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奏(1) "一二一,一二一……"Y市一中田径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口号声。一队队穿着统一白衬衣,黑裤子校服的高一新生在整齐的队列里卖力的挥洒着自己的汗水。 北方的夏天骄阳似火,空气异常干燥,知了也被烤的躲在树阴里扯着嗓子乱叫。天空万里无云,偶尔飘来一朵单薄的云朵,却被风毫不留情的赶走。空气里满是被太阳炙烤的异常的波动。楚川浔 和其他学生就在这样的天气,在毫无遮挡的偌大的操场里进行着惨绝人寰的军训。 楚川浔,一个差一点就考不上高中的毛头小子。分数线意外的降下来,才使得他又能继续他本就不怎么好的学业。他顶着一头毛刺,没有烫过也没有刻意去打啫喱却倔强的高挺着,乌黑的秀发没 有一点杂质。额前是长长的刘海,偶尔被风吹乱遮住了眼睛,装酷的再用手撩向发角。他的眼睛是适中的那种类型,偶尔有精亮的光流动,笑起来会眯在一起。唯一使他感到不太好的是他的鼻子, 不是那种高挺的贵族,有点塌,"不过也还好啦!"他这样安慰自己。嘴角笑起来会是微微上翘的弯月。几乎所有遇见他的人都会认同这么一个观点,他比较好看,但是他很矮。 是的,15岁、快16岁的的大男孩,身高却才刚刚到达160CM大关。确实有点矮。"淹没在人群里都要低着头去找。"这是别人幽默的调侃。也有人会装作看不见他,直到他主动打招呼,才会夸张的低 下头,说:"SORRY,你不在我视线范围内!"这是经常有的事。川浔也不会生气,只是笑笑,因为他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属于亲密的闹。所以他朋友很多,正是因为他的大度却又不自卑的性格。 偌大的校园里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向他打招呼。 继续回到军训的画面。同学们都是家长的乖宝宝,高高在上的小皇帝,哪受得了这般罪。有的早就请假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班级;有的压根就没来。可苦了川浔这些人,想 休息没原因,想不来没理由,只能哼哧哼哧的活受罪。不过幸亏川浔的身体素质还可以,感觉没有多累。不就是一动不动站一小时军姿,再练一小时齐步走,后来还有正步走,跑步,团队操嘛…… 很EASY啊! 把镜头拉近。军训的队伍中,惟独11班笑的最欢。川浔的班(12班)和它临近的几个班也受到了感染,不时传来阵阵窃喜。原来,11班教官不知是用方言还是什么,活活把"一二一"喊成了"呀二一 ",其中还有变调。打个比方,就象迪斯尼里的唐老鸭把"嘎嘎"喊成"恰恰"那样搞笑。他们的笑声迅速蔓延到操场的每一个角落,许多班级的目光都投向11班这里。有一些调皮的学生还带动自己班 级的人喊起了"呀二一"…… 川浔转目看向主席台,校长和一些高级干部脸色难看的象一个个苦瓜,生气中又透露些许无奈,也许他们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挑战了吧!这或许就是领导和平民的差别,高高在上,却享受不到做 群众的快乐。老天总是公平的,他赐给你某些东西,就要从你身上夺走另外一些东西。没有丝毫同情。 一声哨响,校长发布了休息的命令。学生们长吁一声,迅速抢占地盘休息。 "唉……"川浔长叹一声。 "怎么叹气啊?"杰辰在川浔旁边坐下问。 杰辰原是川浔初中同学,现在又都分到12班。感情上肯定要比刚认识的高中同学深厚的多,交流上也更有话题可说。纵使他们初中座位相隔的很远,没怎么说过话,可现在他们也迅速的成了无话 不谈的铁哥们儿。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川浔的人缘和交际能力很强。 杰辰有张很是俊朗的脸庞。浓眉大眼,和柔和的棱角。在别人身上也许是粗人的象征,可放在他脸上就成了文质彬彬的书生。面色有些苍白,却不是病态, 恰好映衬了他的书生气质(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判断失误了^-^)。他有着1米8的个头,身体比较壮,特别是在欺负我的时候……他的性格属于外向的类型,可在感情上却很腼腆。面对自己喜欢的女生,半天都憋不出几个字来。 "累死我了,好怀念放假的日子。"川浔故作疲惫的说。 "我也是,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该来得终究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晕!你说的跟你涉世多深的样。"川浔调侃道。 他也故意拉长音调回:"那是,好好跟我学着吧!" "看,和尚又在耍二。"川浔拉了拉杰辰,手指向东面。 和尚,顾名思义,有着近似小僧尼的发型,原名叫张晓阳。 "他摸11班教官的屁股?"杰辰象不信似的问川浔。 "他什么做不出来,历来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这话算是说对了,后来他竟然从他们那个变态老班那里要了100块钱当元旦联欢会的经费,而且不用还!这是后话。 "呀,11班教官恼了!"杰辰惊讶的说。 只见11班教官转过身来,一脚踢在和尚屁股上,然后一个返身把和尚撂倒在地。和尚两手撑着地,呼哧呼哧直喘气,却还"嘿嘿"的傻笑。 川浔和杰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长哨响起,10分钟的休息时间过去。又一轮艰苦绝伦的训练开始了(……) 暮色四合,太阳垂下它那扬了一整天的头,军训也告一段落。可川浔他们还不能走,因为还有晚自习等着他们。学校要学生们提前体验晚自习的滋味,好对以后的学习尽快适应。 进了教室,川浔细细的打量四周(因为早上他还没进教室,就看见杰辰,然后他拉着川浔就去军训了.所以川浔还不知道教室什么样.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观察一下).他们的教室很宽敞,大概装个七八十人 没问题.也很明亮,九盏通亮的日光灯把教室照的亮如白昼.只是四周的墙上什么都没有,显的有些单调.前后两块大黑板上还有残留的字迹.特别是后黑板,有上一届学生画的黑板报.看得出来,美术底子 不差.桌椅还是老样子,大部分都被蹭掉了漆,桌面上有前几届学生龙飞凤舞的签名或者看不懂的非主流伤感话语. "嗨,这边坐."杰辰隔老远朝川浔喊. "噢,来了."川浔看到他旁边的空位,赶忙跑过去. 经过一天的军训,他们已经累的连话都不想说.坐到位置上,便默契的趴下睡觉.过了一会儿,听见有黑板擦敲桌子的声音,我们抬起头来.原来是他们老班. 看年岁老班应该不下50了,已经开始谢顶,几缕残败的头发在风中默默的飘着. 肤色很黑,好像刚从夏威夷晒完日光浴,而且忘了抹防晒霜的那一种.五官象紧急集合似的,严肃的很.身体已有些发福,肚子也成了将军肚,看来平时没少交际应酬.川浔和杰辰听了一会儿,大眼瞪小眼, 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听不懂!原来老班说的是他家乡的方言,而普通话他是不会说地(__ORZ__怎么摊上这么一个老班.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的话.还有更绝的,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会说废话一直说到你都不 想说话.每次都操着浓重的方言,习惯性的以"同学们,啊,我说两个事情,啊!"为开头,在叽里呱啦一阵喷沫中,以"好,啊,我就说到这里,啊,同学们认真学习吧!"为结尾,然后扬长离去.而我们,抬起埋在 手臂里的头,朦胧的睁着眼,嗔怨的望着他的背影) 好不容易老班发表完了他那慷慨激昂的演讲,说"同学们,下面你们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好认识认识你们!" 啊,又是川浔最讨厌的自我介绍!他虽然口才还可以,但就是自我介绍不会。听着他们风趣幽默的语言,川浔越发紧张。 "我叫张坤。"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传进川浔的耳朵。他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看看杰辰,他也正呆呆的看着前方。川浔赶忙看向讲台。真的是他!川浔大吃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又想起了初中往事。 第2章 前奏(1) Z市东文中学,某一车区。十几名小混混围在一起。 "喂,坤哥,听说你很吊啊!"晓庄吸着烟,靠在车区的一辆车子前,吊儿郎当的说。 "杂种,给我滚开!"坤哥冷冷的说,话语里几乎全是冰。说完,他面无表情的推着车子准备离开。 