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纷争再起 仿佛做了很久很久的梦,她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睑,任由一片银白渗入心间。 “终于醒了啊。”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未着片缕的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清澈到没有一丝瑕疵的眼望向湖水中那抹银白的身影。 “记得自己是谁吗?” 她想在回忆中寻找答案,脑中却一片空白,什么痕迹都没剩,就像是被人挖空似的。 “这样或许更好,”女子淡淡地微笑,她轻轻挥了挥手,红色的锦帛便像有生命般,将浸在湖水中的她轻轻托起,然后紧紧包裹住,“你的名唤作弗谖。” “弗……谖”冰冷的双手下意识地拥抱住自己的身躯,眼眸中倒映着那抹诡异的银白。 “恩,永矢弗谖,那是你今生逃脱不了的宿命。”银发在空中飞舞,勾画出美丽的曲线,一双毫无血色的手,就这样缓缓向她伸来,“来吧,从今天开始,你属于我。” 望着那满是老茧的手,她没有思考太多便本能地握住,随着那身影向未知的远方迈去…… 猛地睁开眼,弗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客栈的客房内,陌生的摆设带着疏离的气息,根本无法抚平她内心狂乱的悸动。 天空一片灰暗,没有一丝放亮的迹象,弗谖却已再无任何睡意,她披衣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渺无人烟的街道,心中充满茫然。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梦见那个人了,那个曾经给予自己最初的温暖的人。 那个曾经说她属于她的人,却在五年前毅然离去,将她一个人遗弃在黑暗之中。当时的她,什么也无法思考,只知道追寻那个人的踪迹,只知道在陌生的江湖之中没头没脑地闯荡。 江湖哪是这么好闯荡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她在一次次的伤害中固执地找寻最初的那抹身影,最终得到的只是无尽的失望。然而,人生总是如此难以预料,在她终于放下执念,打算放弃时,却意外得知了那个人的行踪。 总以为自己不会在乎,总以为那个人只是她曾经的回忆,可是在午夜梦回时,狼狈地发现那张脸清晰地刻印在自己的心中,从一开始便没有改变过…… 陷在回忆中的黑眸突然犀利起来,带着丝丝疏离看着暗处,“没想到堂堂落英殿的主事会在月半无人之际潜入女子的客房。” 一张一尘不染的脸带着魅惑众生的笑从暗处显现,“谖姑娘此言差矣,洛某只是夜来无事,四处逛逛,但见故人倚窗沉思,便不由自主上来瞧瞧了。” “我记得落英殿离这里少说有四五千里,洛主事随便逛逛就能来到这无人问津的小镇上,看来你不是闲到发慌,而是别有所图吧。”没有理会眼前之人的笑容,弗谖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然后不雅地举杯一口喝尽,“别拐弯抹角,说吧,我的耐心一向十分有限。” “不愧是谖姑娘,”洛御拍拍身上的灰尘,大方地坐在弗谖的对面,同时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想必这一路上,你也听说了不少关于绝魂剑的事情了,这剑与落英殿有很深的渊源,这次我们势在必得,想请你为我们追踪白阎罗的下落。” “请回吧,白阎罗是我要找的人,我不能将她的行踪告诉你们。”弗谖淡淡说道,在她还没确定白阎罗是不是那个人时,她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到白阎罗。 “没想到,一柄绝魂剑,连一向不加入武林纷争的谖姑娘也对它有兴趣。”洛御笑得更加艳丽,眼中闪着缕缕寒光。 “洛御,你笑得真难看,不想笑就别笑,”弗谖没被激怒,只是平静地看着洛御的笑靥,“什么绝魂剑,我根本不在乎,就算得到它能为所欲为,它对于我也没有任何吸引力,我只是跟白阎罗有些私人恩怨要了。” “真的?”洛御没有再笑,只是看着弗谖的表情若有所思。 “信不信由你,我不会参与这场争夺,但是凡是伤害白阎罗的人,我也绝不会放过。”弗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那我今天就暂且相信,若有一天你违背今天的话,那你就准备和我们落英殿为敌吧。”洛御深深看了弗谖最后一眼便消失在暗处。 弗谖看着桌上那杯还泛着热气的茶杯,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耀目的红衣在夜色中静静迎风摆动,画出诡异的弧度…… 幽静的山林中,一名白衣女子拖着满身是血的身子,蹒跚前行。她困难地呼吸着每一口空气,脸色苍白的可怕。 “白阎罗,不要再抵抗了,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一群男子从后头出现,将白衣女子重重围住,“乖乖交出绝魂剑,我们还可以饶你不死。” “真是可笑,枉你们自称名门正派,做的事却是如此卑鄙无耻,你们根本没有资格拥有绝魂剑。”白阎罗吐出口中的淤血,轻蔑地笑道。 “妖女,少废话,快交出绝魂剑。”一个男子持剑上前,在看清白阎罗的样貌后,眼中升腾起另一种欲望。 “如果我说不交呢?”白阎罗静静说道,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看着那些人的手急迫的伸向白阎罗的白衣,狰狞的面目,丑陋的欲望在她面前呈现,她可以很清晰地在他们眼中看出他们此刻的想法。 “我给过你们机会,只可惜你们不要。”白阎罗轻柔的嗓音响起,仿佛在众人的耳边细语般,那些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身首异处。滴血的头颅在地上静静滚着,毫无生气的眼中还带着没有散去的丑陋。 鲜血漫天飞溅,染红了洁白的衣裙,弄脏了精致的脸庞。 白阎罗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嘴角反而不自觉地弯起,久违的血腥味在鼻间徘徊。 “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杀人不眨眼,那些人命在你眼里还是那样微不足道。”弗谖轻轻地叹息道,蹙眉看着眼前的血腥。 “这些人,我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要。”白阎罗看着眼前那艳丽的红衣,精致的脸庞,笑得邪魅。 “为什么?”弗谖痴痴地看着眼前那张冷漠的脸庞,她的模样仍像初见时那般,没有丝毫改变,可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人了。 “什么为什么?”白阎罗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弗谖眼中的迷乱。 “为什么遗弃我!为什么,为什么!”弗谖再也不想假装下去,在这个人面前她从来都不坚强,在这个人面前,她从来都是无所遁形,所以将自己心中所有的疑惑和痛苦吼叫出来。 “看来你真是被宠坏了,这世上哪里会有永远的依靠,你必须自己学会生存。”无视弗谖的痛苦,白阎罗依旧邪魅地笑着。 “既然如此,当初你又为何要救我,还说我是属于你的。”弗谖望着眼前人,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她总是看不透。 “谁说当初是我救你的,这不过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白阎罗残忍地说道,“虽然,我很好奇你对于那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让她那么大费周章地救你,但是,我不打算跟你周旋下去,这只会浪费我的时间。” 还想说什么,心却剧烈地抽痛着,呼吸也渐渐困难起来,弗谖忍痛看着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朦胧中感觉到冰冷的杀气向自己袭来,那个从不向自己动手的人这次似乎是真的想致她于死地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的执着与无知,没想到自己追求到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然而,预期的死亡没有来临,耳边清晰传来压抑的喘息声,她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感觉到有人将她轻柔地抱在怀中,源源不断的温暖从心中升起,熟悉的桃花气息充斥在鼻翼,“弗谖,我让你永远不要忘记的可不是这个……” 第二章 白家阎罗 白阎罗将弗谖安置在树旁,眼神在看见她颈后的印记时闪过难辨的诡异,这个女子是自己亲手挑选的,也是自己亲手调教的,只是现在的状况却不在她的预料之下,有太多太多的不定因素存在,她必须好好想一下接下来该如何。 “戏看够了吧,你是不是也该出来了。”白阎罗起身,眼神淡淡地看向树后。 男子从树后走了出来,斑驳的树影下,他沐浴在阳光中的脸庞,明明平凡的没有人会记住,却奇异地掺杂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气质,带给人前所未有的震撼。 “没想到江湖上人人惧怕的白阎罗竟会在出剑之后硬生生地停住,你难道不怕遭到自己力量的反噬吗?”男子眼神柔和地看着白阎罗,悦耳的声音仿佛能抚平任何伤痛。 “没想到天涯阁的人对绝魂剑也有兴趣。”白阎罗看着来人,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男子静静地看了看白阎罗,轻轻笑道,“天涯阁没兴趣加入江湖纷争,天涯阁只对江湖人江湖事感兴趣。” “一柄绝魂剑,没想到倒把我列入江湖人之列,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还真是有趣。”白阎罗狂肆地笑了起来。 “素闻白阎罗做事亦正亦邪,今日一见正是百闻不如一见,白阎罗的风采只怕现世没几人能及。”男子听出了白阎罗口中的轻蔑之意,却并不放在心上,依旧柔和地笑着。 “你这人倒是有趣的紧,”白阎罗别有深意地看着眼前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罢,今日我不想再伤人了,就饶你一命。” 白阎罗不知何时已来到男子身边,将一条细小的丝线从男子颈项取下。看着男子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错愕,她笑得更加邪魅。 “小子,你太小瞧我,我可不是那些庸才,我要你死,你永远不会有机会活下去。” “白阎罗果然是这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奇才,只是行事过于随心所欲,恐怕会招来杀生之祸。”男子很快自错愕中回神,轻柔地提点道。 “看来你并没经历真正的炼狱,才会说出如此可笑的话,杀生之祸在我看来只是有趣的游戏,那些人做的出来,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白阎罗大声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悲伤,快的没有人看见。 “照这样说来,这绝魂剑应该只是你玩弄江湖人士的手段之一。”男子幽深地看着白阎罗。 “不,你错了,我身上没有绝魂剑,那不过是有心之人散布出来的不实消息,却没想到江湖中人竟会如此盲目,对我穷追不舍。”白阎罗说。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明说,反而对这些人下此毒手。”男子说道。 “你忘了,我是谁吗,我说的又有多少人相信,”白阎罗睨了睨男子,笑道,“至于这些人,只能怪他们正好挑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 男子困惑地看向白阎罗,她身上有着太多太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这对于他来说,是极大的诱因,也正因如此,今日他才会不顾师父的告诫,擅自行动。可是,像这样跟她面对面的交谈却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这个女人总是按照自己的兴趣行事,前一刻明明充满杀意,却又在下一刻硬生生停住,化去一身的戾气。 “年轻人,听我劝,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说完,白阎罗便在男子眼前消失,徒留淡淡的桃花香味。 “白阎罗,除非知晓你隐藏的秘密,否则,我会一直追踪你的。”男子轻声呢喃,整张脸被黑暗覆盖。 “谖,谖,快醒醒。”甜腻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一只柔嫩的小手拍打着弗谖的脸颊。 缓缓睁开酸涩的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灵动的眼睛,红润的双颊,熟悉的气息,弗谖笑着拥住身前的小人儿,“铃儿,你怎么会来这里,爹爹呢?” “爹爹去给一个旧疾复发,躺在这里的迷糊蛋去采草药了。”莫铃儿气鼓鼓地从弗谖的怀抱中挣扎出来。 “铃儿是在担心我吧。”弗谖伸手又把这团小肉球拥回怀中,心中的阴霾被压在心的深处。 “哼,你下次再这么不顾自己的身体健康,我就再不理你。”莫铃儿不再挣扎,安静地坐在弗谖的怀中,嘴里吐着软软的威胁。 “看来这次你真的把铃儿吓得不轻。”莫萧南从远处走来,哈哈笑着,“她一看到你躺在那,叫都叫不醒,急得差点哭了。” “爹爹,你答应过我不说的。”莫铃儿的脸更红了,嗔怒地看了看莫萧南。 “铃儿,我好高兴哦,这世上就你对我最好了。”弗谖将脸深深埋进莫铃儿的颈项,身子微微颤抖着。 “谖?”莫家父女看着不同寻常的弗谖,担忧地问道。 弗谖没有回答,只是径自颤抖,莫铃儿不安地回头,却瞥见她嘴角的笑意,马上生气地推开身上的人,远远跑开,“谖是坏蛋,我再也不理你了。” 经过一下午的赔礼道歉,莫铃儿终于勉强原谅了弗谖,这会她正美美地窝在弗谖的怀中睡着。 坐在火堆边,莫萧南不时地拨着火堆,火光忽明忽暗在他脸上投下了片片阴影,“谖,我不是铃儿,我知道今天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不然你不会那么失态。” “小南,看来你跟女儿待久了,女孩子的心事都逃不开你的眼了。”弗谖揶揄地说道。 “你这招对我没用,当年你不是说了不管心里有什么事都会跟我说的。”莫萧南瞥了眼弗谖,顿了下继续说道,“是跟那个人有关吗?” “不是,”弗谖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眼前这人,她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我碰见白阎罗了,那个给我取名的人。” “那你应该高兴,怎么?”莫萧南不解地看着弗谖脸上无法掩盖的悲伤。 “她想杀我,虽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死,不过那一刻,我确实感觉到她毫不掩饰的杀意。”弗谖平静地说,只有微微颤抖的手说明了她的悲伤,“我是不是注定无法留住自己在意的东西,每一次我付出所有,得到的却总是……” “一切都过去了,你不是还有我们,铃儿可是很在乎你的,你可别自己一个人做什么傻事。”不知何时莫萧南已经来到弗谖的身旁,大手轻轻拥着她,想为她驱赶走内心的冰冷。 “小南,能遇上你,真好!”弗谖靠在莫萧南的肩上,眼睛看着天上璀璨的星星感叹道。看来老天还是挺优待她,并没有让她孤身一人。 “傻瓜,遇见你才是我们的福气。”莫萧南真的难以想象,如果没有弗谖,自己会如何漠视害死爱妻的铃儿,而铃儿又会了无生气到何时。 困意渐渐袭上来,弗谖呼吸着熟悉的药草味,沉入梦乡。 这夜,无梦…… 喧哗热闹的大街上,弗谖任由莫铃儿拉着自己,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看着她的小脸因兴奋而变得红扑扑。 突然一阵骚动,人群开始急速移动,弗谖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她和莫铃儿紧紧握着的手就被人狠狠撞开了。拥挤的人潮,将弗谖与莫铃儿隔开,她拼命上前,想拉住她伸过来的手,却在即将碰触时被人隔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莫铃儿被挤到无人的街道上,看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叫着她的名字。 就在弗谖想不顾一切突破重围时,一辆马车毫无预警地从拐角处向莫铃儿的方向冲了过来,马车上长相粗矿的大汉大声吼叫着让开。 在大家都以为莫铃儿会被撞上时,只见弗谖轻轻跃起,越过人群,脚上稍一使力便让狂奔中的马急速停了下来,马车上的大汉因此狼狈地跌了下来,周围的人一看,都哈哈大笑起来。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笑的。”大汉很快起身,凶狠地吼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让你让开,你倒好把我给弄下来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刚刚我朋友的生命受到威胁。”弗谖冷眼看了眼大汉龇牙咧嘴的样子,便转身上前抱起受惊的莫铃儿,轻声安慰道。 “你……”大汉还想发难。 “裴刚!”一道威严的声音自马车中响起,阻止了大汉未尽的话。 第三章 路遇故人 那声音太熟悉了,即使过了那么久,弗谖还是忘不了,她的脸在瞬间变得苍白,曾经的伤痛被无情地自心中剜出。 “谖,怎么了?”莫铃儿自惊吓中回神,却看见弗谖僵硬惨白的身影。 “铃儿,听我的话,径直往前跑,去本草堂找爹爹,记住千万不要回头。”弗谖镇定地吩咐着。 “谖!”莫铃儿知道事情的紧急,可是这一别又不知道是多少年,她不想跟弗谖分开,泪水就这样蓄满了眼眶。 听到车帘掀起的声音以及周围的人群小小的抽气声,那股迫人的气息离弗谖越来越近,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她狠狠将莫铃儿推开,大声喊道,“跑!” 莫铃儿看了眼弗谖以及她身后眼神犀利的男子,身体本能地开始奔跑,朝着弗谖指给她的方向不顾一切地跑,她要快点找到爹爹,这样才可以救弗谖。 看着那道小身影隐没在人群中,弗谖心中紧绷的弦总算放了下来,耳边却适时响起亲昵的声音,“谖,这些年你也该玩够了,跟我回去吧。” 弗谖在心中拼命告诉自己冷静,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转身对着身后的人娇媚地笑着,“冷天霁,我说过别人用过的,本姑娘要不起。” “看来,这些年我太宠你了,你被惯得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着弗谖刻意散发的诱惑,冷天霁有一瞬的失神,但很快回神,双手紧紧圈住弗谖纤细的腰身。 “你以为被你这样伤害过的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傻傻被你骗吗?”弗谖继续笑着,明明只是普通的样貌,可是配上这笑容,竟给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人觉得她美得惊人,“那天我就告诉你了,我不爱你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谖,你骗不了我,你还爱我。”冷天霁加重手中的力道,“你无法否认,我对你来说还是一个强烈的存在。” 弗谖抬眼,看着他微乱的长发随风飘起,棱角分明的脸上镶嵌着不算突出的五官,他的身材十分魁梧,这一切混合起来却给人一种俊逸豪迈的感觉,“相信我,你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强烈的存在。” “谖,别惹我生气,你以为你那点小动作瞒得过我,”冷天霁危险地笑道,“那个小女孩的生命可全看你做什么决定了。” 弗谖无奈地笑着,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这个男人的心狠手辣,“我跟你回去,不过我要亲眼看着她回到她爹身边。” “行,”冷天霁爽快地答应,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颗药丸,“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需先服用散功丸。” 弗谖什么也没说,接过药丸便服了下去,瞬间便感到身子虚弱不已,只能任由冷天霁将她抱进马车。 直到马车远离了人们的视线,大家还是没反应过来,他们的思绪都停留在那张平凡却娇艳美丽的容颜上。 本草堂前,莫铃儿挣脱大汉的手,快步奔进等候在门口的莫萧南的怀中,嘴中喃喃说着对不起。 莫萧南默默地抱着女孩,眼神犀利地看着大汉消失的方向,浓眉紧锁,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伤害他家人的人,今后他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不远处一辆马车静静停在无人的小巷内,车帘的一角被掀起,一双清澈的眼看着那相拥的父女,心中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说过的我一定会做到。”一双黝黑的手粗鲁地搂过弗谖的腰,将她带到自己的怀中,落下的车帘遮住了她眺望的眼,她的世界又只剩下眼前的男人了。 “冷天霁,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既然给不起我要的承诺,为何还要将我锁在你的身边,你难道真的想要我生不如死吗?”弗谖柔弱的手抚上那张熟悉的脸庞,心中却一片冰冷,有些东西逝去,就注定再也找不回。 “我不放手,是你先惹我的,凭什么要我放手。”腰上的力气加大,仿佛想将她揉进身体。 弗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窗外,默默看着那不断移动的风景,她没看见,她身后的冷天霁,没了昔日的犀利,深情地看着她。 马车走走停停好多天,弗谖一直选择沉默,跟冷天霁保持着距离,曾经对她来说很熟悉的人现在让她觉得陌生,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曾深深伤害过自己的人。 “谖,闹脾气也应该有个限度。”打破多日来的宁静,冷天霁隐含火气地警告道。 “冷天霁,我是怎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我需要对你闹脾气吗?”弗谖淡淡地反驳。 “你给我记住,我绝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离开了。”冷天霁看着弗谖的反应心中的火气更大,“等我把手头事处理好,我一定要将你锁在冷府,让你那也去不了。” “我们暂时不会冷府?”弗谖自动忽略冷天霁话语中的威胁,只关注在她在乎的字眼上。 “冷府在漠北的生意出来点问题,所以去瞧瞧。”冷天霁不管弗谖的反对,将她拥入怀中,头靠在她的颈项,闻着熟悉的谖味。 弗谖没有再问,也不想问了,能惊动冷天霁出马的生意问题,看来不是小问题,而这也说明了他这次不是特意来寻自己的。 弗谖明白自己从不隐瞒自己的踪迹,心里其实还是希望这男人可以来寻自己,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每次她都在失望中度过,就连这次也一样。 “怎么了?”冷天霁喜欢和弗谖静静相处,但是她身上缓缓溢出的伤感,他却无法选择漠视。 “霁,告诉我,你眼中看到的是我,还是谖?”弗谖不再坚持,痴痴地唤出这缱绻在心中的名字,眼神渴望地望着冷天霁。 “你就是谖,谖就是你啊。”冷天霁下意识地移开眼,假装看不见弗谖眼中的光亮。 弗谖眼中的火光被这句话狠狠浇灭,淡然无存,她无奈地闭上眼,拒绝再去看眼前熟悉的容颜。 冷天霁看着弗谖的样子,眼眸中闪过悲伤,有些事情他注定无法说出口,有些人他总是无法拥有,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可是现在的他给不起,也给不了。 冷天霁开口,还想说什么,车外却突然响起吵杂声,然后是兵刃相交的声音。 “冷老爷,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只要你交出谖姑娘,重影楼绝不会为难你。”车外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 “待在里面,不要出来。”冷天霁交代完后便飞身出去。 弗谖望着消失在眼前的人,轻轻皱起了眉,什么时候起她也成了别人追踪的对象,看来越想置身事外,麻烦还是会找上你。 冷天霁来到车外,只见他带来的人都已经被杀,一群黑衣人已经将马车重重围住,他冷冷地看向为首的男子,“既然能够请动重影楼的右使,看来这次的买家出得价钱不菲。如果我说我可以出他的两倍价钱,右使是否会撤退。” “拿钱办事,契约一旦成立,重影楼绝不会毁约。”为首男子有一瞬的错愕,他没想到冷天霁竟能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但很快回复过来。 “既然谈不拢,我只能亲手送你们下地狱了。”冷天霁说完,便迅速展开攻击。 谁也没有见到冷天霁是怎么出手的,转瞬间黑衣人便一个个倒下,脖子上都有一道细小的伤痕。 “碧影剑法?没想到你既然是冷面书生的弟子。”右使知道自己今天是轻敌了。 “不,你错了,我不是他的弟子,我是他的,”冷天霁不知何时来到右使的身边,脸上满是肃杀之气,“儿子。” 没听到最后的两个字,右使便没了气息,冷天霁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静静站在马车前,冷漠地看着满地的尸体。天上的残月照射在他瘦削的脸颊上,飘散的发丝垂了下来,没有任何鲜血,却能让人感受到无形的血腥。 第四章 书生青铭 弗谖从马车下来,看见的便是这场景,她叹了口气,上前握住冷天霁被握得关节泛白的手,“不能杀人就别杀,每次都这样,总有天你会被自己的执拗害死。” “你担心我?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抛下我对不对?”冷天霁茫然地看着弗谖,幽幽地问道。 “冷天霁,你不想要命,我还想要命,你想死别拖着我。”弗谖知道冷天霁又陷入幻象中了,于是举手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谖?”冷天霁的眼渐渐恢复了清明,不解地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弗谖。 “每次使用碧影剑法,你总是会走火入魔,可你却舍不得放弃这套剑法,看来它对于的意义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吧。”弗谖看冷天霁已经没事了,便放开了他的手,可是语气中却带着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怒意。 冷天霁张口想说什么,突然听见远处不寻常的声音,手上的暗器精准地射出,“谁!” “等……等一下。”只见远处的人影险险地躲过致命的暗器,狼狈地走向冷天霁。 来人一副书生打扮,青色的长衫松垮地穿在身上,左手上拿着一本书,右手上则握着一只未干的墨笔,他尴尬地朝冷天霁和弗谖作揖道,“在下天涯阁青铭,打扰两位了。” “青铭?”弗谖看着眼前平凡却祥和的脸,怎么也无法将他和江湖中那个写史的青公子联系在一起,“那么说你就是天涯阁现任的当家了,没想到你那么年轻。” “你怎么在此?应该不是巧合那么简单吧。”冷天霁没有惊讶,只是怀疑地看着眼前没有丝毫惧意的男子。 “这说起来只怕会让两位见笑了,在下前些日子收到消息,白阎罗在漠北出现了。在下为了能一睹绝魂剑的仙姿,便匆匆启程,没想到中途竟和自己的门人失散了。遇上刚才的场面绝对是偶然,而且看见冷老爷杀得正起劲,在下实在是不好意思出来打扰。”青铭悦耳的声音缓缓叙述着。 “冷天霁,算了,我看他也不像说谎的人。”弗谖看着冷天霁以吃人的眼神看着青铭,只能上前挡住他的视线。她不懂面对冷天霁毫不掩饰的杀气,青铭为什么还可以那么镇定。 “你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记载下来,你就死定了。”冷天霁越过弗谖,狠狠地看着青铭。 “冷老爷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样不通情达理。”青铭温和地笑道,“在下可是写史的,当然要力求真实。” “你们认识?”弗谖看两人之间的交流,说道。 “孽缘。”冷天霁不屑地说道。 “江湖人从来不知,冷府的小姐曾是在下的救命恩人。”青铭笑着解释道。 “看来天涯阁也是刻意不让江湖人知道这件事。”弗谖看着冷天霁,曾经有些记忆片段终于连接起来,“冷天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谖,有些事我不是有意瞒你。”冷天霁眼中闪过痛苦,却还是只说了那么一句。 “我知道了。”弗谖失望地转身,独自一人进了马车。 “她们长得还真像,你确定自己眼中看到的是谁了吗?”青铭看着冷天霁的挣扎和弗谖的失望,上前搭着他的肩叹息道。 “这与你无关。”冷天霁挥落肩上的手,冷冷回绝。 “好,这事我不管。不过,我真的和我的门人走散了,你反正也是去漠北,应该不介意捎上我吧。”青铭温润地说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冷天霁很不想理眼前的人,他讨厌他那张总是温和的脸。 “那么,我就不能保证,明天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冷府的冷天霁冷老爷原来是冷面书生的儿子,其它的我相信有心人士会帮我完善的。”青铭拍拍青衣上的灰尘,淡然地朝冷天霁笑道。 “好,我知道了,你要是给我招惹什么麻烦的话,我就把你丢下。”冷天霁最讨厌被威胁,可是从小到大每次都被眼前这人威胁,这就是孽缘。 “那冷兄一路上就请多多指教了。”青铭自动忽略冷天霁脸上的阴影向马车走去,在上马车时像是想到什么,回头道,“对了,冷兄,刚刚你的车夫死了,只剩下我们几个,吾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所以这一路,只好委屈你为我们驾车了。” 说完,青铭优雅地跨进马车,冷天霁极力压制心中的怒气,伸手摸向身旁的石头,只一瞬那石头便变为粉末。 伴随着电闪雷鸣,滂沱的大雨从天际落下,洗涤着大地上的血迹,一抹白色的身影静静站在那死不瞑目的尸体旁,没说一句话,眼中盛满复杂的神色。 “主人。”平静无波的声音突然响起,一名紫衣男子来到她的身旁。 “查出是谁下的命令没有?”白阎罗皱眉,没想到冷天霁竟不惜使出失传已久的碧影剑法。 “还没有查出来,屠风只说是右使擅自行动。”男子淡淡回道。 “看来屠风的嘴倒是挺紧的,罢了,我已经猜到是谁做的。”叹了口气,她没有深究下去,或许是她心中早已明了一切。 “难道是?”不再平静,男子声音中有着深深地担忧。 “不是,只是有人很好奇我和弗谖的关系,本想引我出手,却不料被冷天霁破坏了。”白阎罗仔细检查着那些尸体,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 “这些人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别人试探的棋子。”男子静静站在她的身后。 “物尽其用,在那个人眼里,这些人的价值也就只值这样。”她从右使的身上拿出一个东西,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他对于您是个威胁吗?”杀气弥漫,可见只要回答是肯定,男子一定毫不犹豫杀了主谋者。 “目前还不是,他对我还有所忌惮,过于显露自己,只会让我第一个对付他。”她起身,任由雨水拍打自己的全身,对男子摇头道。 “那……”似乎还有很多疑问,男子开口道。 “紫苏,最近我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甚至忘了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不愿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下去,白阎罗打断男子未完的问题。 “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紫苏就一直跟着主人了。”紫苏低头恭敬地说。 “你该明白的,今后我要走的路很危险,我将不再是你认识的我,甚至可能将一切都带入毁灭,你现在离开的话,还来得及。”白阎罗看着紫苏,眼中是难得的认真。 “如果不是遇见您,紫苏早就跌进永无止尽的黑暗中了,要不是您伸手救紫苏,将紫苏从黑暗中拖出,紫苏早已经死了。”恭敬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当时我救你,只是被逼无奈,只是为了自保,不要为我做任何不值得的事。”白阎罗皱眉,当时那样的情景,她是被逼着去救他的,却不曾想到会被他深深记住。 “救了就是救了,就像主人执着于心中的那抹身影,紫苏执着的就是保您一生平安。”紫苏说着,平缓却异常坚定。 轻轻叹了口气,白阎罗不再说什么,连自己也逃不出那迷障,又何苦逼别人呢。罢了,既是劫难,一味逃避不是自己的本性,倒不如做一回自己。 “主人,这些尸体怎么处置?”紫苏见白阎罗不再逼自己了,于是提醒道。 白阎罗轻扬衣袖,只见红色的液体滴在尸体上,尸体瞬间化为烟尘,没有一丝痕迹,她不希望有人知道冷天霁的秘密。 “主人,要继续跟着他们吗?”紫苏问道。 “不必了,我相信弗谖暂时不会有危险了,我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白阎罗转身,没有一丝留恋,步伐轻盈地往远方走去。 紫苏深沉地望着那抹独行于天下的身影,他越来越不懂主人了,现在的她总是喜欢做大逆不道的事,即使每每到最后受伤最深的是自己,她依旧可以笑对一切。其实他知道,如果她愿意,这天下轻而易举就可得手,可她不愿,只喜欢默默隐藏在暗处,肆意搅乱江湖的宁静,将江湖人士玩弄于鼓掌之间,她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轰隆的声音响起,震回了紫苏的思绪,没再多想,他隐入黑暗,溶入了夜色,再无任何踪迹可循。 第五章 白头不相离 马车又开始继续上路,一切都没变,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对面的人变成了眼前这个温和地笑着的人。 弗谖看着青铭,不知为何,对他,她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她和他之间早已认识了很久似的,可是他们明明才刚刚见面而已。 “谖姑娘,怎么了,在下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青铭望着弗谖笑道。 “不是,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笑容,似曾相识。 “据我所知,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弗谖的眼中有着不知名的光亮,就好像梦魇中那不断追逐自己的眼眸,青铭不自觉地避开。 “或许是我记错了。”望着青铭疏远的神色,弗谖收回打量的眼神,不管他们是不是认识,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谖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为在下解答。”青铭回神,看见弗谖的神色,心中不自觉浮现另一道身影,话不自觉地便说了出口。 “青公子,但说无妨。” “几天前,有人于永兴城南边的树林里见到谖姑娘与白阎罗在一起,当时谖姑娘表现得好像与白阎罗相识已久……” “那个人不可能还活着,白阎罗从不留任何知道她踪迹的活口。”打断青铭的话,弗谖看着他,“除非,这个人对她来说有用处。” “看来谖姑娘对白阎罗很熟悉,天涯阁记载江湖所有人的生平事迹,可只有谖姑娘和白阎罗的过去,天涯阁一点记载也没有,你们就像凭空出现般,在江湖上掀起属于自己的风浪。”青铭坦然地看着弗谖,依旧温和的笑着。 “青公子,有些事,你知道得越多对你越没有好处,白阎罗既然已经携绝魂剑而来,这江湖接下来注定将不再平静了,天涯阁的存在只怕也会受到威胁的。”弗谖望着青铭脸上的笑容,这时才发现他不像表面表现地那么简单。 “长久以来,天涯阁能够在江湖上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我们不会坐以待毙,想与天涯阁为敌,必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青铭不以为然,温润地说道,“反倒是谖姑娘,与白阎罗走的太近,迟早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只怕会害人害己。” “我知道你怕我会连累冷天霁,可是现在我想逃也逃不开了,那男人固执地像一头牛,他死活不愿放开我。”弗谖想起冷天霁,十分无奈。 “那你不妨为了冷兄,放弃追踪白阎罗,如何?” “那更办不到,白阎罗我是绝不会放手的,我们之间还有些旧账要清。”弗谖掀起车帘,望着不断后移的景色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只提醒你,白阎罗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人,她随性而为,不受任何世俗之见约束,她就好像不属于这里,随时会消失似的。” “是吗,听姑娘你这么说,在下还真想见一见白阎罗。” “劝你离她远点,她是抹罂粟,沾染上时不自知,可是离了她,却发现自己再也戒不掉。”弗谖像是想到什么,苦涩地说着。 青铭敛去了脸上的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弗谖的苦涩,为什么她身上的气息会让他感到那么熟悉…… 冷天霁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第一场雪来临之际,到了冷府在漠北的别院。 自弗谖从马车上下来起,沿路的仆人见到她都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就好像见到鬼一样。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姐,是你吗?” “刘伯,她不是。”冷天霁的声音冷冷响起。 “不是,可是真的好像。”刘伯看着弗谖,同样的眉眼,同样的脸孔,只有眼中承载的东西不同。 “我不是。”弗谖看着刘伯痴痴望着自己,心中有着淡淡的疼痛,默默地叹气道。 这样的眼神,以前她看过很多遍,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却原来不是不在乎,只是刻意遗忘而已。 “谖是个异常执着的人,对于自己坚持的东西她会不惜一切得到,而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东西,平时她连一眼也不会施舍。而你是个对什么都无法提起兴趣,而且把什么都看透了的人,你给人的感觉太淡,淡到随时都可以让人忽略你的存在,你无法像她那样鲜明地映在别人心中。” 那是谁的声音,弗谖想不起来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他们口中的谖,可是所有人都将她同那个谖比较,所有人都认为她就是那个谖,那个谖就是她。 痛,在全身肆无忌惮地蔓延,弗谖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路的尽头会有什么等待着自己,只是一味地按照自己的心走下去。 等她回过神来时,一池耀眼的红莲展现在她的眼前。红色的莲花像燃烧的火焰,迎风摇曳在清澈的水池上,迷了她模糊的双眼。 冷天霁走到弗谖面前,遮住她的视线,“这是红莲池,它和谖一样总是旺盛地燃烧着自己,所以我便不顾一切,执意要将这像她的红莲栽种在不适合它生长的地方,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它终于在这里存活下来,这让我感到就好像终于将她留了下来。” “她对于你来说很重要。” 冷天霁看着弗谖眼中的希冀,知道自己不该再隐瞒了,那些久远的记忆仿佛就好像发生在昨日。 冷面书生冷剑渊是他的亲生父亲,可那个男人却从来没有爱过他的母亲,最后甚至残忍地抛弃了他的母亲和尚在襁褓中的他和冷墨。他的母亲等了很多年,盼了很多年,也怨了很多年,却始终等不到冷剑渊,最后郁郁而终。 失去相依为命的母亲,两个五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他们最后便沦为乞儿,在社会的底层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可是即使如此,冷墨却还是因为与母亲相似的美艳,被好色之徒给盯上了。 那个夜晚就像个噩梦深深镌刻在冷天霁的心中,他拼命地反抗,拼命地阻止却还是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冷墨被人压在身下。冷墨的挣扎,冷墨的眼泪,以及那恶心的嘴唇在冷墨身上游走的情景,他这一生都忘不了。 就在他们都将绝望之际,谖却伴随着夜色,以鬼魅之姿降临。她何时动的手,没人看见,他们看见的就是鲜血自那个好色之徒的身体内喷涌而出,而谖只是远远地站着,身上没有任何血迹。 那晚谖将他们从绝望中拯救出来,带他们进入了冷府。他们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她的一切对于他们都是谜,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叫做谖。谖一直悉心教导着他们,偶尔会看着他们的脸发愣,然后在某一天她毫无预兆地离开了他们,从此再也没有回来了。 “冷天霁,我真的不是你等待的那个谖。”看着冷天霁的思绪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弗谖的心一点点变冷。原来她一直是别人的替身,就像他府里那些小妾一样,他的心中一直只有谖,那个他一直等待的女子。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冷天霁紧搂着弗谖,眼中一片清明,“以前我曾将你看作她,但是后来发现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你是你,她是她。” “真的吗?”望着冷天霁,她突然害怕听到拒绝。 “是的,你是弗谖,你是那个会在雪夜抱着我取暖的女子,你是那个会为了我身上的伤暗自悲伤的笨蛋,你是那个会为了我的生辰绞尽脑汁的傻瓜……”冷天霁轻轻抚上弗谖的脸,轻易安抚了她惶恐的心。 “我曾经想过离开你,再也不出现,可是我的心却不放过我,它总是会想起你,你的容颜总是深刻地印在脑海,这世,除非我死,不然只怕是再也离不开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恨这样依赖你的自己。”弗谖偎依在冷天霁的怀中,静静说道。 “我知道你要的是唯一,我已经将那些小妾遣散了,从今往后,天地之间只你一人,我不会再负你了。”仿佛知道弗谖担心的是什么,冷天霁说道。 “天霁,不要给我太多希望,那样我会要得更多。”有什么在眼中旋转,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冷天霁在弗谖耳边轻声呢喃,“不要害怕,你要的我都愿意给,今后你就是我的唯一。” 泪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流了下来,那是她当年离开,心痛至极时吟的诗,没想到他还记得,记得她要的唯一。 够了,这样就够了,她要的一直不多,自从把心给了他,她要的只不过是相同的回报 第六章 谁知吾心 夜晚总是如期到来,不以任何人的悲喜而改变,冰冷的池水中,白阎罗赤脚站着,任由湖水浸泡自己寒冷的身躯。 青铭从暗处走出,对于白阎罗这样的举动并没有太大的讶异,反倒笑了起来,“那些为了绝魂剑不断追寻你的人,只怕怎么也想不到嗜血的白阎罗会明目张胆地一个人站在冷府的池水之中。” “比起我来,江湖人只怕会对青公子会武功这件事更感兴趣。”白阎罗也笑道。 “没想到,你竟会知道我会武功这件事,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外人。”望着湖中的身影,青铭脸上仍旧温和地笑着,眼中却暗藏浓郁的杀机。 “小子,不要这么紧张,我没兴趣去跟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嚼舌根。”