又正好从北京开会回来。” “化志去了北京?”我呷一口咖啡。 “说是去北京开会,其实也就是看他在北京那个当兵的儿子。”冬梅也呷一口咖啡,“他看见我,心想机会来了。我现在跟你提这个我都恶心。当时,我脸色一变,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了,立马换上了从前的那副嘴脸,问我说,今天都有谁来电话了,记录没,拿来我看看。真是装模作样,我把记事本扔到他的办公桌上,他居然就跟没事人似的,笑眯眯地说,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我摔门出去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像苍蝇一样趴在我后背上,跟着我一块儿走出屋子。关上屋门以后,我下意识地抖了抖肩膀,仿佛要把他恶心的眼神彻底抖搂干净。” “化志,其实挺有才的。现在是你们市图书馆的馆长?” “是的,赦教,化志也就是把古人一些诗呀词呀的拿来编辑一下,出了个集子,还美其名曰是自己的专著。真是大言不惭呢。”冬梅冲我微笑一下,“赦教,跟你说,这几年,像这种情况,我遭遇得实在是太多了,咱们这个市图书馆,一些会打点的人都弄个一官半职的,我看不顺眼,记得以前在张爱玲的书里看到过一句,大意是说女人无论往前走到哪儿,所能遇到的不过是些男人,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我从不认为女人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不是现在这么认为,而是早在第一次遇到你时,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老公又不是不要你了。”我放下咖啡杯,“再说,在图书馆上班,挺痛快的。” “老公说是做生意,也就是和他的小秘满世界乱跑。”冬梅苦笑一下,“他一个月不是来上一次,我一个人生活,感觉挺好的。我除去爱情之外退而求其次的活法,至少可以保证我不受伤、或者少受伤。但现在看来,我所遭遇到的此类事件早已和我的初衷相去甚远,不要说不受伤了,我看我是经常无端地受伤、无辜地受伤。无论在网上、还是在现实里无论是陌生男人、还是熟人。而且往往越是道貌岸然的男人,就越肆无忌惮。” 事后,我想,所谓爱情也不过如此,有人放你在心上,有人放你在床上,完全是从你可以确定在一个人的怀里,却不能确定在不在他心里衍生而来。仅这一丁点领悟,让我认为自己看透了关于爱情的所有命题,曾怀有的美好在这种悲凉中死无葬身之地,诸多困惑从不同的角度向我袭来,一瞬间无路可走。梅子和我同一个科室,第一次和她干事时就在办公桌上。以后,每次完事后他会起身走出屋外,呼吸清新的空气,再次感受生命的美妙与活力。这并不是说他在工作上无法得到这种活力感受,只是藉由和伴侣的完美性爱,能够再次寻获生活的敏锐感受,而这种感受很容易在专注追求工作目标的过程中被遗忘。完美的性爱帮助他停下急促的步伐,去体会路旁花朵的芳香。愈是专注于那些让他远离真实感受的日常琐事,就愈是渴求性的刺激与舒解。因为,这些强烈性快感的舒解让我再次与真实情绪相合,让他再次打开心灵。对他来说,性欲的渴望不只是一种快感经验,更是一种对爱情的深刻体验。其实我的性欲望就是一种他心灵总体的渴求,心中贫瘠的生活图像,需要用丰富、甜美而多彩多姿的心灵感受来填补。那种渴望抚慰与被抚慰的欲求得到满足时,无的心灵感受能力就会自然而然的增强。 当我的心灵感受觉醒时,一股巨大的活力能量就会涌现出来;此时,我将会再次体会到喜悦、关爱与和平的感受。 第7章 昔日的落凤坡 “有你这份孝心就够了。我和古云龙从西北调回内地时你去当兵了,回来后你又从市报社考到墟城高等专科学校。你的婚事一直让我很忧心呀,听说你处过几个女孩子都不愿意,这是早该办的一桩大事。看一看你的同学和战友,哪还有独身的。同你一块玩大的合化早已成家立业,做了黑桑树咖啡馆的大老板,多神气呀。” “姑妈,我现在还没有考虑结婚的事,你放心,我现在生活的很好。” “书呆子一个,做学问能赚几个钱,一瓶好酒的钱就够你进修学校老师的月工资了。现在物价飞着涨,我们省吃俭用的钱还不够倒爷暴发户几天的开销。他们花天酒地娶妻纳妾,人活着图个什么呢。想开点。”姑妈说得有点激动了,“我,当初你从部队回来时就不该拧笔杆子。进报社。去考什么进修生,有什么用?现在人们都说研究生遍地走大学生不如狗。你当过汽车兵应当去抱方向盘。赚钱。跟合化学一学。开咖啡馆。” “有人吗?”有人敲门。 “来了。”姑妈应一声打开门。一个戴红帽的女孩子走进来。“哟。是小妍呀,干女儿。快进来,你好长时间都没有来玩了。你后妈调回来了吗?你爸呢?他可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够忙乎的。你呢?最近都到哪里去走穴演出去了?”姑妈连珠炮似的发问着。 “干妈。”小妍依偎着姑妈走进客厅,看见正在吞云吐雾的我,很礼貌地点一下头。“干妈,你就要调走了,我爸让你到我家去过元宵节,也算为你饯行。他特地让我来告诉你。我顺便给你带了块好布料。” “好孩子,真孝顺。”姑妈笑逐颜开地接过布料,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指一下我说,“小妍,这就是我侄子我,正在墟城高等专科学校进修上学,我,这是市歌舞团的小妍,她爸是咱们市的副书记。小妍常在外面演出,你们总是碰不着面,现在你们认识一下吧。” “你好,干妈常提起你。认识你非常高兴。”我漠然地看一眼小妍伸过来的手,忽然触电般地把身子朝后倚了倚。 “干妈……。”小妍显然是很尴尬,姑妈看到眼前这一切有些愕然。 小妍见我并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她觉得自己再呆下去有些难堪,于是,便自嘲地笑一下说:“干妈,我要告辞了。元宵节那天你可要去我家。我还有点事,要走了。” “这多不好意思,小妍再玩一会嘛。”姑妈追着小妍送到门外,同她小声低咕什么。我把手中的烟弃在烟灰缸里。揉一下肺部,又搓弄着太阳穴。姑妈走进屋内,脸色略显愠怒。“你这孩子,都说你有些古怪,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这叫不尽人情。你怎么可以这样冷冷地对待一个刚见面的女孩子呢。真是没礼貌。” “对不起,姑妈,你不要生气,我可能有点不舒服。你瞧,现在太阳穴正痛得厉害。下意识的东西。姑妈,小妍的右眉梢上怎么也旋了个黑圆圈儿。” “她就是这长相,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这孩子。”姑妈有些余怒未消,“你以后要注意身体,可能是用脑过度吧。