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二子的出世 咸丰八年(1858年)二月初五,此时正是乍暖还寒、万物复苏的初春时节,也是历史上有名的大沽之战发生前夕。然而今天的天气似乎并不怎么晴朗,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中时隐时现,整个后宫在乌云的遮掩下显得更加的沉静和死寂,将近未时,阳光方才懒懒散散的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将这暗淡宫殿的琉璃瓦镶上了一层细密的金光,这时,一些刚刚用过午饭的嫔妃和宫女们便纷纷将搬出椅子,庸懒的坐在院中的阳光下,或有一句没一句的宫女闲聊,或是干脆闭上眼睛打起了盹儿……没办法,毕竟皇上妃子众多,能被宠信的只是凤毛麟角而已,后宫之中这许多不被宠信的妃子也只能如此闲淡度日。 午时十一刻,突然,一声急促、高吭的婴儿啼哭之声自咸福宫中传来,临近咸福宫的长春宫、建福宫、储秀宫众人都听到了这声婴儿啼鸣,众人有的出门向咸福宫方向观望,有的几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议论纷纷。 此时的咸福宫内早已忙成一片,宫女、嬷嬷们在走廊上回来穿棱,太医、厨子们也往来不息,后殿同道堂寝宫内铺满锦被的红木雕花床之上,年轻的玫贵人脸色苍白、汗水淋漓的斜靠着厚厚的软垫,只听她虚弱的问道:“是皇子还是格格?” “上天保佑、皇上万福、玫贵人万福,是个皇子啊!”身边的王嬷嬷兴奋的说道。 这王嬷嬷原是玫贵人远房的一个表嫂,今年30岁出头,娘家是一个破落的读书人家,不仅知书达理,为人也十分的敦厚、善良,年后刚刚在家生了第三个孩子,玫贵人深知皇子的健康和安危必须要托付给知底人,所以便求皇上差人将这王嬷嬷弄到了宫里做为二皇子的主管奶妈。 玫贵人似乎终于完成一件艰巨的任务,轻呼了一口气,幸福的将眼睛微微闭了一下,两行热泪悄然的自光洁的脸颊滑落。 玫贵人知道,自己能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啊!想当初,由于出身低贱,入宫后只被封为常在。因为自己颇有姿色,又十分的温柔乖巧,方讨得皇帝欢心,被晋升为玫贵人。咸丰五年,因为对朝中之事偶尔而多了句嘴,导致咸丰帝震怒,在五月二十四下令又把她降为常在。二十多天过去了,皇帝仍怒气未消,余恨难解,再次下令把玫常在降为官女子,一下子又降了两级。官女子实际上就是可以陪皇帝睡觉的宫女,地位极为低下。徐佳氏在一个月内由主子一直降为奴隶,连降三级,但表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怨恨和悲伤,只能在夜间以泪洗面,似乎咸丰帝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分,所以在八天以后,又恢复了她的常在地位,想起那些曾经被打入冷宫的后妃的残酷遭遇,玫常在知道这次机会不能再失,便更加用心的讨好着这位可以决定自己命运和生死的咸丰帝,终于,用心良苦终有报,不久后徐佳氏又再次被晋升为贵人。 玫贵人经过这次挫折,尝到了苦头,领略了皇帝的天威,也学会了如何在这处处险恶的后宫生存,因此她说话行事更加格外小心谨慎,千方百计地讨好皇帝,侍侯皇帝时百依百顺,再也不在皇帝面前说一个不字,这样又赢得了皇帝的一些好感,有时让她侍寝,她更是想尽办法和花样让咸丰帝尽可能多施雨露给自己,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后她终于有了身孕,在今天,咸丰八年二月初五午未相交之时给皇帝生下了一个皇子,这是咸丰帝的第二个皇子,大皇子载淳今年也刚刚两岁,母以子贵、父以子荣,多少个惶惶不可终日的煎熬、多少个勾心斗角夜不能寐的孤寂夜晚……从此,终于可以在这后宫之内站住脚了,她怎么能不幸福的泪流满面呢! 这一闪念的幸福之感刚刚光临,玫贵人便立即睁开了眼,说道:“快把皇子抱给我看看!我的心肝宝贝儿,从今后我终于可以直起腰走路了……” 此时的小皇子已停止了啼哭,王嬷嬷将这小小襁褓中的婴儿抱在玫贵人眼前,玫贵人用手轻轻抚摸着这婴儿还有些发红的小脸,还在闭着眼睛的婴儿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伸出纤细的手臂乱挥,似乎是想要抓住母亲的垂下来的头发,玫贵人看他忙乱的小小模样,心中一动,一股幸福之感再次溢满了胸膛,轻轻问王嬷嬷道:“你看小皇子是像皇上还是像我?” 这些下人入宫时都是经过专门的培训的,所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或者什么话该多说,什么话该少说都是有规矩的,特别是对皇子、格格及皇室所有成员的长相是不能随便评论的,因为皇宫之内人心难测,谁也料不得一句话会不会得罪了谁。这王嬷嬷自然也熟知这个道理,玫贵人为人也是十分的谦和,平时这些难题是不会随意难为下人的,今儿个估计时兴奋过度,又没把王嬷嬷光外人,随口便问了出来,王嬷嬷也不好让玫贵人尴尬,便笑着说道:“玫贵人高看奴才了,小皇子的样貌我们这些下人哪能看出个什么呢!得请专门的高人相面才能看出一二呢!” 听王嬷嬷如此一说,玫贵人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便笑了笑说道:“呵呵,也是,小皇子刚刚出生,现在还看不出模样呢,再过个时日应该就可以看出个大概来了!” “玫贵人说的是,小皇子还闭着眼睛呢,不过,皇上英武、玫贵人清秀,咱小皇子长大后保准也是个美男子!”王嬷嬷也顺着话说了一句。 听这么一说,屋里的太医、宫女几人都轻轻的笑了,整个咸福宫飘出的空气中似乎都充满了幸福流动的声音。 玫贵人突然轻轻“咦”了一声,问道:“怎么还不见皇上过来,现在也早应该下朝了啊!” 王嬷嬷也“啊”了一声,轻轻作势扇了个嘴巴,说道:“奴才该死,光顾替主子高兴了,竟然忘记差人禀报皇上了!请主子责罚!” 玫贵人说道:“大好日子的,什么该不该死的,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快差人去找禀报皇上啊!” 趁着差人去禀报皇上的空当,太医已经开好了各种的药膳补品单子,除了贴心侍侯的王嬷嬷,其他也都退出了咸福宫。 片刻工夫,咸丰帝便欣喜若狂的奔到了咸福宫,还未进门便冲着门内喊道:“我的皇子呢?快抱过来给朕看看!哈哈哈,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原来咸丰帝下了早朝后就在乾清宫的御书房看书,听到消息立马就跑了过来,他高兴啊!自己在25岁那年才得了大皇子载淳,又过了两年才又有了第二个皇子,这对于拥有三宫六院、众多妃子的皇帝来说已经算是子女稀少了。 王嬷嬷抱着皇子赶紧跪下给咸丰帝请安,玫贵人在床上也微微欠身施礼,咸丰帝眉头一皱:“免了免了!都免了!玫贵人给朕添了个皇子,实乃大功一件!我今儿真是太高兴了,快把小皇子给我看看!” 王嬷嬷赶紧将小皇子轻轻递给咸丰帝,此时的咸丰帝刚刚27岁,虽然腿脚微跛、面有麻点、又过度的沉湎于酒色和鸦片,但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位年轻的皇帝还是透出一股英武之气,微黄的脸庞之上别无特色,唯一双眼睛一改往日的消沉与忧郁,此时显得炯炯有神、目光灼灼,咸丰帝接过小皇子哈哈大笑,冲着躺在床上的玫贵人说道:“玫贵人,你看,这小皇子长得多像我,这么的英武、大气!”这咸丰也是高兴坏了,小皇子眼睛都没睁开呢,就说像自己。 玫贵人轻轻一笑:“托皇上洪福!小皇子长大后一定跟皇上一样英武!” 咸丰当时就宣旨全国大赦,以庆祝皇二子的诞生。 关于皇子的抚养和教育大清有着十分严格的规矩,皇子出生,无论嫡庶,一下地就给分配乳媪①。一个皇子有四十个乳媪,其中保姆、乳母各八人;其他叫针线上人、浆洗上人与锅灶上人。断奶后交给谙达②,凡饮食、言语、行动、骑射都由他教。十二岁开始学满语,十四岁时学骑射,十六到十八岁结婚。皇子到了六岁便送到上书房读书,直至长大成人,皇子满六岁后、十二岁前住在阿哥所,满十二岁,即为成人,迁入皇子宗嗣府,皇子从六岁起到成人年是与母亲分宫而居的,每年只有逢年过节之时母亲才能和皇子见上一面。 大清皇室之所以有这个规定主要原因有二:一是与自己的母亲分开,让皇子减少儒慕之情,不要像女人一样易感伤,软弱,这也是希望皇子有男儿气概。二是防止外戚专权,古往今来这种事例很多,外戚篡权江山的也是大有人在,所以汉武帝为了防止外戚专权,为了刘弗陵,杀母立子,杀了刘弗陵的母亲钩弋夫人,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虽然后来杀母立子的情况减少了,但这方面清朝有一套很完整的皇子养成、教育体制,皇子生下满月后就要离开生母,由奶娘抚养,不是特定节日,平时也是甚少见面。但在今天看来,封建统治在继承人问题和江山问题上,虽然措施挺多,但也导致了皇家无亲情,母子之间感情隔阂很大,清朝最典型的就是雍正和同治,与自己的生母感情淡漠。 这些日子,小皇子的模样渐显,除了鼻子高挺略像咸丰帝,脸庞是略尖的瓜子面、嘴巴小巧,长相清秀,倒是更像玫贵人,特别是那双眼睛,虽然是单眼皮,眼睛也不算太大,但是眼睛明亮、清澈,又透着几分执着与沉静,这婴儿并不像其他婴儿那样喜欢啼哭,他更喜欢一个人盯着某个自己喜欢的事物静静的观看,性格也跟咸丰帝大不相同,显得执着、平静与独立,比如,看到殿内东壁悬乾隆皇帝《圣制婕妤当熊赞》,他会目不转睛的看上许久,若在此时将他抱到别处,他便会大哭大闹,直到再将他抱到那幅画前为止。 皇上说皇子名字需要慎重考虑,也并未正式给小皇子取名,大家便都以二阿哥相称,转眼,小皇子已经满月了,咸丰帝特别命匠人用羊脂白玉制作了一块精美别致的玉佩做为满月礼送给了二阿哥,皇后及各宫的妃子、贵人等也纷纷给二阿哥送来礼物,一时之间咸福宫成了后宫最热闹的地方,满月宴后刚过几天,咸丰帝就封玫贵人为玫嫔。果然是母以子贵啊! 注:①负责照顾幼皇子的女子,包括奶妈、保姆等。 ②满语。原意为伙伴、朋友。此处指教授、陪伴皇子学文习武的教师。 清昭连《啸亭续录•谙达》:“凡皇子六龄入学时,遴选八旗武员弓马、国语娴熟 者数人,更番入卫,教授皇子骑射,名曰‘谙达’,体制稍杀於师傅,盖古保氏 之责。”《清史稿•庆僖亲王永璘传》:“府置谙达二,亦命裁汰。” 第2章 皇二子的夭折 自从二阿哥的降生,给玫嫔带来了难得的欢笑,看着二阿哥一天天的长大,玫嫔心里更加的欣慰。但有件事玫嫔心里也一直隐隐有些担心,那就是懿贵妃,在后宫之中懿贵妃最受皇上的宠爱,懿贵妃生性争强好胜、心胸狭窄又善用手段,后宫妃子们没有不怕她的,就连皇后对她也是礼让三分,玫嫔还记得二阿哥生日那天,懿贵妃曾带着大阿哥来咸福宫看望二阿哥,还给二阿哥送了块贵重的属像金牌,虽然懿贵妃表面上喜气洋洋,但玫嫔总感觉懿贵妃看二阿哥的眼神不对劲,好象有着一丝嫉妒,又有着几分讨厌,搞得珠玫嫔心里极不舒服,也猜不透懿贵妃在想些什么。 三月十二日这天午后,玫嫔跟贴身宫女岚儿、春红及王嬷嬷说起此事,岚儿今年16,入宫已经两年了,春红17入宫也有三年了,春红说道:“主子,您为人敦厚善良,可懿贵妃是什么人您怎么忘记了,目前这后宫里可是只有懿贵妃和您生了阿哥,其他妃子可都还没有呢,您往后想想,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以后皇上只有这两位阿哥,那么这皇位传给谁是好呢?” 春红这么一说,玫嫔心里咯噔了一声,脑海里马上跑出了一连串的典故:远到狸猫换太子、武则天杀女嫁娲王皇后,近到大清前几位皇子的王位之争和皇后,这……二阿哥小小年纪,难道就要遭应此劫吗?这可如何是好? 王嬷嬷见玫嫔神色惶恐、焦急万分,便宽慰道:“主子不要太过担心,也许春红说得有些过头了,现在两位阿哥还小,皇位的事还不至于……” “别说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懿贵妃的为人,她不会让任何有可能影响到自己地位的事情发生的,就算皇上不打算让二阿哥为储君,她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玫嫔轻咬着嘴唇说道。 王嬷嬷口中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如今局势未明,我们也不好有什么猜测,主子放心,我会用我自己这条命去保护二阿哥的,就算我粉身碎骨也要看好二阿哥!” 玫嫔轻轻摇了摇头:“王嬷嬷,咱们是自己人,我相信你的忠心,只是这懿贵妃心腹阴险,我担心她已经在二阿哥周围安排了自己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怎么样对二阿哥不利!” 