晓庄一开始被坤哥的冰冷吓了一跳,然后他摇了摇头,自嘲道,对方也只是个学生,能怎么样。再说我们这边有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然后说道:"呦,你这个不喜欢人类的怂货!" "你说什么?"坤哥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又补一句"找死!" "TMD,你瞪么瞪,我今天就列定你了!"说完,晓庄迅速扒下自己的校服褂子,往坤哥头上蒙去。又大喊一句"大家上啊!" 那些被晓庄叫来的小混混早已等得不耐烦,听晓庄这么一说,呼啦啦一片都把坤哥围了起来,然后你一拳我一脚的往坤哥身上招呼。 坤哥由于被蒙上了校服,眼睛看不见,前期只有挨打的份。后来,校服逐渐脱落,坤哥一把抓下朝后一扔,然后开始反击。 只见坤哥一手抓住迎面而来的混混的领口,早已握紧的愤怒的拳头猛的朝混混的脸打去。要知道,人在愤怒的时候,力量会更强大。坤哥本身力气就够大的,再加上愤怒的力量,结果可想而知。 伴随着一声惨叫,小混混后退几步,"呸"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其他小混混见状,纷纷后退一大步,一边检查同伴的伤势,一边静观其变,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谁先揍谁是哥!"晓庄看人们迟迟不敢动手,开始怂恿大家。 尹天终于忍不住了。当时坤哥正注视着眼前的敌人,没注意到后面。尹天悄悄走到他身后,毫无预兆的猛然一脚踹了下去。只听"噔"的一声,坤哥后背上就印了一个大脚印,向前一个趔趄,险些 摔倒在地。 坤哥反应很快,一个转身,马上和尹天厮打起来。只见坤哥一拳打到了尹天的太阳穴上。而尹天也不甘示弱,抬起脚往坤哥肚子上踹。两人同时后退一步。尹天太阳穴上已经隐隐看到几缕血丝, 而坤哥虽然没什么动作,拳头却握的更紧了,再看他脸上的表情,比尹天也好不好哪去。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正好可以休息一下。尹天呼哧呼哧直喘,坤哥却没怎么动,眼神依旧冰冷。只见晓庄向尹天招了招手,示意让他回来。对他说,不要乱动,静观其变。 半响,大鹏竟然走了上去。也许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威风,也许只是鲁莽的行事。一看他就没有多少打架经验。他左手提着单肩背包,大摇大摆的从正面迎上去,然后迅速把背包从左手换到右手, 劈头就给坤哥来了一书包。紧接着抬起右脚,朝他踹去。但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坤哥在被大鹏踢到的一瞬间,一下把大鹏的腿抓住,大鹏一时挣脱不了,然后顺势把大鹏往自己身上一拉 ,反手扣住大鹏的脖子。他敏捷的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照着大鹏的脸就是一划。 鲜血染红了刀刃。顿时,大鹏的脸上就被蒙上了一层血水。坤哥放开了大鹏,只见大鹏后退几步,低下头,血顺着他的鼻尖往下淌,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他愤怒的把书包往地上一扔,边扔边骂 :"CNM,真贱!"他还想再冲上去,被及时拉住。 真是戏剧性的结局。 晓庄七八个混混,竟然被一个坤哥打的落花流水。谁也没想到一个学生身上会携带尖利的匕首。晓庄和其他人手忙脚乱的把大鹏往医务室送,边跑还边喊:"坤哥,你完了,你找事了,你犯法了!" 坤哥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在意,拍拍身上的土,收起刀子,慢慢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面无表情的走掉了…………… 一天后,警察来到学校,把坤哥和那几个主要肇事者带到派出所轮番审问了一遍,甚至连老师也牵连进去了。最后给坤哥定了个"恶意伤人",在所里呆了十几天,每天叫警察揍来揍去。而大鹏也 请了假,听人说,脸上缝了7针,是深可及骨的口子,差一点没划伤眼睛。 对,上面这个故事里的"坤哥"就是现在讲台上的张耀坤!川浔和他初中就是同班,没想到现在竟然还在一个班,命苦啊!其实张耀坤长的还可以,一对眼睛炯炯有神,不象是个不正常的人。可是 你如果知道他的"变态"事迹,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貌似是他家里有人得了绝症对他的打击非常大,才使他精神上受了刺激。 他的脸上整日看不到一丝表情,冷酷的象一堆冰。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怨恨,看谁都不顺眼,甚至连他自己!他喜欢希特勒,喜欢军火,喜欢战争等一切令常人感到无法接受的东西。他甚至连共青 团都不入,当然不是因为邪教,只是他的人生价值观异于常人罢了。他不说话,所以没有朋友。初中,川浔和其他学生都把他当做异类,所以才会发生上面的故事。 想到这里,川浔的思绪又重回到讲台,坤哥早已经讲完。杰辰用胳膊戳戳他,向讲台一昂头,说:"下一个,该你了!" "啊",川浔打个激灵"我还没想好呢!" 很快讲台上的那个人就讲完了,他讲的什么川浔一句也没听见。他现在心里想的就只是他该怎么说才能不出丑。 怀着紧张的心情,川浔慢慢走向讲台。环视四周,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使他的心跳的更快。 "咳,"川浔清了清嗓子,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那里,"我叫楚川浔,毕业于Z市东文中学。" 这时,他听见下面有窃窃的议论声。川浔故意低下头,想听的更清楚一些。 "长的挺帅的啊,就是有点矮!"一个长相不太出众的女生对她同桌说。 川浔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接下来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支支吾吾说道:"我的性格是内外兼修,得看在什么方面,有时很内向,半天憋不出几个字;有时却能和朋友谈天论地,一点也不觉得难 堪。"说完这些,他就卡到那里,再也编不出来了。 "别紧张,放松慢慢说。"团支书在旁边安慰川浔。 川浔心想:放你个头啊,老子不会了,怎么放也放不出来啊! 不能闲着,他又开始乱编。"嗯我虽然个头很矮,可是我的心很高。当然,不是高傲,是自信。我不会因为我个子矮而感到自卑,感到处处不如别人。相反,我很乐观,个头并不能说明什么 ,唯一能证明自己的是实力我的愿望是能和大家打成一片,做很好的朋友。"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听得台下掌声响成一片,川浔在掌声之中鞠了个躬,表示谢幕,然后走下台 去。 "真牛b!"杰辰朝川浔竖起大拇指,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呵呵,很easy!"川浔擦擦手心里的汗,心虚的说。 "好了,同学们都已经介绍完了,相信以后会相处的更好。现在大家可以看看书,学习了。"老班操着方言对我们说道。 "啊,又看书!"大家伙抱怨起来。 很快,10天军训就结束了。最后一天的傍晚,太阳斜斜的挂在西南角,空气里充满了离别的味道。像是阳光也懂得离别的感觉,收起了它那以往毒辣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软软的、细细的,可 以慢慢咀嚼的温暖。同学们和教官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聊着,一起回味这10天来的点点滴滴,语气中充满了留恋和叹息。川浔听着杰伦的歌,上海1943,很符合现在的调调:"黄金葛爬满了雕花的门窗 ,夕阳斜斜映在斑驳的砖墙" 时光不留情面,一秒一秒走过,他们在落日身后的余晖中和教官说了再见 与此同时,川浔他们也开始了正规的学习,为以后辉煌的人生奋力拼搏。 第3章 像世间谱出最美好的乐章 我们奏着这光曲 在每个美好的昨日 年少的我们侧耳倾听 没了喧嚣 没了寂寥 黑色铅笔绘出海岸的骄傲 嬉戏的我们却不知未来在笑 匆忙的脚步不停歇 光留下不灭的记号 二零零八年,九月一日,正式的高中生活开始。 换种方式说,学生迎来了人生中最黑暗,最苦难的生活。 川浔所在的学校进行了教学改革,桌子由横放变成了竖放,几个人为一组,凑在一起便于讨论和交流。每次课前总会发一张预习的学案自己做,到了课上还要去黑板展示分 给自己组的题目。要像老师一样讲解,还要回答同学们这样那样的问题。所以如果你在课前不好好预习或不好好做学案的话,课上你是听不懂的。 一改革当然就要调位喽。说来也巧,川浔和杰辰又分到一个组,而且又是同位(这下可有的拉了)。