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引子 倔强的我最终还是败在了牙医的白衣裙下。 在奶奶极力的劝说下，在牙疼无休止的折磨下，我决定暂时放弃倔强，放弃所谓的男人尊严，随从奶奶去医院看牙。不过我并没有去人民医院，虽然这个医院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医院，而且还可以报销部分药费，只因阿姨在那里工作。听爸爸说过，阿姨是人民医院的牙科医生，而且医术一流，不过我不想看到她，更不想去找她，她是爸爸新的女人，一个代替妈妈角色的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讨厌后妈。对于后妈，我最初的记忆是妈妈讲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童话故事，里面有一个非常歹毒的后妈，因为嫉妒白雪公主的美貌，她不仅把白雪公主逼迫到森林，而且给她下了一个很恶毒的咒语，不过作为童话故事，歹毒的后妈最终得到了惩罚，而善良的白雪公主也找到了自己的真爱王子，可是我仍然能想象出可怜的白雪公主独自在森林逃命的悲惨，回忆到那歹毒的后妈拿鲜红的苹果引诱善良的白雪公主。关于后妈，那是我最初的印象，不过现在，我知道即使后妈再坏，也不会像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中的新王后一样具有巫术，可以下咒语。但对于后妈，我仍然讨厌。在我的眼中正是因为后妈，我的亲妈才会离开我，我的爸爸才会开始新生活，而我一直引以自豪的家也成了新家。我讨厌这一切的变化。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我总是喜欢在自己的习惯中成长，在自己熟悉的世界中生活，而变化后的新生活常常带给我极大的困惑，更何况她已然夺走了我最依赖的妈妈。 牙疼还是无休止的折磨我，尽管我不停的吃着止疼药。那种钻心的疼痛仍不停的在我心头蕴藉，随时随地准备爆发，幸亏我还有一颗倔强的心，要不我那昂起的头或许早已屈服。大滴的汗珠顺着奶奶那张苍老的手滑下，我分明感觉到了奶奶手上的担心和疼痛，可我真的无能为力，只好让这种疼痛尽量在我这里做个终结，不过奶奶还是毫不吝啬的把她的爱传输给我。我很庆幸，我有一个好奶奶，一个一直陪着我的好奶奶。牙疼折磨着我的身体，同时也折磨着她那颗沧桑的心，我是她唯一的孙子，也是她全部爱的依托。奶奶不止一次的乞求菩萨，让那牙疼的病痛转移到她的身上，我都不会忍心这么做，善良的菩萨又怎么会忍心去伤害这个无辜的老人呢？看到奶奶因为担心而日渐消瘦的身体，看到奶奶因为操劳而日益疲倦的眼神，我很伤心，更加自责。 “奶奶，没什么，我坚持一下就好了。你还是先去休息休息吧。” 我安慰着奶奶，劝她暂时远离我，我不想她担心，更不想让她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模样，不过奶奶并没有离开我，而是继续守在我身边，只是更加心疼的抚摩着我，安慰着我。我知道奶奶很想我去医院赶紧接受正规的治疗，可是我并不想去那个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地方，白色，消毒水几乎能让我瞬间崩溃，我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倔强，任凭大颗的汗珠继续不停的滑下。 阿姨和爸爸结婚不久，我就带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奶奶家。尽管这对于新结婚的爸爸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可对于，这可是一个绝妙的选择。记得小时候，妈妈和爸爸都忙于自己的工作，只是偶尔才会到奶奶家看我，对年幼的我来说，奶奶比爸爸和妈妈都重要，等我长大以后，为了更好的教育我，妈妈才辞职专心在家照顾我。我和奶奶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当我从奶奶家搬出去以后，也确实有一段时间很不适应，而且爸爸也想让奶奶和我们一起住，不过奶奶却没有选择离开。她告诉我，她根本离不开那个老房子，因为只有生活在这里，才能感觉到爷爷还在自己生活中。奶奶和我一样，都喜欢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习惯着自己的习惯。 我很佩服奶奶，尽管爷爷已经去世很多年，可是仍然生活在与爷爷的记忆中。我以前劝说过奶奶不要生活在过去中，现在都已经流行黄昏恋，并督促爸爸给奶奶找个老伴。虽然爸爸同意了，可是却遭到了奶奶强烈的反对。