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娟子之死 当我们从桎梏中解脱出来,丢掉委琐的概念和欲望,赤裸着站在阳光下,那时一切的恐怖,将成为极幼稚的事情。 ——青子 题记: 浩荡乾坤,岂有鬼魅?无乃中自生之恶乎!稽古之作者,干宝《搜神》,柳泉《聊斋》,皆以鬼喻人道,阴显阳世也………盖莫能外。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鬼为镜,可树人伦;青某不才,所书亦然,仿前贤而彰今世,欲借妖魔之口,明示昭然之气,欲用神怪之身,颂歌勇武之志。实非妄言鬼神,确系心声。青某人均鉴。 毛竹山旁单人行 十字宝塔系丹心 人间无有春秋笔 一片赤诚叩风云 ——笔仙索命 “华夏理工大学”位于H市的城乡过渡之地,前身是一个煤矿俱乐部,为太平洋战争时期日本鬼子所开,后被我军占领,改建成学校,其校龄有待考古学家详细考证。 初到这里,我身边只有一箱行李,一本翻了十几年也没翻透的《山水通论》,其他的东西全被留在了终南山,包括我的过去。 临下山时师父说:那里将是你的“福缘地”,你的真正的人生,不管是作为道士还是普通人的事业,都将在那里开始。若执于尘,则尘土非实,若破尘破空,得见我道三清。你无根无命,自会身轻如燕…… 见我大惑不解,师父又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觉得你师兄师姐在那,就什么事都依赖他们,关键时候他们不可能帮到你,至于你的生活费——为师会按时寄去,你与三清无缘,以后就别再回来了,为师也不会再认你…… 我不得不承认,当时我害怕极了——师父修道几十年,早已开了“天耳”,即拥有了传说中的先知先觉的本领,我们道家称之为“上人”,上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说些希奇古怪的话,除非是预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遗憾的是,他从来不肯告诉别人被他预测到的事情,就像我当时苦苦恳求他,他也还是那句话对我:天象注定,死生由命,我只不过是提前知道而已…… 对于他这样的回答,我也只能是叹为观止了……他越是那样说,我就越是感觉到不安,老感觉自己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情似的。似乎等到灾难发生的时候,可以在瞬间,将我的生命化为泡影。由此恐惧的也就随着日子的增长日多了起来,按道理说,我身为道士,对于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表现出来的反应不应该是那么强烈的。但是如果是知道自己会发生事情,但是却不知道是会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存在猜想的时候,有的也许只能是恐惧了。只是很无助的等待着灾难的到来,似乎很期待他早点到来,但是又十分的害怕他的到来…… 华夏理工大学头枕高山脚蹬大河,沿坡过林,风景和风水都好得没话说。按《山水通论》里的记载:水泽者,必定物泽。兼地灵者,碌碌不出二三,有为同甲子岁。文言文我也不大能看懂,反正意思就是说: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必将是人才辈出的地方。可是据我所知,这所学校自打建校以来从未出过一个牛皮哄哄的人物,唯一培养出来一个县长,去年还因为贪污进了班房。 前些年当学校招生办的领导,要介绍学校的时候,总会说‘华夏理工大学’可是培养出过县长的,同等级别的学校,还没有哪个学校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由此这也为‘华夏理工大学’带来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学生,说是,不能挣大钱,咱就为成为下一个,或者下下一个县长努力奋斗,到时候吃喝拉撒睡……随便赚点闲钱也就知足安乐了。可自从那个一直被学校津津乐道的县长,因为贪污进了班房之后,当人们再此提到此人的时候,也就成了该校的一道不可愈合的伤疤。害的背地里,学校的领导,没有少骂那个人坏话。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之后,该校居然一致对外公布说,本校从来就没有那个人。 对此我深感同情,好不容易出了个牛皮哄哄的人物,可以为学校增点光。可光没有增够,就把学校抹的不黑不溜秋的。对此我也十分的不解……怀疑这学校是不是风水不好,惹了那路的神仙…… 后来师兄告诉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所学校正巧建在了“龙头”上,尽管风水奇佳,但一直缺少一个能降伏这条龙的人,自然也就消受不起它的福泽,说到这话锋突然一转:说不定你就是这个人,只有你来了才能降伏它。 无稽之谈总能让人的耳朵得到愉悦,我承认,听完师兄这话我感觉很舒服,也着实希望自己就是那个能“降龙”的人,人都希望自己特殊、出类拔萃,这是通病。 可是那条“龙”在哪我根本不晓得,我眼前要面对的,是为之比较现实一点的问题: 师兄强迫我住校,或者自己租房。这是我来这儿遇到的第一个不能改变的事实。尽管学校风景优美、地理条件优越,大家初来时都怀着“青山看不厌,流水趣何长”的良好心态,奈何学校的住宿条件实在太差,小寝室十人一间,大寝室十二人一间,恰如其分地展现了“集体主义精神”。人多事则多,打扫卫生的老头儿嫌活太重工资太低,跑山上砸石头去了,三十块钱一天。由于学校太苛刻工资太低,张榜招聘清洁工,居然没有人来应聘。之后没过多久,宿舍楼上下便呈现出一派垃圾成山,污水成渠的壮观景象,众人反应多次不见效果,于是在校外租房者每日成倍数增长,不过一个星期,学校附近已经没有房子可租了,我们这些慢走一步的革命同志只好边打听边继续着从“垃圾的海洋”到“书本的海洋”两点一线的生活。 现实就像一辆不断在提速的火车,开始朝着一个黑暗的我们不可预见的方向开进。我们浑然不觉地坐在上面,错把经过当成了结果。 我以为生活就是这样,不断地接受新的制度,适应新的环境,结识新的朋友。这些都是避免不掉的,但并不是说就一定是好事——我用了三个月时间跟四毛等一干子人从陌生同学成为了好朋友,然后,大家抱着“有志者事竟成”的决心在学校附近走街串巷,想要租到一间合适的房子。所谓合适,便是空间足够大而价格又足够便宜,不可否认,这种好事是不常有的,就好像每个月都有人中五百万大奖,但你似乎永远也中不了,同一个道理。当然,如果师兄愿意帮忙的话,我相信事情一定会好办的多,可是每次我去找他,他总是说:靠人不如靠自己,我在这地方也认识不了几个人,怎知哪里有房子租?你自己慢慢找去吧。 我觉得他一定是基于某种原因在敷衍我,甚至,我认为这是师父的意思。但是,面对他的敷衍,我又能说什么呢?毕竟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后来又一想,我当初怎么就没有要求直接住在他家呢,这样不但可以节约房租,而且还可以蹭饭吃,何乐不为呢……当自己准备实施的时候,又一想,我这岂不是在做坏人,打扰他小两口的幸福美满的生活,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找不到房子,没有办法,我们这些人任然只能摆着笑脸,假装很开心的继续翱翔在‘垃圾的海洋中’寻求知识。说来也怪,虽然自己是急切的希望能飞出这垃圾的海洋,但是自己住在里还是那么的安心,也许是因为人多的缘故吧。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说是人多不怕鬼?这句话对于现在我比较适合,虽然我道行不深,但是根据师父的话,和自己的预测,感觉自己即将有什么比较大的灾难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由此‘垃圾的海洋’里,还有那么的哥们陪着,如此一个人气鼎盛的地方,妖魔鬼怪也许也不敢来了,此时居然安心起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得不到的话,那就自己安慰安慰自己吧,强装笑脸给别人看,随他想去吧。 这样的日子一过,有是半个把月。皇天不负有心人,等到再也不能安慰自己的时候,居然还就真的天上掉馅饼,存心不要我饿死…… 这一天放学,我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很无聊的想事情,四毛异常兴奋地跑来我寝室告诉说: “我找到一栋好房子,就是远点儿,离学校大概三里多路。” 我顿时眼前一亮,兴奋的坐了起来,感觉幸福的日子即将开始。 “远点儿没关系,关键是房子怎么样!” “没的话说,三室一厅,包你们满意。” “三室一厅?