可是杰辰的左边同位却又是坤哥(初三时,杰辰和坤哥做过同位)!真说不上来是该喜还是该 忧。 高中生活向来是苦和累的代名词。开学还不到一个星期,发的课本、学案、训练还有自己买的参考书就已经堆满了整个桌子,能摆下课本的地方小之又小。感觉比初中三年的都多。虽然早已听人 说过高中生活怎样怎样,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这么多东西,川浔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川浔双手交叉拄在桌上,望向窗外。夏天的余热还没有消失殆尽,空气里满是灼人的热浪,吹到脸上,渗入毛孔,有丝丝的干燥。风把天上的云朵扯得不成形状,慢慢的伸向远方。墨绿的樟树把 地面掩出了一片片的阴影,阴影里是少男少女期盼的身姿。 该如何去定义,这样的一个世界。有不蔚蓝的天,不舒适的温度,不公平的社会,不热情的人们,和不快乐的学习。每一次呼出的热气中,总包含这样那样的叹息,像没有尽头的湖,源源不断, 又会产生多少相似的分支,然后流向各自的心脏。 自古逢秋悲寂寥。秋天本就是一个忧伤的季节不是么?可是这也成为90后们颓废忧郁的最好借口,川浔也不例外。心情没来由的悲伤,像酸涩的风在心脏里不停的、来回的打转,可是它又是何时 钻进去的呢? "唉,高中生活真无聊!"川浔转过头来,对杰辰说。 此刻,窗外探进来的一束阳光正柔柔的打在杰辰的左脸,鼻翼遮挡下的右侧有淡淡的阴影,阴影里能清晰的看到微小的汗毛和细密的汗珠。松垮垮的刘海遮盖了额头,眉宇之间是紧紧的川字,似 乎遇到了难题。 "是啊,一点意思都没有。"过了两秒,他把头抬起,一边把袖子往上撸了撸,一边回答。 犹豫了几秒,川浔说了一句让他后来追悔莫及的话。 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有一块小石子落入其中,"扑通"打破了湖水的静谧,过了一会儿,水的波纹翻上来,一圈圈向外传播,扩散开。延及到很远的地方。 川浔说:"我想找个老婆!" 是的,就是这一句话。 初看这句话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又怎么会后悔呢?一开始他也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会演变成怎样,只是单纯的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可是川浔低估了上天的力量,后来的态势朝着不可逆转的方 向铺天盖地而去! 就像被黑暗的漩涡吸住,怎么也摆脱不掉。越是拼命扭动、拼命挣扎,则陷得越深,只能静静看着自己的身躯一点点一毫毫被慢慢吞噬。纵使旁人想拉你一把,也只是徒劳无功,还会使他也陷入 这个漩涡。闭上眼,慢慢感受肆意包围身体的暗黑泥沼侵入你的身体,流入你的血管,顺着血液流向心脏,然后沉积下去,渐渐堵塞了你的生命。 他说:"我想找个老婆!" "啊?行啊,我支持你!"杰辰毫不犹豫的说。俗不知,他以后也会有怎样黑暗的故事。 "可我这么矮,谁愿意跟我啊!"语气中有一些抱怨的成分。 "没事,你又不是不长了,到了高二肯定得猛蹿;再说,你人长得这么帅,性格品质又很好,也属于亡羊补牢了吧!" "你这是在夸我吗?亡羊补牢?" "嗯?算是吧!"他疑惑道。瞬间川浔赏他一个拳头。 不过他还是很感谢杰辰,于是在打了他一拳后,又说了声谢谢。 显然他被川浔弄蒙了,顿了一会儿,他对川浔说了一句话。让川浔对他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他说:"你作屎(骂人的方言)啊?" 就这样,高中生活一点点的在流逝,而川浔每天重复着"家——学校,学校——家"两点一线式的枯燥生活,没有一点变化。 每天要经过楼宇和储藏室之间的阴暗弄堂(老式楼房储藏室在外面单独一栋平房),初升的太阳斜斜打在平房的边沿,投下明明灭灭的斑驳光影,川浔一步一步走到属于他家的储物室,把自行车 推出,然后看阳光在他脸上明了又暗,明了又暗。 走过一条不算繁华的市井马路,路两边是正旺盛的梧桐,凉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一拐弯,就是与前一条路截然不同的繁华中心,与前一条路有着明显的分界线。前是旺盛的梧桐,而后却是 突然拔地而起的商品楼,鳞次栉比。说分界线也不准确,因为前面一路上也有波及到的几栋高楼。对,只是波及。而川浔家就住在波及范围的边缘,也是市区的边缘。 走到繁华尽头,往右一拐就是他们学校,上面有大大的标牌,写着夸张的句子,为的只是增加学校的名气。 川浔就住在这样一条长长通道的尽头,一栋普通的矮层楼房里。 十六年来,没有一点改变。 唯一改变的就是家里的生活条件,比原来稍微好转一些,也只是相对来说,现在物价上涨飞快,随着拔地的高楼迅速攀高,而爸妈的工资却稳稳不动的占据倒数的位子,这样是不是也可以说生活 倒退了? 川浔不是一个乐于安于现状的人,他有热情、有抱负,有对未来的希望。可是对这一切却无能为力。他们一家三口人依然挤在不到70平米的楼房内,依然过着不算富裕的生活。 每当川浔有什么什么关于赚钱的想法对父母说,他们也总是毫不留情的甩下这么一句话"挣什么钱,小孩子就要好好学习!再说你们现在能干什么?洗个衣服都难!"把川浔刚刚燃烧起来的希望给 扑灭。 也许吧,他不是一个能让父母省心的孩子。衣服从来没自己洗过,只有偶尔洗过袜子,还不干净。家务活基本没怎么干过。学习也从小学1、2名到初中前10名,再到现在的中等水平,一路呈现下 滑的趋势。 可是他也不想这样。他不甘心,却对自己的成绩无动于衷。他把表定在早上5点半,准备好好用一番功,却一次也没起来过。 鲁迅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川浔感觉自己快要爆发了。 "高中生活是出乎意料的平淡,甚至可以说枯燥。我们却要在这枯燥的环境中一待就是三年。毫无生机的三年。"川浔说。 可是每个人的青春都注定不会是平淡的,你说呢? 第4章 这天,川浔还是像往常每一天一样,在学校上课。 这是第一节课。俗话说的好,一天之计在于晨。早上是学习的大好时光,川浔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瞌睡虫紧紧围在他四周,向他发起猛烈的进攻。川浔半睁着眼,脑袋不自然的昂着,正努力克服他 的困意。猛然间,川浔闻见一股臭味正源源不断的蹿进他的鼻孔,使他顿时豁然开朗,清醒至极。川浔正想问杰辰,却发现他们一个组的成员都已捏着鼻子卧倒在桌面上,除了坤哥!川浔也赶忙加 入了阵营,趴在了桌子上. 过了几分钟臭味终于散去,杰辰向川浔讲了事情的缘由. "这个屁是煜城放的."杰辰的脸像是被人捏紧了似的,笑得皱纹满满. 煜城,坐在川浔对面的同学.留着不入流的小平头.可是却遮掩不住那帅气的脸庞.双眉描绘的很浓郁,一双不大不小的凤眼,鼻子高挺着,嘴唇是微微上翘的弧线。他的帅和杰辰的帅完全是两种风格,杰辰拥有的是柔和的脸庞,棱角都像是缓缓流动的湖水;而煜城浑身散发的是硬朗的阳刚,棱角像是山峦下的叠叠断层。说他是川浔班最帅的人都不为过.可是就是 这么一个大帅哥,却有着常人难以启齿的尴尬——爱放屁! 放一个屁当然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杰辰说,他昨天晚自习就很在状态,上了三节自习,每节课45分钟,至少40分钟有异味. 听到这里,川浔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杰辰还说,昨天他不光次数很多,味道很重,连范围都很广!半径能横跨六个人,连六组和二组都闻见了.六组的那两个女生,都被熏得脸红了,弄的哭笑不得! 川浔趴在桌子上,向他摆摆手,表示他已经笑得不撑了. 杰辰还不住嘴:"没想到今天白天也来状态了,过去都是晚上放." "我知道了,总结起来就是持续时间长,波及范围广,破坏性大.哈哈!"川浔适时的发表意见,用了这段1929年经济危机的话语.还真是符合情境啊! "哈,经典经典啊!" "牛B!" 大家纷纷发表意见,川浔又提议:"以后叫他屁魔好了."全组通过,他弃权了 从那以后,大家形成了统一暗号.只要他那帅气的脸上由内而外扩散出邪恶的笑容,或者他一直用手来回揪他的领子,又或者他别有用心的用书把他那边的空气扇向川浔这边等等一系列不正常的动作, 他们就凭借全组的默契,齐刷刷地卧倒.捂鼻 痛并快乐着! 这也是川浔这几十天来唯一的笑料了.而整个高中像是上紧了的发条,"嗒嗒嗒嗒"的一直不停歇,整天有写不完的作业,做不完的卷子,讲不完的课,像是机械般的重复着,把学生拖入万丈深渊. 川浔常常想,难道就这样过枯燥又无味的三年吗?太无聊了.感情事业都毫无进展. 金秋十月,秋高气爽。阳光和煦的照耀着大地,像是抚摸刚出生的婴儿。云朵高高的,是大片大片的棉花糖。树木的叶子有一些开始变黄,被风一吹"沙沙"的响。 这么好的天气真是难得。杰辰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嘟囔了这么一句。 