关于后来，我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没再让爸爸给奶奶找老伴。可是对于奶奶我仍然很担心，看着她日渐衰老的身体，我早就想搬过来和奶奶一起生活，可是自从我搬出去，回到妈妈身边，奶奶再也不同意我搬回去和她一起生活，以前我还不理解，等我长大以后才明白，我毕竟也是属于妈妈的，不单单属于奶奶一个人。而奶奶自从我搬出去以后，则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给了爷爷，我不知道爷爷和奶奶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我只看到奶奶每天都会帮爷爷擦拭遗像，然后和爷爷絮叨很长的时间。或许我们每个人都该这样，有属于自己的信仰，而我奶奶信仰或许就是继续守护着和爷爷的过去。 对于我的到来，奶奶很是高兴，可当她听说我是所谓的离家出走，准备在这里长住，奶奶有些生气，不过她对我的爱最终还是战胜了生气，我还是留在了奶奶家。那天奶奶给我做了很多喜欢吃的菜，忙的不亦乐乎，而我也终于暂时摆脱了阴霾，陪奶奶开心的吃饭。有时候感觉生活就是一个圆圈，而我们总是在起点和终点间来回的徘徊张望。奶奶还是保留着她一贯的习惯，把桌子的正中央空出来，给爷爷摆上了一副碗筷还有小酒盅。爸爸的再婚让我对成年人的婚姻产生了怀疑，于是我继续着很久以前的劝说，让奶奶找个老伴，这样就可以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照顾她，可是奶奶还是一如既往的反对。 奶奶重新把我以前的小房间收拾出来，帮我整理床铺。奶奶确实老了，手脚已经不再那么灵活，可还是那样，不准我参与这些，我只好在客厅安静的等待。爷爷的遗像还摆在客厅的正中央，上面插着新的蜡烛和香，它们缓缓的燃烧着，给爷爷照亮了世界，驱散着黑暗，我听说蜡烛的光是神赐的礼物，可以赶跑妖魔鬼怪。对于爷爷，奶奶还是如此的用心，这样的担心。我正准备给爷爷供一支香，奶奶已经收拾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老头子，你孙子给你上香了。” 对于爷爷我没有什么明确的记忆，只是从奶奶的嘴里听说了许多关于爷爷的过去。在奶奶的嘴里，爷爷简直无所不能，是奶奶心里最完美的男人。有时候我在想，在那古老的时代，怎么还会有爷爷和奶奶这样的感情？或许这才是相濡以沫的伟大爱情。 爷爷去世已经很多年了，可是每年奶奶都会召集爸爸和妈妈，还有我一起给爷爷过生日，因为在奶奶概念中，爷爷并没有离开我们，而是一直在我们的生命中生活。小时候，我真的有些不习惯，可是长大了，我逐渐明白了奶奶的一番苦心，或许奶奶害怕我们忘记了爷爷。我给爷爷上好香，奶奶就劝我赶紧去休息休息。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看到奶奶那苍老的脸上流下了浑浊的泪水，或许奶奶又在想念爷爷了。 奶奶已经把我的小房间收拾干净了，而且换上了新的床单，逃亡已然让我相当狼狈，我赶紧蹦上我的小床，那个曾经可以让我在上面打滚的小床现在刚好盛下我，多少年？我都再怀念这个小床，我不记得了，我现在只是感觉这床带给我更多的感动和怀念。猛然记起了妈妈，那个曾经在这个床前讲故事的她，现在你在哪里呢？我不知道。可我真的很想念你。 奶奶拿了一些水果让我吃，不过我却不敢吃，尽管奶奶的盛情我实在难却。牙疼让我告别了许多，不仅包括我喜欢吃的水果，还有酒。不知道是谁说的，抽烟可以治疗牙疼，于是现在的我除了抽烟，实在不敢奢求别的爱好。我的一些朋友给我送了一些烟，希望这些烟草能帮助我早点摆脱牙疼的折磨，重新回到他们的怀抱，不过我信以为真的救星却并不争气，牙疼还是在持续着它的折磨，而且就因为我每当牙疼的时候都会猛烈的吸烟，现在的我，牙疼还没痊愈，烟瘾反而更大，有时候，一天一包烟还不够。我也只好和自己妥协，尽量少抽烟，尽量把牙疼的痛苦在心底压抑。 小A突然给我打来电话，邀我出去喝酒，庆祝我成功的从家里逃亡，可我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庆祝这场逃亡，更何况牙疼的梦魇还始终在我的生活中挥之不去，我拒绝了小A的邀请，继续在床上发呆。小A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在我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伙伴，因为我们有太多的类似。我刚挂电话不久，门铃就响了。 “你别奶奶家挺尸装深沉了，赶紧出来透透气。” 原来是小A照找上门了，这个家伙，总觉得我一个人的时候会比较孤单。我和小A最大的不同或许就是这些，如果他有什么不开心，他就立刻选择合适的方式发泄出来，而我正好相反，我总是喜欢压抑，直到这些不开心在的我心头发霉，腐烂，最终消逝。