那得多少钱呀!”我摸摸口袋,为难道。 四毛颇为得意地说: “100块钱一个月,预付一年。怎样,不贵吧?” “什么!有这样的好事?” “先别瞪眼,放学我带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四毛说的没错。房子的确很好,三室一厅,家具全都是古色古香的红木。客厅墙上挂着几幅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派的油画,乔而乔内和提香。 第一眼见到这所房子,我们四个便暗自欢喜,以为自己拣到便宜了。我小声问四毛:“你说的那价钱真的假的?” 四毛一拍胸脯:“哥们儿啥时候骗过你呀。” 当下叫来房东,问他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要租出去呢,老头佝偻着腰淡淡回答:人老了照顾不了自己,准备搬到福利院去住。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赚点零花钱…… 这么便宜的事就让我们几个摊上了!真是运气来了想躲都躲不开呀!然而我们在兴奋之余都忘了一句老话:便宜没好货。越是便宜的东西就越有问题…… 就这样大家欢欢喜喜地过了一个星期,一直未有什么事情发生。静水流深,说的一点没错。这样也就打消了大家的顾虑和担忧,也就心安理得的过起了日子, 老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当有一天被天上的馅饼砸到的时候,还是不相信,因为那时候已经被馅饼砸晕了头,其实嘴巴里面正吃着天上掉下的馅饼。我们一起四个,因为捡了一个大便宜,而乐此不疲的狂欢着。 星期五那天放学回去,刚一打开房间的门,心事重重的准备进自己的房间,思考事情。还没有等我走过去,半道上四毛从自己的房间里冲了出来拉住了我。本来我就疑神疑鬼的,他的突袭式出现,也把我吓的够呛。还没有等我批评他,他居然又快我一步,说起了话。 “小青,娟子死了你听说没有?就是学佛学的,据说会法术的那个女生。” 我一愣:“你也知道了?” “当然,我是学生干部嘛,刚刚才从现场回来。” “我也去现场了,人好多,光警察就有几十个。” “是啊,可是我怎么没看到你呢?” “别提了,警察拦着不让进。我在外边看了一会儿就上街玩儿去了。唉……年纪轻轻,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呢,真是——” “小青……”四毛突然目光诡异地看着我,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真以为她是自杀?” “你……什么意思?” 四毛冷冷地说:“警察找不到死因,只好对外面说是自杀,这也是为什么学校要强力封锁消息的原因。娟子死得太诡异了啊!” “诡异?怎么讲?” 四毛开始侃侃而谈,越听我越觉得脊背发凉,我不知道这件事背后原来还有这么多故事——娟子死的头天下午,有人看见她一个人神色紧张地从学校后面的“鹰嘴山”上下来,穿一身大红色的衣服,走得很急,没有人知道她从哪回来,打算去哪……结果第二天有人再见她的时候,她闭着眼睛表情安详地躺在租住房的浴缸里,已经死了。奇怪的是经法医检验,娟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也没有病发及中毒的迹象,自杀他杀都说不通。更为可怕的是,当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尸体浑身已经僵硬恶臭了,法医根据医学常理判定:这人已经死了至少三天以上,而昨天下午,却不止一个人看见她从山上下来…… 待四毛讲完这些,我整个人已经呆掉了:娟子可是堂堂“西博派”第二弟子,道业想必不在我之下,因此“课伤”(法术界术语:称收妖时被妖所杀)的可能性不大,况且在这样普通的地界应该不会有什么厉鬼出没。那么,会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法术界人士怎么死的这样离奇,且又一点头绪也没有呢?这件事绝非寻常,我挠挠头,呆呆地问四毛: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四毛答:“我是学生会主席,发生这样的事当然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现在学校已经封锁了消息,你不要乱传哦。” “恩恩。”我心不在焉地应道。暗地里却在想,是不是应该将此事向师父汇报一下,听听师父怎么说,但一想到临下山时师父教训我的那种口气和面孔,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也许,我可以先试着调查调查,不过……我敢肯定,杀害娟子的那东西绝不是凡物,要知道,一般的鬼魂充其量只能吓吓人,连普通人都害不了,更别说娟子这样的“西博派”得道之人了。 “想什么呢?”四毛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你知道跟娟子住在一起的另外几个女生怎么说吗?” “啊?” 四毛清了清嗓子,道: “她们说,在大约一个星期之前,几个人在一起玩过一种叫‘笔仙’的游戏,当时还发生了一些怪事,第二天娟子就变了,一连几天白天见不到人,问她干什么去了总回答上山了,晚上回来一头钻进卧室,门一关谁都不理……” “这就更奇怪了,”我沉吟道: “可是……你为什么跟我讲这些,难不成想让我为她报仇?” “报什么仇?”四毛抿嘴一笑: “还不是看你太无聊了,想找点事给你做,况且我也挺好奇的,想知道娟子是因为什么死的。” 第2章 阴谋 “你怎么知道我无聊?”我纳闷道。 “你忘了上个星期——” “上个星期?……哦,我想起来了。”我挠挠头,尴尬地笑笑:从前在山上时,经常想着下山以后能够除魔卫道,大展身手,可是眼看着下山已经快半年了,别说妖,就连普通的鬼魂我都没碰到过几回。就是上个星期,一天晚自习下课我非拉着四毛去坟地,说要收个妖给他看看,结果候了大半夜终于候出来一个吊死鬼,可能是我过于兴奋,跑动时声音太大被它听见,它“哇啦”一声掉头就跑,两步就隐身了。连上吊用的麻绳还挂在树上未及取走,之后任我怎么叫怎么吓它就是不出来。简直郁闷死。可是…… “可是,这件事情我不想插手。”我说。 “嗯?你该不是怕了吧?” “当然是怕了,”我诚实回答:“娟子是‘西博派’第二弟子,法术不在我之下,连她都对付不了的东西你更别说我这样的了,况且这件事情‘西博派’自会派人调查,我现在横插一脚不是笑话人家门下无人吗?” 四毛笑笑:“嗯嗯,我是开玩笑的,你真去调查我还不放心呢。这件事就由他去吧,不该你知道的东西最好别太好奇,对不对?” 我点点头,故意正色道: “四毛,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恩?” “你说话的口气简直太像我师父了,不上终南山修道真是浪费人才。” 尽管娟子的死对我震动很大,也十分好奇,但天生胆小怕事的我最终还是放弃了调查的念头,一心读我的圣贤书。不是快要期末考试了吗?争取考个好成绩,赚一把奖学金过过瘾。至于娟子那件事,还是交给那些闲人去管吧。 “不该你去尝试的东西,千万别去试。”从前在山上时师父说过数百万句话,至今我只能记得这其中一句,时常勉之。 是日放学,我刚出教学楼,室友陈导就神神秘秘地跑过来,头一句话就是: “你知道‘笔仙’怎么玩吗?” 我一愣:“你问这干吗?” “想试试呗,”陈导“嘿嘿”笑道:“今天一天我们班级都在讨论这个,说得挺神的。” “你们真有够无聊!没事讨论这个干嘛!” “嘿嘿,你就说你会不会吧!” “我怎么不会?只是……”曾听师父说,笔仙碟仙之类的游戏跟传统的通灵和占乩不一样——大部分时候用笔仙召来的东西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或者是鬼魂,或者是异类,或者是山精树怪……总之没有一点轨迹可循,稍不小心就会酿成严重的后果。而且所谓笔仙碟仙,都是近两年才从欧洲发达国家传播进来,属于新式的玩意儿,我们道家对此毫无研究,自然也就掌控不了。我也只是在高中时候跟同学玩过几回,所幸都是在下午进行,召来的不是什么恶鬼,很轻易就送走了。至于玩法,我至今还是记得的。 我对陈导说:“有些东西是不能顺便乱玩的,很危险,你还是专心砍你的‘传奇’吧,挺有前途的。” “哎呀,你说的我明白,学佛学的那个娟子不就是因为这死的么?可是——” 我一惊,忙问:“你怎么也知道了?” 陈导瞪了瞪眼睛:“大家都知道呀,又不是啥秘密。” “那你还敢玩?” “就是因为刺激才要玩嘛,最近好多人都玩了,都说挺好玩的。娟子死了是因为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只要不乱问就没事。” “她问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是别人告诉我的。