听说你小时候经常是读起书来一夜一夜地不睡觉。告诉你,小妍真是个好孩子,命很苦,亲妈死得早,她又不把继母当作外人,谁不夸她?我和小妍的妈曾经一块在戈壁滩支过边,她妈生她时难产死了,是我把她抚养成人后,龙彪才把她弄到部队歌舞团的。这孩子挺懂事的,下一次可不许你这样对待她。” “她的右眉梢上怎么也有个黑圆圈儿。”我真的很惊异,甚至于是有些惊慌,刚才那个叫小姘的女孩子分明和红芋长得一样,可是,红芋,毕竟已经死去了。 “怎么了?你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怪里怪气。醒一醒神。”姑妈拍一下我的头。我愣一愣神,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一样,对姑妈不自然地笑一笑。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姑妈应了一声便急忙去开门,我起身要走。进来的人自称是姑妈同事的一个亲戚,他说自己在市医院上班,姓田。姑妈忙着招待那个姓田的男人:“田医生请座。是来给红旗请假的吧?红旗这孩子真是懂事,一点小事还要给我这个门市部主任请假,真是的!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是我侄子,叫我。市报社的记者,现在正在墟城高等专科学校读书呢。”田医生说:“墟城高等专科学校?说是大学,现在还够不上正式大学的规模吧!就和我们市医院一样,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县级医院的设备,却硬要申报甲等医院,为这,我还给院长干了一架。院长有个远门亲戚叫古老三,是个江湖骗子,号称什么皇藏武校的校长,是超然法师的大弟子,能用手指头把砖头钻个洞,我就不信。这古老三一门心思想着弄钱,算什么出家人?他拿着我们院长的尚方宝剑,到各个科室去推销药,为这,我又给我们院长干了一架。现在这世道,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院长叫我下到后勤搞食堂,我又给他干了一架。”我觉得实在听不下去这位田医生不停地诉说给院长干架的事,和姑妈打了个招呼,便走出门外。 夜幕降临时,晚风带着深冬的寒意袭过来,夏星头脑清爽许多。一抹弯月孤独地跃上树梢,湖边的行人已是寥若晨星。夏星终于决心去见一下我。夏星站起身,恋恋不舍地离开射鹿湖,向“鬼宅”走去。夏星的眼里涌出泪。……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夏星和她的文友们欢聚在射鹿湖畔。“姐儿们,哥儿们,来,为龙莉的作品获奖,也为她即将到南方的母亲那里去定居,干一杯。”一只激情的手举起啤酒。武娟第一个得知龙莉的小说获奖和调到南方军区当记者的消息,她显得特兴奋。夏星看到龙莉的脸上浮动着一种得意的笑,这已不再是她第一次见到的龙莉。那时的龙莉是一个温柔恬静而且有点腼腆的女孩子。公元198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大裁军,夏星和武娟从南方60军203医院复退到墟城。夏星的养母何茹是墟城高等专科学校两袖清风的教授。幸亏有武娟出头,死缠活缠她那当副市长的老爸把夏星和她一起安置在市府办公室。天天无大事可做,到也落个清闲。但夏星总有锋芒在背之感,她深深地感到自己的生活中总象缺少些什么。“武娟,我要写作,要弄出一点成绩来。”“算了吧,你夏星喝多少墨水我还不知道吗?以前我们是墟城的老同学,到部队后又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老战友。你写的东西最多能从前线小报上赚几瓶化妆品的开销,那点东西算不上作品的,你还是安份点。好好干。靠你老娘一把想法到墟城高等专科学校去混一个文凭,我再给当副市长的老爸吹吹风,以后咱们姐妹齐心协力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搞个一官半职当一当。”“不。我要当作家。”“我以为你的灵感早已被越南人的炮弹炸飞了,没想到你还不死心。”武娟边说边用手搓弄几下夏星的脸。夏星从桌上举起一张报纸说:“是的,我不死心。闷极了。我觉得总有好多东西要写。娟子,你瞧,我今天又发了一篇东西。《月下》,听我给你读一下:今晚,月儿似有懒意,像美女刚沐浴过一样,她用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轻柔柔地抚摸着我的脸庞,那只手光滑如缎,雪一样绵绵,勾起我无限惆怅……”“好了,好了,真酸。一个叫柳三棉的人来找你,说是要给你交流一下诗歌创作。被我赶走了。我觉得这个柳三棉挺有意思的,人长得很帅,就是心术不太正。夏星,我看你就别再写什么情啊爱啊的诗歌了,总惹得那些男士看到后,便异想天开地想用他们那只手来漫不经心地、轻柔软柔地来抚摸你的脸庞。真是好笑。”“这只能怪他们无聊,娟子姐,我现在只想成作家,成诗人。娟子姐,以后再来些马路骑士,你就给我挡驾吧。武娟,你是说来找我的那人叫柳三棉?”“是的。”“记起来了。是我高中时的一个同学,挺有文才的。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一定是你过去的老情人吧。”“别开玩笑了。你知道的,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从幼儿园开始我们就是同桌好友。中学时代,即使和几个男生有点交往,但那些感情都是纯而又纯,哪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夏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几分莫名其妙的紧张,整个人也显得很不自在。她已经回忆起当初柳三棉追求她的一些情景。“柳三棉还说他会不停地给你写信呢。”“无聊。不过是以前都是文学爱好者,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何必呢。武娟,在部队我可是没和任何一个男生通过信的,这你是知道的。”“可这位柳公子说他会给你写信的。”“为什么?”“他说,多少年来都在打听你的消息,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你上班的地方,他想和你成为什么笔友,还想和你成为什么柏拉图式的朋友。他还说他多年不见的大哥已有了音讯,现在是美国的大老板,他二哥小柳飞刀是咱们市有名的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罗哩罗唆说个没完,我看这人一定是在哪儿多喝了几杯假酒。