白阎罗的声音幽幽传来,“所以你最好收敛好你的杀意,我说过,杀死你对于我来说就像杀死蝼蚁般轻易。” 青铭没有说什么,他明白白阎罗说得对,自己于她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于是收敛起眼中的杀意,心中暗恼自己竟如此鲁莽。 “我记得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让你不要在跟着我,你怎么不听劝,执意而为,你难道就那么想死在我手上。”白阎罗轻笑,身子却微微抖了一下。 “在下并非想死,只是你隐藏的秘密引起了我的兴趣,我们天涯阁人对感兴趣的事物只会不断追逐,即使代价是我的生命。”青铭望着白阎罗,眼中一片诚挚。 “少跟我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没想到你这样的个性竟能活到现在,看来你有一个好师父。”白阎罗摇头叹息,“只是,不知他这样做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此事与我师父无关,是我不顾师父的反对执意要来,他并不知情,请不要牵扯到他。”青铭犀利地看着白阎罗。 “你放心,我从不牵扯无辜的人,我这样说你相信吗?”白阎罗突然转头银色的眸对上青铭,身上退去了那股邪气,声音带着某种无奈。 青铭从没想道自己会看见白阎罗这样脆弱的一面,这样的她不像任何人描述的那样冷血、残忍,反倒像一个迷失方向,找不到归路的孩子。面对这样陌生的白阎罗,他发现自己说不任何字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白阎罗没有为难青铭,她似乎看出他心中的茫然,缓缓转过身,她抬头看着头顶那抹残缺的月光,“其实,我很清楚,这样义无反顾下去,迟早会牵扯无辜的人,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作出承诺。” 青铭看不清背对自己的白阎罗脸上有什么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到她周身弥漫着他看不懂的孤寂,她身上总是充满谜团,神秘地让人感觉她不属于这世间。这一瞬间,他竟渴望知道她的一切,想了解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是什么原因造就了现在的她。 “青铭,我是世人口中嗜血的白阎罗,你只需知道这件事就好,迟早你会明白,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白阎罗无声地叹息,她心中的伤她不愿让任何人知道。 “你太神秘了,神秘到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而这股力量也是很多人想得到,不只是绝魂剑,就连你也渐渐成为江湖势力想要夺取的人,而我想了解世人所不知道的你,想让你成为可以为我所用的人。”青铭没有隐瞒心中所想,说道。 “你倒是老实,把自己心中所想的都讲出来,不过可惜,我目前并没有打算为任何人效力,尤其是你敬重的那个人。”白阎罗拒绝青铭。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没有先前的吃惊,或许是料到道白阎罗对所有事的了如指掌。 “青铭,不要与我有任何牵扯,”久远的记忆毫无预警地闯入脑海,带着剧烈的疼痛,席卷她的全身,“曾经我不管不顾,哪怕只有一丝牵绊,我也无比满足,然而,我却忘了自己是灾难的象征,所有与我有所牵绊的人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这恐怕是因为曾经有人在你心中留下很深的烙印,让你直到现在仍难以忘怀。”青铭不懂眼前这个女子为什么会有那种历尽沧桑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曾经会造就出这样的她,他更不懂自己竟然妒忌起那个让她如此在乎的人。 “你猜得没错,很深很深,或许只有死亡才可以令它消散吧。”白阎罗没有否认,反而笑了起来,她的笑很淡,却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心被震撼了,青铭发现自己移不开眼睛,白阎罗周身的孤寂消散,只留下淡淡的温馨的余晖,虽不强烈,却让人感到无比安心,而这感觉不知为何很熟悉,就好像,他曾这样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淡淡的微笑。 “你在看什么?”书房内,弗谖来到冷天霁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无人的池水中央。 “没什么。”冷天霁最后看了眼没了那抹白色身影的湖中央,转身笑道,“怎么起来了,夜里很冷的。” “睡不着,就来找你了,”弗谖轻轻拥住冷天霁,想在他怀中寻找温暖。 “做噩梦了。”冷天霁缓缓地低下头,亲上了她有点冰冷的唇,他轻轻地吻着,想吻去她的不安,想借这个迟来的吻告诉她,他再也不舍她受任何一点伤害了。 “天霁,我好怕,这样的生活总让我感觉不真实,这真的是你吗,我们真的又在一起了吗,是不是一直牵着你的手,我们便不会再分离。”弗谖牵起冷天霁的手说道。 “你到底梦见什么了,以前问你,你总是再三逃避,现在你可告诉我。”冷天霁看着弗谖的脆弱,不舍地紧紧拥着她。 “天霁,不是我不愿告诉你,而是我不知道从何说起。”弗谖将脸靠在冷天霁的胸前,呼吸着那熟悉的气息说道。 弗谖还清晰地记得与白阎罗相遇的那刻,从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如白纸一般的空白,无论她如何回忆,都找不到任何线索,甚至她的名也是白阎罗为她起的。她不知道白阎罗真正的姓名,白阎罗说名字只是代号所以不需要知道。白阎罗悉心教导她一切事物,却从不告诉她为什么。 为了让她看透人性,白阎罗残忍地将她丢进妓院、赌场那些最阴暗的地方,任她在那里自生自灭。为了让她学会冷眼看待死亡,白阎罗每次杀人都要她在一旁观看,不是一刀致命的那种,而是永无止尽的折磨。 白阎罗喜白,喜欢到巴不得将自己都变成那种颜色,却偏偏让她常年穿着艳丽的红衣,白阎罗说过,白色是她曾经可望不可及的颜色,所以这生她便死命地穿,将前生的遗憾都倾注到这里,而她不是她,不该像她这般。 或许,在那个最初的相遇开始,白阎罗便成了她心中特殊的存在,她一直以为她们会一直这样在一起。只是五年前这样的希冀被白阎罗亲手毁掉,她的生活最终只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 “那个人就是白阎罗。”冷天霁抬起弗谖低垂的头,眼中满是担忧。 “是啊,就是她。”弗谖的眼中不知何时有了点点的泪珠,那些曾经的过往原来并不是全然的痛苦。 “她对于你来说有多重要?”这话就这样自嘴中说出,连冷天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那么在乎。 “天霁,你和她对我来说是不同的,”弗谖听出了冷天霁的言外之意,笑着回答道,“你是我的爱人,我对你是爱情;而白阎罗,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谜,我和她总能彼此感应对方,就像心有灵犀一般。” “如果有机会,我真希望见见这个对你来说重要的人。”冷天霁认真地说道。 “不,她太危险可怕了,如果可以,这生,我都不希望你们相见。”弗谖同样认真地警告道。 “你是在担忧我。”虽是问句,听起来却是肯定的语气,冷天霁脸上浮现久违的笑靥,他将弗谖紧紧地拥在怀中,“谖,请一直陪伴着我,失了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弗谖什么也没说,任由冷天霁抱着自己,不管他现在说的是谁,此刻陪着他伴着他的是自己,那便够了,何苦跟一个离开的人争呢。 一道青烟在屋外慢慢汇聚,渐渐幻化为一个身影,银白的长发与雪融为一体在空中飞散,银色的眼眸盯着远处红莲池中妖艳的红莲,若有所思,“这满池的红莲是因执念而生,的确是很迷惑众生,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执念带来的是福是祸。” 风起,吹散了凝聚起来的青烟,女子的身影也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似的。 第七章 脂艳斋 弗谖步出房门,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恍惚间,她又来到红莲池边,看着红莲的妖魅,眼前浮现一幅淡淡的影像,一名红衣的女子在冰冷的池面上放肆狂妄地舞着,而她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眼。 不知自己站在那看了多久,直到冷天霁将她纳入温暖的怀抱,弗谖才自虚幻的影像中回神,“你怎么来了?” “我没在房内看见你,就猜你又来这了,”冷天霁执起弗谖冰冷的手温暖着,脸上满是担忧,“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看你整个人都冻僵了。” “答应了你,我就不会离开,所以不要再担心了。”拂去冷天霁额际的汗水,弗谖知道他肯定以为她离开了,到处找她。 “什么都瞒不过你。”冷天霁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将弗谖紧紧围住,然后牵起她的手往外走,“今日,你想去哪?” “漠北的生意都忙完了?”任由冷天霁牵着自己往外走,弗谖不解地问道。 “恩,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冷天霁笑道,“那么今日,你想去哪?” “这些天,我都只是待在这庭院,也不知这漠北什么地方好玩,你看着办吧。”弗谖也笑了,回握冷天霁的手说道。 “说起这漠北,就不能不提那脂艳斋,那里云集了各国各地的美人,个个都是娇艳动人,能歌善舞,引得男人对此流连忘返。如果单单只是吸引男人,并不能使它闻名,这地方同样吸引女人。这里有着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尤其是一年只卖一盒的云脂,那可是上品中的上品,只要涂了它,就算是老妇人也能瞬间变成倾国倾城的美人。”青铭站在回廊边,笑着叙述道。 “没想到你对江湖之外的事也挺上心的,”冷天霁黑着脸,看着这个不请自来外加多嘴的家伙,“原来白阎罗的下落和这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此话差矣,古语有云是非之地多是非,像脂艳斋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或许有很多我们意想不到的线索。”青铭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优雅的笑道。 “那你自己一个人去好了,那种地方我们不会去的。”冷天霁不以为然。 “为什么呀,那可是闻名天下的地方。”青铭看见冷天霁不善的脸色,很识相地看向弗谖,“再说,你不想去,人家谖姑娘说不定很想去。” “听着像是很神奇的地方,我们就去看看吧。”弗谖抵不过青铭眼中的请求,握着冷天霁的手说道。 “你想去?”冷天霁低头望着弗谖,神色复杂。 “恩。”