你到底玩不玩吗?不玩我找别人了。” “你找别人吧,我不玩。”我斩截道。尽管我对这玩意儿也挺好奇的,但是胆子太小,不敢玩没办法。 “你这人好没趣!”刚要走开,正好林子从后面赶来。 陈导忙大叫:“喂,林子,别走别走!跟你说件事……” 离开教学楼,我就到操场踢足球去了,一连踢了两场,傍晚时分才回去。 我用钥匙打开门,一抬头吓了大跳——陈导和林子正隔着一张桌子危襟正坐,一人伸一只手,手背靠着手背,中间夹着一支笔放在桌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笔仙笔仙, 我是你的今生, 你是我的前世, 如果有缘, 请在纸上画个圆。 ………… “你们干什么!” 我冲过去一把夺过纸张,揉成一团。 “玩笔仙呀,倒是你干什么?” “不玩不行吗?” “不玩不行。”陈导不假思索地答道。林子也在一旁附和: “就是啊,你自己不玩不玩就是,管我们干什么?” 我冲他一瞪眼:“我这是为你们好,像你们这样玩非出事不可!” “那怎么办?我们是立志要玩的,要不你来教教我们?” 第3章 笔仙始末 “去死!我为什么要教你们!” “你不是说为了我们好吗?”陈导奸笑道:“你教我们玩了,我们不就不会出事了吗?” “你……好,好,看你姐的面子上,我就教你这一回,不过我先声明好了,这是你们自己找事,跟我小青没有关系,现在反悔还来的及。” “好了好了,开始吧!” “就是,看你说的,能出什么事呀!” 我眼看着两个傻冒又好笑又好气,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呀,一旦发生意外……打住,不吉利的话最好别说。 “小青,为什么你会画笔仙的图?你师父教过?”陈导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呆呆地问道。 “你师父才教这个呢!”我瞪他一眼,道:“这是以前上高中时候跟人学的,不过我也没玩过几回,不太熟练。” “恩,那……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干嘛?” “不干嘛,就是问问。” “不相信。”我懒得理他,头也不回地答道。 “不会吧!”陈导惊讶道:“你可是道士耶!” “知道你还问!我可告诉你,呆会儿你们玩的时候一定要听我指挥,千万别乱问问题,一旦弄错了连我都得套进去。”我忧心忡忡地说。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吧,更何况说过的话是收不回来的,这两个傻蛋是铁了心要玩,有我在旁边指导总要安全一点。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三清爷爷保佑。 “不该你去尝试的东西,千万别去试。”师父的话再次在脑海一闪而过,留下一丝阴影。 “准备好没有?现在烧纸。”我点燃两根蜡烛,一边一支插在桌上。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黄纸递给陈导和林子。 “为什么要烧纸,我们班同学玩的时候都不用烧的。”林子纳闷道。 “叫你烧就烧,我还不是想弄得保险一点,罗里八嗦!” 陈导白我一眼,刚把纸点着,房门突然又开了,四毛手拿钥匙走进来,一抬头被眼前这阵势吓了一跳,惊叫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连忙摆手,解释说:“这两个蠢蛋非要玩什么‘笔仙’,我怕他们出事只好指导指导他们。不关我事的。” “四毛你在一旁看就好啊,不要打扰我们!”陈导大叫。 林子也附和说:“就是啊,我们磨了好久小青才答应教我们玩的,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只当看戏就好了嘛!” 四毛张了张嘴,似有什么话要说。但是陈导这边已将注意力收了回来,一个劲地催我,四毛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站到旁边。 也许他跟我一样,打心眼儿不喜欢这个新潮而又诡异的游戏,可惜我们的意志都不够坚定,就这样在陈导和林子的带领下,从此远离光明,一步步走向黑暗深处…… “到底行了没有呀,弄这么久!” “就是,我都快困了!” 我抬头白了二人一眼,说: “那我们开始吧。记住一切听我指挥。” 两人马上一齐点头。 “那好,把手伸出来用手背夹住笔杆放在纸上。要放稳了。”我顺势把灯关了,屋子里突然一下黑了下来,蜡烛的微光照不了多远,却在黑糊糊的墙壁上投出一个暗淡的身影。我的吗?我不知道。 …………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如果有缘,请在纸上画个圆……”陈导叫了两遍不见反应,疑惑地看看我:“为什么没反应呢?” “你继续叫,不要分心。” 陈导咽了咽口水,闭上眼接着念:“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如果有缘,请在纸上画个圈……” 我偷眼看四毛。他正皱着眉头紧紧盯着二人手中的水笔,眼睛不眨一下。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正好散落在他身上,黄澄澄的,整个人看起来很像一尊雕塑。 “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字。”四毛突然发现我在看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冲我道。 我忙说:“没什么。就是感觉你站在月亮底下全身黄黄的,有点不自然。” 四毛遂抬头朝窗外望了一眼。 “是挺亮的,今天好像是十五吧?” “大概是——什么!今天是十五?!” ………… 没错,今天正是阴历九月十五,月圆之夜!是一个月里阴气最重的一天,法术界有云:月亏不上香,月满不烧纸。前一句不必解释了,后一句意思是说,在月圆之夜凡一切祭祀、布道、占乩的活动都不能进行,否则极容易引起阴阳二气失调,施法点附近如有恶鬼厉妖就会趁机还阳作乱,祸害人间……这下完了,可恨自己下山日久,又一直疏于道业,早已没有了看阴历的习惯,不然……我心神一懔,想到目前最重要的是赶在“笔仙”到来之前赶紧阻断他们的行动。可是已经迟了,错已铸成…… 只那么一瞬间,二人用手背虚虚握着的水笔竟颤巍巍地开始向前移动。平稳,缓慢,不借助丝毫外力。大约三秒种后,原本空白的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不太规范的圆圈。 我暗叫一声糟糕,心想阻挡是来不及了,只好先稳住他们,看看来的是什么东西再说。 只见一切都黑了下来,然后一个黑影若隐若现的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四周黑的什么都看不见,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我们在黑暗的空中,脚不着地,身体是悬在空中的。我们唯一能看见的,也就只是那个比黑暗更黑的黑影,然后我们自己的黑影,还有那张发黑的纸…… 我倒吸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你们问吧!”。 陈导紧张地望了我一眼,像背书一样怯生生地念道:“笔仙笔仙,请问你是鬼是仙。”声音一点底气都没有,原来关键时刻他也怕了。 水笔牵着两人的手臂缓缓在纸上移动,最后在“鬼”字上面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居然是鬼!我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心里似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掉下去了。 “笔仙笔仙,请问你是男是女。” 水笔停顿了一会,首先绕到“男”字上面画了一个圈,接着顺势一笔,又把旁边的“女”字也包围住了。 顿时,二人脸上均现出惶惑的神情,一齐抬起头看我。 他们显然不能明白“笔仙”的意思。 其实很简单——我们请来的,正是一男一女两只恶鬼!这下有好戏看了,我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道: “你们继续问吧,但要记住规则,千万不能乱问。” 陈导点了点头,盯着水笔怯怯地问:“请问笔仙您多大了?” 水笔又开始移动,分别在“千”字和“年”字上面各画了一个圈。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不能再等了!我一步上前,用力握住水笔: “你们都快放手!” 两人吓了大跳,齐齐将手缩回去。 “何方恶鬼跑来撒野,赶紧从哪来回哪去,否则别怪本道士把你收了去,不信你可以试一下!” 