不过,这柳三棉对你……”“算了,算了,别提什么柳三棉了,像他这样看到我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写信来要和交流创作体会的马路骑士有好多哩。如果柳三棉以老同学的身份来找我玩,我会很高兴的,我们已有好多年未见面了。都在墟城市,还要写什么信,这些人最没出息。娟子姐,我想搞个文学沙龙。这些人如果真的对文学赶兴趣的话,他们会聚到我的旗下的。娟子,你到电视台做个我们创办文学社的启示,我有个朋友在电视台上班,叫柳小萌,你找到她和就说我曾经和她是邻居,到时候我们叫上她,让她在电视台给咱吹嘘一番。咱们拉起杆子,弄出成绩之后,就申请报刊号,创办刊物,争取对外发行。”“痴人说梦。”“没有梦的生活太枯燥了。”夏星的语气不容置否,“娟子,咱们说干就干,平时我什么事都依着你,眼下这事你可要帮我。如果是姐妹,你就快去帮我做个广告,咱们这个礼拜天就在皇藏峪的枫林里搞一个聚会。”就这样,一个有几十人的文学社竟然成立了。夏星自任社长兼主编,武娟当总务,处理社刊印刷和对外交流的事宜。回到办公室,夏星激动的脸烫烫的。也许是在聚会时喝多了酒,夏星伏案便睡了。朦胧中突然听见有人敲门。“谁?门没有锁,推一下就开了。”“能进屋吗?”门被推开,探入一张怯生生的脸。“你不是进来了吗?有什么事?”“我叫龙莉,很想进你们的文学社,得办什么手续?”“交学费。”“交学费?”“是的。象你这样的女孩子要交双倍的学费,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夏星说完放纵地笑了。龙莉满脸绯红,很腼腆地伸一下舌头,拘束地坐在夏星身边。夏星很注意地打量着龙莉:齐刷刷的过耳短发,圆乎乎的脸蛋,还有明亮亮的大眼睛,衣着朴素,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龙莉说:“市报社的我是我男朋友,我想替他报个名。”“哦,市报社的大记者要进我们这个小社团,这可担当不起。收你一个我已是班门弄斧,哪敢收墟城鼎鼎大名的陈记者呀。”射鹿湖上举行划船赛的哟喝声打断了夏星的思绪,夏星看到眼前的龙莉正有些得意洋洋地呷着啤酒。“夏星,你怎么了?”龙莉的眉峰挑起一丝嘲笑。夏星蓦然一惊。“哦,没什么。”“明天我就要去南方。也许我就会象你过去一样穿上军装。也许以后我会走你走过的路。正如你走过我走过的路。请代我向我问个好,他没有来给我送行,真是一件遗憾的事。算了,祝福你。真有点舍不得离开家乡。墟城。黑桑树。昔日的落凤坡……还有我们的枫叶文学社。听武娟说你也马上要到墟城高等专科学校去进修,祝贺你,大学生。”“我的梦想是作家。”夏星冷冷地盯龙莉一眼,突然觉得自己很愤怒。那天夏星每次喝酒是发泄般地和别人撞杯,一点都未意识到那是给龙莉饯行,给一个被她夺去了男朋友的女孩子饯行。……夏星拭了下眼角的泪,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蓦然回首,她看到路灯下有一个笑灿灿的女军人。 第8章 见到那个古装倩女 我从姑妈家出来,向墟城高等专科学校走去。 黑桑树街和凤山路相连,交接处的天鹅宾馆是墟城市的高等建筑。在巍然的宾馆下,街头心花坛中的那棵大难不死的黑桑树便显得逊色多了。当初市府耗巨资扩建城南落凤坡一带,其用意是想把市中心南移。落凤坡枕龙山依凤山蹬虎山,腰系黄河故道,占尽了墟城的山水灵韵,地势北高南低,一场雨落地,整个墟城象是被清涮一遍,自然清新,令人心旷神怡。再加上落凤坡又临近铁路,运输方便,风土人文环境极佳,于是,一些高瞻远瞩的企业家便响应政府的号召来到落凤坡,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墟城市对外开放后被列为甲级对外开放城市,又和美国的T市缔结成友好姊妹城,吸引了大批国内外商人前来做生意或投资办厂。果然,死寂的龙山脚下逐渐繁荣起来。 黑桑树裸露着身子在寒风中摇曳,一个戴红帽的女孩子正在对着黑桑树拍照。我皱一下眉头走了过去。“喂……。”“哦,是你。”“市府千金。”“叫我龙小妍吧。大记者,我可是个没有学问没有修养的人,照你们做大学问的人说法就是很轻贱的戏子。你听懂了吗?跟我说话不会是认错人了吧。瞧你那神情,皱眉凝目,挺深沉的。喂,你是不是牙痛?”“对不起,在姑妈家时好象惹你生气了。”“过去就算了。”“抱歉。我当时是无意的。”“不敢当,你给我赔礼简直是在折杀我呀。”龙小妍听了我的话释然一笑。我又看到了右眉梢上的黑圆圈儿。“你真是个调皮的小女孩,不要再讽刺我了,我算什么呢。争着让你签名的人能挤破头皮,甘心为你卑躬屈膝的能有一个集团军。鼎鼎大名的性感摇滚女歌星,你走一次穴够我们何教授几个月的工资。我只不过是读几本破书的书生,一付穷酸酸的样子,谁能看得起。”“你们做学问的不就是讲着自己看得起自己吗?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吗?你刚才好象提到钱,缺吗?我有能力资助你。”“谢谢,太阳就要落山了,你该回家了。”“我姐就住在天鹅宾馆。我去看她。”龙小妍说完摘下小红帽,很得意地甩一下头发。“你看我时总象在想些什么,能告诉我吗?”“我在想你的眉毛。右眉梢上眉毛拧成的那个黑圆圈儿。”“有意思。我以为你真是个书呆子。你挺逗。”龙小妍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和我说了一声再见,便向天鹅宾馆走去。“喂,你为什么对黑桑树拍照?”“我姐要的,是她布置房间用的。你对这棵黑桑树也感兴趣吗?照片洗好后我可以送你一张。”龙小妍说完走进天鹅宾馆。 我点上一支烟,踏着桔红色的夕阳走向墟城高等专科学校。街旁的一家商场传来时下正流行的台湾歪头王子齐秦的歌曲:“不要对我说生命无聊的事/不要对我说胜败是兵家常事/对我经过的事你又了解多少/我只有低头前行……”龙小妍。右眉梢上的圆圈儿。对这棵黑桑树感兴趣吗?对我走过的路你能知道多少。祖母的寿宴。马上要从墟城高等专科学校办理退学事宜。现在是要去何茹教授那儿。我胡乱地想着。我想着胡乱的东西。黑桑树是我儿时的乐园。那时红芋常望着黑桑树出神。我也是。它好高好大好神秘。它藏满了我儿时所有的梦。裂树皮黑黝黝的,左盘右绕的树杈也是黑黝黝的。树身顶部还有个黑咕隆咚的洞。冬天,住在城南的古风和柳三棉还有一些小伙伴会和我、红芋、合化他们一起在黑桑树上捉迷藏。洞很大,也很神秘,也很深。外面好多东西都落了进去,朽枝枯叶臭鸟粪,一年又一年积了一层又一层。我有时担心它会死掉,但经年春天它又抽出翠油油的绿叶,还开满黄黄绿绿的小花。于是,攀摘桑花又使我、红芋和柳三棉他们一些孩子度过一个快乐的春天。合化也是黑桑树下长大的孩子,他还有个妹妹叫罗兰,只是年龄很小,我他们总是不带她一块玩。