王嬷嬷叹道:“唉!懿贵妃仗着皇上对自己的宠信,又加上第一个生了皇子,这几年越来越昌狂了,咸福宫奶妈、保姆、太医、各种杂役下人……每天来来往往几十口子人,如果她真在二可哥身边安插了眼线,那我们真是防不胜防啊!” “王嬷嬷,以后我们几个人要时刻跟在二阿哥身边,盯紧二阿哥身边的那些奶妈、保姆和所有有可能接近二阿哥的人,有什么可疑的情况要及时向我汇报,我不能让懿贵妃就这么把二阿哥给害了!” 王嬷嬷忙点头应声。 正在此时,一个姓郑的保姆抱着二阿哥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玫嫔问道:“怎么了这是?” 那姓郑保姆说道:“刚才王嬷嬷给二阿哥喂完奶便差我抱着二阿哥到门外玩了会儿,可是我看二阿哥有点……有点不对劲儿啊!” 玫嫔忙走过来将二阿哥抱了过来,见二阿哥小脸有些发红,用手一摸他的脑门是发热了,而且还有些鼻涕流了出来,玫嫔将二阿哥的小袍掀开一看,二阿哥身上居然起了不少红色的小斑疹,玫嫔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王嬷嬷吓得一跪,禀主子:“二阿哥平时跟我接触最多,昨天夜里二阿哥偶然咳了几声,奴才以为吃奶时呛着了,而且早上的时候二阿哥还好好的,这才半天功夫身上便长了疹子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玫嫔急冲冲的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冲着呆在一边的春红喊道:“还不快去太医!”春红这才飞跑出去请太医了。 玫嫔边等太医过来,一边将二阿哥身上的小袍拿下来,想要给二阿哥换身衣服,忽然发现二阿哥的贴身小褂中放了一个鹅黄色绣花小荷包,拿起来闻了闻一股怪味儿,玫嫔想了想没记得谁给过二阿哥这个荷包啊,便问道:“这荷包是谁放到二阿哥身上的?” 那姓郑的保姆颤颤惊惊的说道:“禀玫嫔,这……这荷包是前儿个傍晚皇后娘娘给二阿哥的,当时岚儿也在场,我们正在门口逗二阿哥玩来着,皇后带着二阿哥从门口路过,便逗了逗二阿哥,并且拿了这个荷包塞到了二阿哥身上,说……说这是她专门去潭柘寺给求的保平安的……” “那怎么当时没告诉我?现在才说?” “都……都是奴才的错,因为从满月以来,宫里的很多妃子、贵人都不断的给二阿送了许多礼物,奴才一时给……给忘记了……” 虽然玫嫔平时对待下人十分的和气,但现在二阿哥生病,真是又气又急,真要再责骂一番,这时太医到了。 太医急忙给二阿哥号了号脉,翻开二阿哥的眼皮查看,又揭开二阿哥的衣物,并询问了一些这两天的症状,玫嫔焦急的问道:“怎么着洪太医?二阿哥到底是得什么病了?有危险吗?” 洪太医恭敬道:“禀玫嫔,二阿哥得的是麻疹,不过幸好发现得早,按时吃药、注意休息不会有什么大碍。” 玫嫔一惊:“麻疹?那不是传染病吗?没听说宫里有人得麻疹啊,二阿哥这么小,也接触不了什么人,怎么会被传上这病呢?” “小儿麻疹主要发病原因是来自传染,但也并不是说所有麻疹都是传染得来的,也可能是跟吃的食物过敏有关,也有可能是对花粉、动物皮毛、衣料等过敏引起的,照目前来看,没有传染源的话……恕奴才无能,还需要仔细勘查方能知晓……” “那要吃什么药才能治好,你快开方子吧!” 洪太医一边开方子,一边说道:“这麻疹传染性极强,奴才建议将二阿哥隔离,以便控制病情,也好防止这麻疹在宫里传播。” 玫嫔道:“不行,我不能离开二阿哥!我是他母亲,我不怕传染!” “这……”洪太医眉头一皱,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只听门外有人宣道:“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咸丰帝边风风火火赶来了,见玫嫔和太医都在,问道:“听说二阿哥病了?什么病?要紧吗?” 玫嫔便将情况咸丰帝说了一遍,咸丰帝安慰道:“你也别急,如今宫中太医高手众多,二阿哥的病很快就会好的,听太医的话,这几天把二阿哥放在东配殿治疗吧,过几天好了再搬过来!” 咸丰发话了,玫嫔也只得点头答应,突然想起荷包的事,玫嫔说道:“洪太医,二阿哥身上这个荷包味道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你帮我看一下!”说着便去床上拿刚才换衣服时取出来的荷包,找来找去,这么大功夫,那荷包居然不翼而飞! 玫嫔一惊:“咦!刚才我明明放这里了,怎么会不见了?” 王嬷嬷和春红都摇头示意没有看见,玫嫔一看刚才还在屋里的岚儿此时却不见了,正待去喊岚儿,咸丰帝说道:“玫嫔,别找了,一个荷包跟二阿哥生病会有什么关系,还是赶快按方煎药吧!” 咸丰帝走后,众人便把二阿哥安排到了咸福宫的同道堂的东配殿暂住,根据洪太医的吩咐,除了太医诊病和王嬷嬷喂奶时准予进入东配殿,其他保姆、奶妈、下人不准私自进入。 三天后,三月十五这天,听洪太医说二阿哥病情已有好转的迹象,让玫嫔放心。玫嫔一连吊了几天的心方才稍稍松了一下,玫嫔只顾担心二阿哥,这几天竟然一直没有看见岚儿,便差春红出去找找。 半天功夫春红才拉着个脸回来,玫嫔问道:“还没找到?” 春红小嘴一撇却哭了出来:“呜呜……找到了……” “找到了还不好,哭什么啊!人在哪儿?怎么没跟你回来?我还有事问她!” “主子,不用问了,岚儿她……她已经死了!” “啊!怎么死的?死在哪儿了?” “就在御花园的花丛中,被人……掐死的……死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二阿哥身上那个荷包,宫里有人给收拾了,我还在当场看了,那荷包被人拆开,里边装的好象是一团脏乱的破布,郑保姆也被一起掐死了。” 玫嫔脑袋嗡了一声,果然是懿贵妃!这个恶毒的妇人!定是从宫外找了个得麻疹的孩子,将得病孩子的衣物装在了荷包里再放在二阿哥身上,还威胁岚儿跟姓郑的保姆不让她们告诉自己,二阿哥被传染上以后,懿贵妃怕事情败露,便把岚儿跟姓郑的保姆害死了! 听说皇上已经命人查找杀人凶手,不过,玫嫔知道,凶手是不会傻到留下证据让人查出来的,万幸,二阿哥病情正在好转。 三月十六一大早,便有一个太医过来帮二阿哥换药,玫嫔一看并不是洪太医,便问道:“怎么换人了?洪太医呢?” 那人忙施礼道:“见过玫嫔,奴才姓李,洪太医今日身体不适,特差在下替二阿哥换药。” 玫嫔疑惑的哦了一声,将李太医让了进去。 又过了两天,已是三月十八日,午时,王嬷嬷刚给二阿哥喂完奶从同道堂出来,慌慌张张的对玫嫔道:“主子,我看二阿哥的情况好象不太好啊,自从换了这李太医,二阿哥身上的红斑疹又起来了,咳嗽也厉害了起来,您说是不是这李太医医术不行啊?要不还是让那个洪太医来诊治吧!” 玫嫔也顾不得传染,赶紧跑到后殿去看,见二阿哥身上的红斑果然更密了,有一些甚至已经开始流水溃烂,二阿哥正躺在小床上哭闹不已,当下便过去将二阿哥抱在怀中,一边差人去太医院找洪太医,来人却报洪太医三月十六日那天晚上已经得急病死了!玫嫔身子一软,心里一下明白过来了,什么得急病死了,肯定是那懿贵妃让洪太医在药中搞鬼害二阿哥,那洪太医不从被灭口了,这李太医肯定是皇后派来害二阿哥的! 玫嫔便向太医院主管院使要求查看李太医的药方,果然发现药方中加了不该加的药物,玫嫔正待将此情况告知咸丰帝,却从太医院传来消息,说因李太医医术低劣配错药方已经被驱逐出宫了,眼下,一没证据,二斗不过懿贵妃,玫嫔只能忍气吞声求皇上让太医院派了最好的太医来替二阿哥诊治,这次咸丰帝特别选了一个在宫里行医三十多年的王老太医来。 这王太医看了看二阿哥的情况,摇了遥头,说道:“二阿哥的病前后使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药方,现在脉相已经十分混乱,奴才无能,二阿哥恐怕是凶多吉少……” 玫嫔听王太医如此说,竟然不顾身份扑通一声给王太医跪下,泣道:“求你了,二阿哥是我的命,你一定要治好他!” 那王太医吓得一下也跪倒在地:“玫嫔请起,奴才承受不起,奴才一定会尽力而为!” 再好的太医恐怕也无法逆天而行,两天后,三月二十日傍晚,不满两个月的皇二子夭折!根据大清皇室规定,皇子急病夭折不得入陵而葬,由于皇二子得的是传染病,当夜便有内务府旗鼓佐领带了几个人将皇二子的尸骨埋在了西山,眼看自己的心肝儿死去,玫嫔哭得死去活来,为此事,咸丰帝也大为光火,明明感觉王太医诊治之后二阿哥病情已略显好转,却不知为何傍晚二阿哥突然死去,当下便跑到太医院打了不少太医,并将太医院当年的饷银扣掉了一半。 第3章 皇二子的下落 皇二子死去当天的黑夜,储秀宫后殿丽景轩内,懿贵妃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正和一名站在她面前的年轻太医谈话,只听懿贵妃问道:“你确定二阿哥已经不治而死了?” 那太医小心翼翼的答道:“奴才确定,当时是奴才亲手给二阿哥验的尸,心跳、呼吸都没有了,肯定是死了。” 懿贵妃这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此事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懿贵妃心情平静下来,见站在一边的那个年轻太医还在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便说道:“行了,这事儿就到这儿,记住,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也从来没有来过储秀宫,明白吗?” 那年轻太医慌忙弯身施礼跪安:“奴才明白,奴才告退……”说着便稍稍起身向门口退出。 懿贵妃从桌上拿起一包沉甸甸的布包递给那年轻的太医:“喏,这是你应得的,嘴巴放严实点儿!” 那年轻太医接过银子,趁着漆黑的夜色自储秀宫后门匆忙离去。 次日,三月二十一日清晨,咸福宫内,玫嫔、内务府护军营参领阿尔克、王太医、王嬷嬷四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玫嫔满脸愁容,淡淡的说道:“阿尔克、王太医,二阿哥……已经安葬好了?” 那被称为阿尔克的是一名20来岁的青年军官,正是玫嫔的弟弟,玫嫔的父亲原是正黄旗旗鼓佐领,阿尔克从16岁起便跟随父亲在宫内当差,父亲几年前已经告老还乡,阿尔克恪尽职守,最近刚被提为参领,此次护送二阿哥遗体出宫的正是阿尔克。 阿尔克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说道:“这个……有件事我和王太医私自作主了,希望你不要怪罪,我们……也是看能不能最后还有一丝转机……” 玫嫔一急:“什么事?是关于二阿哥吗?你们把他怎么了?” 阿尔克说道:“虽然二阿哥已无脉相,但王太医说他的一个师哥懂得治疗麻疹的偏方,有好几次都把将死的孩子治了过来,商量之下,我们便想……看能不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干脆让王太医的师哥再看上一眼,若实在不行的话再葬二阿哥也不迟,万一王太医的师哥能将二阿哥的病治好,那不是死而复生、因祸得福吗?我私自做了主,怕你接受不了……” 玫嫔也是一惊,但想到阿尔克也是为自己好,便无奈了点了点头:“希望苍天有眼吧,二阿哥已被那狠毒的女子害了一次,恐怕就算能治好再回宫也难保平安,倒不如……如果能治好的话就把他托到宫外找个好心的人家抚养吧,我宁愿他在外平安过一辈子,也不想他再回宫过着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万一治不好的话,你一定要将二阿哥的遗体妥善安排好了……”玫嫔心里茫然得很,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有没有谱,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感伤。 “姐姐放心,我已经将二阿哥安全送到城西的骆老头儿那里了,若骆老头儿能将二阿哥救过来,我便会将他送到个可靠的人手里抚养。” 王太医也说道:“玫嫔放心,这骆老头儿是我当年学医时的师哥,现在在城西开了家药铺,他原籍是福建人,懂得治疗麻疹的偏方,这麻疹本也不是什么难治之症,只是有人给二阿哥下错了药才出了差错,天可怜见,老天也不会看着二阿哥小小年纪就入世轮回的,说不准二阿哥到了我师哥那里真会有转机。” 玫嫔叹了口气:“二阿哥若能躲过此劫死而复生,也算是我这辈子积了德了。” 阿尔克说道:“倘若二阿哥真的活过来的话……姐姐真的不打算将真实情况告诉皇上、让二阿哥再次入宫吗?这样的话他便失去了夺取王位的机会,这是不是有些可惜呢?” “我并不指望我的二阿哥一定要当上皇帝,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生就好了,再说以懿贵妃的性子,你以为她会给二阿哥机会吗?