话音刚落,水笔就停住了,黑暗消失了,月光将房间照亮,我们依稀的看清楚了,彼此那恐怖的面孔。再一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笔还是笔,掂在手里没有一点重量。 看来也不是啥厉鬼嘛,在这冒充大尾巴狼呢!我松了一口气,刚想把水笔丢掉,突然,对方不乐意了——先是狂风大作,把窗扇子吹得哗哗直响。好一会儿风住了,水笔却在手中不安份起来,剧烈地抖动,似要挣脱出去。原来冒充大尾巴狼的是我啊,人家当真是厉鬼。 我大声叫起来:“既然你这么不听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言毕左手稳住水笔,右手顺势一拉,将图纸抓在手里,连纸带笔就近凑在旁边的蜡烛上烧了。 回望三人,全都面白如纸,傻了一样瞪大眼睛望着我,半天说不出话。客厅里的风铃突然无风自响了一阵,又停下了。我颓然站在蜡烛的微光笼罩之下,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不断劝慰自己:这仅仅是一个吓人的游戏,是一个调皮鬼跟我们开的玩笑,现在它已经走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但我的理智却一遍遍告诉我:这件事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好比一个陷阱,我现在已经掉进去了,能否爬出来自然是一个大问题。可更大的问题是:这陷阱是谁造的,又是谁把我诱进去的? ………… 第4章 娟子的鬼魂 记得临下山前,师父曾交代我说:你命里注定多灾多难,特别是今年下半年,将会有一次血光之灾,到时没人能救你,除了你自己…… 我当时并不相信这话,还反问他:既然你已经算到了,为何不想法帮我破解呢?我怎么说也是徒弟吧! 师父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地说:“天象注定,死生由命,我只不过是提前知道而已。况且,你自己的事须得自己才能解决。” 难道我命里注定有此一劫? 不会的,我虽是法术界中人,但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然而很多时候,我们过分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年少时,以为但凡自己能想到的事情,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可是,当你真正面对某个难题一筹莫展的时候,你会发现,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简单。至少现在摆在我眼前的这个问题,我就很难将它解决。 “小青,我们……这件事会不会很麻烦?” 四毛紧皱着眉头,用忧郁的眼神看我。 陈导和林子已经回卧室上网,说是去网上搜索一下关于笔仙的资料及解救办法,客厅里现在只剩下我跟四毛两个。 我叹口气,答:“上次为了操练,我还专门带你到坟地寻找孤魂野鬼,这回不用找,人家自己找上门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切有待观察,当然必要的防范措施还是要有的。” “恩,一切全靠你了。” “但愿不是啥大事吧,小事可以,大事我可未必办的了。” 话刚落音,突然从卧室里传来陈导兴奋得走了型的声音:“你们快来看呀,我找到一篇文章!快来!” 我迅速跑进去,将本来坐在电脑前的陈导挤到一边站着。 是一个叫“竹子”的人在论坛上发表的一篇题为《笔仙的奥秘》的文章。 “……笔仙又名‘木扶乩’,20世纪90年代起源于欧洲一所名牌大学,具体校名不详,21世纪初传入中国台湾校园,而后又进入大陆,在短短的不到半年时间里风靡了无数少男少女,尤其在高中及大学校园里,‘笔仙’一时间成为了最热门的游戏……玩笔仙者,切记在送走“魂灵”之后将图纸置于十字路口焚烧干净,一路不可回头,如不慎召引来恶鬼或中途操作失误将很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虽有法术界得道之人亦不能解,特别注意:月圆之夜(农历每月十五)及大小鬼节切不可玩此游戏,否则极有可能招来祸事。至于解救方法,且听下回分解。或留言给本人。 “现在怎么办?”陈导问。 “能怎么办,你先留言,把我们的情况告诉他。然后大家都回房睡觉。” “睡觉?!”三人异口同声。 “当然,你们……干嘛这么吃惊?” “小青,如果那东西趁我们睡着后把我们杀了怎么办?”陈导忧心忡忡地说。 “去你的!还没严重到这程度,不过你们放心,我呆会儿在每个卧室门上贴一道符,夜里只要你们不到客厅保准没事。况且现在情况未明,你们用不着紧张成这样。晚安啊!” 我故作轻松地朝他们挥了挥手,一转身闪进卧室。 回卧室当然不是真为了睡觉。我翻箱倒柜,找出一粒七叶花的种子种在花盆里,然后端窗台上摆着。 就在我转身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一阵细微的女人的哭声从院子里传进来。 “呜呜……”声音极其诡异恐怖。 我心下一懔,连忙趴窗台上往外瞅。只看了一眼,就差点腿一软从窗台上摔下来——院子正中央的半空中,赫然漂浮着一个灰色的人影,长长的头发遮住头脸,往下看,更加不可思议,那身体像极了农民伯伯插在田里的稻草人——头大身细,无手无脚,仿佛脑袋下面就是一根棍子撑着……恐怖的气流“轰”地一下炸开了,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 我登时怔住了。 虽然身为终南山第二十八代传人,但别说这等恐怖的场面,就是普通的小鬼我也没见过几回!试想此情此地,我岂有不怕之理? 然而更为可怕的是:她好像已经发现我(或者根本就是奔我来的),她慢慢转过身,朝我卧室这边一寸一寸飘过来。嘴里还在“咿咿呀呀”哭个不停。 我猛地清醒过来,壮着胆子大喝一声: “何方小鬼跑这来撒野,小心本道士把你收了去。” 话音刚落,四周突地刮起一阵狂风,至少在十级朝上!我卧室的窗户玻璃本来就年久失修,不结实了,经过狂风这么一吹,哗啦啦落了一地。隔壁卧室有人惊醒,黑着嗓子叫了一声:“谁?”之后又没动静了。 第5章 初闻石湖底 “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可动手了!” 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哑着嗓子叫起来。 灰影似乎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缓缓地向前飘来,那摸样好像前面有一根绳子拽着,不急不慢地保持匀速前进。 走到离我大约五米远左右的时候,它站住了,缓缓抬起头,这时候风已经停了,但它长长的头发像被风吹一样向两边后面散去,露出一张表情诡异的脸庞。 “吓!你是娟子?!”我失声叫起来,此惊讶程度绝不亚于看见一只鱼在天上飞。 娟子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出声来。 我努力克制着激动的心情,语气尽量平和地问她: “你不是死了吗?到这儿来干什么!” ……娟子扬了扬头,终于开口了,声音冰冷似腊月雪。 “你知道‘石湖底’在哪吗?求求你告诉我……” “‘石湖底’?!”我一愣,“什么‘石湖底’?” “呜呜……不会错的,你一定知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一定知道!我且问你,你死了不去鬼门关报道跑这来干什么?” 娟子猛一下窜到我面前,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不,这样描写不够准确,严格说,那简直就是两个黑暗的洞穴,分别塞着两团棉花一样的白色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知道。 娟子就睁着这么一对“黑洞”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因为没有眼睛,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在看我,但是,她的面庞始终是朝着我的,她又哭叫起来: “你一定知道的,我的魂被扣在那里了,求你快告诉我,‘石湖底’在哪啊……呜呜……” 我赶紧又往后退了两步,随手操起一把青光剑横在胸前。 “你别哭了行不行,我真不知道什么‘石湖底’,究竟怎么回事?你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你。” 娟子缓缓地摇了摇头:“没用的,进不去‘石湖底’大门,我永远都是半魂鬼,阎王爷不收的。