合化有时会把风筝线系在桑树枝上,依在树杈上嘴里还嚼着桑树皮。红芋说那玩意能治咳嗽病,黑爷就是这样治好的。我见过黑爷用桑葚儿朝鼻子里塞,医书说那能止鼻子出血。桑花落地后桑树上便结满桑果,有白的,有红的,但最甜的是黑桑葚。那一天很热,来黑桑树下玩的只有我和红芋。我和红芋在桑树上把桑葚吃了个够,便躲进树洞里。呆一段时间,挺闷人的,我忽然想起一部书里有“对家家”的事,挺新鲜,于是,一种好奇的冲动在心底幡然而荡。我的心头一热,猛地把红芋压在身下。红芋吓哭了。她的胸脯平平的。我胡乱地揉搓着,红芋的两个奶子有点硬,里面象藏个杏核儿。红芋的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她的唇上有好多茸毛,在不停地颤动着。过好长时间,红芋不哭了。我感到自己象一次做梦时那样轻飘飘的,身子酥软。红芋的脸比红桑葚还要红。过一会儿,红芋猛地推开我,又嘤嘤地哭起来。我帮红芋穿好衣服。红芋捂着脸缩在一边不再让我碰她。太阳的光透过疏密的桑叶射在红芋身上给她罩上一层金光。红芋象一个辉辉煌煌的圣物一样。稍倾,我抹一把脸上的汗,爬出树洞又吃起桑葚。在我不断地挑逗和诱惑下,红芋终于抬起头。红芋抿着嘴朝我笑一笑。那妩媚的神态令我在以后的若干年都法忘怀,在他的内心深处成为一个永恒的定格。红芋站起身,然后爬出树洞。我怂恿她爬到高枝上去。起初红芋有点踌躇。被我骂一声胆小鬼。红芋不服气地朝我噘一下嘴,勒紧腰带,果真爬上一个最高枝。我让她小心一点,她仍然没听见似地朝上爬,一会儿便钻进枝繁叶茂的最高处。一束阳光射得我睁不开眼,又热又闷,我只好先从树上下来。虬枝葳蕤的高处有一片叶子在动,一串又一串的桑葚落下来。忽然,一声尖叫,紧接着“砰”的一声我的眼前出现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红芋从树上掉下来了。她陷进地里好深。红红的血在朝外浸散,断裂在地上的手指儿跳动几下便不动了。那一年,我十四岁。红芋也十四岁。 “龙莉,你什么时候从南方回来的。我真的很想你。”“我也是。”“咱们的文学社散了。我和我的事也黄了。”龙莉怔了一下。夏星亲呢地抚摸着龙莉的军装,有些拘谨地说,“当初,我真是有点对不起你。”“不要说这些。”龙莉的眼圈一热,泪出来了……。那年冬天,龙莉去落凤坡的外婆家,我去看他的祖母,他们正好同路。虽然是同班同学,又是临窗同座,但他们很少讲话。我是全班最怪的男孩子。龙莉和好多女孩子都这么认为,龙莉观察过几次,我走路时总是低着头,走进教室也是,低着头走到最后一排拐角和他同桌的座位上。在我眼里似乎没有全班同学,也没有龙莉这个同桌。我落坐后便会捧起一本厚厚的书。好多人认为他是没见过世面,怕羞。我是城郊山旯旮落凤坡考取过来的。龙莉听说那里的教育很落后,几个班级合在一块上课。到落凤坡村头时,一条河上的独木桥断了,尽管河面上结了冰,但龙莉却哭了。一条臂膀出人意料地伸过来,她顺从地握住面前的手。落凤坡的小孩挺会打雪仗,但玩不多大会便会被各自的家长叫走。下雪了,漫山遍野变成洁白。龙莉和我在雪地里追逐着。嬉闹着。龙莉突然呆呆地望着她和我踏乱的雪地出神。我说走吧,龙莉要再坐一会儿。雪儿很轻也很柔,象翻飞的小精灵扑在他们身上,亲吻着他们的脸。我目不转睛地望着龙莉,嘴里呼出团团白气,黑黑的眉毛也变白了。我用手指理一下龙莉的眉毛,忽然惊奇地说:“你的右眉上有个圆圈儿。”龙莉木然地坐着。我说:“你在想什么?”“我在想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有一次我做梦自己变成了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好象就是在这山坡上。我一个人在雪地里跑着喊着。跑向我的母亲呼喊着我的母亲。”龙莉说,她爸爸是部队的大官,妈妈是落凤坡的农民,在她出生不久爸妈就离婚了,后来妈妈死于车祸,她便被外婆收养。再后来,在墟城工作的秋姨收养了她。但她不能忘记外婆。寒暑假都会到落凤坡。和我相处后,观奶奶和她的外婆一样喜欢她。观奶奶常给她和我讲些革命党起义和黑爷的马子队打日本人的故事,讲到精彩处老人家就会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观奶奶很懂得养身之道,鹤发童颜的体质比她的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小得多。我也常学着观奶奶的样子摄取日月精华。龙莉觉得很好玩。有时也会假模假样地以浩然之气养我身。但她更喜欢我房间的书,经伦卷卷,翻起来就没完。她的外婆常拿她和我开玩笑,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龙莉十七岁那年,她外婆死了。她和秋姨都很伤心。外婆殁了,但心里还是想着落凤坡,她发现自己爱上了我。但我很迷恋黑桑树。人漂亮了会招惹麻烦,特别是女孩子。龙莉成为一些沾花惹草的男孩子的追逐目标。她意识到这一点,却极少刻意打扮自己。秋姨说她朴素得象落凤坡的一株野草。高考后的暑假我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她说她想当文学家。她喜欢诗,写了几大本子但从不让人看,那是她心灵的底板。我问她有没有当兵的打算,她说没有,并劝我也不要去,当兵是要打仗的,何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于是我很冲动地象几年前那样用手理着她的右眉毛梢说,看来你是不希望我有什么意外,为什么。龙莉羞赧的低下头。就在那天晚上,我结束了她的少女生活。龙莉在落凤坡她帮我整理行装时,无意中发现了几个日记本,她想,这一定是我的心灵底板。于是她便急不可待地打开日记:红芋死了。在我十四岁的记忆墙壁上深深地刻着一个名字,那就是红芋。望着天上的云,云层里便出现她甜甜的笑容,望着山野里的花,花丛中便闪现出她那小鸟伊人的身影。我经常胡乱地写着红芋的名字,但很怕被别人看到,只是偷偷地写着。于是,我离群索居——在学校里我是孤独的。在落凤坡我是孤独的。在黑桑树下我孤独的。我时常怀恋着那个飘然欲飞的梦。但是她已经永远地遗落在黑桑树下。听黑爷说过圣泉寺的超然法师那里有一副骨牌,把那一百张骨牌压在坟墓上,坚持连续百日的子夜时分到坟头上把那一百张骨牌取来,坟墓中的人就会复生。我决定问超然法师要那一百张骨牌。我要让红芋复活。……生产队的劳动工分不值钱,好多伙伴都随他们的父母流浪去了。我失去一个又一个总角之交,总是郁闷寡欢。房间里有一帧古装倩女图,我时常望着它出神,她的眼睛很象红芋。每次放学归来我便急不可待地跑回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到那个古装倩女,她就是红芋。