就算这次二阿哥侥幸躲过,那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呢?” 阿尔克眉头紧皱:“看来生在帝王家也并非好事,真是可惜了二阿哥……” 玫嫔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阿尔克,你刚才说如何二阿哥能治好的话,我们在哪里找个可靠的人抚养呢?” 阿尔克说道:“这个我现在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人你应该知道,就是我那位现在在河北文安朱家坞开武馆的师傅董海川,我入宫前一直跟随师傅习武,深知他的秉性,他是一个德高望重、疾恶如仇、又十分义气的人,我是他徒弟,多年前他曾在京城肃王府当差,那个时候他跟父亲有过来往,跟父亲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我要是求他,他一定会答应我这个请求的,我们把二阿哥放在河北文安,那里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宫里的眼线不容易跟过去,二阿哥在那里成长会比较安全。” 玫嫔点了点头:“希望二阿哥吉人自有天相,能活过来,也不知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王嬷嬷在一边插嘴道:“主子先别急,先耐心等二阿哥康复吧,到时候您再想见面的事也不迟。” 听几个人如果安慰,玫嫔方才渐渐止住悲痛,只盼着二阿哥能死而复生了。 果然,苍天有眼,十天后阿尔克收到南城传来的消息,说那骆老头不知用了什么偏方,竟然将二阿哥救过来了,现在已经基本康复了,过几天就送到河北文安朱家坞,当阿尔克把这个消息告诉玫嫔时,玫嫔激动得泪流满面,连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好人有好报!这便掐着指头算日子,算计着哪天抽空出宫去看二阿哥。 五月初一,天气渐热,这天一大早,玫嫔便向咸丰告假,说是要出宫回娘家探亲,咸丰知道二阿哥夭折后玫嫔一直闷闷不乐,当下便应允了,还嘱咐她好好散散心,这次出行咸丰还让阿尔克骑马护送,玫嫔、王嬷嬷坐马车,三人一道出了城便直奔河北文安,玫嫔思子心切,不断的催促车夫快马加鞭,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位于河北文安朱家坞。 董海川自幼好武,云游四方。投名师,访高友,学习了多种拳术,取其精华,整理了一套较完整的拳术套路练法——八卦掌。他所创立的八卦掌武馆在当地乃至全国都闻名遐尔,四十岁前曾在京城肃王府当过几年差,之后便回到故里创办了董海川武馆专心教徒,这年算来也是六十来岁的人了。 阿尔克骑马在前边带路,马车悄然来到了董海川武馆的后门,玫嫔和王嬷嬷下了车,阿尔克在后院的小门上轻轻叩了几声,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长方脸老人,这人眼睛精光四射,下巴上留了一把白胡子,懂武之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名武林高手。 阿尔克一拱手:“徒儿见过师傅,还劳您亲自迎接……” 董海川一笑:“有贵人来,我自当亲自迎接。”说完朝玫嫔拱手施礼。 玫嫔一笑:“董老先生客气了,在外边不用这么多规矩,再说,孩子还劳您人家费心照顾呢!” 说话间,董海川便引三人进了后院,后院是董海川平时练功、休息的私人场所,有那么七八间的房子,院中是一片练功的空场地,四周种了些花草,正房前还搭了个凉棚,前院武馆的徒弟们一般不会过来打扰。三人穿过凉棚进了正房厅里坐下,玫嫔急道:“孩子呢?快抱来我看看!” 董海川便轻轻在厅内击了下掌,自正房左侧的配房里出来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农妇,怀中所抱的幼儿正是二阿哥,但在此地,绝对是不能叫二阿哥的,以免泄露身份遭遇祸害。 玫嫔赶紧将二阿哥抱在怀里,这一个多月来,二阿哥不仅重了好多,身子也长了许多,脸上身上的皮肤都光润白晰,看来那骆老头儿医术果然高明,母子生离死别再次见面,玫嫔再次激动得七荤八素,二阿哥在宫中时经常穿的是一件杏黄色菊蝶纹实地纱画虎皮小单袍和一件轻纱套裤,但同样为了保护二阿哥,现在已经换上了普通农家孩子所穿的衣物,虽然如此,二阿哥胖乎乎的小脸上清秀的眉毛,长长的眼睫毛下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是显得那么的可爱,此时,他正时不时的把肉乎乎的小手伸到嘴里吮吸,玫嫔看见高兴得眼泪直流。 董海川说道:“这孩子目前还没取名字,以后多有不便,还是给他取个名字为好,玫嫔您觉得取什么名字好?” 玫嫔道:“之前在宫里时皇上也未来得及给二阿哥取命,我倒是为他想了一个名字——载灏,取心胸宽广之意,看来现在这个名字是不能用了,只能再换一个了,容我想想……” 想了半天,玫嫔说道:“一时我还真想不出来,既然孩子拜你为师,还是您老给他取个名字吧!” 董海川道:“取名可以,在宫里您被称为徐佳氏,我看这孩子的名字就取载灏的灏,叫他徐灏吧,希望将来长大以后他能有一个宽广的胸怀!” “不过,这师徒之名……小阿哥身世高贵,老夫恐怕担当不起,我会将他好好抚养长大,并且教他武功,不必行拜师之礼,对外我就说是我的一个江湖朋友夫妇双双英年早逝,留下了这个孩子托我抚养,就让他也称呼我董老先生吧,这里天高皇帝远,不会有人生疑。” 听董海川设想周全,玫嫔也不再勉强,当晚几人在后院住下,因为五月初五端午节宫里还有节庆,五月初四这天一大早玫嫔才依依不舍的跟二阿哥告别,临走时玫嫔吩咐王嬷嬷将从宫里随身带出的一包银子交给董海川,算是二阿哥的吃穿费用,董海川说什么也不肯收。马车已经备好等在门口,临上车时玫嫔又对董海川嘱咐道:“董老先生,孩子现在还小,等他长大后必然会对自己的身世起疑,宫内规矩苛刻、戒备森严,还有懿贵妃时刻盯着我的动静,以后我恐怕没有机会再出宫了,如果万一有一天孩子问起自己的身世,你就告诉他,他的父母都得急病死了,叫他好好过好自己人生就可以了。” 董海川点了点头,三人这才催马在天黑前赶回了宫里。 第4章 练剑的少年 十五年后,此时已是同治十二年(1873年),五月初一清晨,河北文安县朱家坞董海川武馆的后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院中练剑,院内的凉棚下须发皆白的董海川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院中练剑的少年,还时不时的手捋胡须点头微笑,这少年一身白衣胜雪,冷毅清瘦的面孔之上嵌着一双同样冷厉深邃的眼睛,只见他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灵巧、轻盈的身形不停的闪转跳跃,好似一朵怒放的雪莲在院中随风而动,手中的长剑随着少年的舞动折射出绚烂的光芒,剑锋扫过之处的花草不时的随着剑气的催动而倾斜。 董海川看了许久,见少年鼻尖已渐渐冒汗,正待开口让这少年过来歇息一下,却见这少年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狡颉的暗笑,转瞬之间,一阵急促的劲风夹着一股冷烈的剑气直向董海川手中端着的茶杯袭来!紧接着那少年身宫中斜跃而来的身形便稳在了董海川的面前,董海川仍然稳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切,好象这少年刺过来的不是一把能要人性命的快剑,而是一个顽童随手扔过来一根小草,而就在这剑锋刺过来的一刹那,董海川将端着茶杯的左手轻轻一移,右手食指与中指轻轻一张,那少年的剑尖便被这么轻而易举的牢牢夹住,少年用劲催动了几下剑尖始终丝毫动弹不得,而董海川仍然面带微笑、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这少年拿剑的手劲一松,原本紧绷、刚毅的脸孔也更加鲜活起来,只听这少年似是有些不满的对着董海川道:“什么嘛!董老先生,每一次都被你看破,真不好玩!” 董海川手劲一缓,将少年的长剑松开,少年这才将长剑入鞘放在一边,随即便坐在董海川的桌前端起茶杯喝水。 董海川从桌上拿起一块汗巾递给少年:“灏儿,快把汗擦擦,你这套纯阳连环剑进步不少,不过呢,我从小看你长大,就你那点心思我还猜不透?再说——哪有你那么笨的偷袭,每一次都使用同样的招式,每一次都是刺人同样的部位,我要是连这都躲不开,那我几十年的功夫也白练了!” “这么多年,我天天在这后院练剑,最多也就是在村后的树林里走走,您从来都没带我出过远门,我也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实战,我哪有这么多的经验嘛!” 董海川一笑:“别急,以后会有机会的,你记得你今年才刚刚十五岁吧?你小时候啊,可真是固执,我要你学我八卦掌你还不喜欢,刚练了个基本掌法便吵着学纯阳连环剑,还说舞剑多潇洒多帅气啊,还说穿白衣服最酷,看来,小时候我给你讲剑客的故事讲太多了,哎,转眼十五年了,你长得比我都高了!” 灏儿也是一笑:“哦,你不是说我父母都是使剑的吗,也许我是得了他们的遗传呢,我长这么快都是董老先生家的厨子做的菜好吃嘛!呃……我想问师傅件事?” “哦?什么事?你说。” “您从小把我养大,又教我武功,为什么不让我入八卦门呢?还不让我叫您师傅,是不是觉得我资质太差,不配当您的徒弟啊?” 董海川眉头一皱:“灏儿,这个问题我不是之前就跟你讲过吗?论勤奋、论资质,你都不比我在武馆收的那些徒弟差,可是,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学武功都是有目的,或是为名、或为利、或为财、或为仇、或为怨,当然,也可能有单纯因为喜欢练武而来的,而你不同,你记着,我教你武功就是让你强身健体用的,我受你生前的父母所托,是要保你平平安安过一生的,所以,我不会让你入任何一个门派,也不会让你参与任何的江湖恩怨,你明白了吗?以后这个问题就别再多问了。” 徐灏嘴巴一撇:“哦……知道了,不过,我还有问题要问您呐!” 董海川眉头又是一皱:“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快说吧!” 徐灏嘿嘿一笑:“这个……这个问题嘛,我以前也问过了,您都没说明白,不过今天我还是要再问一次,就是……关于我的父母,您说他们是您在江湖上的故友,十六年前生下我之后得急病死了是吧?那他们生前都做过什么事,死时得的什么病?死后又埋在哪里了呢?这么多年,我连上坟都没有给他们上过一次……您总教导我做人要勤俭、要忠孝、要厚道、要识礼、要谦虚、要大度……我这样岂不是对父母不孝?您说呢,董老先生?” 董海川心想:这孩子长大了,有些事再瞒起来好象不是那么容易了,实情当然是不能说了,可该怎么说他才能信呢?当下犹豫一会儿,说道:“你父母生前都是行侠仗义的侠客,为人呢,也是十分的爽快和义气,虽然他们比我年轻许多,但是我们还是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他们去逝之前把你托付给了我,至于他们得的什么命……好象是一种急性传染病,具体什么病我也记不得了,是你父亲先得了病,你母亲舍不下跟你父亲分开,然后你父亲的病又传染了你母亲,所以他们俩就都去逝了,至于他们俩埋在哪里了嘛,就在村后的树林深处,我也好久没去过了,不知道现在还找不找得到,好啦,这些我都告诉你了,快去洗脸吧,完了马上到厅里来吃饭!”说完,大踏步的向厅里走去,好象惟恐徐灏再问他问题。 徐灏嘟囔了一声:“什么什么都告诉我了,这也忘记了那也记不清了,跟没说也差不多,避重就轻!也许老头儿们都讨厌年轻人问他们问题。”当下摇了摇头去洗脸了。 第二天清晨,董海川照例早早起来到后院要指点徐灏练剑,平时这徐灏比董海川起得还早,今天这后院里寂寞无声,连人影儿也没有,董海川一看院内凉棚桌上的茶壶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去村后树林了,一会儿就回,您不必挂念。 董海川心里微微一紧:这孩子果然长大了,心里想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昨天我刚说起他父母的坟墓他便去了,哎哟,真险,我前几天刚刚找人在树林里做的假墓,希望不要被他看出来才好。 这边徐灏早早来到了树林里,清晨的树林青翠欲滴、空气新鲜,草上还沾着露珠,被偶尔从树林上方透过来的阳光一照闪射出一小片一小片凌乱的光芒。