我不该多事的,我好后悔啊……” 我越听越怕,越怕越糊涂,想娟子是“西博派”第二弟子,虽不属道佛二门,但同为法术界之内,她的道业想必不在我之下,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竟厉害到能够将一个法术界人士迫害成这样?还如此残忍地扣了她的七魄,让她成为阎王殿都不收的半魂鬼? 正琢磨着,娟子突然又呜呜地哭起来,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没用的……整个学校都被控制了……所有法术界的人都得死,呜呜……连你都不知道‘石湖底’在哪,我注定要承受‘血污百练’之苦了啊,呜呜……” 她一边哭诉一边转过身子直直地朝远处飘去。 这急忙叫起来:“你先别走!‘石湖底’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告诉我呀!” “不会太久,‘石湖底’主人就要来找你了,一个都逃不掉的,一个都逃不掉的……” “什么!你别走!”我浑身颤了一下,踉踉跄跄地追出去。突然迈出的左脚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我猛地坐起来,摸摸脸上身上都是汗。 刚才竟然是做梦!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扭亮电灯,顿时怔在那儿了:窗户六扇玻璃全部碎掉,床上被上到处都是玻璃碎片。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我爬起来,走到空荡荡的窗棂前,怔怔地望向外面的院子……这接连发生的诡异事件大大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那么一会儿,我热得要命,身上汩汩地不断往外冒汗,我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吓的。就好像掉进了一个恐怖故事里,走两步,就能遇到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我逃避似的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或是一个奇怪的梦境,梦醒了,一切都会随之消失,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真的——娟子死了是真,成了“半魂鬼”也是真,我们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纠缠控制住了同样是真。难道真如娟子所说,这一切都是预谋好了的,一个都逃不掉?那么,‘石湖底’究竟又是什么东西?石湖底主人又是谁?我越想越怕,越怕越烦,最后百般无奈下,只好打电话求助师父。 号码拨通后,是一个小师侄接的,硬说师父不在。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大骂:“你小子找死是不是!我是你师叔!快叫老头子听电话。” 接着那边一阵蟋蟋琐琐,想是小师侄吓得不轻,找师父接电话去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电话又被拿起来的声音。没错,是师父。他一接起电话便骂道; “你是不是找死呀!这么晚打电话来!” 我说:“不是你徒弟找死,而是有人要让你徒弟死了!”说着我便将方才发生的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情绘声绘色地向他讲述了一遍,我已经顾不得电话费将要超支这一事实了,因为我觉得我的性命总要比电话费值钱一点,可是,令我不能理解甚至气愤的是:在我完完整整、滴水不漏地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讲述完毕之后,师父却好似见多不怪,语气平淡地说: “为师早告诉你不要乱玩了,偏不听话,现在捅了篓子了才想到为师,早干什么去了!” 我愤愤地说:“现在不是听你教训的时候,你听我说,这一切都好像是早就预谋好的,并非是我贪玩,你想想哪这么巧啊,我这边一出事,那边娟子就来了,中间连两个小时都不隔。”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这话问得很奇怪,我想了想,答: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感觉自己快要遭殃了,你快过来救我吧!”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道: “矜风你听着,非是师父不救你,今次是你的劫数,也就是说,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救不了你。你明白吗?” “我当然不明白!我就知道,我可是你最最疼爱的徒弟呀,你就忍心看着我也变成半魂鬼吗?到时你想救我也来不及了呀!” 这一招果然有用,师父想了一会儿,说: “这样吧,你先应付着,等确切发生什么情况了再打电话给我,我们再商量办法,怎样?” “这……行是行,”我为难道:“就怕等情况发生了,我就没有机会再找你商量了。” 师父哈哈一笑:“不会的,如果你该死,现在已经死过了,何况你是……就先这样,为师困了,睡去了。” “等一下——”反应有点迟钝,对方已经挂了,连一句再见都没说。 我于是愤愤不平地想:这算哪门子师父啊!在徒弟最最危险最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句什么“如果你该死现在已经死过了”就把我打发过去。不过师父说的真对,这年头靠人不如靠自己,关键时候连自己师父都不能指望。不管他,我一个人单干,我就不信离了他我就一事无成必死无疑了。 第6章 矜雷师兄 一夜无事。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昨晚种在窗台上的七叶菊,结果大出我所料:七片花叶全部变黑并且枯萎…… 我又呆了。这已经是两天里的第N次发呆了,但是诸事凶险,除了发呆我还能做什么呢? “喂,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四毛不知何时来到我背后,疑惑地问。 “你自己看吧。” 四毛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望了一眼。 “啊?这是——” “这花叫七叶菊。种在花盆里一夜便可长大开花,我们道家常用它来测算宅子的冤气程度。通常有几片叶子是黑色的就说明屋里的怨气指数有多高……” 四毛大骇。面上露出恐惧和惊奇的表情,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恢复了平静,用惯用的平淡的口吻说:“看来事情不那么简单了,那个……什么东西,你有没有打败它的信心?” 我摇头苦笑。 “现在不是打败不打败的问题,我得先调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到底这所房子里还有多少道怨气。有件事你不知道,昨晚……”我遂将昨晚娟子“拜访”一事告诉于他,四毛听后表情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如果是这样……”四毛皱着眉头道:“我们要不要搬回学校躲一阵子。” 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有些东西是躲不掉的。该找你怎么都能找到你,回学校,无非是祸害更多人。” 穿过客厅的时候,我清楚地听见陈导和林子毫无顾忌的鼾声。不由得怒从心生——麻烦是他们召来的,现在他们在睡大觉,我却要四处奔波调查情况,连学都顾不得上……还好四毛仗义,以学生会主席的身份批了我一个星期假,还不扣学分。在这当口,这算是唯一的比较不错的消息了。 出门的时候,我不忘在门楣上贴一张桃符,以防万一。 ………… 矜雷矜雪两口子的店面就开在山脚下,主要制造和销售一些桃符木剑之类的道家用具,却取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雷雪道家专卖店。 矜雷矜雪,我的同门师兄师姐,少时一起在终南山学道,从两小无猜直到私定终生,不过遗憾的是,矜雷师兄乃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本打算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可惜终南山历来有“掌门大宗不得娶妻”的规定,师父一怒之下将二人逐出师门,并终身不允许他们使用终南山的名号从事一切跟法术界有关的活动,二人无奈,只好在此路边开了一家小店,顾客不多,主要做的是周边的一些法术界人士的生意,倒也还过得去。 