他手扶着窗台,把头伸出窗外,仰起头呼吸着金秋的空气,惬意的闭上了眼睛。额前长长的刘海随风飘扬起来,划出淡淡的痒。 一位瘦小、相貌不算出众的女生快步走到杰辰近前,着了着他的衣角。 杰辰转过身来,低头看向那女生。 女生从身后拿出一封折的整整齐齐的印着精美图案的信纸,对杰辰说:"这是我姐姐让我给你的。"说完头一低就匆匆离开了。 杰辰低头看看信纸,又抬头看了看已走远的瘦小女生,歪了一下头苦笑一声:"搞什么?" 川浔拍拍他的肩膀,说:"有人给你送情书啊?" "恐怕不是。" "晕,怎么不是,都那样了"川浔朝那女生远去的方向扬了扬头。 "她替她姐姐送的。" "她姐是谁?" "乔乔雨馨。"他犹犹豫豫的。 "谁?乔雨馨?怎么可能?你俩什么时候搞上的?" "就知道你大惊小怪。什么叫'搞上'啊,那么难听。" "嘿嘿,有点激动。" 乔雨馨。一个相貌并不算出众的女孩,川浔甚至认为她长得有点丑。不过看在杰辰的面子上,他还是忍了。 她留着到脖颈的短发。浅浅的眉毛下是比较小的眼睛,戴着一副炫彩眼镜。鼻子和嘴巴也是那种大街上随便揪个人就一样的普通模样。身材还微微有些"发福"。 川浔和她在小学三年级以前是同班同学,三年级后从新分了班,就只是在同一个学校了。她很开朗乐观,跟谁都很谈得来。虽然那时川浔没怎么注意她 后来他们又上了同一所中学——东文中学。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也会经常见面。彼此打打招呼,拉拉什么事都很正常。 她在初中混的挺不错的。每天和一大群手下打打闹闹,乐此不疲。颇有"大姐大"的范儿。川浔一直都不能理解,她这样的女孩怎么能混的这么好?不单如此,别看她整天玩来玩去,不好好学习, 可她的成绩在年级里可是前50名的尖子生(可怜川浔百把十名乱转悠)。不得不承认她智商真的很高。 这样的女生川浔实在看不出来到底哪里好,可杰辰老说她挺可爱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杰辰打开信纸,"啪"的一声,一条精美的镀银项链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杰辰的身子像过电似的,猛地一震,呆了大概十几秒钟,他终于回过神,什么也没说,弯腰捡起链子反身走回教室。 坐在座位上,他平静的缓缓的打开了那封折的整整齐齐的信。 "杰辰: 我们还是分手吧!" 第5章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别扭。通过这几个月的交往,我发现你真的很腼腆,至少对感情是这样。你老是要我主动,我是女生好不" "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啊!" 署名是乔雨馨。 此刻杰辰的脸看不到任何表情,任何这时该有的悲伤、痛苦、难过甚至绝望在他脸上都找不到。他的脸就像无风下的西子湖,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也深邃的看不见底。颇有"暴风雨欲来的平静"。 川浔在旁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完全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杰辰和雨馨是什么时候谈上的、又是因为什么而分手的等等一系列问题,快把川浔弄崩溃了。 半响他说了一段让川浔回味深刻的话语"分手就是分手,要做的干净利落。分手后就不要再做朋友,要做陌生人。如果还做朋友就是对双方,尤其是对真心的一方莫大的伤害。" 川浔在旁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刘海耷拉下来:"别担心,也许只是一时气话呢?他看你一直不去找她,故意激你的吧?" 不是"只是一时气话!"和"故意激你!"; 而是"也许只是一时气话呢?"和"故意激你的吧?" 或许连川浔自己都不相信,所以语气是微微上扬的疑问句。 杰辰苦笑一声,仿佛知道川浔是在安慰他。他转头看向川浔,眼里满是伤心和苦涩。"怎么可能?链子都退回来了。" 那条链子是杰辰省吃俭用了将近一个月才买回来的限量版镀银项链。 当杰辰把链子递到乔雨馨面前时,雨馨眼角湿润了。她紧紧抱住杰辰,趴在他那宽阔而又厚重的胸口上,听着杰辰沉稳略带紧张的心跳,欣慰的闭上了眼睛。 杰辰什么也没说,伸出双手环住了雨馨。尽管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没吃过一顿早餐;尽管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瘦了好多。这些是不用对女生说的,他心里想。 他帮雨馨带上项链。他怜惜的看着面前乐的翩翩起舞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雨馨拿着脖颈里的项链说:"这是我们的信物,我以后是不会拿这个去随便开玩笑的,我会好好保管的。" "嗯!"杰辰淡淡应了一声。 而今,链子被退了回来,足以证明事件的真实性和严重性。杰辰望着,又想起了往事,"她说不会随便拿链子开玩笑的!" "那你去跟他道歉啊!"尽管川浔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我凭什么要去跟她道歉?我做错什么了,她这样对我。我就没有苦衷是吧?为什么每次都是男生去道歉,她们女的有什么了不起?当自己是太皇太后啊,谁都得让着她?如果她不能理解我,分手不也是一种解脱吗?" 什么跟什么啊?川浔双手抱着头摇了摇,痛苦的呻吟一声,然后又说:"可总得解释清楚啊?" "不用解释了,她说一不二,解释清楚也没机会了。" "哎呀,你怎么那么犟呢!爱去不去,反正不是我老婆,到头来看谁后悔!"川浔有点气急败坏了。 "我不后悔。"他把视线从黑暗里拔出来。起先我看不见他的眼,现在看见了,却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的暗灰色。像是悲伤莫名侵入,把眼睛浸染成了灰暗。 川浔不再说什么。也许让他自己静一静要好的多,川浔想。 走到窗前看秋季的第一场雨。那些雨滴在他眼里慢慢变得深邃起来。 萧瑟的风从窗外窜进川浔的领口,他打了一个冷颤。"萧萧的风高唱着离别,我却听不见。"川浔在心里反复默唱。 尽管站在靠窗的地方冻得瑟瑟,却仍孤单、执拗的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的世界,雨的世界。川浔是一个喜欢雨的少年。 雨从天而降,拉成长长细细的丝线,从川浔眼前作垂直下落,像是切割他的目光,一下一下跳进眼眶。 "在这样铺天盖地雨的世界里,你会觉得自己的渺小、微茫吗?你会产生多少悲伤的情愫,然后再慢慢驱散?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远没有教科书里说的那样单纯、那样透明吗?就像被厚重雨幕盖上,你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如果你进去,就会淋成落汤鸡。"川浔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年。 川浔眼里泛起薄薄的水雾,他抿了下嘴唇。 少年远不是大人们想象的那样无忧无虑、那样什么都不懂。只是那些被大人们固执的定义不会出现在少年生活中的事件,没有几个孩子会主动给大人说罢了。譬如失恋。譬如第一次看不健康的东西。这些是不会给大人说的。 等川浔转过头,发现杰辰早已跑掉了。 他迅速的拿起一把伞,沉默的跑下楼去。 知道他去了哪里。 川浔撑着一把浅蓝色的花伞,低着头冲进雨幕里。那雨声在他耳边发出"哗哗"的瀑布般的响声,似在咆哮着什么。 他来到学校中央的大水塘边。水塘大约有7、8米深,几百平方米宽,里面养着许多的金鱼,每天都有专门的饲养员往里面撒饲料;夏天还有盛开铺满水面的荷花。不知为什么,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竟然渐渐演变成了少男少女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川浔一眼就看见了杰辰。别人都有恋人陪伴,打着伞,故作浪漫的依偎在一起;而杰辰,就只有一个人,孤单的、执拗的站在那里。任凭那大雨从他头上倾盆而下,流进他耳朵里,嘴里。他只是固执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身上穿的藏蓝、白相间的校服早已没了样子,紧紧贴着杰辰延出下坠的趋势。 川浔赶紧跑过去用伞替他遮雨。 他看着眼前的杰辰,狼狈的不像话。头发软软的塌在头顶,雨水顺着鬓角滴滴嗒嗒落在地上的水汪里,激起浅浅的涟漪。他脸上挂满了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TMD,你到底想干么啊?