由于之前董海川告诉过徐灏,说这树林深处有毒虫毒草,没事不要往深处走,免得迷了路又中了毒小命难保。所以,徐灏偶尔来这树林练剑也只是在树林边缘地带树木比较稀疏的地方,而且还可以将杂草树木当做假想的敌人攻击,以练习对敌应变的招数,又不用担心把杂草树枝砍伤。 徐灏一边欣赏清晨树林的美景,一边四处寻找树林中有无突起的坟包,还时不时的把剑拿出来挥舞几下,不多大功夫便看见前面有一处大大的坟包,徐灏赶紧将剑入鞘走了过去,见坟包前立有石碑,碑上只简单的刻着:徐峰、李若兰之墓。徐灏心想:董老先生还说在树林深处,这连树林的三分之一还没走完呢,看来他确实记不清楚了。 想起自己连父母的样子都不知道,徐灏心里一阵伤感,便跪在坟前认真的磕了几个头,说道:“孩儿不孝,昨天才知道爹娘埋在这里……孩儿来看你们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生前在江湖上做过什么事,但听董老先生他们说过江湖的残酷和人心的险恶,爹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活着的,我会听董老先生的话不问江湖之事的……” 徐灏一抹脸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流下了泪水,正打算拿出手帕来擦,却把目光定在了墓碑之上,见过墓碑上的字痕和打磨的痕迹都还很新,怎么也不像是十六年前所立的啊?徐灏站起来绕着坟包转了一圈,发现坟包之上虽然有许多杂草,但用手轻轻一扯便落,这草无根,竟然是被人从地上割下均匀的撒在坟包之上的!徐灏心里更加疑惑,便伸手在坟包上抓了几把土来看,这土也是新土!难道……这坟墓是假的?董老先生故意骗我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徐灏心里一阵激动:要么,就是我父母还没有死,要么,就是说董老先生说的那些事情全是假的!我一定要弄清楚!当下抽出长剑一下下去挖那坟包,用长剑挖土虽然不太好用,但是所幸坟包都是新土比较松软,到后来徐灏干脆用手挖了起来,不多大功夫徐灏的手便嘭的一声碰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莫非已经挖到棺木了?原来这坟包外面看起来不小,实际上却埋得很浅。 徐灏将棺木上的土全部拨去,整个黑色的棺材便露了出来,看样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单人棺材,按董老先生所说,徐灏的父母合葬在此,不会只是这么小的一个棺材才对啊!当下就想用长剑将棺材的盖子撬开,刚把长剑插入棺盖之间的缝隙,徐灏犹豫了一下:若真是父母的遗体,这岂不是大不敬? 可是,强烈的好奇心和疑惑又使得徐灏愈加冲动,当下心里念了句:爹娘勿怪,一切都是为了弄清事实。一咬牙便将棺盖撬开,棺盖嘭的一声落在地上的土堆中,这棺木之中有几件破旧的衣物,徐灏用长剑拨了拨,看衣物之下是否有遗骨,当上面的几件衣物撩开之后发现,除了那几件衣物,棺内竟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徐灏一屁股坐在土堆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找董老先生问个清楚! 第5章 探知真实身世 徐灏满腹心事的回到董海川武馆的后院,见董海川正在后院练功,见徐灏满身是土、垂头丧气的回来,董海川心里一紧:这孩子肯定是都知道了。便停下身形朝徐灏说道:“回来了,灏儿?” 徐灏嘴唇紧抿,轻轻恩了一声。董海川又道:“回来了就赶快洗脸吃饭吧!”说罢,自己也擦了把汗准备去厅里用饭。 徐灏站在董海川面前定定的看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十五年过去,他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是自己一生之中最最敬重、最最亲密一个人,虽然并无名份,但说是徐灏的严师和慈父都不为过,可他为什么会骗了我整整十五年呢,心里不禁一阵酸痛。 犹豫半天,徐灏对正欲出去的董海川道:“董老先生……请留步,我……有话要问你!” 董海川似乎早就料到徐灏会这么说,已经万出的脚步一顿,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徐灏,来,坐下,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为了你能平安的过一生,你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尽量瞒着你,现在你真是长大了,看来我也瞒不住你了,我今天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吧! 两人坐在后院的凉棚下,董海川将十五年前的一切皆数告知了徐灏,徐灏眉头紧锁、嘴唇紧咬、拳着也攥的咯咯作响,听完董海川的叙述,疑惑的眼神紧紧盯着董海川:“董老先生,您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是咸丰帝的亲生儿子?当今同治帝的弟弟?” 董海川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一下子还无法接受,可这就是事实,我知道你性子执拗,年轻又轻,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做出什么傻事,否则的话以后我实在没有办法向你的母亲交代。” 要在往日,徐灏肯定又会缠着董海川闹上一会儿,别看徐灏在外人面前性子比较淡漠、沉静,惟有在这位恩师面前才会表现出孩子天真的一面,但在此时,突然之间得知自己如此离奇的身世,徐灏在董海川面前也如一潭风波不起的湖水一般,只点了点头,便犹自的洗脸吃饭去了。 按往常,早饭后徐灏应该是去读会儿书或是继续练功的,但今日师徒二人均定定的坐在饭桌上没有离去,徐灏对着董海川轻轻的说道:“董老先生,我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还有我的哥哥……当今的同治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董海川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玫嫔这里还好说,只是那咸丰帝和同治帝实在是……不怎么好说,董海川在王府当过差,深知朝廷和王室的规矩和门道颇多,知道得多了、掺和得多了都未必是件好事,所以才辞去职务回乡专心习武、教徒,如今徐灏问起来又不好回避,便反问徐灏:“你应该听说过咸丰年间的鸦片战争、大沽之战、英法联军入侵之事吧?” 徐灏点了点头:“特别是英法联军入侵,我们大清最最伟大的园林瑰宝园明圆被人烧了个干净,还赔了人家白银一千六百万两,而咸丰帝却每日只知道沉湎酒色鸦片,英法联军入之时更是带着妃子、皇子跑到热河……” 董海川见徐灏表情愤恨,突感自己失言,后悔自己说起咸丰帝的这些事情,不管如何,在儿子面前述说父亲的不是总是……那么的有些尴尬,便缓和道:“也许这也不能全怪咸丰帝,毕竟在他继位之前大清国势便已经是内忧外患了,他也是回天无力……” 徐灏也不知如何接下去,咬了咬牙,说道:“最可恨的是慈禧那个老妖婆,不仅干预朝政,还逼得我们一家人不得团聚!” 董海川叹道:“后来同治帝在这混乱的局势和慈禧垂帘听政的双重压力下继位,更加的消沉颓废,听传闻说他经常偷偷跑出皇宫去青楼宿留,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徐灏攥紧的拳头在桌上轻轻一击,沉声道:“那……我的母亲,她在宫中还好么?” 董海川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你母亲倒是挺好,为了你的安全,虽然这么多年了她没再来朱家坞,但是我们始终通着消息,她一直在关注着你的成长,你还记得几乎每年都有一个叫阿尔克的人来看你吗?” 徐灏点了点头,道:“记得,他好象也是在宫里当差?” 董海川点了点头:“对,我之前是跟你说过阿尔克是我之前收过的一个徒弟,而且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对吗?其实他是你的亲舅舅,他现在也还在宫里的护军营当差,已经由当年的正黄旗护军参领升到营总了,这些年,你母亲不方便出宫,有什么消息都是他带出来的。” 徐灏这才回忆起这位叫阿尔克的舅舅来,在自己小时候确实有这么一位自称是父亲结拜兄弟的人,每次来总是给自己带许多好吃的,还跟自己切磋武功,徐灏当时也很喜欢他,还记得跟他说过自己的理想是练好功夫当个武状元,好为国效力,将侵略大清朝的洋人赶出去。这些话徐灏只偷偷跟阿尔克说过,因为董海川自小就告诫过徐灏,练功是为了强身健体,而不是争名夺利,徐灏一直都没搞明白,难道当武状元为国效力也是争名夺利吗? 徐灏还记得,每次说起自己的理想,那位阿尔克叔叔总是极为不宵的一笑:“呵,武状元算个什么,以你徐灏的资质当个武状元可真是浪费人才。”当时的徐灏也并未在意,还以为是这位阿尔克叔叔对自己期望太高,现在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居然是皇子,那自然是比武状元强上百倍了。 徐灏想起这位阿克尔叔叔,现在应该说自己的舅舅,最后一次见他也该是五年前,自己十岁那年了,五年没见,徐灏对他的印象已经开始模糊了,便向董海川问道:“怎么这几年阿尔克舅舅不再来看我了?” 董海川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也许是他军务繁忙,或者其他什么事情吧。听说你母亲前些年已经升为玫妃了,这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哦,对了,我这里有些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你过来看看吧!” 董海川带徐灏来到后院的书房,在书房小塌之下拿出了一个虽然有些陈旧但却十分精致的木盒,从身上拿出一把钥匙将上面的锁头打开,示意徐灏自己去看,徐灏打开盒盖,首先看到的是一套杏黄色菊蝶纹实地纱画虎皮小单袍,徐灏轻轻抖开这件单袍,这单袍是圆领、大襟右衽、平袖端,左右开裾的直身式袍子,徐灏小心翼翼的用手掌抚漠,这小袍触感平滑细腻、轻薄柔软,一时心神游离,仿佛回想起幼时母亲温暖的怀抱…… 片刻功夫,徐灏回到了现实,发现袍子底下还有一条小小的杏黄色套裤,也是那么的柔软、光滑,徐灏抻手将套裤拿起,扑的一声轻响,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掉在了箱子里,徐灏捡起一看,见这玉佩边缘镂空雕刻着精美的牡丹花饰图案,正面是一生平安四个篆字,背面也有一行小字:咸丰八年,为皇二子庆生,特赐,徐灏将玉佩紧紧的握在手里,心中一片感动。 盒子里还有一幅画轴,徐灏轻轻拿出展开,画中是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女子端坐在一把红木椅上,身后是牡丹仕女的屏风,屏风两侧各有一盆盛放的水仙花,这女子梳着简洁的如意髻,身穿月白色缎绣玉兰蝴蝶纹夹氅衣,是在月白色素缎上绣折枝玉兰和蝴蝶,衣襟袖端镶饰粉色龙纹绦边、粉色缎绣边、宝蓝色万字曲水织金缎边。脸庞清秀、眼神平静而安祥,是一位既端庄又美丽的女子。 徐灏看了良久,方才对董海川道:“我想见见我的母亲。” 董海川一愣:“这怎么可能?你母亲在深宫之内,想要出来一趟非得机缘巧合才行,而你又怎么可能进入皇宫禁地呢?” 徐灏道:“您教了我一身好功夫,皇宫禁地有什么可怕,难道我还没有办法进去吗?” 董海川一急:“你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又没进过宫,哪里知道宫里的防卫情况,我之前在王府当差,有一年过年时皇帝赐宴,我曾跟着肃王爷进过皇宫一次,那皇宫内外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大内高手,别说是你,就是我,恐怕也是进得去出不来,你趁早别去送死!” 徐灏激动得鼻翼抽动,似是十分不服,憋了半天愤愤的说:“反正我想见我母亲一面,我一定要想出办法的!” 董海川怕这孩子惹出什么事,便说道:“你也别急,我托京城的朋友联系下阿尔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别无他法,徐灏只得点了点头。 