行不多时,青山和小店了了在望。师兄原本正蹲在门口刷牙,见我过来,连忙放下口杯牙刷拔腿就往店里跑,嘴里大叫:“老婆不好了,臭小子又来打劫了!赶快关门。” 师姐闻讯慌忙跑出来,双手叉腰站在门口: “臭小子怎么又没去上学,说,是不是又想来打劫?” 我本来就心情烦躁,一听这话更来气了,大叫: “这次不是来打劫,是来拆店的!”说完就势从身下拿起一柄“招魂幡”,做出要扔出去的样子。 “别扔别扔,”师姐一把拦住我,“进去再说吧,我知道你来干什么的了。”说完在我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 我一愣:“那你说我来干什么?” 师姐脸一绷,表情严肃地说: “你最近上哪玩去了,沾这么一身不干净的东西。” 我一愣,张了张嘴,刚要发表疑问,师姐一把揪住我领子往店里面拖。 “老公快开门,矜风不是来打劫的。” ………… “什么,你说娟子死了?” “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哦,怪不得这几天不见娟子来买东西了,我还以为又有别家开张,正准备去查访一下,娟子是我的老主顾,你师姐说——” “别扯远了,赶紧告诉我现在怎么办?”我摆摆手道。 “你自己的事你问我?查去呀!” “上哪查?” 师兄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反正像这样的事我跟你师姐都是不能参与的,只能帮着出出主意,这你也晓得。” “我靠,师父离那么远他怎么能知道你干什么了,就算他知道又能把你们怎么样?你也太胆小了吧?师姐你说对不对?” “我说不对!”师姐瞪眼道:“刚才在外面替你拍走怨气已经算违章了,你小子别得寸进尺啊!” “好好!你们就‘夫唱妇随’吧,我不要你们帮忙干体力活了,刚才你们说帮我想办法,办法呢?” 师兄无言。师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说:“有一条线索不知道你要不要,前段时间,娟子每天早晨都来我这买东西,然后直接就上山,问她去干什么也不回答。天天如此。最后有一天,也就是她失踪前的头天傍晚,我正准备关门,突然她神色慌张地跑过来,也不说话,扔下一个盒子扭头就走,我跟后面追半天她连头都不回,问她也不理。” 师兄挠挠脑门:“为什么这事我不知道?” “哎,还不是这几天忙着做桃木挂缀,把这事给忘了,”师姐转头向我道,“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买桃木挂缀的人特别多,看打扮都是你这样的大学生。” “别扯这些,”我皱眉道:“盒子呢,现在还在不在这?” “在,”师姐点点头:“我拿来给你看看。” 第7章 鹰嘴山传闻 那是一个样式古旧质地坚硬无比的钢板盒子,四四方方的,看是十分的普通,上面却装了一把21世纪最新款的密码锁。我拿起来摇了摇,盒子本身就很重,根本掂量不出来里面东西的重量,只能听到“隆隆”的物体撞击声音。 这里面装的想必不会是普通的东西,但是娟子为何要把它扔在这里呢?想不通,只好说是迷。尽管我不敢确定这里面的东西对我有没有用处,但我相信,只要能打开它,娟子的死因一定会浮出水面。想到此,我忙问师姐:娟子告诉你密码了吗? 师姐摇摇头。 “她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不然大可以直接把里面的东西给我了。”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我沮丧道。 “干嘛这么消极,打不开盒子,不能先去别处查查看吗?事情才刚开始你就这样,也太——” 我忙打断她的话,问:“上哪查?” 师姐皱了皱眉头。 “这个嘛……娟子那几天老往山上跑,我觉得其中一定有问题,不行你去山上找找吧,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山上?”我一愣:“山上能有什么?” 师姐两手一摊:“这我就不知道喽,不过有一个关于这座山的传说你听过没有?” “什么传说?我初来乍到什么都没听过。” “恩,老公你来讲吧,我去买点菜,矜风中午在这吃吧,难得来一趟。” 我刚想说怎好意思,我经常来呀。师姐那边又道:“难得来一趟不是为了打劫来的。” 我晕倒…… 这座山名叫‘鹰嘴山’,因形状酷似鹰嘴而得名。十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件特大新闻和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当时,有一个“华夏理工大学”的女大学生被当地的几个流氓劫持到山上进行了轮奸,之后流氓们走后,女大学生自己解下裙带上吊自尽了。这件事发生后,接连两个星期内一共有八个上山游玩的大学生莫名死亡,死状都奇惨无比。当时整个H市都轰动了,关于鹰嘴山闹鬼的传闻不胫而走,越传越神——有人说,当初收尸的时候,拉下了那女生的一只小白鞋,女生的鬼魂就附在上面没被带走,才出来作祟害人的。当然这只是传闻,谁也没亲眼见过,但是自此之后,每一年,鹰嘴山都要莫名其妙地死上几个人,死状都是奇惨。当地政府破不了案,只好严密封锁消息,并把鹰嘴山列为“犯罪告发地段”,禁止当地民众私自上山。直到三前年,天下第一道——九华山的“天眼神道”龙吟风上山开坛弥道,超度了女鬼,自此鹰嘴山才平静下来,再未发生过凶杀案。但是关于鹰嘴山的闹鬼传闻至今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甚至有一个传言说,当年龙吟风和女鬼斗了一天一夜,最后谁也胜不了谁,只好订了一个协议:三年之后,卷土再战。但是这很可能只是谣传,因为龙吟风跟女鬼之间的战斗谁也没有亲眼看见,何况此一战后,龙吟风也一直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事情的真相自然也就无从查考了。 师兄点上一根烟,又道:“我说的这些跟你眼前遇到的这事儿不一定没有关系,最好你是亲自上山看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照目前看也只好这样了,我沉吟片刻,皱眉道: “那我走了。盒子先放你这儿,你尽量试试能不能打开。” 师兄眼睛一亮:“不留在这吃饭吗?” “心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哪还有心情吃饭,我走了。” “自己小心点,不送。” “不送是不行的,至少要送两样东西。” 说完,飞快地从柜台上抱起一捧东西就跑,出门时粗略一看,有白钱、黄符、铜豆子,甚至还有一把刚磨好的青光剑。顿时乐了,没想到自己的双手一次竟能拿这么多东西。师兄跟后面穷追半天,眼见追不上了,只好站在原地大骂: “臭小子,你不说不是来打劫的吗!小心被车撞!” 我只顾逃命,在一个岔路口真差一点被车撞了。 “搞什么,会不会开车呀!” 话音刚落,出租车嘎然停下,从里面钻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我一想不好,这人八成是要教训我,为一句牢骚话被打一顿太不值了,赶紧跑吧! “跑什么!”后面突然大叫:“上车呀!” 我回头一瞅,顿时愣住了:原来那个身材高大的家伙竟是四毛,同时从后面车窗里接连钻出两个脑袋,陈导和林子。 “怎么?你们不去上课跑这来干什么?” “干什么?还不是因为小陈,你自己问他吧。”四毛悻悻道。 “这个……是这样的,”陈导脸色难看地说:“昨天我不小心把钱包弄丢了,今天想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 我当时就晕了,郁闷道:“一个钱包能有多少钱?为这你们竟连课都不上了。再说你不想想,钱包是昨天丢的,现在还不得被人捡走过了,你弱不弱智啊!” 陈导挠挠头,反驳道:“钱是没有多少,可是我的身份证学生证和银行卡都在里面呀!再说钱包是在山上丢的,应该不可能这么快被人捡走。” “山上?!” “是啊,昨天我们几个去山上‘防空洞’探险,上山之前还有呢,肯定是在山上不小心弄掉的。有什么问题吗?”陈导见我表情怪异,忙解释道。 我深呼一口气,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从哪说起了,只得摆摆手: “太巧了,先上山,其它回头再告诉你们吧。” 第8章 鹰嘴山上 每个人在做每件事时,都应该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怎样的意图。比如陈导的意图很明显,上山找钱包。四毛和林子则是来帮他找钱包,可是我为什么跟着来呢?显然,我对钱包的事一点不关心,可是心里却隐隐有一种预感:呆会儿,我肯定能在山上遇见什么,或者说有东西在山上等着我。