上课时不些心神不定,何老师批评了我。何老师说我再不努力的话就没有希望考进墟城中学的,我一定要考上。但心里还是不能自拟地胡思乱想。还是想红芋。想看那个象红芋的古装倩女图。不知看多少个日日夜夜。忽然有一天我不敢看了。她那双眼睛好象在动。好象在讥笑我。好象射出一股寒气。于是,我愤怒了。撕了它。烧了它。……“哦,龙莉……。”夏星惊愕之极,猛地扑进龙莉的怀里,不让她再说了。“你们以为我和我是青梅竹马,但是,我真是有口难言。当然,这些事他是不会对别人讲的。我对你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即使你们分手了,我是说彻底没有希望无法挽回了,你也不要有更多的遗憾,真的,确切地说,他没有爱过你。正如没爱过我一样,因为他的第一次爱埋藏在黑桑树下。” 第9章 把魂不附体的夏星扶进室内 何茹很热情地把我留下来吃晚饭,送别时她深深地为我的退学惋惜,清亮的眼光里溢满泪,她说,从落凤坡执教至今所带的学生中我算是最优秀的一个,尽管她有一些学生还成了出国留学生。我似乎有点歉意,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走出了何茹的家门。 那一天,我从京都的父母那儿带来好多书。于是我又拥有了一个世界。带着蒲公英般缤纷的憧憬,他把写在风筝上的爱抛上蓝天。柔情的季节,朦胧的季节。蜜蜂采撷着芬芳,空气象花瓣儿在波动,舒展。眸子里荡起两泓清清的涟漪,洁洁净净,柔柔涟涟。淅淅沥沥,缠缠绵绵的梦呓中,夏娃走出伊甸园。 卷起一个天真的年轮,我想去找一块有字的石头,十四岁的童话已显得苍白,孤单。但在落凤坡贫脊的土地上,唯一能让我看到希望的就是那株黑桑树了。学校开门办学之后,他们那些学生实际上就成了落凤坡的小农民。何茹那时是落凤坡学校的校长,我知道她时常一个人在暗地里哭泣。学校是一所破庙改建的,庙里面木雕泥塑的菩萨都被那些手持红白大棍的人砸碎了,换上的是神采奕奕折伟人画像。开门办学就是要走出校门去学工学农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革命大批判会是经常开的,田间地头随时可以摆战场,阶级斗争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公社书记武少波还经常组织回忆苦难年代的忆苦思甜大会。 那时,合化的养母花嫂成了落凤坡的大红人,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人民公社的社员们诉说家世:她家世代在落凤坡为奴,上无片瓦遮身体,下无立针站脚地。地主老财罗霸天欺人妻女,横行霸道祸害乡里。大年三十下大雪,家里揭不开锅,罗霸天的管家来收租子要帐,把她唯一的亲人父亲活活逼死在黑树树上,连自尽的绳子都没有,只好解下打了好多结的腰带把自己勒死。死后买不起棺材,只好用家里唯一的破芦苇席子裹尸。花嫂讲到悲愤处振臂高呼一声打倒地主老财罗霸天,群众也随其大呼。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武少波和合化的养母花嫂紧紧握手,并把她扶坐在主席台上。花嫂的丈夫杜吉祥是民兵营长,他大喝一声把罗霸天押上历史的审判台,于是,几个背着三八式步枪的民兵连推带搡地把罗霸天押了上去。 口号声。唾弃。砖瓦片。主席台上一阵骚乱。罗霸天艰难地抬起头,杜吉祥大喝一声跪下地主不能抬头永不准抬头要低头认罪。杜吉祥说着就是一个扫裆腿。罗霸天象一截布袋般轰然倒地,花白的胡子上沾满从嘴里流出的血。当天晚上地主老财罗霸天就乌乎哀哉。他的儿子是国民党大官,在台湾。眼前只有他孙女罗盼霞,临死前他一直用眼盯着房梁。罗盼霞草草地葬了祖父,便积极投身到革命阵营,并向武少波书记保证,她一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做一个人民公社的好社员。作为劳动改造对象,罗盼霞被派进我所在的落凤坡学校当勤杂人员。她每天都是早起晚睡,清扫学校的拉圾,给学校的老师和一些住校学生做饭。后来,学校开办了一个饲养场,养猪养羊养鸡养山鹿还有野鸟,这是为把学校的学生培养成一专多能的学生。花嫂是饲养场的厂长,饲养场里都是些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花嫂和罗盼霞在落凤坡学校里时常是仇人相见,翻身作主人的花嫂终于挺直了腰杆,每次发生口角时罗盼霞只能低心下意地满脸陪着笑。参加劳动的形式是多样化的,收麦子,秋收秋种,打猪草,分成生产组的学生和社员一起搞水利建设。那时,我最爱唱的是《我是公社小社员》歌曲。但也有唱累的时候。结结实实的一大捆猪草会把肩上压出一道道血印子。累极了,我便会躲进龙山圣泉寺。云海吞没夕阳,暮鼓晨钟的圣泉寺尽情地抖动出几道回光返照,让人感到象血一样的绸纱在飘逸。圣泉寺是墟城的名胜之地,据说寺内有个碗口大的泉眼,一年四季泉水源源不绝,故曰圣泉。寺后是万仞深渊的皇藏峪。秦朝时地方小官刘邦有谋反之心,被官方追杀到圣泉寺后的山峪中躲藏,后来刘邦面南背北,他当年藏身的山谷便被人称为皇藏峪。寺内和尚大都已返俗当了人民公社的社员,只有一个叫古老三的还跟着主持方丈叫超然,师徒二人依然虔心向佛不法二门。 黑爷常跟我提起超然法师。但超然法师和古老三从不下山,他们在寺里自耕自种,自给自足。超然法师很喜欢吹箫,悲声慷慨之极。后来,我去了圣泉寺,见只有超然法师一个人。超然法师说,古老三去江湖云游去了,他是尘缘未尽,我们出家人凡事都讲一个缘字,这叫该来的来,该走的走,一切随缘。超然法师象黑爷一样喜欢我,经常给我讲《维摩诘经》。我醍醐灌顶:天有灵地有灵,离地三尺有神灵。生死循环善恶相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超然法师还指导我看“史记”,于是我知道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赋离骚,左丘失明劂国语,孙子膑脚修兵法,不韦迁蜀传吕览,韩非囚秦有说难,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作矣。农业学大寨的运动进入高潮后,武少波带领浩浩荡荡的开山大军进入龙山。一株株虬松怪柏被砍倒,一块块嶙峋怪石被炸平。当时的战斗口号是把龙山建成年产亩丰收超纲要的梯田。龙山上到处是红旗招展,歌声一片,号子声一片。梯田造成后又在龙山顶上修了个大水库。抬石头要比给校办饲养场打猪草苦得多。修好龙山水库时,我病倒了。那一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碧波荡漾的龙山水库上卷起一片斑驳陆离的怪云,紧接着水库上泥石滚滚,恶浪滔天。一只只山中的动物在浑沙浊流中哀嚎,落凤坡被淹没了。