第6章 混入深宫险探母 同治十二年五月十五这天,阿尔克托人从宫中捎出一封信,信中说由于这几年朝廷局势不稳,宫里各主子关系复杂、事务又繁多,所以才没有出宫来看二阿哥,阿尔克说让二阿哥先到景山附近的大石作胡同找一个好再来包子铺,掌柜的姓张,他已经打好招呼了,到时候阿尔克会再做下一步安打在。 徐灏当天就收拾好了东西,晚上躺上床上反来复去的想了许多,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徐灏带上了包裹和咸丰帝赐的那块玉佩就要出发,徐灏年轻气盛又没出过什么远门,董海川怕路上出个什么差错,特意派了一个叫方彪的徒弟跟随,虽然徐灏极不情愿,但董海川一番好意,也只好点头答应,为了方便进城,两人扮做是进城进货的药铺伙计。 两人一路之上快马加鞭,连午饭也没顾上吃,天黑前方才赶到了京城,幸好方彪对京城大街比较熟悉,两人不多大会儿便找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包子铺,一问掌柜的果然姓张,原来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汗子,三人互报姓名,那掌柜的名叫张凤来,性子十分豪爽,也是阿尔克几年前结识的老朋友了,当下安排好了二人的住处,又送来了热气腾腾的包子,二人顾不上吃饭,先行打探阿尔克那边的消息。张凤来叫二人别急今晚他就托人送信儿过去,二人这才吃饭睡下。 五月十七一大早,因昨天奔波了一整天,徐灏和方彪二人还未睡醒,张凤来便在窗外喊道:“二位公子醒了没有?阿尔克来了!” 徐灏一听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出来,慌忙的穿上衣服走了出去,见院里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长相十分的英俊,穿了件很普通的灰布长袍,徐灏看了半天,说道:“您……就是阿尔克舅舅?” 阿尔克一喜:“徐灏?几年不见,长成大人了!不过……这身板是有点瘦啊!哈哈哈!”说罢伸出手来用力拍了拍徐灏瘦削的肩膀。 徐灏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这好几年都没去看我了,我都快认不出您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母亲?” “别急,我都安排好了,不过……你的这位朋友还是在这里等你,那里毕竟不是普通人都可以出入的地方。”阿尔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刚从屋里出来的方彪。 徐灏点了点头:“明白,我会跟他说好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阿尔克看了下徐灏:“我个我单跟你说,你过来,我们进屋说。” 阿尔克拉着徐灏进了院里的一间厢房,张凤来也识趣,招呼方彪一边吃早点去了。 阿尔克将厢房的门插好,对徐灏说道:“你外面那位朋友还不知道你的身世和你这次进京的目的吧?他可靠吗?” 徐灏道:“他不知道,董老先生交待他只负责给我带路和保护我,不准他打听什么事情,他这人很忠厚,很听董老先生的话,你可以放心。” “嗯,是这样,今天我正好是晚上值班,我给你准备好了这个,今晚亥时你在神武门附近等我,那时候天色已黑,我将你混入夜班轮值的卫队里。”说罢将随身带的一个包袱递给了徐灏。 徐灏打开一看,是一套护军营侍卫穿的衣服和一顶帽子,衣服里还裹了把侍卫腰刀和一块通行腰牌,徐灏大概比了下,正好合身。徐灏将东西收好,便出去跟张彪他们一起用了早点,饭后无事,阿尔克和徐灏又说了许多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戌时时分,阿尔克告诉徐灏自己先出去带队,让徐灏在房中等候,待到了亥时便换上那套护军营侍卫的衣服在皇宫神武门外暗处等候。 虽然也只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徐灏在包子铺却等得万分焦急,早已提前换好了衣物在神武门外一个胡同口的墙下等待,终于,一队侍卫打扮的士兵从西边向神武门这边走过来,队前的几个士兵举着灯笼火把,带队的军官正是阿尔克,原来护军营的侍卫有一部分在圆明圆外驻扎,还有一部分在皇宫周边地区驻扎,而阿尔克带领的这队侍卫正是驻扎在西安门附近,阿尔克早已注意到了躲在暗处的徐灏,冲他轻轻挥了挥手,徐灏便悄悄的跟在了侍卫队的后面,到了神武门前仍有另外一队禁宫侍卫把守,徐灏紧张得捏紧了拳头,不过护宫营的侍卫经常出入,大概都认识得差不多,倒也没有人过来盘问。 正当徐灏以为此关已过之时,突然一个三十多岁的守宫侍卫头领模样的男子轻轻一拍徐灏的肩膀:“喂!看你眼生啊,什么时候来的?” 阿尔克心里也咯噔一下,但随即满面堆笑镇静了下来,对那男子一笑:“他是五月初才来的,这是第一次到他轮值,所以德泰大哥看着眼生。” 那人十分粗旷的一笑:“哈哈,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阿尔克兄弟,今天你带班啊,辛苦辛苦啦!”说罢,一挥手示意徐灏过去,徐灏这才松了一口气。 进了宫,阿尔克将卫队分成几个小组分别巡逻,趁着夜色他带着徐灏从御花园穿过,向西走了不远便来到了储秀宫后,然后两人又迅速的自储秀宫西侧绕过,向西南走了几步便到了咸福宫的后门,阿尔克小心翼翼的四下观望,确认没有可疑之处方才轻轻的在后门敲了两下,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见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宫女,正是玫妃的贴身丫头春红,春红探出头四下看了一下,一摆手:“快进来,主子等了很久了。” 两人悄悄闪身进门,春红随手把后门插上,春红前面带路来到后殿,刚进后殿,便听到一个女子轻声说:“你们可算是到了,路上安全吧?快坐下!” 此时也不讲什么名份规矩了,阿尔克便坐在玫妃一侧,徐灏低着头站在阿尔克身后,宽宽的锅盖型帽檐遮了大半个脸,不敢坐也不敢说话,阿尔克说道:“姐姐,你这里最近还好吧?我虽然经常在宫里值班,也不方便进来看你。” 玫妃点了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有什么好不好的,每日清灯孤影,数手指过日子罢了,二阿哥人呢?” 阿尔克一拍脑袋:“瞧我这脑袋,徐灏,还愣着干吗?你不是朝思暮想的思念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吗,现在害什么羞呢,快过来!” 此时的徐灏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自己的母亲就在眼前,双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听阿尔克一喊,这才慌乱的站到玫妃面前,阿尔克一看徐灏这紧张的样子,对玫妃一笑:“第一次见你,这小子还有些紧张呢!”说罢,一把将徐灏头上的帽子揭了下来。 徐灏的脸竟然滕的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孩儿……孩儿见……见过母亲。”也不抬头,扑通跪下去便施礼。 玫妃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一边拉起徐灏一边说道:“灏儿?你就是我的灏儿?快快起来让额娘好好看看!” 徐灏这才敢慢慢抬起头,见面前女子三十来岁,身穿一件清代淡粉色纱绣海棠花纹单氅衣,衣襟袖端镶饰粉淡黄色凤纹绦边、淡蓝色缎绣边、宝蓝色万字曲水织金缎边,依然梳了一个简洁的如意头,头上插了一支翠玉簪,皮肤依然光洁白晰,跟徐灏见过的画像没有大的差别,此时的玫妃激动兴奋得无以言表,一双满含期盼的眼睛热切的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徐灏的心情此时也溢满了热烈的母子深情,轻轻的动了动嘴唇:“母亲,终于……见到你了,你还好吗?” 玫妃早已泪流满面,一边紧紧握着徐灏的手,一边哽咽着点头:“好,好,都好,这些年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长大,受了不少苦吧?额娘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可是身在这宫内,要出去一次实在是难啊!” “我明白……明白的,您不要自责了,我在外边过得很好,董老先生一直待我都很好。” 阿尔克见到这母子相聚的动人一面,不禁也感动得抹起了眼泪,说道:“好不容易见到了,就别再哭了,快坐下好好说说话吧!” 于是,三人便坐下来聊了起来,玫妃说道如今不仅朝廷内外局势多变,就连这皇宫也不太平啊,就说那慈禧,咸丰帝在位时便独霸后宫,为了夺得咸丰帝的专宠,不知道陷害了多少妃子、贵人,如今新帝登基,慈禧做为同治帝生母被尊为圣母皇太后,更加权势遮天,现在不仅仅整个后宫都要看她的脸色,她还垂帘听政干涉朝政,就连皇上和朝中大臣都惧她几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生活每天都是提心掉胆,幸好我多年前将幼年的二阿哥偷偷送出宫外,否则的话恐怕我们母子的命早就留不到今天了。 她对外人狠心倒也罢了,没想到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手软,不让自己的儿子跟自己喜欢的妃子接触、不让自己的儿子逆自己的意思,皇帝做个什么事都要经过他的允许,可怜的同治帝苦闷、孤独,只能跟着小太监偷偷溜出宫去找乐,唉!看皇帝那样子还真不如我的灏儿在宫外活得自在,起码可以有自己的自由。 徐灏闷着头,轻轻说道:“同治帝?我的……哥哥?” 玫妃点了点头:“别看慈禧心肠狠毒,你这位哥哥其实心眼挺好,就是有些软弱和好玩,又摊上了这么个强势的母亲,真不知道他能忍耐多久……” 徐灏说道:“如此说来,这皇宫危机重重、暗潮涌动,我也无法进宫孝敬母亲,干脆我带您出宫,我们一起远离这是非之地,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 玫妃一惊:“灏儿,你千万别这么想!我巴不得跟你出宫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可是,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身为先皇的遗妃,如今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福气了,皇宫之内高手如云、守卫森严,你是没办法将我平安带出去的。不要为了我送了自己的性命,我年纪也不小了,也许再熬上几年便去见你皇阿玛了……” 徐灏鼻子一酸:“不,我这身功夫虽然算不上顶尖高手,但想入皇宫也不是太难的事,我会拼尽全力的!” 玫妃摇了摇头:“别傻了,孩子,大内侍卫也不全是饭桶,你这次这么顺利都是因为你阿尔克舅舅的原因,再说,就算你把我带出去了,你能应付得了大清朝不断的追杀吗?那个时候我们就都是大清朝的叛臣贼子,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而且,还会连累到你阿尔克舅舅……” 徐灏垂下了头:“难道就只能看着母亲在这深宫冷院之内孤独无望的熬下去吗?” “孩子,你放心,我知道你还活着,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活下去的,我还要看着你有朝一日结婚、生子,幸福快乐的过一生呢!现在时辰不早了,让阿尔克舅舅带你出去吧,以后别再冒险跑到宫里来看我了,有什么事就托人给你阿尔克舅舅送信,他会转告我的。”说完朝阿尔克示意带徐灏离开。 阿尔克往外一看,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便带着徐灏悄悄的顺着原路返回,为了安全起见,这次没有从神武门出去,而是绕到皇宫西墙外,让徐灏施展轻松翻墙而出,待徐灏回到好再来包子铺时天已微亮,便直接跳墙而入来到了自己和方彪所住的房间。 方彪这小子居然还在睡觉,徐灏便将他叫醒,二人来到前屋,见张凤来正在张罗着卖早点,便打了个招呼告辞,两人骑上马出了城便奔河北而去。 一路之上徐灏都在唉声叹气,叹国家形势混乱、皇帝懦弱,自己又无能为力,叹自己命运坎坷,堂堂皇子只能流落在外,又恨自己无能,无法将母亲带出来共享天伦,归根结底,都是那老妖怪慈禧所害,哪天有机会一定亲自宰了她! 