弗谖点了点头,她知道冷天霁看出自己的想法了,“就去看看。” “罢了,既然你想,我们就去吧。”冷天霁叹了口气,牵着弗谖往外走去。 就这样,冷天霁一行人上了马车,缓缓地向那传闻中的脂艳斋驶去。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没有浓重的脂粉味,也没过于炫目的色彩,这里摒弃了所有人们对于烟花之地的看法,就像洗尽铅华般只留一抹淡色,暖暖地洗礼着俗世的尘埃。 几乎是一进来,弗谖便喜欢上这里给自己的感觉,即使这里充斥着那些黑暗腐朽的事物,在这样的环境中,却很难让人厌恶。 “这里与我想象中的相差很大,没想到在漠北还会有这样别致的地方。”弗谖感慨道。 “我不是说了,这次绝对会不虚此行的。”青铭温和地笑道,眼中却带着莫名的兴味。 “可是再如何掩盖脂粉味,这里还是改变不了,它作为青楼的存在。这里永远只是男人消遣的地方,永远是女人们无尽悲哀的存在。”弗谖看着那些美丽精致的女子对着男人们曲意奉承,出卖自己身为女子的最后一点尊严,心中不免有些悲凉,曾经的她也曾差点就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你不是她们。”冷天霁仿佛知道弗谖心中所想,于是上前紧紧抱住她变冷的身躯,给予她温暖。 青铭看着眼前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刚想说什么,却只见整个大厅在瞬间被黑暗笼罩,只有中央的舞池还留着朦胧的灯光。 轻灵的乐声响起,女子轻纱蒙面,红纱披身,在舞池里肆意舞动起来,纤细的身躯在空中动人地摇摆着,旋转飞舞,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浓烈的感情,带领着在场所有人与她一同沉沦。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曼妙的舞姿中时,乐声却突然戛然而止,女子也停止舞动,然后舞池上空缓缓飘下雪白的羽毛,轻轻覆盖在女子娇弱的身上。 一声轻叹响起,乐声又缓缓奏出,伴随着的是清脆空灵的梵音: 红线结残缘缺魂生转魄灭 万千业俗尘歇待得珠曼谢 笑凡痴谁可知何物越生死 种红莲寄相思晓痕终逝夜 往昔情若迷迭换尔悲啼血 轮回灭前世约谁无怨无悔…… 弗谖一直看着女子的眼,看着她嘲讽地看着众人,孤傲地舞着自己的舞蹈,唱着属于自己的领悟,然后静默间,她们的视线就这样对上。 一抹色彩悄悄爬上了女子的眼睑,弗谖可以强烈地感觉到她对自己有着浓厚的兴趣。 紧接着灯光渐渐暗去,女子的影像也随之朦胧,大厅的光线也恢复了,舞池中干净的没有任何残留,一切就像梦境,虚幻地让人觉得不真实。 “刚刚那是?”弗谖皱眉。 “听说那是脂艳斋里最富盛名的女子,也是这个脂艳斋的主子,她叫做禺铃。”青铭忙将刚刚打听到的跟两人说道。 “明明是那么激情四溢的舞蹈,在她的演绎下却有了更高深的意境,这个女子绝对不一般。”刚刚那抹色彩,弗谖知道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怎么了?”冷天霁看着弗谖,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天霁,如果有一天谖回到你的身边,你会选择我,还是她?”内心的彷徨,对于事物的未知,让她觉得眼前这个男子总有一天她会失去。 “我说过,你就是你,她是她,即使她回来,也不会改变任何。”仿佛知道弗谖心中所想,冷天霁笑着将她拥进怀中。 “可是……”弗谖刚想说什么,却被大厅内再次响起的嘈杂声打断了。 只见一名俊美的男孩从舞池后走出来,对众人说道,“今日的有缘人,我家主人已经选好了。” “是吗,快说是谁?” “对啊,对啊,是不是我?” “哼,凭你这种姿容还想见禺姑娘,真是不自量力。” “你找打是不是?”…… 只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一度很混乱。 “我家主人选了那边那位红衣姑娘。”男孩没有丝毫影响,只是清澈的双眸望向弗谖。 “我?”看着众人的视线转向自己,弗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 “是的。”男孩点头。 “没有看错?”弗谖继续挣扎。 “不会错的,我清清楚楚看见主人指了你。”男孩看着弗谖,真诚地说道,“请您随我去内室见我主人吧。” “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她不会去的。”冷天霁上前挡住男孩的视线,冷冷回绝道。 “为什么,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要知道,别人想见禺铃一面还没机会呢。”青铭见状不解地说道。 “天霁?”弗谖抬头看着冷天霁,她也想知道他这样反常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这回就听我的,不要问原由,可以吗?”冷天霁凄楚地回视弗谖,语气带着从未有的恳求。 “恩。”弗谖能感觉到冷天霁全身弥漫的气息,他在害怕,害怕那个女子,所以她只能答应他的请求,陪在他身边。 仿佛被救赎般,冷天霁听到弗谖的回答,心在瞬间安定下来,他笑着牵起弗谖的手,就这样,在众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下,他们相携走出了脂艳斋。 被无视在一旁的青铭,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了,刚想跟在他们后面一同离开,却被人拉住了衣袖。他心中虽惊讶着男孩的武功修为,脸上却没有表现,只是带着平时温和的笑脸看着男孩。 “公子,请留步,我家主人说想请你到内室一聚。”男孩拉着青铭的衣袖,眼中依旧是那片澄清。 “也好,我一直就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人。”青铭笑着说道,眼睛却一直盯着男孩的眼。曾经,也有人拥有着这样的澄清眼眸,可他已经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 第八章 是敌是友 内室与大厅的摆设大致相同,只是更为精致,整个闺房内充斥着一股甜腻的香气,不难闻,却也无法让人喜欢。 禺铃,也就是邀他来的女子,此刻正坐在重重的纱帐后面,眼神却透过纱帐犀利地射向他。 青铭依旧故我,随意找了个离自己近的位子坐了下来,笑着回视那望着自己的眼神。在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前,他并不打算妄动。 “原来,名满天下的青公子长得是这模样,虽然没什么稀奇,却有一股吸引人的气质,这就难怪那么多名门闺秀对你倾心。不过,你这般的人恐怕永远也不会是值得托付的人。”娇媚的声音甜腻地响起,却带着显见的厌恶,这个女子不喜欢自己,青铭可以强烈的感觉到。 “不知禺姑娘对在下是否有什么误解,青某自认不是个会辜负他人之人。”青铭温和地笑着,企图瓦解禺铃眼中的敌意。 “没什么误解不误解的,很久以前我就讨厌像你这样温吞的人,总是在无形中伤人却不自知。”禺铃像是想起什么,自嘲地笑了起来。 “姑娘邀在下进来,难道只是为了如此羞辱在下吗?”青铭知道自己似乎是被迁怒了,只能微笑以对。 “羞辱你,我还不至于如此,”禺铃娇笑起来,声音甜腻地似蜜,“虽然我根本不想与你这样的人有所接触,不过谁让我欠你师父一条命呢,他的徒弟我当然要好好照顾,所以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帮手了。” “你和师父是什么关系?”青铭从未听师父提起关于禺铃的事情。 “早料到你会有这样的反应,你师父说了,只要给你看这个,你就会相信我的话了。”禺铃起身,走出重重纱帐,精致的脸庞,带着浓烈的脂粉味,手上拿着一块有着暗沉血迹的白玉,玉上面清晰地刻着凤曦二字。 “没想到师父竟然将自己贴身的玉佩交给你,可见你在他心中是可信之人,只是你可以帮我什么?”青铭很快镇定下来,从容地面对眼前精致的人儿。 “你以为呢?”禺铃轻移莲步,不知何时已来到青铭身侧,在他耳边轻语,“脂艳斋可不止你看到的那样,这里深藏的秘密随时可以颠覆天下的局势。” “没想到你竟然会阴阳咒术。”青铭不着痕迹地从禺铃身边走开,皱眉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武功虽高,却过于阴毒,师父为何会收这样的人为徒。 “我知道你现在还有很多疑惑,不过你必须明白,帮助你的事取决于我,你的意愿我根本不在乎。”禺铃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转身走到纱帐后,脸上的嘲讽从不曾减少。 “公子,你还好吧。”男孩的声音自青铭身边响起。 “没事。”没想到这脂艳斋竟是卧虎藏龙之地,就连这小小的侍童也拥有着深不可测的武功修为,他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他竟毫无所知。 “对了,我近日可是听说你跟那白阎罗走得很近,你应该知道她手上的绝魂剑的来历,那柄剑迟早会累及她与她身边的人。”禺铃在纱帐后看着青铭,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即使她在你眼里是值得拉拢的人,这也不是你该去做的事,希望你可不要感情用事,坏了自己的大事。” 青铭知道禺铃说得很正确,可是白阎罗身上那难解的谜团再再吸引着自己去探寻,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的脑海中此时浮现的不是那个筹划多年的计划,而是苍凉的月色下那抹苍凉的身影,心口微微发疼,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一个字。 禺铃没有催促青铭,脸上的嘲讽渐渐淡去,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青铭迟疑的样子,这轮廓的确很像那个人,像到让她产生错觉。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师父那边,我自会去解释。”青铭眼中的混沌恢复清明,他看向禺铃,眼眸温润如水。 “罢了,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得进去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对于青铭的回答,禺铃并没有生气,只是吩咐男孩送他回去。 青铭的身影在男孩的带领下从禺铃刀锋似的眼神下一点一点消失,她的眼神便淡淡向帘后望去,“怪不得你不让我跟他见面,他们长得的确很像。” “我只是不希望你最终变得和我一样只关注那副皮囊,”帘后传出声音,白阎罗坐在了禺铃身边,伸手取下她手中的血玉,“可是你还是偷了我的血玉,私自行动。” “为什么要瞒着他,你和白阎罗就是同一个人呢?”禺铃顺势将身子靠在白阎罗身上娇笑道,想将话题扯开。 “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知道我另一个身份的存在,可他和你一样都不听我的话,越不让你们做的事你们越想做,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白阎罗扶正禺铃的身子,不让她逃避她的问题。 “我只是想知道前些日子发生了什么,竟让你变得如此失常,甚至对我避而不见。”