我想喊但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我想跑,两条腿却象被捆住了绳索,动弹不得。醒来后我惊出一身冷汗。我病了。肾炎。腰痛。四肢肿得象吹足了气。因病休学。我暂时告别落凤坡学校。观奶奶每天给我熬药。医生嘱咐要我百日内不许吃盐。于是,我的饭食便和超然法师一样都是素菜食。我不想吃药,特别是被当作药引子的南瓜皮味道怪异之极。但观奶奶每次都有办法让我吃下,还让我说声是仙丹。 何茹常去看我。 听腻了黑爷的故事我便安心地听起何茹给他辅导的文化课。何茹喜欢摸我的头,她的手指象山中的竹笋,白嫩嫩的。有时天晚了,何茹便毫不介意地和了我住在一屋。观奶奶很喜欢何茹,几次让何茹搬到正屋同她一起居住,何茹总是说等等吧。何茹辅导过我还要翻山沟爬山坡去辅导邻村的孩子。我有时就随她一道去走乡串户。我的病好后突然觉得自己的身材一下子长高许多。一个人清夜秉烛,世界静静的,望着窗外的月光,我总觉得心里有阵阵异样的骚动。毫无顾忌地躺在床上舒开四肢,他不顾一切地抚摸着全部男性的骄傲,潺潺流水般地快感让他感到阵阵晕眩。朦朦胧胧的似海上颠簸的梦,沿着一个无法团圆的海岸曲线。嬉戏的鸥鸟旋转着,浪花温柔顺从地跃入眼帘。月光柔柔的。动也是水。静也是水。所有的景物都变成柔软的起伏线,象透明的波浪,泻泻地涌来,又泻泻地退去。我感到琴弦般的神经似乎被谁倏然弹起,整个身体不能自抑地颤抖起来。象在飞。又象在飘。一会儿他被送上高空,一会儿他又被抛入幽谷。蓝湛湛的海洋上,他紧贴着海面自由地飞翔,不时发出阵阵地欢叫。一双含烟飘雾的眼在诱导着他云发飞扬,辉辉煌煌的一株大树向他敞开怀抱,满目绚丽的奇花异草流动着烂漫的漩涡。他下意识地扑向大树的怀抱,惊叫一声黑桑树。整个天地间整个宇宙间便熊熊燃烧起来,生命的火山口喷发了。月夜,我就这样激动着。何茹被打成白专道路。公社工作组及时地进驻学校。很快,何茹被隔离审查。有可能是苏联特务。修正主义的干将。在落凤坡发展反动武装。毒害青少年。莫须有的罪名一个接一个,最后,何茹被子开除出落凤坡学校。观奶奶收留了何茹,于是,我家就有了四口人:祖母,黑爷,他和何老师。秉烛夜读,何茹总是诲人不倦,白天在生产队里干活,晚上却依然精神饱满地给我讲课。我常忘记听课,如醉如痴地看着何茹的眼睛,那是一个黑太阳,熠熠生辉,丰满隆起的胸部和柔纤纤的腰肢组成一条优美的曲线。我有时竟忘情地伸天两臂,蛇一般地绕到她身上。每当这时,何茹总是用她那娇嫩嫩的手指点一下我的额头,然后把我拉进她的怀里抚摸着他的头……。一阵刺骨的寒风吹得我睁不开眼,肺部疼痛难忍,他狠狠地揉搓几下,点上一支烟,继续孤独地前行。市报社宿舍楼的五百零二号房间,那是他生命的港湾,一个温柔的港湾。 “龙莉,你说我的第一次爱已遗落在黑桑树下,我相信。那天,他正在房间写字。我走近一看:鬼宅。我问他为什么要写这样的字。记得他当时对我阴冷地笑了笑,样子十分可怕,真有些令人毛骨悚然。我吓哭了。他说他的心已死,第一次爱已经死过了。为一个女孩子死过的。龙莉,我当时好象是骂了你一句,记得他打了我一巴掌。龙莉,我和我相爱后,你和好多姐妹都在疏远我。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可我确实是感到在他不爱你时才……。”“不要说这些了。”龙莉深深地叹一口气说,“夏星,你不会存心伤害我的。我和我的爱情在部队时就有过挫折。他先拒绝了我对他的好意还打了我,你知道我的自尊心是很强的。尽管他从部队回来后我们又握手言欢,但他的眼睛已告诉我他已不再爱我了。我呢,只是再作着徒劳的努力。我实在是太爱他了。我觉得没有他我活在这个世上也就失去了意义。我爱他爱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真的。他的胸脯就是我生活的岸。就在我调到南方军区前还依然是这么认为的。夏星,我的命很苦,刚出世不久妈就死于车祸。后来我得知妈妈是自寻短见呀。是因为我爸抛弃了她。因此我恨死了我爸。我秋姨告诉我爸爸是恋上了一个将军的女儿才和我妈妈离婚的。爸爸把那个将军的女儿肚子搞大了,只有和我妈妈离婚。那个将军的女儿生下了我现在的妹妹小妍后不久就得了产后风死了。后来,爸爸又继娶了北京的一个大学生,并让她成了一名女军官。因此,在如此复杂的家庭关系里我是很难谈得上有什么天伦之乐的,我没有母爱,又失去了父爱,在墟城,我就是我的一切。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和我拥抱在一起时,我的心都碎了。一口气跑到射鹿湖,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好久,好久。在先人起义的那块土地上我得到一个启迪,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于是,我决定活下来,并且要很潇洒的活。” “龙莉,你真是能拼,取得这样的成绩真是太出我意料了,”夏星拭一下龙莉眼角的泪,拥着她走进黑桑树大街。 “我哪有什么才气,全靠我的后妈扶掖我。说是我的后妈,其实她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就是我刚才给你提到的我爸继娶的那个大学生。这些年我们相处得很好。象母女,更象姐妹。那次我的小说获奖她正好是评委。她从我的小说中看到了我的绝望。为了给我生存的勇气,她为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小说获奖。穿军装。当军地记者。后妈很爱我,她真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小妍也这么说。我们小妍也相处得很好。刚到南方当军地记者时我和后妈、小妍曾度过一段愉快的日子。那是一段美妙的时光。我们仨情同手足。小妍从军区歌舞团转业到墟城,现在成了市歌舞团的台柱子。我妈最近也要调回墟城。这样,在南方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夏星,我现在的心里很矛盾,闷极了。想墟城,却又怕回来。恨我父亲吗,又似乎不全是。不想再见我嘛,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就这样,我还是神差鬼使地乘上了来墟城的列车。我现在住在天鹅宾馆。今晚总想出来走一走,竟下意识地来到了射鹿湖,没成想会遇到你。” “龙莉,我们永远是好朋友,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缘份未尽吧。龙莉,我现在真是孤独极了。”“武娟呢?这么晚,她怎么没陪着你?”“不,龙莉,今晚我想去我那里。去我那个号称鬼宅的房间。