第7章 再入深宫身陷危难 回到河北文安朱家坞之后,徐灏性子变了许多,更加沉默寡言了,每日只是闷头练功,还经常一个人跑到村后的树林里去,这些董海川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一下子这么多变故,徐灏心里有事也是应该的。 这天一早,董海川起身到后院,见徐灏已经在练那套纯阳连环剑了,这套剑法演练时轻灵舒展,柔活大方,以“风吹落花,带劈刺杀”八字为要旨。动作要求协调自然,柔缓运动,做到势式紧密相连,如飞云流水,穿连不断,各法贯通,随心所欲。徐灏虽然还没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但以他的年纪能练到如此纯熟的程度已经是相当不易了,董海川悄然坐在了凉棚下的桌边,手捋白须看着院中练剑的徐灏,正在此时,突听一阵极细的破空之声传来,接着着便是一阵冷烈的剑气扑面而来,董海川微微一笑,心道:这孩子,又来这招。 董海川这一走神的功夫,徐灏一招丹凤飞舞,脚下脚步劲走,转瞬间,便如一朵白莲般便绽放在了董海川的近前,董海种依旧气定神闲,伸出右掌的两指轻轻将徐灏的剑锋夹出,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轻笑:“小子,又来这套,又失败了吧!” 董海川话音刚落,徐灏突然招式一变,右手持剑未动,身形却退后一步,就在这一刹那间,徐灏左手坚硬的拳头便抵在了董海川的胸腹之间,董海川一惊:“你小子,学会变招了?” 徐灏淡然一笑:“心中想着敌人,自然就会想尽办法达到目的。” 董海川松开徐灏的剑,笑道:“不错,大有进步,儒子可教也,你心中所想的敌人是?” 徐灏又是一笑:“我开玩笑啦,董老先生,自己瞎想的而已。” 自从上次进宫看望玫妃以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时间了,徐灏终于再次露出了笑脸,董海川还道是他已经想开了,心中也是十分的安慰。 然而徐灏心里也没这么简单,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身在深宫的母亲是那么的孤独、苦闷与无助,他要为母亲做些什么。 岁月如棱,时间到了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十一月初十这天一早,董海川又在后院指点徐灏练功,练到一半徐灏对董海川说道:“董老先生,您觉得我这一年多的时候功夫练得怎么样?” 董海川点了点头:“你比以前更加刻苦了,进步很大。” “我想跟您实战比试一下可以吗?我们点到为止。” 董海川先是一疑,然后一笑:“好啊,出招吧!” 董海川将身上的蓝布棉袍脱下,露出了里边的土黄色小夹褂和黑色大裆裤,师徒二人便站在了一处,董海川赤手空拳施展出八卦掌绝技,只见他身形似游龙,腰如轴立,身随步动,掌随身变,步随掌转,拧旋走转似流水,上下翻动如骄龙,八卦掌名闻江湖,果然名不虚传,而徐灏的这套纯阳连环剑正是由八卦掌的基本身法演变出来的,也是董海川自创,眼见董海川步步紧逼,一个顺势掌向自己面门劈下,徐灏也不再犹豫,脑袋一闪,脚下后退三步,同时向左、向右各挥出剑,以一式黄龙三搅水破了此招,身形刚刚站定,董海川又是一招双换掌,两只手掌啪啪啪交换向自己胸前推来,徐灏不敢硬接,忙收剑提气,自董海川头顶掠过,董海川刚一回头,徐灏一个惊龙回首,剑锋唰的一下便到了董海川的眼前,董海川一惊,没想到徐灏身法如此之快,也忙一个闪身躲过了剑锋。 转眼两人便打了二十几个回合,竟然打成平手,又打了十几个回合,到了五十回合之时,董海川发现徐灏破绽渐多,而自己也渐渐体力不支,毕竟岁数大了。便趁徐灏一招收回第二招还未使出的空当,使出一招三穿掌打在了徐灏的手臂上,董海川只使了五成力,只听当啷一声,徐灏的长剑落地,两人这才各自收住身形坐在桌上休息。 董海川笑了笑:“你这一年进步不小啊!竟然能跟我对上五十招了!” 徐灏满头是汗、脸色微红,一边擦汗一边说道:“董老先生故意让我,您也是老当益壮!威武不减当年呢!” “你小子怎么突然要找我比武了?” “也没什么,想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 董海川点了点头:“恩,你是不是要对付什么敌人?” 徐灏一愣:“没……没有的事,您多滤了,我去洗脸了。”说完便跑开了。 十一月十七这天是个阴天,天气也十分的寒冷,在宫墙外守护皇宫的侍卫们正举着火把小心的巡罗,但他们丝毫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形矫健的黑影悄悄的自护城河桥下攀爬而过,来到了皇宫西墙之外,就在两队侍卫交错之际拧身飞上了墙头,转瞬便消失在了夜色深处。原来,自几天前与董海川比试知道自己的实力后,徐灏便开始准备探宫的物品了,包括一些绳锁、钩爪、夜行衣物等等,徐灏轻轻一跃便落在了皇宫的西墙根下,刚刚站定便有一队巡罗卫队走了过来,徐灏闭气拧身跳到了一座大殿的顶上方才躲了过去,这座殿正是寿康宫的后殿,徐灏心道:好险!真后悔没有托阿尔克舅舅找张皇宫图纸来,不过,就算找他要估计他也不会给,他不会同意徐灏来冒这个险的,还好,曾听阿尔克说过宫皇里的大概情况。 徐灏站在寿康宫后殿顶四下观望,见皇宫之内除了偶尔穿过的侍卫队,四下里一片黑暗和死寂,由于跟上次阿克尔进宫时的路线不同,这么多宫殿,一时间也不知道哪间是咸福宫了,见紧挨着身下这座大宫殿的是一片不大的院落,院落之中又有几座房屋,这院落是西三所,正想跳到傍边的院墙之上再行查看,却看见隔着这个院落的东侧有一间黄琉璃瓦的大殿,好象自后殿东侧一间房间之中隐约透出灯光来,徐灏知道这不是咸福宫,但一时好奇便自寿康宫后殿之上跳到西三所的墙上,然后又跃到了有灯光的那座大殿的后殿,悄悄的从房顶溜到了房檐下,使出金钟倒挂的本事将自己的身体挂在了有灯光这房间的椽子上,由于是冬天,门窗上都挂了厚厚的棉帘子,徐灏只好单手倒挂,另一手伸手轻轻撩起窗上的棉帘,点破窗户纸向内看去。 迎面看见一张的床铺,上面铺着厚厚的明黄色被褥,床下放着一盆火红的炭火,屋内还有桌椅,墙上挂有字画,均十分精美,床上躺着一个人,身前立了一名小太监,灯火昏暗,看不清楚脸面,隐约感觉脸上似乎并不光滑,好象起了什么斑点或红包之类,听此人声音还十分年轻,也就二十岁上下,徐灏侧身细听,听那躺着的人小声说道:“小李子,自从上个月从宫外回来朕便感觉身体不适,时常的头痛、发热,这些天身上起了不少红点,你说朕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真如太医所说是天花吗?”徐灏一惊:朕?他是同治帝? 那小太监也是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太医是这么说的,您就放宽心好好养病,您吉人天相,一定会好的。” 皇上?徐灏心里一惊,真是同治帝,我的哥哥?! 在屋檐下挂久了,徐灏的手臂已经有些酸麻,又不舍离去,便继续偷听,只听那同治帝轻轻一笑:“就你会安慰人,朕得的什么病心里明白……好了,我要睡下了,你下去吧!” 那小太监转身就要出门,徐灏赶紧提气拧身上了殿顶,听阿尔克舅舅说过皇帝住在养心殿,那这座殿应该就是养心殿了,咸福宫应该还在这座殿的后面。 徐灏悄悄下了殿顶,从养心殿西侧的通道向后跑去,越过了大概三四个大殿,见前面这座殿中间的匾额上三个大字‘储秀宫’,慈禧那老妖婆的住处?刚才错过咸福宫了? 徐灏转念一想:本打算先将母亲带出去再找这老妖婆算帐的,既然你就在眼前,哼哼,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等我先解决掉你再去找我母亲也罢! 当下正打算提气上房潜入宫内,忽然之间听到身后有人高喊:“有刺客!围住他!” 徐灏心道不好,居然被发现了!定是刚才从养心殿出来只顾寻找咸福宫而没有顾及到四周的巡罗侍卫,唉!可真是糟糕,看来这皇宫大内果然非比寻常,见身后冲过来有二十来名清宫侍卫,徐灏便转身往西跑去,想跑到西墙外原路返回,谁知刚转过身,又有十来名侍卫从西侧包围了过来,徐灏转身再看,四面都是灯笼火把,上百名侍卫和弓箭手已将自己团团围住!为守的头领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高大男子,只听他冲着徐灏喊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皇宫来行刺!是谁派你来的?” 徐灏此时知道慌也没用,微微一笑:“爷爷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不用人指使!” 这头领不再说话,轻一挥手,二十名弓箭手齐齐羽箭上弦对准了徐灏,头领挥起的手一落,箭雨便如蝗虫一般向徐灏袭来,徐灏忙抽出宝剑挌挡,但挨不住一轮又一轮的激射,转眼间腿上和手臂便各中一箭,眼下逃命要紧,见通道南边有一座宫殿,便飞身上殿向西侧宫墙跑去,徐灏不知,这座宫殿便是咸福宫,与储秀宫只一条通道之隔而已,这时,底下侍卫们也跟着一窝风往西墙跑去,跑到西墙处徐灏才发现,那里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围了个插翅难飞!徐灏身处重重包围之中惨然一笑:“想不到我徐灏今日命丧此地,真是可惜!可惜啊!哈哈哈!”当下闭上了眼睛,等待四周的弓箭手万箭齐发。 正在此时,徐灏突然感觉一阵劲烈的冷风袭来,紧接着便感觉到自己被人提着衣领飞到了高空之中,底下的侍卫们乱作一团,不时有羽箭嗖嗖自耳边擦过,徐灏猛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情景将自己吓了一跳,见自己正被一个身披披风的高大男子提着在离地几十米的高空掠行,而且对从地面上射来的箭雨丝毫不显惧怕,只轻轻的挥身上的披风,便将射向自己的羽箭打落,并且被扫落的羽箭正好打在地上的侍卫们身上,徐灏对此人的能力大为惊奇,在黑夜之中可以看到此人面色十分的苍白,徐灏惊道:“前辈何方高人?轻功竟然达到如此境界?多谢你救了在下,救命之恩定当相报!” 那人嘴角微微一咧,并不答话,提着徐灏向城外掠去,转眼便到了郊外一间破旧乌黑的废旧院落内,那人带着徐灏来到屋内,屋内便有灯亮了起来,是一名五十来岁的仆人打扮的人点亮了灯,徐灏这才仔细看了眼救自己性命的恩人,一看之下便感觉此人的相貌令人大为惊异! 第8章 美妙的初拥 点起灯光,徐灏方才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是京郊一座废弃的院落之中一间破败的房屋内,房屋虽然破旧,但里边收拾得还算干净,这间厅里除了有桌椅之外,还有一张小床和一个小小的柜子,而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位高大的披风男子!自颈部至脚披了一件腥红色的宽大披风,一头微微有些发白的头发向后梳得即整齐又光滑,额头十分饱满,脸上的胡子也刮得很是干净,他还有着一张十分苍白的脸,看似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而嘴唇却是鲜红欲滴犹如涂了胭脂的少女,特别是那双奇异的眼睛,跟徐灏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是一种既冷漠又高傲的靛蓝色!徐灏大为惊异的看着这一切,而这人也在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看了半天,徐灏发现这人整个面部相当冷淡,没有一丝的色彩和感情,好生奇怪……好象不是我大清人士,也许是人们口中所说的——西洋人? 那人似乎猜透了徐灏的心思,冲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徐灏尴尬的笑了笑:“敢问恩人尊姓大名?在下徐灏……” 那人却并没有听徐灏讲话,转过头去示意那仆人去取什么东西,那仆人很快便回来了,手里端着个托盘,盘中是一只高脚玻璃杯子和一个装满红色液体的广口玻璃瓶,仆人恭敬的满上了一杯递给了这位披风男子,披风男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之后闭上眼睛咂了咂舌,仿佛回味刚才的那液体的滋味,徐灏见他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红色的液体,心里突然感觉十分难受,那液体好象是人血一般艳红!还隐隐透出一丝腥味! 披风男子见徐灏的表情,嘴角一咧,露出了一口惨白尖利的牙齿说道:“你?徐灏?你可以叫我德古拉伯爵。” 徐灏刚才跟这位德古拉伯爵说话,他并没有答话,徐灏还以为他是西洋人听不懂汉话,原来他听得懂,而且还会说! 徐灏点了点头:“德古位伯爵,您喝的这种……这种东西是什么,我听说西洋有一种葡萄酿的酒是红色的,就是这个吗?” “哈哈哈!