小A告诉我这样对自己身体不好，可这都是习惯，那能轻易改变。 开门把小A迎进来，他先和奶奶打了一个招呼，就想把我直接往门外拉。这个家伙，就是这么急性子，可是我决定的事情，他怎能改变，我就是不出去。我们在门口挣扎了一番，最终小A还是妥协了。 “好了，你不出去就算了，还想请你吃饭庆祝一下呢？看来是给你机会，你不懂得把握，下次可没有机会请你吃饭了。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吧。” 我们一起回到了我的小房间，房间里还保留着我儿时玩过的小玩具，小A摆弄着这些过去的记忆，意味深长的说。 我继续躺在床上挺尸，搜索着无数的可能，可是每当一个计划雏形渐渐现形的时候，总是被一些可能所打乱，我只好停止计划，继续面对天花板发呆。 “你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等着圣诞老人出现呢？” “去死，我现在也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先把自己牙疼治好再说吧。” “牙疼？竟然成为你的人生理想了，真没出息。不过既然你说出来了，那就先赶紧去治牙齿，牙齿可是咱们的门户，马虎不得。” “什么人生理想？是啊，我还年轻，我有选择人生理想的权利。” “对啊，人总该选择一种生活，并有勇气坚持下去，你说呢？” “你看小A就是比你大，考虑的比你强，你还是要和人家好好学学。”奶奶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手里端着刚刚削好的水果。 “奶奶，您别忙活了，我也就是比他早经历点事情啊，其实没什么，他自己都知道，只是暂时转不过来而已，给他点时间，他自己能考虑清楚的。” 小A回家了，桌子上还剩着我们刚刚吃剩的水果，还有他刚才留给我的话，“人总该选择一种生活，并有勇气坚持下去”，可是我呢？我究竟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呢？每天被牙疼折磨的只剩下睡觉，只剩下痛苦，而把其他的一切统统的舍弃了，我这样的倔强值得吗？牙疼再次光临我，带着它一如既往的疼痛，而倔强却早已被我自己打败，我想我真的应该选择去医院，尽管医生的白大褂曾经在我儿时留下了深刻的疼痛，尽管我一如既往的讨厌那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讨厌周围只有单调的白色，可我却仍是无从选择。我决定还是跟随奶奶去医院。 “那好，我都帮你打听好医院了,还让别人提前挂了一个专家号？” “什么？已经挂好号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呢？” “我想不管你去不去，我先提前帮你挂上号，反正咱们院里有人在医院里工作，挂号很方便，而且是这个周末的专家号。” “那个医院？” “反正不是人民医院，你就放心吧，你这个样子，我还担心，” 奶奶还是一如既往的了解我，奶奶还是这般为我着想，这让我很感动，我猛的抱起奶奶痛快的哭泣。自从妈妈离开我，我一直把自己的情感压抑，压抑，彻底的压抑，而今天我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苦涩的泪水，幸福的泪水顺着我的脸庞痛快的流淌，伴着我颤动的身体。奶奶还是和我小时候一样，什么也不说，只是把她最温暖的怀抱给予我，或许我真的累了，到最终我竟然躺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奶奶仍然很慈祥的望着我，而我却愧疚不已，赶紧帮奶奶按摩下早已酸痛的胳膊，看到我慌乱不已的神态，奶奶竟然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她的微笑。 “奶奶，你怎么不早叫醒我？你的胳膊是不是酸了？” “没什么，你睡好了吗？要不吃完饭赶紧回房间接着睡觉。” “我不饿，奶奶。你的胳膊。” 奶奶挣拖开我的手，准备站起来，可是因为长时间保持相同的动作，不仅是胳膊，腿也酸麻了，奶奶不禁打了趔趄，我赶紧扶住奶奶。 “奶奶，你别忙了，我还不饿，我们等会再吃饭吧。” “你不饿，奶奶饿了，好了，我现在就去做饭，你要是听话，一会过来就帮我打个下手。” 周末的早晨，一切都是懒洋洋的，就连我的牙齿也反常的不再疼痛，这让我相当兴奋。不过奶奶却为了陪我去看病，早早起床准备好了早饭。从牙疼开始，我很少吃早饭，因为牙疼总是让我很晚才能入眠，起床后基本都是中午，即使偶尔的几次早晨起床，也是因为牙齿的疼痛把我搅乱，我根本没心情吃早饭，不过今天，我却很享受的吃了一顿久违的早饭。 奶奶带我去的医院规模并不大，从外观看甚至有些破旧，但这么破旧的医院竟然还有专门的牙科专家门诊，我确实感到惊讶。