龙莉,你能陪着我吗?”“夏星,这是不可能的,我想,我还是不去的好。如果你和我的关系有可能挽回的话,或者说你想挽回的话,我就真心诚意地祝福你。”“也许,我不会有更多的遗憾……”“那也好。天已很晚了。你去吧,到那儿,不要提及我,当然,也没这个必要。夏星,再见吧。”龙莉的声音有点发颤,风很大,她把披着的军大衣穿好,不失风度地对夏星微笑一下便转身离去。 夜风里有一股刺人的寒意,一抹弯月象孤独的船向西方漂去,稀疏的几颗星星闪着冰冷的清光。高高的天宇显得冷冷幽幽,神秘莫测。 到了市报社的宿舍楼,夏星拖着疲惫的身体向五楼爬去。502房间,鬼宅,这里有她逝去的青春。夏星记得第一次来“鬼宅”是文学社行将解体的那一天。电话铃响起,夏星拿起听筒怔了一下,武娟问是谁,夏星朝武娟调皮地挤一下眼睛说:“龙莉的男朋友,市报社的我。”“干什么?”“我要去见他一下,他毕竟是咱们市的大记者,说不定能为咱们的文学社找到出路。”“算了吧,昨晚我老爸说咱们的文学社团不能再搞了,说是上面有什么红头文件。”“鬼扯,武副市长大人管得也太宽了吧,咱们是文学沙龙,又不是什么黑社会组织。”正在这时龙莉走进来,夏星接过她手中的稿子朝桌上一掷说,“龙莉,走,带我去见我。”出门时夏星乜一眼武娟,“即将上任的团市委副书记,晚上见吧。”到市报社宿舍楼龙莉打开五零二的房门。“星星姐,我不在呀。可能是到墟城高等专科学校的何茹老师那儿去了。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找他。”“哦,我是我妈的学生。”“哎呀,夏星姐是教授的女儿。”“这有什么了不起。教授教授越教越瘦,听说过吧。学校可是个清水衙门,好多老师住的是平房,是大杂院,还有一些青年教职工住在学生楼里。我们家穷得很,以后去玩可不要笑话我们呀。好了,快去找我吧。”龙莉笑一笑关上门下楼去了。夏星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悠起来。这是一个很雅致的单人房间,精巧的书橱里经纶卷卷,三坟五典汗牛充栋。墙上挂着两轴书法。一轴是落落珠玉飘缨组佩的秦篆,作品是战国李斯的“琅琊”,另一轴是王羲之的“兰亭序”。笔法丰匀方圆,飘若浮云矫如惊龙。两轴书法的落款都是“墟城痴人”,正墙上悬一块白布,上书两个血红的“雪耻”大字。床头上挂着一把吉它,吉它旁挂着一盘僧侣用的佛珠。书桌上弥勒佛和维纳斯并坐,古雅有余的台灯座上放着一颗子弹头。真是个怪人。夏星未见其人,但已感到房间的主人是一个集刁钻古怪于一身的男人。……眼下,夏星又来到了五零二的门口。她望着“502”的门牌有些踌躇,稳定一下心神,慢慢地伸出敲门的手。门开了。一个满面伤疤面目狰狞只有一只耳朵的粗壮男人出现在夏星的面前。夏星惊得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我把魂不附体的夏星扶进室内,对她说不会有事的,让她受惊吓的是合化。合化是我在黑桑树下玩大的好朋友,看到夏星惊恐的样子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说:“合化,具体的事等咱们以后再商议吧。”我说完示意合化可以走了。 合化显得有点木讷,蹀躞着走出门外。合化是我的总角之交。花嫂是在她丈夫杜吉祥死那年收养合化的。花嫂的丈夫杜吉祥是几代单传的木匠,他能在一夜间做出一辆牛拉大车,并且能双臂一挺抓住大车的两个把柄把大车提起来转上一圈。臂力过人,技高一筹,杜吉祥在落凤坡一带的同行中有口皆碑,他年轻时在罗霸天家当长工,第一次见到花嫂时就认定要娶她做老婆。 那天花嫂正在独自洗衣服,杜吉祥便义无反顾地走向花嫂,伸出青筋突兀的胳膊。杜吉祥的两只手象暴戾的猛兽携起花嫂,把她抛在一堆脏衣服上,然后象一截倒墙轰然压向花嫂。洗衣房的门开了,罗家大总管阴冷地笑一下,转身叫来几个家丁。杜吉祥被打得皮开肉腚,答应管家私了的条件:打工不拿钱。花嫂的爹在黑桑树自尽时,身怀木工绝技的杜吉祥竟然让岳父革席裹尸。杜吉祥捶胸顿足,自惭形秽之极,愤然登上龙山,投奔了黑爷的马子队。杜吉祥随黑爷东征西杀,盼望着早日能和花嫂一起安居乐业。苍天不负有情人,花嫂一直等到墟城进驻解放军,终于和杜吉祥结为伉俪。但花嫂不能生育,尽管她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还是让杜吉祥失望。几代单传的烟火,几代单传的绝技,杜吉祥身感愧对列祖列宗。 第10章 生命有时是无奈的 回到老家墟城后,王社翻箱倒柜把以前写过的东西都找出来,然后一个人闷在屋里整理它们。 “小社,该是找个女朋友的时候了。”王社的母亲说,“我高血压,又有心脏病,你不想让我抱孙子吗?” “我只想找个喜欢写作的。”王社抽着父亲给他的烟说。 “写写写,有什么用处?从十几岁就开始写,到现在也没有见弄出什么名堂。走吧,今天随我去见一个女孩子,趁着寒假把亲事定下来。”母亲说,“你弟弟的孩子都叫你大爷了,再不成家就说不过去了。” “那好吧。”王社放下手中的活,用自行车驮着母亲朝介绍人指定的地方奔去。第一个见的女孩子在医药公司上班,叫黄玉荣,人长得挺漂亮,但当我和她讲到“红与黑”的司汤达时,她问王社司汤达是什么药,当时,王社一下子泄气了。王社用自行车驮着母亲见了十几个女孩子,有两三个还是挺有文采的,回到教院后他便开始和她们通信。最先回信的就是和他外婆住隔壁的那个叫岳琴的女孩子,还在读高中,家在墩家庄,透着一股农家女子固有的清淳。在省教院读书期间保持通信的还有在化肥厂上班的梁存冬,还有好几个家里给介绍的女孩子。后来,王社觉得还是正在市里读书的朱雪雯是自己心仪的人,或者说是自己最理想的伴侣人选。他想,这这个生活的世界里,有很多爱,不能用世俗的方式承担,也不过聚散随缘,风雨由天。只有温馨的牵挂和祝福,只有心相近,意相伴的绵绵情谊。在岁月漫长的脚步里,人生的几种意境,是人们要寻觅的。这与女人无关。他喜欢一种淡泊的心境,喜欢寻找一片美丽的天空,喜欢那种超越了世俗的情感。而那种真情,可以平静的相忘于江湖。那样的一种情感,飘荡成牵挂和思念的线,在一方彼此感知着存在的意义,感受着彼此的快乐与烦恼,他轻轻地叹息,深深地爱恋生命中白白的云,蓝蓝的天。失去一个人的感情,明知一切已无法挽回,却还是那么伤心,而且一伤心就是好几年,还要借酒浇愁,形销骨立。其实,他知道那样一点用也没有,只是损失更多。他知道世界上原本没有完美,可这并不妨碍人们追求完美。对完美的追求是心灵的涅磐,经历了苦痛却获得了美丽。如果,那生活之火能把羽毛凌乱的小鸟熔炼成一只七彩凤凰,能让生命熠熠生辉,投入烈焰去追求完美便成了人生的情愿,追求是生命的光彩。他不懈的追求着完美,明知道不可能有完美,但他在那种痛与快乐中追求着,虽没有辉煌的业绩,甚至碌碌无为,他会因自己不懈的追求而无怨无悔。人生短短几十载,真可谓弹指一挥间,生命正因为他的短暂而显得更加美丽。