葡萄酒?不不不,这是世间最醇的美酒,比葡萄酒醇上百倍!你要不要尝尝?” 德古拉伯爵的笑声极其尖利、阴冷,徐灏感觉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想起那酒极似血液,还有一股强烈的腥味,徐灏又欲作呕,忙说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不善饮酒。” 德古拉伯爵也是勉强,一连喝了三大杯方才住口,眼神也比刚才略微温暖了些,他问道:“你一个人深夜里跑到皇宫里做什么?” 徐灏知道一时也跟这位什么德古拉伯爵扯不清楚,便简要说了自己要去找一个人,德古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徐灏:“年轻人,你勇敢、冷漠、孤傲、叛逆,而且,你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族气质,你很像年轻时的我,只是,你现在的情感稍稍有些丰富了,稍加改造也应该没有问题,我喜欢你这样的人,所以才救了你。” “哦……喜欢?就这样?” “对,就这样!” “呃……那个什么,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的轻功,不如你教教我如何能在高空中飞行那么久,好么?” “轻功?是什么东西?你说高空掠行吗?那个——不是什么功夫,是一种能力。” “能力?那我怎么样能才有像你那样的能力呢?” “变成我的后代。” “什么?变成你的后代?我们大清朝的人都是有自己的父母的,怎么可能随便便成别人的后代!难道你要我认你做干爹吗?” 德古拉伯爵摇了摇头:“什么父母、干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要是想拥有这样的能力,就一定得成为我的后代。” “那好吧,我怎么样就成为你的后代了?” “嘿嘿嘿……这个,不知道你胆子够不够大?” “好了,我死都不怕,你就快告诉我吧!” “你听说过血族吗?” “血族是什么民族?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大清王朝有满族和汉族。” “这样……那我估计得好好跟你说一下我们的历史了……” 好半天之后,德库拉伯爵终于说完了关于他们的大致情况,他看着徐灏一脸的惊异与质疑:“怎么样,年轻人,你愿意接受我的初拥吗?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选做自己的后代的,不过,我看人相当的准,你是符合我要求的那种人!” 徐灏心里七上八下十分的乱,他不相信世上居然还有这种神奇的种族和这样莫名其妙的能力。但是眼前的亲眼所见又令他不得不对于人类世界进行重新定位,他们自称为贵族,吸血鬼王?难道我们人类真的是低等民族吗?但是如果真能拥有不老的容颜、永恒的生命、近乎于神的能力,那简直是一个人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可是,竟然要靠吸食人类鲜血为生!这不仅恶心,而且残忍!这个绝对不能接受! 徐灏道:“那个什么,除了人类的鲜血,我们就不可以吃别的东西吗?” 德古拉伯爵两手一摊:“当然可以,比如动物的血,或者血素丸,一种人工制成的高浓度血液固体制品,类似于你们人类的压缩饼干,虽然可以做为食物,但味道跟美味的鲜血相比可是天壤之别的,怎么样?可以接受吗?” “呃……如果不用吸食人类的鲜血也可以有那种能力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你先好好考虑,三天后的此时,你可以再来此地找我,你记得这里的路吗?” “没问题,呆会儿天亮了我便自己走出去,我会记下去路的!” 徐灏说完后,德古拉伯爵便从房中一个入口下到地下休息去了,原来这房内还有地下室,徐灏便靠在厅里的小床上小睡了一下,到天亮时离开了此地。 三天后的深夜,徐灏根据记下的路线顺利的来到了位于京城东郊这处荒凉的院落,进了房间,见德古拉伯爵正坐在椅子上喝那红色的液体,见徐灏进来,德古拉说道:“我知道你会来的,来吧,年轻人!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正在喝开胃酒!” 徐灏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就算没有我,你的人生以后也不会这么平凡下去的,来!为了我们共同的美好生活……嗯!”说完一举手中握着的酒杯,将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 徐灏还在想着呆会儿初拥的过程,德古拉伯爵忽地站起身来,一把甩掉披在身上的猩红色披风,鲜红的嘴巴一呲,嘴角两侧便冒出了两颗长长的獠牙,紧接着伯爵口中发生了一声低沉、含混的咕噜声,一阵阴冷的风吹向了徐灏的脖颈,徐灏紧张得两眼一闭,感觉脖子动脉处一阵尖锐的刺痛,伯爵两根长长的獠牙便深深的插到了徐灏的动脉中,徐灏只觉得体内的血液正在一点点的被抽离到身体之外,片刻后,脖子动脉处的剧痛转为轻轻的麻痒,渐渐的感觉到身体开始在云端漂浮,意识也开始恍惚起来……仿佛看见天堂耀眼的光芒正温暖的照在自己冰冷的轻轻飞升的身体上,身旁是一片片飘渺虚无、轻滑流畅的雾气,又好象许多美貌、靓丽的少女在不断的、温柔的亲吻、抚摸着他的身体……啊!实在是太美了,这是在梦中吗?梦中的天堂! 就在徐灏沉浸在这美妙的初拥快感之中时,伯爵冰冷的嘴唇终于离开了徐灏空荡荡的身体,一切都消失了,美女、天堂、幸福、温暖,接踵而来的只剩下地狱般的冰冷与沉寂,徐灏大吼了一声从地狱中醒了过来,看见眼前的伯爵嘴角正滴着自己鲜红的血液,心中一股莫名的悲哀……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感觉浑身酸软,始终无能为力,只能就这么静悄悄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伯爵、这个吸食人类鲜血的魔鬼,而自己也马上要变成他的同类了!为了强大的能力、为了永恒的青春、为了不老的容颜……由于从小没有父母之爱,对于这个世界,也许自己骨子里也是自私和冷漠的吧? 此时,由于大量失血,徐灏已经逐渐的失去意识,眼前也已是模糊一片,他隐约感觉到伯爵将自己正在滴血的手臂放到了自己的嘴边,而自己在这一刻是多么的饥渴、寒冷,唯有饮下这送到嘴边的血液才能活下去!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徐灏恍惚间抓住了那只手臂,将嘴凑上去大力的吸吮,刚刚喝了几口,便感觉到那只手臂迅速抽离而去,徐灏感觉口中满是黏稠、血腥、苦涩的味道,这就是伯爵的血、吸血鬼王的血!之后,徐灏便彻底晕了过去。 第9章 伯爵的地下居室 阴冷、黑暗、窒息、火热、煎熬、恐怖、颤抖……这就是地狱……没有出口的地狱!徐灏歇斯底里的抓挠着地狱黑色的墙壁,试图看到地狱之外的一丝光明,近乎干涸、撕裂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毫无意义的、沙哑的叫声,胸口忽而极度的冰冷,又忽而极度的火热……脑海里犹如闪电般划过一场场遥远、陌生的记忆,外族人的袭击、自己作为将军受命征讨入侵者、胜利班师回国的荣誉、年轻美貌的妻子投河自杀、他愤怒地责问上帝、十字架上的耶酥、地上流动的鲜血……徐灏感觉气管喘不过气来了,憋得整个胸腔几欲爆炸…… “啊————”一声极急惨烈的吼叫响彻了京郊的夜空,徐灏从噩梦中醒来,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自己的脑海里被注入了伯爵的记忆?他试着动了动嘴唇,发出一种干哑、微弱的声音:“有人吗……这是哪里?” 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头上的入口处传来,德古拉伯爵的那位仆人举着一盏灯走了下来,紧接着身后的德古拉伯爵也走了下来,徐灏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地下室里,地下室里的装饰比地面上的厅里的要好很多,自己所处的这间是一个中型的大厅兼书房,厅内的板上铺着厚厚的带着花纹的地毯,屋内摆着古朴、精致的红木桌椅和茶几,墙上挂了几幅做工精湛的字画,靠内墙的一侧是一架摆满书籍的书柜,书柜前有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和一把带有软垫的椅子,在书架的旁边还有一个酒柜,酒柜上摆满了装有红色液体的玻璃瓶。书柜和酒柜后的那面墙上还开有一个小门,好象是通往里边另一个套间,小门与墙壁是同一个颜色,不是很好辩认,也不知小门里的房间是做什么用,整个房间根本没有可透气的地方和窗户,显得有些压抑和沉闷,而自己所躺的地方正是这间厅里的中间地带,就在茶几面前。 当徐灏的目光从房间的四周收回之时,伯爵正端坐在椅子上优雅的品着红色的‘美酒’,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地上的徐灏,见徐灏回过头来,轻轻问道:“醒了?年轻人?感觉怎么样?” 徐灏揉了揉眼睛,甩了甩沉重的脑袋,说道:“又饥又渴,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多久?”一边说话一边爬起来坐在了伯爵旁边的椅子上,这一爬更显得浑身的疲惫和乏力。 “哦,我亲爱的孩子,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现在是十一月二十三的晚上八点,按你们的记时方式应该是戌时对吗?” “恩,给我找点吃的东西,还有水,我实在是太饿了。” 伯爵示意仆人拿过一个空的琉璃杯子,在杯子里倒满了红色的液体,伯爵拿着酒杯递到徐灏面前:“从今天起,这就是你食物和饮料。” 徐灏接过酒杯,放在鼻子下轻轻的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而来,然而却并没有感觉到恶心,反而觉得摆在面前的是夏日一杯冰镇的酸梅汤一样,那种酸酸甜甜、柔滑醇厚的冰凉甜蜜的口感,既使在这寒冷的冬天想起来也足以令人馋涎欲滴、无法抗拒!诱惑得他的口水几乎要喷泄而出,他拍了拍脑袋,想起三天前的一幕:那么说,我现在已经成功的完成了初拥,是一名真正的吸血鬼了?这杯红色的血液就是人类的鲜血! 想到这里,徐灏的手突然猛的一抖,差点将手中的杯子抖落在地,他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带着几分厌恶说道:“对不起,我还是无法接受饮用同类鲜血的习惯,你给我血素丸。” “哈哈哈!同类?你难道现在还把那些卑微的人类当做是你的同类?不不不,亲爱的孩子,那只是我们的猎物、我们的食物容器。” “我不会像你们这么残忍和血腥,像魔鬼一样去吸食活人的鲜血!快给我血素丸!” 正在尖笑的伯爵突然一停,嗖的一声极速的从椅子上站起,脸上顿时现出极度愤怒的表情,两颗长长的獠牙一下子伸了出来,一对靛蓝色的眼睛也在刹时间变成血红的颜色! 伯爵冷漠、狂怒的说道:“年轻人!你敢对创造你的长辈这样无礼,你会得到惩罚的!” 徐灏正被伯爵这种极度愤怒的表情吓得一动不动之时,却见伯爵的愤怒渐渐停止,接着又恢复成了一幅冷漠的面孔,但他的身体还在悄悄的颤抖,似乎在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 伯爵又坐在了椅子上,沙哑的说道:“以后你会慢慢接受这个事实的,血素丸……我出来时匆忙,忘记带了。” 徐灏两眼大睁:“什么!你忘记带了!?你把我变成后代,又不给我食物,这不是想让我死吗?” “不不不,我们的食物便地都是,只要那么一点点时间你就可以吃饱,现在正是我们活动的时候,在这么漆黑的夜晚里不知有多少美味等着我们去猎取呢!” “我不会跟你去吸人类鲜血的,就算饿死也不去!” “OK!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你现在力量很弱,不要四处乱走,我去去就回来!” 临走前伯爵拿了一个黑色的空口袋,在口袋里装了几个空玻璃瓶带在身上出去了。 那名仆人冲徐灏点了下头也紧跟着上去了,空档档的地下室只剩下的徐灏一人,徐灏又渴又饿,呆在这封闭的房间里,心情十分的暴躁,便在屋里来回的走动,有好几次他都无意识的走到了那个放满酒瓶的酒柜旁边,甚至闻到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香甜味道从那些红色的酒瓶之中透了出来,有一次他甚至都已经伸出了手要将那瓶子拿了下来,当他的手接触到冰凉的酒瓶的一刹那,残存的理智告诉他:那是人类的鲜血!