一个人跑到这来淋雨,她能看见吗?你倔的像头驴一样,叫你去解释清楚你不去,倒跑来淋雨,有用吗?"川浔是真急了,连说带比划朝杰辰吼道。 "对不起"他像个犯了错的小孩,用淡淡低低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 是什么,啪的一声断了。 天空有一道闪电唰的劈了下来。 川浔突然觉得很惭愧,心里像是被柠檬汁淋了一遍,酸胀的难以承受。他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自己胸口的地方。 杰辰从来不主动对别人说他的内心感受。就连他和乔雨馨的事还是川浔看过信后再三追问才知道的。他把那些秘密深深藏在心底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轻易拿出来,更别说与别人分享了。他只是沉默着、沉默着。我们不知道他到底经受了怎样的内心煎熬。 伞外灰蒙蒙的天空垂的更低,大雨簌簌而下,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音响。 此刻,在另一栋教学楼3楼的走廊上。乔雨馨面色苍白,还隐隐约约挂着泪滴。她对身边一个穿着蓝色牛仔裤,头发长长遮住眼的人说,这样可以了吗? 川浔和杰辰打着伞站在大雨里。雨水从天空蜂拥而下,没有丝毫怜悯的扑向大地。巨大的"哗哗"声包裹住了他们,就像肆意的雨水包裹住这个世界一样。 冰冷,看不到一丝温暖。 那隐藏至完美的秘密也被掩盖了起来,在远方,形成一个巨大而又阴冷的核,闪烁着微弱的光。 第6章 川浔和杰辰共同走回教室。早已经上课的教室传来阵阵朗读声。"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的胸怀还真是博大啊。川浔和杰辰靠在教室墙边说着(他俩因为迟到,还弄成这个狼狈样子,老师大手一挥,就叫他俩站在教室边上了)。 杰辰低着头不言语。雨水顺着他的鬓角和额头慢慢滑落下来。看不清他的脸,所以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但川浔能体会的到,那股笼罩在杰辰身上的阴郁、悲伤的气息。 川浔歪了一下头,苦笑一声,要是让"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苏东坡老先生看到现在的中学生因为失恋就变成这样,又该发出怎样的感慨。大概会气昏过去吧。苏轼雨中悠然漫步,写出了千古绝唱;而杰辰大雨淋浇悲伤心情,却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正想着,一张纸条由几个人熟练的传递到杰辰手里。 "你还好吧!"纸条上的字体像是加粗后的特大号。远处陈若寒正眯起眼睛朝杰辰的方向看。 该如何去形容陈若寒这个人。如果你猛一看,会觉得她长的还算不错。有细细的眉毛,小巧的鼻子和精致的嘴。可是她是属于不耐看的那一种,你看久了就会觉得她很一般了。 杰辰拿着纸条,茫然不知所措,转过头来看川浔。川浔急忙朝另一方向转去,心里想:我才不当这个电灯泡呢!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若寒喜欢杰辰,叫他俩拉去吧! 杰辰向旁边的一位同学借了支笔,把纸条摁到墙上,写:没什么,有点烦。 然后又折好,给陈若寒扔过去。 "那我陪你聊会儿吧!" "好。" 还真让陈若寒捡了个大便宜,钻了这个空子。杰辰刚刚失恋,还比较悲伤,正愁没有人来安慰他,结果陈若寒就来了。这样一来他俩就拉开了,感情也慢慢建立起来。 哼,川浔在旁边看着他俩写的正起劲,暗骂了一声,竟有些嫉妒起杰辰来。再看看他自己,什么也没有。"不过也好,"川浔安慰自己,"最起码有自己喜欢的人。能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是幸福的。" 那个人你可以叫她——紫陌。 紫陌是川浔初二时认的师傅。 她是川浔最爱的人。一直都是。 下课了,川浔和杰辰坐回位置上。屁股还没暖热,陈若寒就跑来了。川浔很有眼色的起身,然后转身走掉,好为他俩创造条件。陈若寒向川浔会心的一笑,然后就和杰辰聊起了天。 川浔苦笑一声,朝门外走去。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短促的震动,一个熟悉的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是西遥。 川浔掏出手机看看亮起来的屏幕,犹豫了一会儿,解开手机锁,按下了回复。 低着头按了一阵,川浔用袖子擦了擦,随后放入口袋里。 过了一分钟,口袋里的手机重新亮起来,这次不是短信,而是屏保。画面上一个女孩歪着头,淘气的做出V字型手势。这个女孩就是紫陌。淡淡的光照在口袋上,透出一小片亮。 而在另一头,西遥抱着手机,正一脸甜蜜的卧在床上,心里想的都是川浔那英气勃发的脸和可爱的表情。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们看不到的事。那些事在黑暗的掩护下,缓慢的滋长着,不时透出阴森森的绿光来证明它的存在。它们隐藏在人们的内心最深处,控制着人类最脆弱的一环。一旦触及到它,难免会伤及到一些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亲手埋葬,消失不见。 窗外一只喜鹊孤零零的站在电线上,对着路人吱吱喳喳的叫。末了,拍拍翅膀,迎头飞向那无垠的苍穹。 川浔走回教室,看到陈若寒已经不在自己位上。他走到杰辰身边,反身坐下,一只手自然搭在杰辰肩上,问道:"怎么了,你答应她了吗?" "答应什么啊,哪有这么快?" "夜长梦多,还是尽快'完婚'吧!" "滚~、总要先相处相处吧!" 过了一会儿,杰辰开口问川浔:"那我要答应了,你也得找一个!" "啊,我找什么啊?你的关我什么事!" "不行,我不管,我答应,你也得找!" "可是我有"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你有老婆?"杰辰听出了口气里的不正常。 "啊,没啊,没有。可是我不想找。" "你不找?你确定?在我还没想折磨你之前,你最好想清楚。"杰辰又摆出那一贯淫贱的嘴脸。 "切~你随便!" "好,这是你说的!别怪我无情。紫陌?" "紫陌是谁?"川浔开始装傻卖呆。 "那谁知道?某些人心里最清楚。"没想到杰辰顺水推舟,来了个以牙还牙。 "额" "紫陌?紫陌?哇,你看那个女生好像紫陌唉!" "你给我滚!" "嘿嘿,恼了啊?你找不找?" "我还就不找了,你能怎么地?" "我啊不怎么地,就是腻味死你!紫陌,紫陌" 川浔痛苦的抱住头:"我怎么认识你这个人?好吧,我败给你了,找。" "早这样不就行了?还得我多费口舌!" "你他妈给我滚~~~!!!"川浔别过头去。 总觉得用深爱的人来逼迫自己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可是内心隐隐又有一丝欣慰,毕竟不是会为了每个人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只有一个,这一个属于自己的最爱的人。她说什么都会去做。即使是别人用她来威胁,内心也是很高兴的。"唉,好矛盾啊!"川浔捂住了头。 人生存在太多变数,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杰辰就是这么一个例子。 就像宇宙中正常运转的星球,突然遇到莫名闯入的小行星,轨道相接的一瞬,"轰"的一声,被炸得四分五裂、碎片淋漓的飘散。 第7章 "杰辰,你答应她了吗?"上着课,川浔凑过头去问。 "嗯,答应相处一段时间试试。你呢?找了吗?" "我?没没啊!不想找了。我喜欢的是我师傅,你再叫我找什么啊?那不是欺骗未成年少女吗?" "晕,你和你师傅可能吗?拜托,放弃吧,要懂的适时的舍弃,男子汉要拿得起放得下。" "说的怪容易。说忘就忘的吗?你忘了雨馨了吗?切~" "所以叫你再找个啊。在与这个相处的过程中,那个也就慢慢遗忘了。放心,时间会消磨一切的。" 生命中那些刻意不去回忆的往事,在与时间的抗衡里慢慢消失殆尽。我们说永远不会忘记的,却在往后的时日,渐渐淡出了眼眶。 悲伤的回忆。深深镌刻进生命年轮里的悲哀。和着泪光,一点一点旋转到影像的高度。藏匿在内心深处支离破碎的图像,终有一天,要以傲人的姿态浮出水面。 初三临近毕业,某教室内。夕阳透过玻璃窗斜斜的打在教室的地板上,露出一块块的斑驳光影。川浔和他师傅正在聊天。 "师傅,快毕业了。好舍不得你。" "呵呵,我也是啊,希望以后还会见面" "会的,一定会的。"川浔的语气坚定而又哀伤。 但是(为什么这样的故事一定会有但是)从那以后,他们就一直没有见过面。 还有,还有没说完的话,"好舍不得你"的后面是——"我爱你" 也许,拥有的东西不懂得珍惜,没有的却想法设法去找寻,可是我拥有时已珍惜,为何还会失去? 师傅中考发挥失常,没有选择本市学校,去了Q市。