因为我总觉得,最近两天,似乎开始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背后操控着我们,指引我们一步步走进陷阱,掉进迷雾。尽管如此,我们却无法逃避,因为唯有解开一切谜团,真相才会大白。可是——越接近真相,我们的危险也就越大。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山路越来越窄,两边的野草也越来越深,尽管现在是阳光明媚,但一眼望去,总觉得背阴的茂密的矮树和草丛后面,似乎隐藏了什么东西,等到夜深人静时,它们就跳出来,开始狂欢…… “喂,想什么呢,下车了!”陈导用胳膊拐我一下,我浑身一颤,被自己的幻想吓到。可见思想过于活跃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就从这儿开始找吧,昨天我们就是从这坐车回去的。” 随着陈导的这句话大家下车,开始地毯式的搜索,一步步深入大山腹部。我跟在后面漫无目的地走着,时不时往地上瞅一眼,算个意思。 “喂,小青你什么意思嘛!叫你来又不是看风景的。拜托你用点心找好不好!陈导埋怨道。 “反正都是找不到,费那个事干嘛呢。” “你别乌鸦嘴!”陈导冲我挥了挥拳头,“要是找不回来这个月我就跟你吃了。” “千万别,我这就找!就找!”我赶紧弯下腰四处察看,可是一目了然,整条路上除了野花野草土坷垃,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没走多远,陈导的牢骚又开始了: “我这两天怎么这么霉呀,先是钱包丢掉,昨晚上又……唉,改天去找茅山老道算算命去。” “何必找他,跟前不就有一个道士吗?”林子冲我扬了扬眉毛。 “切,他只会捉鬼不会算命的。人家茅山老道什么都会,据说是吕洞宾转世,十天不喝水不吃饭都没事,照样能给人算命。” “不会吧?”林子叫道:“那不是太省钱了!小青你认识他吗?是不是你的同门?”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个什么茅山老道我倒是去见过一次,根本就是神棍一个,连符都不会画,还说自己是什么什么转世。其实不止他,一切这样那样以道士自居的算命先生都是假的——我们法术界中人是不会以算命占卦为职业的,更不会说自己是什么什么转世,几天不吃饭几天不喝水,纯粹一派胡言。 我好半天才止住笑,开玩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算命?我现在就给你算一卦,嗯……喏,看见前面最粗的那棵树吗?你的钱包就挂在上面!” “钱包怎么可能挂在树上,谁信啊!”陈导说着,眼睛还是下意识地朝树上扫了一眼。 “咦?怎么……还真有个黑色的东西,好像……对!就是我的钱包,小青你太棒了!” “什么?!” ………… 那是一棵非常粗而高大的树,枝叶茂密,分不清是白果还是木棉。往上看,树上最靠下的一个枝桠上,果然搭着一个黑色的钱包,位置非常醒目。 “小青你太了不起了!简直是偶像,晚上我请客,KFC!”陈导兴奋地手舞足蹈去爬那棵树。 我傻傻地跟后面站着,一时还不能接受眼前这个事实。我就随口说说,怎么可能……难道真是巧合中的巧合?最后四毛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他说: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钱包再怎么也不可能自己飞到树上吧? 我蓦地一惊,方才反应过来:这不可能是巧合,一定是早就——或者是临时安排好的,而且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想到这脊背一阵发凉,忙四下观察,突然我发现,那棵挂钱包的树的背后是一个陡峭的斜坡,至少有60度,几百米的高空,掉下去准没命。 “不好!小陈你赶快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陈导回头瞅我一眼,皱眉道:“你瞎叫什么呀,别急,等我先把钱包拿下来再说。”说完继续很吃力地爬树。 “别爬了!快过来呀!”我紧张地喊道,想过去拽他又不敢,我怕这件事是针对我而来,单等我上当呢。甚至我觉得只要我一过去,立刻会被什么东西给拽下山崖…… “这什么树这么滑,根本就爬不上去嘛!”陈导悻悻地说,站在树下擦了把汗,四下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竟跑到树后面搬出来一块大石头,站在上面去够钱包。 “加油啊,就差一点点了,再跳高一点!”林子在一旁加油助威。我跟四毛站不远处看着,一声不吭。 陈导已经处于痴迷状态,他眼里现在只能看到钱包,我想,此刻就算我再怎么叫想必他也不会回来。索性由他去闹,我在这边调整好状态,随时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 ……果然,在陈导又一次高高跃起时,不知是他蹬踏过猛还是怎的,脚下的石头突然一歪,忽忽地滚下斜坡,陈导重心不稳,整个人栽倒在地上,也待要往坡下滚去。 千钧一发。 随着陈导“啊——”一声叫出,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抱住树身,另一手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还好斜坡的坡度不算太大,滚下去的只有那块大石头,陈导得救了。 第9章 要命的瞬间记忆 被救的陈导面白如纸,半天趴地上一动不动。 好久,四毛和林子才从惊愕中清醒,连忙跑过来,架起陈导回到安全地带。 陈导坐在地上大喘粗气,半晌回过神,抬头冲我张了张嘴,有气无力地说:“小青这次多亏你,否则我就没命了,真得——啊,小青,你裤子着火了!你快看,着火了!” 我一愣,忙低头一看,果然有星星火苗正从裤子口袋里往外窜……是试冤纸!一旦周围怨气高到一定程度就会自燃,起报警作用,但是不烧人。我霍地站起来,将青光剑紧紧握在手中。 “情况有变,你们快跑!”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便迎面而至,一时间灰土树叶漫天飞舞,呛得人喘不过气。 “你们还愣着干嘛!”我捂着嘴大叫:“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快呀!” “可是……那你怎么办,我们一起跑吧!” 一起跑显然是来不及了,我摇摇头:“我不会有事的,有你们在这我反而更危险,你们拿好这串草珠,一口气跑回家把门锁好,门上有符,快点!”说罢从手腕上捋下草珠扔给四毛,再狠狠照陈导屁股上踹了一脚。三人愣了一下,方才撒开丫子踉踉跄跄地朝山下奔去。我目送他们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狂风慢慢停止,四周又变得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林发出的类似呜咽的声音。我将青光剑紧紧横在胸口,眼神执拗地望着眼前那树,这会儿挂在树枝上的钱包已经不见了。 突然…… 树后面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用力攀住树身,一使劲,整个人就转过来了……是一个白衣素裙的女生,长发披肩,面容姣好。只是全身上下到处布满了污痕及血迹,平添了几分惨淡和诡异的色彩。 我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向后跃出两步,与此同时,手里的青光剑也握得更紧了。 她手扶着树,一步一摇地转到树这边来,环顾了一眼四周——我此刻正站在离她不远几步的地方,她却好似没看见我,收回眼神,缓缓解下裙带往上一抛,正好挂在一个不高不矮的树杈上……我猛地又是一惊,她挂裙带的位置,竟然跟刚才挂钱包之处是同一地点…… 她究竟是谁?是人还是鬼?从哪儿来,打算干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从脑海里浮升起来,我正准备开口询问,突然,那个白衣女人转过身,慢慢地一点一点朝我这边迈进,我一惊之下忙又后退了几步。 “你是谁,想干什么?”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她好像听不见我说话,径直弯腰去搬一块很大的石头。石头?我定睛一看,再一次跌碎眼镜——这块石头不是刚刚掉下山崖的那块吗?怎么一转眼又回到这里了?莫非是……对了!一定是瞬间记忆,师兄的关于鹰嘴山的故事在脑海里升起来,看来传言非虚,果然曾有过一个女生在这里上吊自尽!想到这,便不奇怪她为什么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了。 我开始冷眼在一旁看着。 