自己同类的鲜血!我不能! 又一次,他走到了酒柜前面,由于柜子的阴影,刚才没有仔细看这些装有红色液体的瓶子,酒柜分为三层,原来每个酒瓶上边都贴有标签,徐灏强压住自己想象这红色液体的美味的念头,从最下边那一层中拿出一瓶,见瓶颈上的字条上有一串红色数字:15/1874.12.30,这是什么意思?徐灏把这瓶放回去,又抽出一瓶,瓶颈上的字条上也有红色数字:8/1874.12.28,他又随手拿出第二层柜子上的一瓶,上边的红色数字是:27/1874.12.10,还有31/1874.12.15,这个字迹却蓝色的,还有一瓶35/1874.11.18也是红色的,徐灏将第二层的瓶子都原地放好,伸手去够第三层上的瓶子,第三层的一个瓶子上的是蓝色数字:55/1874.11.3,51/1874.11.20。 徐灏将所有瓶子都放好,托起下巴沉思起来,这些西洋数字徐灏是认识的,因为当时已是清朝后期,许多西洋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的传到了当时的大清朝,过年过节的时候,偶尔的董海川会将江湖朋友送来的礼单交给徐灏帮助记录,其中便有一些是洋人的单子,就是这种计数方式,徐灏记得当时还特别问过董海川,董海川也跟他讲解过,现在大清朝的人们仍然是沿用老式计数方式,比如:15写作十五。而且还从董海川那里得知洋人的纪年方式称为公元或阳历,跟大清朝的这种纪年方式也是不同的,数字、人血、酒瓶,今年是同治十三年…… 徐灏眼前一亮,同治十三年,按照西历应该是公元1874年,今天十一月二十三,应该是阳历12月30号,公元1874年的最后一天!那么在第一层酒柜之中看到的第一瓶酒瓶颈上的红色数字:15/1874.12.30,15这个数字应该是指这瓶血液采自一个15岁的少年或少女,而后面的1874.12.30应该是采集血液的日期,伯爵是按阳历日期来记的。 那么红色和蓝色字迹表示什么呢?难道是性别?红色代表女性,蓝色代表男性?或者相反,蓝色代表女性,红色代表男性?这个还真没有什么规律可以分辨。徐灏的目光又回到这个酒柜,发现下面的一层里的酒瓶日期较近,而且数量较多,最上面那层日期较远,而且数量最少,可以推断出伯爵最喜欢饮用少男少女的血液、青年的次之,五十岁以上的就更少了。 看来这个伯爵是个相当会享受的家伙,不仅喜欢吸食活人的鲜血,还懂得将剩下的鲜血保存起来。徐灏离开酒柜,看见旁边通往套间紧闭的小门,好奇心顿起,便端起灯走到门前轻轻的用手推了一下,小门呀的一声打开了,并没有上锁,这房间也并不大,房内有一张小桌和一把椅子,墙角处有一个大大的衣柜,房间四周都十分空旷,只有正中间的地板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暗青色的大理石棺材,棺材盖上雕刻着西洋风格的卷云图案花纹,虽然之前听德古拉伯爵说起过吸血鬼都是住在棺材里的,但亲眼在房间内看见一个棺材摆在中间,徐灏的心里还是极度的不舒服,他走过去用手推了推石棺的盖子,发现这大理石的棺盖十分沉重,便将灯放在一边的小桌上,双手用力的推了一下,棺材方才闪开了一道缝隙,棺材里边除了铺着一层细软的被褥之外,空空如也,别无他物。 第10章 新生命的苏醒 徐灏站在棺材边正在琢磨着躺在里边是个什么感觉,听见外边一阵悉悉索索踩在杂草上的声音传来,便赶紧将棺材重新盖好,从内室出来坐在了外厅的椅子上,徐灏刚刚坐定,清晰的脚步声便在头顶响起,徐灏站起身打算出去看时,伯爵已经从上面下来了,手里居然还托着一个黑漆漆的木质棺材,伯爵将木质棺材放在厅里的地上,看着疑惑的徐灏说道:“这是给你准备的,打开吧!” 徐灏走过去开打了棺材,刚一打开便从里面扑拉拉飞出一只什么东西,差点撞到徐灏的头上,把徐灏吓得啊的一声,回头再看,原来是一只活鸡,再看棺材里边还有几只鸡和一只狗、一只羊,徐灏看了看伯爵。 伯爵两肩一耸,说道:“喏,你说的不喝人类的血,动物的血总可以吧?” 一提起鲜血,徐灏更加感觉到自己饥渴难奈、腹中空空,简直都要抓狂了,便抓起一只鸡用嘴对准了鸡的脖子,那只鸡在徐灏的手里两爪乱蹬、脖子狂扭,两只黄豆一样的小眼紧张恐惧的看着自己,在这一瞬间,徐灏感到了生命的可贵和易逝,蝼蚁尚且偷生,鸡、羊、狗这些动物又何尝不是呢?心里不禁一软,紧紧抓住鸡的手不禁松了下来。 伯爵看到这里一把抢过徐灏手里的鸡,两手扯住鸡头和鸡身一拉,一只活鸡便一分为二,淋漓的鲜血嗞的一下便喷了一地,不等徐灏开口,伯爵将正在流血的鸡颈一下捂到了徐灏的嘴边。经过这鲜血的强烈刺激,加上极度的饥渴,徐灏的心脏再也经不起这种致命的诱惑,心中一发狠,两颗长长的獠牙露出嘴角,一口咬住正在流血的鸡颈用力吸吮起来,虽然心里依然有着抗拒和反感,但他实在没有尝过这鲜血的味道竟然如此甘甜和醇厚!比之自己以往吃过的任何一种美味都要好上百倍!片刻功夫,这只鸡体内的血液便被吸干,徐灏感觉仅仅是吃了个开胃菜而已,便又将棺材内的几只鸡和一只狗一只羊身上的血液尽数吸干,这才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一边的伯爵双手抱肩,正以欣赏的眼神看着他,徐灏却觉得一种罪恶感自胸中泛起,看到地上被自己弄的一片狼藉,便低头打算收拾一下,伯爵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管,一边冲着上去的楼梯口轻击了下掌,上面那位老仆便悄悄下来把这一切收拾干净,还带下来一床非常干净的褥子铺在了棺材里边。 吃饱喝足,徐灏感觉自己浑身轻松了许多,精神也逐渐旺盛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便问道:“吃过饭了……那么,现在我们做什么呢?” 伯爵皱了皱眉头,伸手看了看腕子上的一块表:“再过两个钟头天就要亮了,天亮了以后我们就要躺在棺材里睡觉,趁这点时间我再把一些重要的事项跟你说一下,你要听好。” 徐灏点了点头,伯爵继续说道:“你刚刚变身,有些事情一时无法适应我可以原谅,过几天我会写信到我的家乡让我的仆人寄一些血素丸过来,我在欧洲有一家专门研制、销售人工合成血液以及血素丸的企业,以后他们会定期给你寄过来这种血素丸,另外,我这次是来亚洲地区做一个短期的旅行,呆的时间不会很久,过了年我会回到我的故乡特兰西瓦尼亚①,明天春天还打算在英国伦敦置一处房产,我已经有些厌倦特兰西瓦尼亚的寒冷与荒凉,所以,在这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内你必须跟我学会全部的关于吸血鬼的技能使用方法、各种禁忌以及隐藏、猎食和生存方法。 徐灏正要开口问个问题,伯爵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血族之中的各种条例和规定也必须遵守,否则血族内部会有惩罚!” “嗯,我知道,你跟我说过目前世界范围内的血族组织主要有密党和魔党之分,那我们是属于哪一支的?” “亲爱的孩子,我们不属于他们中任何的一只,我们是十五世纪人类最后一次对血族的大屠杀之后新发展起来的一支血族组织,大屠杀之后,全世界各地的血族组织全部加起来也仅仅剩下了不到五万人,我们这一支原来的吸血鬼王和高级别的长老、亲王们,以及他们所创造的一些后当时也几乎全被人类消灭掉了,我那时正带着几名后代在非洲旅行才躲过了那次灾难,所以,当今世界上跟我能力不相上下的其他氏族组织血族廖廖无几,我今年已经四百多岁了,在这个世上确实活了很久了,我们自由族虽然没有密党那么多的等级和权力规定,也不需要像他们那样集群聚居,但有一些主要的条例也是要遵守的,最重要的是‘避世’,另外还有同类之间不得相互残杀,以及尊重高等级的前辈等等,而且我们比凶残、狂妄的魔党组织优雅、高贵很多,我们不参与任何党派之间的纷争,除非我们受到挑衅和攻击,我们是不会主动侵犯其他血族和他们的领地的,我们是中立者,我们可以称为自由族!” 徐灏点了点头,笑了笑:“我喜欢自由族这个名字。” 伯爵将他身上的口袋解了下来,从中出取一瓶瓶封存好的血液,分别放在酒柜不同的隔层上,总共竟然有十多瓶,放好之后,伯爵对徐灏说:“这些血液是我为你特别多准备出来的,万一哪天我不在,而你又没有猎取到足够的猎物,你就先喝这些,足可以坚持几个月的时间。” 徐灏说道:“那些人血我还是不会喝的,我宁愿吸取动物的血液,还有,希望你的血素丸可以快些寄过来!” “年轻人,你还是那么固执,好吧,我会催他们快些的,这些血瓶内我都放了特制的药剂以防止血液的腐败和变质,它可以保持血液的新鲜和香醇,这些药剂我也会托人寄过来的,用完了可以再买。” 徐灏看着血柜上摆满的血瓶,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便问道:“那些数字是表示血液提供者的年纪和取血时间?” “呵呵,聪明,你说的没错!” “那么,这些红色字体和蓝色字体呢?哪一种是女性的?” “当然红色是女性的,蓝色是男性的!” 徐灏嘴一撇,突然低声说道:“你真残忍,把杀人当作享受,还这么享受他们的血液。” 本以为伯爵会发怒,但这次伯爵却意外的干笑了一下,用手整了整从袖口露出来的丝质衬衣花边,看着徐灏说道:“你有一天也会像我一样享受这个过程的。” 徐灏心里一阵寒冷,不快的说道:“我想睡觉了。” 伯爵示意徐灏将厅里的棺材搬到内室,徐灏挑了挑眉毛:“这棺材有二百多斤吧?你帮抬进去吧。” 伯爵不答话也不动手,用眼神示意徐灏试试,徐灏来到棺材面前,先是运了口气,然后一个马步扎好,将两只手伸进棺材与地面接触的缝隙中,猛一使劲,哐的一声,那棺材竟然轻飘飘的被徐灏轻易的举得撞到了头上的房顶,徐灏一惊:原来这么轻,不是实木的? 又将棺材放下来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实木的楠木棺材,徐灏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再次伸出右手去举那只棺材,依然是轻轻的便举了起来,才几天时间,自己的力量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巨变! 徐灏抑制住自己兴奋的心情,将棺材举起来放到内室那个大理石棺材旁边,不过,想起一个大活人(他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大活人了)睡在这黑乎乎的棺材里,感觉还是心里很毛。 徐灏走出来,见伯爵坐在书桌前开始看书,便问道:“伯爵,我能不能不睡在棺材里?” 伯爵放下手中的书:“随你的便,睡在棺材里才更有助于我们能力的恢复,你要是不在乎这个随便睡在哪里都可以。” 徐灏恩了一声,又去内室将被褥从棺材里拿出来,打算上去到上面厅里的小床上去睡,伯爵说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天亮之后住在地面的房间里会感觉到阳光的热度,你会不舒服的!” 徐灏这才一愣,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能见光了,万一地面上的房间门窗没有关严被阳光照到可是个大麻烦,但随即又想起伯爵不是可以白天在外面行走吗?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呢? 于是抱着被子又退了回来,问道:“伯爵大人,为什么你不怕阳光的照射,而我就不可以呢?” “呵呵呵!没有什么,因为我是吸血鬼王,在我们这一族里,目前为止,除了我,还没有第二个血族同类可以拥有这种能力,我在几百年前所制造的那几个后代也没有这种能力,不过,你的资质很好,年轻人,也许随着你能力的不断增长,也会拥有像我这样的能力的,好好学习、学会利用自己的能力吧,你会越来越强大的!” “哦,那我要睡了,你还不睡吗?”徐灏将手中抱的被子直接放在地下室厅里的地毯上,钻进去便打算睡觉。 “离天亮还有几分钟,我再看会儿,一会儿就睡,年轻人,日安,梦中想想你应该改个什么名字好,我打算给你改个血族的名字。” “为什么还要改名字,我不喜欢改名字!” “这是惯例,除了你是亚洲人,我的后代全都是欧洲血统,他们的名字都是很欧洲化的,为了表示你们是一个支族,我会给你再重新取个名字的。” 徐灏想了想,说道:“好吧,随便你给我取什么名字吧,反正现在我也不是人类了。”说完便拉上了被子。 徐灏好象还听见伯爵说明天要开始吸血鬼实战第一课之类的,便装做没听见,只顾蒙头睡觉。 注:①特兰西瓦尼亚:旧地区名。指罗马尼亚中西部地区。位于欧洲东南部,东喀尔巴阡山以西,多瑙河支流蒂萨河流域。特兰西瓦尼亚原为匈牙利王国之领土,在土耳其攻占布达佩斯后,成为匈牙利贵族的避难所,抗拒土耳其文化入侵,在一战结束后后,成为罗马尼亚的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