临走前一天晚上,星光黯淡的不像话,没有属于皎洁的场景。有的只是打碎一地美好的残忍,和黑暗的云朵。 川浔和紫陌聊天聊的火热。 一直到凌晨,QQ对话框跳出来这么一句话: "徒弟,明天我就要走了、" 一句话的撕心裂肺,一句话的哀婉凄凉。 "去哪?!" "Q市、" "为什么?" "去那上学、还有连家也会搬过去、" "你走了,我怎么办?" "呵呵,没办法,凉拌吧!" 坐在电脑前的川浔看不见相隔几十里外她的表情。也许是漫不经心,也许是强颜欢笑,也许早已泪流满面。可是川浔又在奢求什么呢?他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什么液体落到键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川浔慢慢俯下身去。 "我要去收拾东西了,徒弟,还有什么话说吗?"良久对话框开始闪动。 要说吗?她要走了呢! 川浔颤抖着,在键盘上敲出"我""爱""你",三个字分三次发了出去。 她没回。川浔又打"我爱你",还是没回。 终究还是这个结果,你死心了吗?川浔问自己。可是他只是怕,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躲在另一台电脑后的紫陌苦笑着:我们是不可能的啊,徒弟你好傻。 一瞬间,头像灰暗下来。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机箱不合时宜的发出呜咽的低诉。 川浔一头扎到床上,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喉咙耸动了一下,慢慢涌出了滚烫的泪滴。 "想什么呢?"杰辰打断了川浔的思路。 "啊,没事啊!"川浔一个机灵,重回到现实中。他看看讲台,现在正在上数学课。 "草我啊?你盯着那个窗台看了快十分钟了,还没想什么!" "啊?哦!" "是不是想你师傅了?"杰辰又摆出淫贱的嘴脸。 "滚~~!"川浔低声怒骂了一句。不再理他,开始听课。 杰辰还和陈若寒你来我往的传着纸条,两个人忙的不亦乐乎。川浔静静的看着他们,心里满是苦涩。 我多想和你在一起。 我该怎么做,才能和你在一起。 紫陌。 川浔深吸一口气,把这个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愿望给压了下去。 然后满面笑容的开始新的生活。 生命中那些难过的、酸涩的、痛苦的、卑微的事情和愿望。就这样,一次次的被压了下去。然后在心里慢慢囤积,等待有一天反噬它的主人。 川浔、杰辰和煜城正在位上讨论的热火朝天。谈论的内容无非就是哪个女生比较漂亮、今天又出了什么新动漫、有什么好歌等等无关紧要的事情。反正是不会谈论到学习上的。现在的学生仿佛默默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老师不在的时候,就谈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老师一来,就马上转入到高昂的学习氛围中。老师们还乐呵呵的夸奖几句,然后走掉。 刚刚谈到火热的关头,一只大手落了下来,横亘在他们三人之间。他们瞬间惊了一下,以为是老班的突然袭击。可是再抬起头来,就都松了口气。原来是凌展。 凌展身高在1米90以上,长的虎背熊腰,壮的像头牛。五官端正,脸上很白净,没有什么瑕疵。但他常常仗着身高的优势,欺负川浔一组的成员。这次肯定又来了。 他对川浔他们说:"啦么呢,这么兴奋。"杰辰装着不耐烦的口气说:"你作屎啊!"凌展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像一头饿了三天的狼,眼里露出精光,对杰辰说:"哎呦,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三下五除二,把杰辰手绑在了身后。杰辰发出痛苦的叫喊:"川浔、煜城,快救我!" 川浔、煜城上前就想抓凌展的手臂。可没见凌展怎么用劲,他俩就像弹簧一样被推的远远地。凌展脸上露出奸诈的笑,狂妄之极。任谁看了都想狂扁他一顿。可川浔看看凌展那比自己小腿还要粗的手臂,"咕咚"咽了口吐沫,忍住了这个念头。 他和煜城默契的一笑,同时跑向教室门外。 身后传来杰辰的吼叫:"你们两个叛徒,叛徒!" 等到川浔他们回去,杰辰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了。他痛苦的趴在桌子上,用鬼看人时的仇怨眼神狠狠的瞪着川浔他们。他们向杰辰嘿嘿一笑,说:"我们打不过他啊,所以去喊人了。" "你们给我滚~~!"杰辰用尽平生力气对川浔他们喊。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川浔作为1组组长,越想越生气。怎么能让别组这么嚣张呢?得想个什么法子治治他们,灭灭他们的威风。 他立马组织一组全体成员开了个小型会议,内容就是怎么才能不被欺负。他对大家说:"要不我们成立一个正义帮派,尽量去拉人,等到谁来欺负我们的时候,大家就一起上!人多力量大,不愁打不过。" "好啊,好啊,那叫什么名字呢?"杰辰问。 "不知道诶?大家想想。" "那叫洪兴吧?"杰辰满脸的期待。 "晕,你古惑仔看多了啊?好吧,洪兴就洪兴。"川浔考虑了一下,"好,现在我宣布,洪兴门正式成立!" "那人怎么安排?"煜城问。 "我、你、杰辰、阿宁、老开五个人分成五个堂口,每个人是堂主,自己想一个自己堂的名字,除了煜城,你是执法堂的,不能乱起。别人可以起自己觉得好听的名字。我先来,我的叫光翼堂吧!" "那我叫龙堂!"杰辰紧接着喊。 "晕死,你想象力贫乏吗?坏蛋上有龙堂!"川浔有点无奈。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 "好吧!" "我的,我的,我叫闪电堂!"阿宁说。 "我的叫火堂!"老开也跟着说。 川浔心里想: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听。 "还有一个人呢?坤哥呢?他怎么弄?"煜城凑过头来问。 第8章 "他?早把他剔了!"川浔看了一眼坤哥,"他当个奇异兽还差不多。" "哈哈!好吧!"煜城苦笑着。 "对,为什么没有帮主呢?"阿宁问道。 "帮主待定,要看你们的贡献度。到一个星期之后,谁的贡献度大,谁就当帮主。"川浔想了想。 川浔回家还煞有介事的写了个"洪兴门帮规",用来管理学生。 他们五个堂主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拉人,第一天就有10来个兄弟入会。由于五个堂主都是男的,这样女生就不好拉。所以川浔又成立了一个巾帼堂,派了一个女生为堂主,争取把班级里所有女生 都拉进来。 川浔站在讲台上,看着忙的不亦乐乎的堂主们,心里不由的升起一股骄傲感。仿佛真找到了当帮主的感觉。 帮会慢慢发展,可初衷没有变。川浔带着那四位堂主,和七八个小弟,晃晃悠悠来到了凌展面前。 "喂,你这几天怎么不上我们组玩去了?"川浔故意问凌展。 "啊?这不是学习忙吗?你有什么事吗?"凌展头也没抬,完全没意识到怎么回事。 "没事啊,就是想打你夯(几个同学把一个人架起,然后同时松开手的猥琐游戏,没有恶意)!" "就你?哈哈,你憨了吗?你给我过来!"凌展一伸他的大手,把川浔抓了过去,"你今天想怎么样啊?" "嘿嘿"川浔笑了两声,然后一转头,朝后面人喊"上,打他夯!" 七八个人蜂拥而至,把凌展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人扑上去,被他一个巴掌就给推出2米远。"大家一起上!"知不道谁喊了一声。大家都朝凌展扑过去。 凌展的身躯被几个人合力给拉了下来,倒在地上。这时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踝,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众人齐心协力把接近两百斤的他举了起来。 "一"、"二"、"三",只听"扑通"一声,;凌展就从天空重重落下。而下面的人早已迅速撤离,装作没事一样的干其他事去了。 "耶!成功了。"川浔高兴的和四位堂主击掌,庆祝胜利。 这就是青春,单薄的、快乐的、想做就做、不计后果的青春。青春里有些卑微的愿望总是很快就会实现。而有些永远被埋葬了起来,再也看不见。 表面快乐的川浔,内心却是灰暗的颜色。他想找个树洞,把自己的秘密一股脑的喊出来,然后封堵。看已经不属于自己的秘密融入自然。可是他找不到这样的树洞,他只能缄默。 放学后,川浔正走在校园里的路上,和身旁一群朋友嘻嘻哈哈的聊天。 "喂,你加入我的堂口不行吗?" "不加!为什么要加?" "你不加就跟你绝交!哼。" "好吧好吧,加、加。" 川浔用这种方法已经成功拉拢了4位兄弟,都是不同的班级。 而此时一个更大的念头又从川浔脑海里冒了出来。这个念头让川浔体内的热血开始沸腾了。 川浔想依靠自己强大的交际能力,从一到二十班都拉拢到自己的兄弟。