女生费力地将石头挪到树下,直起腰,默默地站上去,把头伸进裙带系成的绳套……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尽管这是瞬间记忆不是现实,但要我睁大眼睛近在咫尺地观看一个人上吊自尽的全过程,我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尽管这女人已经死去多年了。 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对这种事情我很大程度上还是很好奇的,也许这是人之本能,正如旧社会时每逢法场砍人总是人山人海,大家争先恐后往里挤。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 这时,她正面无表情地俯瞰山下,好像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她木木地收回目光,双脚用力往后一蹬,顿时脚下的石头连同一只白色的鞋子顺着山崖滚落下去……一阵风吹来,眼睛不知被什么东西迷了一下,我伸手揉了揉,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象又变了——树还在那儿,石头也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唯独不见了那个上吊的女生。正待四处查看,突然铃声大作,一惊之下我慌忙掏出一道黄符封住别在腰间的“妖风铃”。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我面对空荡荡的旷野大声叫道。 突然一股凉风从背后吹来,我打了个寒战,刚一转身,浑身汗毛便直立起来:前方茂密的草丛中,慢慢地立起一个白影,还是跟刚才一样的白衣素裙,污痕累累,血迹斑斑……她站在大约五米开外的地方,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面庞,浑身上下白得可怕,好像全身血液被抽干了的样子。 “你是……”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 “这……那在下奉劝你一句,你已经死去多年,也害死过不少人,应当速去阴司报道,争取早日投胎,不可再执迷不悟了啊!” 女鬼突然仰头大笑起来,末了,瞪着血红色的眼睛说:“你坏了我的好事,还有脸来教训我,我且问你,你是道士吗?” “在下终南山第二十八代弟子矜风,师承七莲真人,如果前辈愿意,贫道这便可以为你超度。” “哈哈……小孩子不知所谓,当年龙吟风都不敢对我说此狂话,我且问你,论道业,你小子比他如何?” 什么?!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当年龙吟风前辈也没能降服她吗?当下心里就没底了,要知道,天眼神道龙吟风乃当今法术界之泰斗,跟家师鬼七莲、武当山的天南道人合称“道门三宗”,而他的年龄却比其他二位小了30岁还多,实属法术界千古之奇才。 我摇摇头,道:“我一小小的萤火虫怎敢同皓月争辉,自然是没得比,但是你这件事既然让本道士遇到了,身为法术界中人,我当然不可不管。” “好一个不可不管,那就让我开开眼,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说罢袖子一挥,一股强大的怨气立即扑面而至。速度太快已来不及闪避,我只好硬碰硬,拼尽全力一剑劈过去。 巨大的怨气与青光剑的剑气相撞,发出“波”的一声清脆的声音,我应声飞倒在地。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我连忙坐起来试着运了运气,奇怪的是浑身上下一点事都没有,仅仅屁股疼的有点过分。 “哈哈……就这点本事还敢大言不惭,法术界当真没人了吗?” 我顿时怒从心起,强撑着站起来,叫道:“刚才我没注意,有种你再来!” 女鬼却转过身子,慢慢地往草丛里飘去,不多会儿便隐身不见了,只丢下一串幽幽的笑声和一句话: “刚才只是试你一下,你别急,我不杀你,石湖底主人也会去找你的。” 第10章 家里也不安全了 又是石湖底主人!我一怔,石湖底主人到底是谁,石湖底又是什么东西?更重要的是:这女鬼又凭什么得知石湖底主人会来找我?这一切都是迷,迷,迷! 迄今为止,只有一点是确定的:就是我现在是彻底陷入这个事件了!除非真相大白,或我死掉,否则再也不可能跳出来了。我脚步蹒跚地朝下山,一路上心情复杂,怅然若失。 一进门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先是“妖风铃”大响,我忙掏出青针石盘一看,只见青色的磁针在盘里来回乱转,顿时大惊:怨气这么强,绝不是一般的小鬼,难道是女鬼觉得不解气,又跟到这来了吗?一抬头见我卧室门虚掩着,当下一个箭步冲进去。 “你们怎么了,都窝在这干嘛?” 三人横坐在床上,一人手持一样东西做掩护状。四毛拿的是我的‘辟邪草珠’,林子拿了一张黄符,数陈导最不像话,拿了一根细长的铁棍子,高高举起做出要劈下去的样子。我当下纳闷道:“你拿这个做什么?” “辟邪呀!刚刚有人在外面敲门和窗户,我们都吓坏了。” 我朝窗外瞅了瞅,说:“没关系,门上有符,十二个小时以内任何东西都进不来。” “那我也得防备防备啊!至少感觉上安全点。” 我忍住笑,说:“可是那东西不能防备。” “为什么?” “那是……收音机的天线。” 众人晕倒…… “别闹了,有正事告诉你们。”我清了清嗓子,遂将昨晚娟子来访一事及方才在山上的经历一一道出,三人听罢先是大骇,紧接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一言不发,好像在听故事。 最后还是四毛反应快,首先打破僵局,说:“这么说来,女鬼跟那什么“石湖底”主人不是一路的了?” “可能不是,我现在也不太清楚,但是,”我冷冷道:“我们这里的怨气又是谁身上的呢?”陈导和林子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动作夸张地齐齐跳到床上,紧紧抱在一起。四毛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表情也是骇然。 “你是说……这房子里原本就有脏东西?”陈导怯怯地问。 “有没有试一下就知道了。”说罢,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豆子往地上一撒,顿时“嗤——”地一声,一股白气自地上汩汩冒出。我顿时吓了一跳——刚刚只是说说而已,以为最多也就一两道煞气,哪知道会有这么多道,看来若不是我预先警觉,可能过不了多久大家就会有丧命的危险。 众人目瞪口呆。好半天,四毛皱了皱眉头,问:“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外面的东西进不来吗?” “这是怨气,从墙壁渗进来,不大能伤人的。” 可是怨气会是谁的呢?女笔?石湖底主人?还是笔仙召来的恶鬼?又或者这三者根本就是一个人或是一路的?我琢磨不透,也没有时间给我琢磨了。因为怨气能大到渗透墙壁的,必定不是一般的鬼魂,等到里面的怨气大到足够抵消灵符的效力时,它定会破门而入,到时可就危险了。于是我当机立断,对三人说: “你们现在赶紧出去,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晚上就去酒吧或迪厅呆一夜,我不打电话叫你们千万别回来!有意见吗?” “当然有意见!”陈导首先说:“你现在让我们出去不等于是送死吗?外面那么多鬼等着呢。” “就是,小青你考虑清楚啊,我们就算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一点,不能轻于鸿毛——”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狠狠瞪林子一眼,道:“你们听我说,现在它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们,也就是说,你们是完全无辜的,留在这不仅危险,还会是我的累赘,这下听明白了吧?” “这件事是我挑起的,要走也是你们几个走,我留下!”关键时候,陈导还是很有一点江湖义气的。 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我留下来,尽管未必能打得赢,但一时半会它也不能把我咋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不说了,时间紧迫。你们跟在我后面,不要说话,一切听从我的吩咐。” “可是——” “你们真罗嗦!我死不掉。快点跟上,快!” 三人犹豫了一下,终于不再坚持,默默地站到我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