禺铃对上白阎罗的眼眸,妩媚地笑着。 “唉,我只是不希望伤到你而已,”白阎罗轻抚玉佩上面的字迹,“那个症状越来越明显了,我已经很难再控制下去了,失控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怎么会如此,上次不是说可以好好地控制了吗?”禺铃不再笑,脸上首次出现担忧。 “我低估了那个人的能力,她已经开始慢慢侵袭到我的身体,控制我的思想和行为,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是她最忠实的木偶了,就像曾经那样。”她苦涩地笑着,那些过往,那些她一直不敢碰触的回忆,此时却清晰地在脑海展现。 “说吧,你有什么打算,我知道你绝不会乖乖等着。”禺铃叹了口气,伸手抚上白阎罗的银发。 “还是你了解我,”她笑道,眼中有一丝犹豫,“不过你必须了解,这是我和那个人的争斗,你其实不需牵扯进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要不是当年你救了我,我现在只怕早已魂飞魄散了。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休想将我撇下。”禺铃摇头,发现自己自从遇上白阎罗动怒的次数是越来越多,这样可是很容易老的。 “罢了,以你现在的能力,她应该伤不了你。”她起身走到窗前,痴痴地望着天空中独自飞行的苍鹰,眼中有着淡淡的落寞,“其实他死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一切的打算了,可是后来安逸的生活让我以为会用不到,没想到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这或许就是天意,当时你就该知道,那个人生性残忍、嗜血,又怎么会甘心这样受制于人。”禺铃看着窗前的人影,心中不知为何有种不安,“只是现在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禺铃,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你就去找凰娿和夜歌,联合他们的力量将我推入无量深渊,让我永生受禁于天道之中。”没有回答禺铃,白阎罗只是淡淡嘱咐着,就好像她们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般。 “你啊,连最糟的结局都已经替自己设想好了,难道你早存了和那个人同归于尽的心思?”禺铃看着白阎罗脸上虚幻的表情,如影随形的不安终于找到了答案。 “你多虑了,如果能够活下去,我就会拼命活下去,因为在这里我有太多不舍的人。”白阎罗伸手握住禺铃冰冷的双手,将自己身上的温暖缓缓传递给她,轻易就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只是,现在这世上,能阻止我的就只有你了,所以答应我,你绝不会任由那个人残害生灵。” “我只能答应你,真的无计可施之时,我才会用这个方法。”禺铃很想拒绝,可是她从来都无法拒绝这个人的请求,所以她应下了这对于她来说最沉重的誓言。 “谢谢。”白阎罗眼神痴痴地望着手中那块玉佩,不知不觉想起了久远之前的那些陈年往事,那里虽有悲伤,却也有快乐,即使它短暂地可怕,却足够她一直回忆下去。 第九章 殇 绝魂剑,乃上古三大神器之一,是由天神之女用血肉铸就而成,此剑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可斩天下万物,相传得此剑,便可睥睨天下,无所畏惧。然而,神器并非人人可以拥有的,即使有心人士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四处寻找探索,却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柄剑,直到三百年前,武林才俊焰靑受天人指引,在幽谷深处寻得此剑,让世人目睹到这神剑与众不同的魅力。可就在焰靑身处江湖的最顶端之时,却被人发现惨死在幽谷的桃林内,绝魂剑也不见了踪迹。直到近日,江湖邪魅白阎罗被传拥有绝魂剑,引起江湖人士的疯狂的争夺。 青铭随意地翻着手中关于绝魂剑的记载,历史上有关它的记载很少,只知道它隐含的能力是人人都羡慕不已,甚至一直追求的。曾经见过它的人,如今早已是成了黄土,只剩下文献中那只言片语。至于那个曾经出现过绝魂剑的幽谷,如今也无人可以寻到。江湖上那些人如此深信白阎罗手中的绝魂剑的传闻是真的,只怕是他们始终存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 当然这跟白阎罗也有关,她从来不为自己辩解,也从来不见她用剑杀人,她做事一切随心,她可以将追捕她的人瞬间置于死地,却也可以为了救一人的性命生生忍受内力噬心的痛楚,这样的人到底是以怎样的能力在江湖之中肆意地活到现在? 越想越乱,青铭发现自己越来越被白阎罗的存在所迷惑,这个师父千叮万嘱他不准接近的人,身上藏得秘密太多,就像无底洞,让自己越陷越深,再难自拔。 青铭烦躁地起身,走出房门,下意识地走到曾经见到白阎罗的湖边,看着空无一人的湖面发呆,那时的她眼中的光亮到底是为了谁,那些被她隐瞒的过往到底都发生,她到底是如何面对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 “青公子,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显然看见青铭在这里弗谖有些奇怪,在她印象中他总是喜欢四处打探消息,他不是那种会固定停留在某地的人。 “原来是谖姑娘啊,好久不见。”青铭有礼地回道。 “不用这么多礼,我受不起,不知青公子这么晚在这里是为了?”弗谖感觉的出来眼前这人对自己的疏离,她也就不和他客气,直截了当。 “只是被有些事困扰了,想出来透透气。”青铭很佩服弗谖的观察力,她的眼神总是那么犀利,“谖姑娘又是为什么?” “我跟你一样,想出来透透气。”在青铭惊讶的眼神下,弗谖盘腿坐了下来,眼神幽幽地看着远方,“你和天霁认识多久了,你了解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我和冷兄其实并不是很熟,我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谖,那个女子曾经鲜活地活在我们的生活中,改变了我们的人生。”青铭笑了笑,也盘腿坐下,“不过,我们之前有见过几面,那家伙人前冷漠、刚强,在至亲之人面前却很温柔、脆弱,我看得出来你在眼里很重要。” “我感觉得到,可是我总是能感觉到他有事情瞒着我,自从脂艳斋回来之后,他变得更加忙碌,有时甚至几个月都看不见他。”弗谖叹了口气,那个男人太喜欢将一切由自己背负,她很怕他这样的性格会让她失去他。 “冷兄做事总有他自己的理由,你该相信他,据我所知,他最近一步步解决手上的事务,我想他是可能是打算带你离开这纷乱的江湖,他可能不想你再陷入江湖纷争之中。”青铭安慰弗谖,他希望她明白冷天霁正为她一步步改变着。 “真的?”弗谖不敢相信,那么重名利的人,竟会为了她放弃一切。 “恐怕是的。”青铭笑道,“你或许该去找他好好谈谈。” “恩,谢谢。”弗谖兴奋地站了起来,往冷天霁的庭院跑去。 看着喜悦的背影,青铭笑了笑,他衷心希望她能获得幸福。 冷天霁站在精美的亭台内,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一股醉人的迷迭香从远处飘来,紧紧缠绕在周围,耳边女子张狂的笑声渐渐清晰。 “你不是她。”原本期盼的神色在望着青烟凝聚成的人影后渐渐淡去。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不是你想见的那个人。”一股寒气渐渐凝聚,声音听起来十分轻松自在。 “因为你不是她。”冷天霁眼光淡淡看着眼前的人影,因为不是她,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来;因为不是她,所以他没必要解释过多。 “你对她到底有了多深的感情,竟然为了她不惜违背自己的心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寒气收敛,声音笑了起来。 “这事与你无关。”冷天霁依旧冷冷地说道。 “为了她,你就真的那么无畏,即使知道她心中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你?”人影望着冷天霁,想要从他的眼中找出蛛丝马迹,却只看见一片坦然。 “你错了,她心中的人是谁与我无关,我爱的人是弗谖,我从来没有违背自己的意愿做事。”冷天霁淡淡道。 “说的倒是好听,你敢说爱那女孩跟她长得像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声音带着嘲讽笑道。 “虽然曾经迷惑过,但是现在我可以和清楚地告诉你,我爱她,不是因为她的外貌,不是因为她的过往,只因为她本身,只因为她是她自己。”冷天霁想起弗谖,脸上的表情不禁柔和起来。 “撒谎,你只是在为自己做的事找理由,你们男人都一样虚伪!”似乎他的话触怒了来人,人影毫不犹豫地向他出手,声音竟带着很深的仇恨。 黑雾不知从何冒出,不断从四肢向眉心窜去,钻心的疼痛令冷天霁一时说不出话。 “我还不能死,我想陪伴在她的身边。”他淡淡地笑,脸上是那么幸福,那么满足。然而抬头望向人影时,眼中却多了抹晦涩,“可是看来还是太勉强了。” “你撑着最后一口气是在等谁来呢,是她还是她?”人影揶揄道。 “不要伤害弗谖,我真的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伤害。”鲜血突然从口中喷出,他的大限就快到了。 “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冷漠地看着虚弱的冷天霁,人影说道。 “我不是说给你听的,我知道她在听,她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的。”擦去唇边的血迹,冷天霁认真地看着人影,“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我相信她,她迟早会将你……” “你错了,她根本奈何不了我,否则她现在也不会任由我胡作非为,你眼中无所不能的人现在已经筋疲力尽,再也没有能力跟我斗了。”打断冷天霁的话,人影眼尖地看见远处的那抹艳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笑着挥掌打向他的天灵盖,“或许,我可以成全你的心愿,留那个女孩一条命,让她们因为你互相厮杀。” “你……”冷天霁诧异地望着人影,头上一阵剧痛,他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最后颓然倒下。 “不!”弗谖从远处跑来,抱住冷天霁。 冷天霁全身仿佛散架一般,疼痛一直缠绕着他,可是他却努力从黑暗中睁开眼,望向那张熟悉的脸庞。 “天霁,不要,不要离开我。”弗谖抱着他虚弱的身体恳求道。 弗谖哭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可在他眼中却依旧很美。伸手想为她拭去泪水,可连提手的力量都使不出来。张口想安慰她,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只能眷恋地看着她,想在最后的一刻将她镌刻在心里。 “你答应过我的,让我为你烧菜煮饭,让我为你生儿育女,让我陪你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你为什么要骗我!”看着他的眷恋,看着他的眼神,心仿佛冻结一般,弗谖只能不断说着他们之间的诺言。 在经过多次努力,冷天霁终于抬起了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弗谖的脸,他多想这一刻能就此停留,他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跟她说,他好想好想陪她一直到老,可黑暗却毫无预兆地来临,遮住了他的眼,占据了他的思绪。 冷天霁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寒气在瞬间从四面八方贯入弗谖的身体,她只能不断地颤抖,她不能再感受到他的气息了,冰冷逐渐代替了曾经的温暖。 第十章 何为真相 “他死了。”冰冷的语调,熟悉的声音,轻缓地飘入弗谖封闭的意识。 弗谖抬头望向那终结她爱人生命的人影,眼中充满了仇恨,“为什么,为什么是你,白阎罗!” “你们都该死!”冷眼望着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和满脸怒容的弗谖,这一切让她仿佛再次看见曾经那场无言的悲戚,一切都是因那个人的背叛而起,她要所有属于那个人的东西都离她而去,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你到底要做什么?”弗谖望着这个曾经和自己生活了很久的人,第一次觉得陌生,第一次觉得害怕。 “我说过你对于她有着很特殊的含义,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在我被封印的那些日子里,你和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就因为你长得最像那个人就可以让她对你如此重视,”白阎罗眼中此时只有疯狂,的确至今为止,眼前的人虽是个女子,却也是迄今为止最像那个人的人,“我想玩个游戏,相信你也会喜欢。” “你到底要做什么!”弗谖痛恨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在白阎罗面前她似乎总是那么微不足道的存在。 “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后我再来取你性命,到时候你若有本事,也可以杀了我。”白阎罗冷冷地看着弗谖苍白的脸,嘴角一斜,露出一抹冷酷的嘲笑。 “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弗谖拥着冷天霁的尸体,强忍着内心的悲苦,问道。 “这是一场很有趣的游戏不是吗,就让我看看你对我白阎罗的恨意有多深?”白阎罗为今后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无比兴奋,这样不仅可以毁了这女孩对她的信任,也可以让她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命运,这对于她来说,才是最残忍的惩罚。 “只有你自己想玩,我根本对此没有任何兴趣,我不想做你的玩偶,我只想和天霁在一起。”弗谖只希冀可以陪在冷天霁身边,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我的游戏没有你的参与可玩不下。”白阎罗的银发就像有意识般,迅速向弗谖飞去,将弗谖紧紧困住。 “你要干什么?”被突然伸长的银发裹住,弗谖的身体渐渐脱离了地面,离冷天霁越来越远。 “没什么,只是在你的记忆里弄点小东西,”一个银丝从弗谖头顶渗入,慢慢移动着,而白阎罗一直冷眼看着,轻缓的声音却带着寒气,“别担心,你不会死的,只是有点痛,很快会过去的。” 弗谖只感到有千万条虫子在自己脑袋里爬着,它们贪婪地吞噬着她与冷天霁的回忆,不管她如何嘶吼,它们都不曾停止,那些原本的美好就这样被小虫一点一滴地啃食着,再也不复存在,填充这些的是源源不绝的恨意,那些恨意一直叫嚣着杀了白阎罗,最后,黑暗降临在她的世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没想到事情比我想象地顺利呢。”白阎罗愉快地看着昏迷的弗谖笑道。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一道声音响起,无形的压力将白阎罗困住。 “是你,没想到你还有能力反抗。”白阎罗不敢置信地看着弗谖被一团光圈包围住,在她眼前消失。 “你不该碰这孩子的。”淡淡的光影自白阎罗体内发出。 “怎么,你舍不得了,我真的越来越好奇她对于你的意义,竟然让你不惜损耗自己的灵力。”很快恢复了平静,白阎罗看着自己胸前的光影笑了起来,这不过是自不量力的全力一击,不会伤到她,反倒会让那个人自己受到强大的反噬。 “以后你就会知道,她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光影只是淡淡地回道。 “你把她藏到那里去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她吗,你忘了她中了我的蛊毒,她迟早会来杀你,然后她会因为你这具身体力量的反弹,最后魂飞魄散。”白阎罗只要想到到时候那个人脸上那万念俱灰的表情,就感到十分愉悦。 “她只是去了她迟早都要去的地方,这还要感谢你呢,你的擅自主张,让我的计划不得不提前,这就是宿命吧,在你面前我总是那么被动。”光影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落寞。 “你又想跟我耍什么小伎俩了,你以为可以摆脱我吗,别忘了,这世上只有你可以杀我,这世上也只有你不能伤我,只因为我们是一体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白阎罗对于现在的状况感到十分开心,她如果知道会变成如今的情形,是否会后悔当初一时心软,只毁去她的肉身。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决定,那都是经过我再三思索的,”光影叹了口气,“只是因为这样反而害那个人一而再地被我辜负,即使我有心偿还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果然心里还在念着那个早已形神俱毁的家伙,也难怪你总是对那些与他相似的人心软。”白阎罗深知那个人一直都是她的弱点,为了那个人她可以不惜一切。 “我本是无心之人,如若不是他,现在的我可能还是浑浑噩噩地活在世上,长久的陪伴让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这样失去他,堆积在心中的思念无处抒发,我只能寻找那些与他相似的人来纾解。”光影渐渐扩散至白阎罗的手上。 “你还真是诚实啊,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我伤的是人命,而你伤的却是人心,这可比我狠多了,给了那些人希望,却又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的希望毁灭。”白阎罗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想起他临死前脸上的笑脸,这总是让她感到极度不舒服的表情总是会在那些为她而死的人脸上浮现。 “欠这些人的我都记在心里,可这些人都有来生,他们都有机会再次来到这个人世,而我等的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你说这样算起来,我欠谁的更多?”光影继续扩散至白阎罗的脚上。 “只要你乖乖交出绝魂剑,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再次见到你想见的那个人,否则,你在乎的人都要因你而过得生不如死。”白阎罗笑道。 “你的保证我不信,再说如果你手上有了绝魂剑那才是对他们真正的伤害,到时候他们就不是丧命,还会魂飞魄散,”光影终于扩散到全身,“剑我不会给你的,至于你,我会用所有的灵力为代价,将你重新封印。” “这样做最多也只能维持一年,你以为这一年你可以做什么。”白阎罗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打算用毁灭自身主动权的方法,来换取区区一年。 “一年的时间正好够一个人成长的,今后即使只能活在黑暗之中,我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担忧。”光影遮住白阎罗的眼,带着灼人的光辉。 “你到底想做什么?”没来由地,对于她这样的决绝,白阎罗竟感到发自内心的不安,有些事情似乎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一年之后,你就会明白的,我到时候再也无法阻止你了,只愿你可以学会放下,不要再妄图夺取天下,不然你终会受到惩罚的,母亲!”淡漠的声音轻轻诉说着,随后,光影便自她体内冲破而出,她的身子被剧烈地撕扯着,不断外溢的灵力将她抛向不知名的远方。 当一切都静止,庭院内只剩冷天霁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冰冷地石阶上,任由雪花一片一片地将他掩埋起来。 与此同时,冷府内,一名素服的男子手中的玉盘瞬间碎成粉末,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泪水缓缓自眼中流出,“大哥,没想到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不归路,这又是何苦呢?” “老爷出事了。”茹雪了然地看着冷墨脸上那抹悲伤,想上前安慰却终是安静地站在他身边。 “我得去接他回来。”冷墨起身,往屋外走去。 “二爷,你明白这样出去后你会面对什么吗?”茹雪先是惊讶于他的行为,而后明了他这么做的原因,于是上前拦在冷墨的前面。 “茹雪退开,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泄露,冷墨说道。 终是不忍心忤逆自己的主子,茹雪退开身,“二爷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求能够带上奴婢,您需要有人在您身边伺候着。” “不要惊动任何人。”冷墨知道茹雪说的是实话,以自己现在的情况的确不适合独自一人前去,现在的他无力去应付那些俗事,他心里念的都只有那个与自己血浓于水的男子,只想尽快来到他的身边。 “奴婢明白。”女子恭敬地跟在冷墨的身边,一步不近一步不远,让他始终闻到自己的气息。她不会阻止二爷,但她同样不会让他独自去面对今后的凶险,她会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全心保护他。 夕阳的余晖下,这一主一仆就这样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踏上了前往漠北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