然后组成一个庞大的网络,一个能方便联系学生、了解各班动向、遍及各处的巨大网络。 说成是负责收集情报的部门也行,只是不想做那么大,玩玩罢了。 川浔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他现在有4位其他班级的兄弟,分别是1班章格、3班李云飞、13班柳栩、18班郜响。这些都是川浔初中时非常要好的朋友。现在要从剩下的16个班级里各找出一名自己信得 过的兄弟,还真有点困难。不过还是要尽力去做。 "加油啊!"川浔对自己说。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金黄色,大片大片的云朵泛起模糊的氤氲。凉风习习吹来,初秋的天气已经感觉到丝丝的凉意。 川浔握了握衣领,把书包往自己肩上靠了靠,开始加快步伐。 这时,前方五米处出现了一个中等体格的少年,顶着个对社会不满的囚头,靠在树边,正拿着手机把玩。 川浔也没在意,还是朝自己的车区走去。等走到离那个人不足一米的距离时,那个人慢慢抬起了头,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然后伸手拦住了川浔的去路。 "等你好久了!"一个粗糙的声音响起。 川浔循声看去,树后走出了三个人,都没穿校服,中间那人还穿了条装逼的砂洗牛仔裤,裤子上一条长长的金属链格外显眼。 粗糙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中间那人发出的:"喂,你是洪兴光翼堂主楚川浔吗?" 川浔看了看他们四个人,不由的提高了防备。他一边不动声色的慢慢向后挪动着,一边说:"是我,有什么事么?" "什么事?你们心里清楚。妈的,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头!" "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川浔听得是一头雾水。 "误你妈!兄弟们,上!给我狠狠的打!"粗糙声音像是噎进了一堆碎玻璃片,听的让人难受。 川浔扭头就跑。他在和他们谈话期间早已盘算好了逃跑地点,如果往校外跑的话,一个人是跑不过四个人的,早晚会被追到,到时就真是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只能朝校园跑。而校园里最好的逃跑 地点就是——保卫科!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川浔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拼命跑着,鼓膜随着心脏剧烈的跳动而微微颤动,太阳穴"突突"直跳。此刻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再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沿途的树木像 是倒映的胶片,刷刷的朝后退去;蜂鸣般的声响在川浔耳边响起,川浔脸上渗出了点点汗水。浑身的血液快速的冲上头顶,力气在一丝丝的流淌殆尽。 他的眼睛慢慢聚焦到了一处地方,那标识牌上的三个字在此刻显得格外慈祥。川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顶门而入,然后迅速趴了下去。 他的眼睛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一位穿着制服的中年人慢慢朝他走来。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9章 川浔睁开眼首先看到了白花花的墙壁和棕黑色的办公桌。他拍拍额头,环顾四周,确定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才松了口气。 一位中年人捧着杯热水缓缓向他走来:"你醒了啊?" "嗯,是你救了我吗?谢谢!"川浔礼貌的回答并接过水杯。 "呵呵,"他爽朗的笑了一声"先不用谢我,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吧!" "啊?"川浔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几个人为什么追你?" "哦,我也不知道啊?我正要放学回家,他们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打我!"川浔把他们的对话和自己成立正义帮派的事给省略了。如果再说出那些,估计自己今天不用回家了。 "他们是经常犯事的小混混,常常欺负学生,已经被我抓到好几次了,这次又来了。可能是你什么地方不经意得罪他们了,以后还是小心为好。毕竟不是每次都能来我这里避难的!"中年人丝毫没有大架子,风趣的说。可一个科长说这样的话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呵呵,谢谢,以后会小心的!他们很厉害吗?" "他们倒是没什么,只是不入流的小流氓。可他们的靠山硬得很,是我市一家大企业幕后的黑帮!" "哦!你怎么知道的?" "这听别人说的,我这个科长可不是白当的!" "噢,呵呵,那这个大企业叫什么?不是有两家吗?"川浔已经有点怀疑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了。 "嗯,是的,这一个是兴和轮胎加工厂,这几个人是一个叫霸天的打手的小弟." 川浔看了看表:"哎呀,我得回家了,谢谢您!" 当川浔走到门口时,转过头来问;"对了,您贵姓?" "我姓明,哈哈,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谢拉,我先走了!"川浔夺门而出。 回到家川浔细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从那个霸天的小弟到姓明的科长,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迷惑。他不明白一个黑帮里的人,自己和他无冤无仇,怎么会找上自己。还说什么"欺负到我们地头上"诸如此类的话。这让川浔断定肯定和自己成立的帮会有关。 还有那个科长,仔细回想他的神态、举止、言语,根本不像是一个科长的所作所为。一个科长竟然会说出"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这未免太可笑了吧! "操,什么东西嘛?太乱了。"川浔躺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川浔有这么一个特点,不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一遍遍回想,一遍遍确认。连定闹铃这件只要把按钮掰过来就完成的事,他都要把灯打开,检查一遍闹钟是否正常,然后再慢慢掰过来。 这种性格往好了说是做事仔细,往坏了说就是没事找事闲得慌!连川浔自己有时都会想,我该不会得了强迫症了吧? 这时,一条短信闯进了川浔的手机,号码显示是杰辰。 川浔打开一看,眼睛不由得一眯,倒吸了一口冷气。 杰辰发过来的是:我、煜城、阿宁叫人打了!估计就是冲着洪兴来的。现在老开吓得躲起来,我们都找不到他。怎么办? 川浔活动大拇指,把手机按得"啪啪"响:明天再说,我也差点叫人打了!幸亏跑得快,跑到保卫科,一个姓明的科长把我救了。他们是兴和公司一个叫霸天的打手的小弟。别紧张,明天我们一起商量对策! 按下发送,川浔把头埋进枕头,这样过了一个焦躁的夜晚。 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川浔一个人孤独的看着周围紧密的黑夜,孤寂如潮水般涌来。 他一直是孤独的一个人,那些朋友,一个也没有走入他的内心。 他的心,一直有人占据,可惜那人一直没出现。 或者说,出现了,却是美好破灭的开始,是碎了一地的璀璨年华。 师傅,我好想你。你过的好吗? 我恨你,为什么你残忍的连一个电话号码都不给我留下。 你为什么每次都躲着我? 可是,我还是好爱你! 川浔表面看上去是一个整天嘻嘻哈哈,不拘羁绊的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可是那只是面对世俗不得已挂上的面具。 别人说:"你每天过的真的很开心啊!"川浔用千百次练就的处变不惊的大笑回应:"是啊,我每天过的多么开心啊?"可是心里想的是:对,我是很开心,开心到连最爱的人的电话都不知道,开心到最爱的人故意躲着自己,开心到被拒绝还要装着无所谓的样子继续生活,开心到偶尔露出悲伤的表情,就被人说成做作,开心到成绩满是红叉,回到家还得面对父母的冷嘲热讽。这是我开心的生活。 许嵩的《城府》里有一句川浔很喜欢的歌词"我曾经苦笑着问过我自己,在某个夜里,卸下伪装的你,是不是也会哭泣。"伴着许嵩清澈忧伤的歌声,每次听,都会泛起悲伤的情愫。 