他知道,自己的感受和思忖要靠自己把守归因只要是牵扯到感情,通常就没有逻辑可循。感情是一件永远无法计算投资回气报率的东西,付出跟回报之间有时完全没有关系,甚至成反比。感情有时不需要白纸黑字的契约,也没有什么雇佣的关系,却会让人对另一个人死心塌地。思念倾慕爱恋都是一种心理状态,它没有办法被具象地雕塑出来,感情就是如此微妙,其实感情并无所谓绝对性的对与错,只要是自己的选择,并且在多少年后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也就没有谁是谁非的问题。人生就是因为无法随心所欲,所以才有意义。因为一开始就已经知道胜负的棋局,任谁也没兴趣,任谁也下不下去。人生这出戏,重要的是,你所扮演的角色,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你,只要你自己对得起当初无悔的自己,还有善待那些曾经给过人的真心。有人说凡世间女子,必游荡于淑女与泼妇之间。泼妇自然是没人想做的,但做一个优雅的女人,有味道的女人,则是每个女人殊途同归的美丽梦想。不独如此,男人也在呼唤淑女回归,多少男人在为女人失去温柔而叹息。漂亮的女人不一定有女人味,有味的女人却一定很美。一朵花可能花瓣妖娆,姹紫嫣红,却不一定暗香浮动,疏影横斜。他觉得女人应当是月光下的湖水,是静静绽放的百合。那样的女人,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女人,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静若清池,动如涟漪。一种淡雅,一种淡定,一种对生活对人生静静追寻的从容。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经济支撑,独立的思想境界。他想象的女人不是矫揉造作,象一只纤纤玉手,知冷知热,知轻知重,理解男人的思想,体察男人的苦乐,只轻轻一抚摸,就给男人疲惫的心灵以妥贴的抚慰。有矜持的动作语言,脉脉含情的目光,嫣然一笑的神情,仪态万方的举止,楚楚动人的面容,总是胜过千言万语。味似寒梅,清丽孤傲,丽质天生,妩媚不妖娆,清秀不娇艳,淡雅脱俗,卓而不群,深藏的内心让人遐思无限。虽然没有夏花的热烈绚丽,却有着秋菊的幽雅娴静。她不一定要漂亮,但一定要美,要有知识和丰富的内涵,要随时懂得用知识来充实自己,而所谓的知识不仅仅是指专业知识,而是包括了知识的内涵和外延。当自己感到身心疲倦透顶的时候,她会用一只温柔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会时不时的创造点浪漫气氛,象一块最完美最精致的润玉,晶莹剔透、圆润光滑,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不似玫瑰过于缠绵,不似荷花过于清纯,不似腊梅过于沧桑,也不似昙花受尘世干扰。气质深邃雍容华贵,国色天香的美,举止优雅间,仪态丰韵,有圆融的智慧,每一个微笑和意会,都让周围的人,男人孩子长辈都能感受到来自她的那份圣洁。当然,他只是这样想象。不能尽遂人意,他知道只有学会从容面对爱情,学会面对生活。也只有积极面对生活,生活才能如己所愿,如同明早,太阳依旧会如时升起。幸福不是靠命运,是靠自己掌握的。他知道真正幸福的爱恋是短暂的,也许是几年,几个月,一天或者就只有一刹那。恋爱时可以不想柴米油盐,只顾花前月下,灯红酒绿,情话缠绵,浪漫沉醉,图的是让对方快乐和开心。当彼此的依赖责任与日俱增时,就能体会到爱与婚姻的和谐,甚至彼此的言行神态气质以及容貌都趋近相同。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却又太难。异性之间最大的吸引力,是一种神秘感,一旦结了婚,那种感觉很快将荡然无存,缺点也暴露无遗。彼此之间多了些不满和埋怨,少了些赞许和鼓励。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婚姻就是相互适应、包容和迁就的过程。如果不能做到,就难以幸福,婚姻就容易亮起红灯,导致分道扬镳。一辈子相伴到老的爱情,是珍贵的。牵手一辈子,心与心偎依到老才是最幸福的。钱钟书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婚姻是吃惯了的米面,每天吃每天一个味道,每天还必须得吃,所以要抱着一个豁然的心情来对待围城生活,把那些柴米油盐经过自己的心怀和大脑调制得精致一点,口味更适宜一些。不管两人因多么深的爱情而走入婚姻,不管曾经是如何爱得死去活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浪漫的激情也会渐趋平静。婚姻就是这样一件事,爱上一个人,发誓与之白头偕老。然后一起生儿育女,然后是天天回家,抚养着儿女慢慢成长,天天看着对方的脸庞皱纹形成,白发丛生,到最后,天天守着一个人,婚姻的实质,就是这样平淡的相守。他知道感情是件很复杂的事,不能勉强他人,相爱时理由有千条,不爱时,这千条理由一条也站不住脚,这其中的奥秘,有谁能说得清。大千世界,红尘滚滚,于芸芸众生茫茫人海中,和心爱的人能够彼此遇到,能够走到一起,彼此相互认识,相互了解,相互走近,实在是缘份。在人来人往,聚散分离的人生旅途中,在各自不同的生命轨迹上,在不同经历的心海中,能够彼此相遇相聚相逢,可以说是一种幸运,他不会放任自己散出耀眼的爱情光芒,不会放任自己燃出炙热的爱情火焰。他静静的想象着那个人,或许会因为一首怀旧的老歌一幕恋人的牵手想起她,想起她的宽容,想起她的宠爱,或许会因为一道似曾相识的风景一种触动心灵的相似的容颜想起她,想象她的真诚和执着,更会因为午夜的星空遥远的月亮想起她,那个是朱雪亮雯吗,他心里却酸酸的。生命有时是无奈的,生活有时又是残酷的,当他觉得生命象一潭死水,寂静的没有一圈涟漪泛起时,他会心慌;当他觉得生活如一棵枯树,风干的寻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时,他会心悸,他怕被生命遗忘,他怕被生活吞噬,但是,因为内心有了那份爱的存在,他的生命多了条雨后的彩虹,他的生活有了满目的苍翠。他感谢上苍给了朱雪雯这样一个人,一个让他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孤单,不再寂寞的人,即使是痛苦,也甜过麻木和苍白。那样一种情感,让他飘荡的心变得柔软脆弱,让饱受折磨的心拥有了温润的一隅,更让他独享着一生眷恋和牵伴一世宽容和给予,拥有着今生的思念与回忆来生的执着与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