每次在这样的歌声里沉沉睡去。 每次在吵闹的铃声中醒来。 每次小心翼翼的伪装好自己,开始生活。 到了学校,川浔看了看煜城、杰辰他们的伤势,确定无大碍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举行"小型会议" 川浔深吸一口气:"你们知道打人的缘由吗?" "大概知道。是一个叫林青的我们帮的人,仗着我们人多,就尾巴翘上了天,到处惹这个惹那个。最后惹到霸天的人了。"杰辰说。 "你们没人给他说我们是正义帮派吗,不是黑恶性质的。" "这年头成立帮派,没有几个不是为了打架的。哪个学生都想有大靠山,能混的风生水起,就觉得牛B,厉害。我们这个独树一帜的帮没有几个人真正了解。所以我给他说了,他不信。才会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了解?那我们自己了解吗?"川浔苦笑着反问。 "这,还真不好回答!"杰辰面露难色。 "这是我的错,我之前想的太单纯了。只是想人多力量大,能把凌展给制喽就可以了。结果这个愿望实现之后,就像突然失去了目标,帮派也没有意义了!还惹出这么多事。" "你就不要自责了,这事大家都有责任的。每个人都想尝尝混帮派的滋味,却忽视了自己的本责。"杰辰安慰道。 "对,我们都有责任!"大家齐声说。 "呵呵,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怎么回事!"川浔停了十几秒,好像在决定什么重大的事情,"我决定,帮派解散,洪兴今天开始就不再有了!" "啊?别开玩笑了,四五十个人说散就散啊!"杰辰不服气。 "那你说我们要这个正义的帮派有什么用?惹这个惹那个?还是等着别人来把我们一个个都给打喽?任我们哭爹叫娘却毫无还手之力?"川浔反问杰辰。 "这"他们都没话说了。 "就这么办吧!不要再说了。对,你们一会把拉的人都遣散,对外称我们正式解散了。明白吗?" "知道了。" 川浔转身走了两步,看到杰辰还在原地。他向杰辰招招手,说:"杰辰,你过来一下。" 杰辰跑过来,川浔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就往门外走,等走到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川浔笑着对杰辰说:"呵呵,不甘心吗?" 第10章 杰辰说:"当然,好不容易拉这么多人。最可恶的是" "最可恶的是还叫别人打了?"川浔接过话茬。 "对呀!我咽不下这口气。你都知道,为什么刚才不挑明?" "我也不甘心啊,可是我怕里面那些人靠不住。再说洪兴是一定要散的,因为我们惹到的那些人不好惹!如果不散,我们帮里的人再挨打怎么办?我们呢,根本不是对手,我们只是过家家罢了,而他们则是真正的黑社会啊!惹不起躲的起。" "那就这么算了?" "算了?怎么可能!我川浔可不是受气包,打完就算了?我打算秘密成立一个黑帮,然后秘密壮大,等到可以和他们匹敌了,我们就去和他们算账!你加入吗?" "当然,这怎么少得了我呢?那里面那些人怎么办?" "你一会儿去问问煜城,我感觉他这人靠的住,再叫他问问他拉的人,有想加的么。注意这次要强调我们的性质哦!而且要保密。" "我明白!哈哈,我又开始热血沸腾了。" 杰辰掉头就要走,川浔喊住他:"对了,那个叫林青的" "誓死不拉,哈哈!" "呵呵。知道就好!" 青少年,最容易热血沸腾的时代,最反应敏捷的时代,最愿望美好的时代,最勇往直前的时代。怎么能放任它溜走呢? 这一天就如此相安无事的度过了。晚上,川浔闲着无事,和西遥发起了短信。"嘿,老婆,想我了吗?" "当然,你呢?干嘛来、" "我写作业来,很想你,所以就给你发短信喽!" "呵呵,天凉了,多穿点衣服。别耍酷感冒喽。" "找个老婆就是好啊,这么关心我,是怕我被别人抢去了吗?" "滚~~!呵呵,谁抢你啊,这么难看。" "拜托,我是你老公耶,你都说难看。再说有人抢我也不答应!嘿嘿,我就要你!" "你最好了。" 川浔和西遥你来我往的发着短信,川浔渐渐发现,自己开始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女生了。和她说说话都很快乐。"就先这样下去吧!"川浔想。 少年时代的感情总是单薄的如此,可以轻易的喜欢,当然也可以轻易的说分开。只是这之间充斥着的是多少少年们难得的快乐和悲伤。这欢乐悲伤涂抹在青春的伤口上,发出轻微的疼痛。疼痛也不过如此,一闪而过。只存留刹那的记忆。 第二天,川浔刚到教室,杰辰就一把把杰辰拉到座位上,劈头盖脸来一句:"煜城不答应,怎么办?" "啊,他怎么不答应,那不是少了一员虎将么?一会儿我去问问他。" "对了,我们帮叫什么啊?我拉人的时候都问" "Sorry,我忘了说了,叫浔杰帮怎么样?取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还是'寻杰'的谐音。" "Good,太棒了。可是我们帮现在只有7人,太少了。" "没事,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些人没再找来吧?" "嗯,暂时还没有。" "知道了。这样,抽个时间,我去见见我们的'兄弟',下午大课间吧!你去通知一下,到操场那边的厕所门口集合。" "厕所?" "嗯,我们要隐蔽嘛。" "是,浔哥!"杰辰敬了个军礼。 "切,儒勒子~"川浔不屑的表情 "滚你丫的~"川浔笑骂到。 "哈哈.这才正常。" 下课后,川浔找到煜城,问起帮派的事:"喂,你为什么不加啊?" 煜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不为什么,不想加就是不想加。给你说吧,我烦那什么黑社会!" "那你被打的事就这么完啦?气咽下去了?" 煜城眉头开始稍微舒展了,他说:"没有,我咽不下这口气。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加入黑恶势力。" "我们只是在学校里玩玩罢了,又不真是社会上那种打打杀杀的黑社会。"川浔开始"谎报军情"。"再说,你加入是当智囊,打打杀杀的事是接触不到的。我需要你这样的朋友,你要够哥们就帮我一把!" "嗯"煜城犹豫了一会儿"好吧,我加入。事先声明,那种杀人越货的事我可不参与!" "呜呼~OK,够哥们!"川浔松了口气。 下午大课间,川浔来到操场旁边的厕所门口,发现杰辰和那5个兄弟已经等候多时了。 川浔笑眯眯的走上前,向那五位兄弟打招呼:"嘿,大家好。" 杰辰对那五个人介绍说:"这就是我们浔杰帮的老大——楚川浔。" "我操,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老大啊?怎么这么矮!"一个虎背熊腰的男生不满的嘟囔道。 川浔看看其他四个人,摆明了看热闹的表情。 杰辰忍不住了:"你妈b说什么呢?" 川浔看向杰辰,意示他不要出声。转而笑眯眯的对那五个人说:"对,我是很矮,你们也许不相信我,也许瞧不起我。但是我现在还不是浔杰帮的老大。"听完这话,那五个人愣了愣,连杰辰都呆在那里。"我只是提出建立帮派,这并不能成为当老大的理由。我知道你们现在都不服气,这样吧,这个星期天上午8点,我们在校门口集合,比试一下,谁赢谁就当老大,连杰辰也来吧!大家对这个建议有什么异议吗?" "很好,你能这样说,我没什么异议。只是希望你讲话能守信用。"那虎背熊腰的男生说。 紧接着那四个男生也表了态,都没有异议。 "就这么决定了,我们星期日再见。拜拜"川浔撂下这话转身就走了。 刚走没几步,杰辰就追了上来,问道:"你开什么玩笑,你能打过他们几个吗?还不如直接当老大就完了。" "没看出来他们很不服吗?这样以后迟早要起内讧,所以现在就要做个了断。" "那他们里面随便挑出一个你都不是对手啊,这怎么比啊?" "放心,我有方法,没听过'四两拨千斤'吗?我就拨他一回。" "只要那天我不跟着你出丑就很满足了。"杰辰抱怨道。 川浔说自己还有点事,让杰辰先回教室了。他悠闲的踱步到保卫科,看了看里面的情况,然后敲了敲门。 "请进!"正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的明科长说。 "你好,明科长,我又来麻烦你了"川浔笑眯眯的进来。 "呦,小鬼,是你啊。有什么事啊?" "我不叫小鬼,我叫楚川浔。"川浔很不满。 "好好好,楚川浔,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学习一点擒拿手,你可以教我吗?" "擒拿手,我可不会啊。"明科长推脱。 "不是吧,你不是科长吗,以前应该在警校学过的。" "嗯你学这有什么用途吗?" "我?当然是防身了。如果再碰到那几个人,我总不能每次都往你这跑吧。" "呵呵,是吗?可我怎么感觉不单单如此" "哎呀,您就别问啦,你还不相信我吗?教给我吧。"川浔恳求到。 "这擒拿手啊,分为动拿和静拿,大小擒拿各36种。" "这就开始了啊?谢谢您。"川浔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