真感激奶奶为了我费的这番心思，或许我每天经历病痛的折磨同样深深灼伤了奶奶的神经，要不她不会这么费心找到这样的医院，找到这样的专家门诊。奶奶还在一边不时的介绍着这个医院的背景。 “虽然看起来很破旧，不过它以前是军建医院，所以里面的医生并不比人民医院的差，而且这里的专家门诊都是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的专家，他们半个月才来一次，你能排上号真得感谢咱们院里的张阿姨，如果她不在这里工作，恐怕我们真的没机会看专家，人家还说很多外地的病人都到这里看病呢？” “恩，奶奶，我一定好好的听医生的话，赶紧把牙齿弄好。” “我也是看着你牙疼心疼啊，好了，咱们快点进去排队，要不耽误了。” 进入医院，我才发现，眼见的不一定为实，因为在这个医院的走廊里排满了人，而且果真有一些操着外地口音的人在排队。可怜的他们同样都接受着病痛的折磨，当然除了病痛，还有那类似无底洞的治疗费用单。我心里暗暗的庆幸，幸好我得的只是牙疼这样的小病，要不就算我再疼，也不敢和医院打交道。现在我们最怕的无非就是三件事，孩子教育，买房，再就是住院，虽然现在的医疗改革已经实行了多年，可是越是改革，医疗单子上的项目越多，我们的钱包也越少，真是不知道这个改革是革的是百姓，还是革医院。 “主任，您就行行好吧，我们正在借钱，马上就能欠的医疗费补齐。” “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可我们医院有自己的规定，而且你们这段时间的医疗费还欠这么多，要不是我们院长帮你求情，按照规定，你们是必须还清才能出院的。” “我们正在筹钱，马上，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们不会欠医院一分钱，丫头，你还不跪下，赶快和叔叔求情。” “你别这样，就是你们都跪下，我也没办法。” 不过那个人还是和她的孩子都跪下了，一边的妻子身体看起来很微弱，只是微微睁开了眼就接着闭上了，我不知道她是因为不想看到丈夫和孩子为了她而放弃尊严，还是仅仅是已经没有了睁眼的力气。不过我更希望是后者。周围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开始议论纷纷，可是那个所谓的医院董事却全然不顾，继续吩咐身边的保安赶紧把他们驱赶出去。 下跪最终没有打动那个董事，病人家属还是被保安“请”出了医院，尽管舆论有如此大的力量。我不忍心再看被驱赶的他们，只好把头转过来，静静的等待着排队。不过身边的那些病人家属也并不轻松，看着他们那长长的化验单和药费单，望着他们一个个紧绷的表情，我也深深体会到了他们的辛酸。我想这长长的单子已然不单单是简单数字的累加，而是一个个压力的累积，对于这些最直接，最赤裸裸的剥削，我们却只能接受和服从。现在的我们生活的果真有些可怜。 “35号。” “好了，终于轮到我们了。” 奶奶赶紧拉着我走进专家门诊室，“李光财，牙科，主任医师，政府特殊津贴”还有一张一寸的照片，这是我对面前这个医生最直接的了解，也是唯一的了解。奶奶小心的和医生描述着我的症状，不过那个接受着政府津贴的医生却显的很不耐烦，只是偶尔的点下头，只是很机械的给我做着最常规的检查，只是不时的在药单上写下一些我根本看不懂的文字。我想此时的他或许更关注的是这些数字的累加，与我，对奶奶他没有丝毫的关心。到最终，那张空空的药单上被他写的满满的，可能看到奶奶一直很尊重他，他也有些感动，他终于开口了，可却是最冷漠的就诊意见。 “如果种牙，每棵2000，如果只是拔牙，每棵150，但是要等到你不再牙疼的时候才能实施拔牙。现在你拿着这个单子先缴费拿药，先消炎。” 正当我和奶奶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医生突然礼貌性的蹦出了所有医生都会说的官方语言，关于指导我的生活习惯。 “一看你抽烟就很多，现在牙龈发炎，这段时间你尽量少抽烟，最好不要抽烟，更不要去喝酒，吃辛辣的食物。自己饮食方面一定要学会调解，毕竟什么疾病都是和人们的日常调理有关。好了，下一位。” 奶奶一再的对医生说着谢谢，我却对他丝毫没有好感，我有些生硬的拉着奶奶离开了医院，离开了那个充斥着消毒水和白色压抑的地方，手里拿着刚刚开好的药品。奶奶年纪确实大了，苍老的她根本跟不上我的脚步，我只好一再的放慢速度。 “奶奶，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回家以后再休息，你看都快中午了，刚才那个小女孩说，这个药每天吃三次，而且要饭前，我们赶紧回家，你先把药给吃了。” “这个不急，耽误不了，你坐这休息休息，我去给你买点水。” “买什么水？我们一会就到家了，到家再喝吧。” “那我扶着你走。” “你扶我？哎，我的乖孙子，等奶奶以后真走不到了，你再扶我。好了，你在前面走，我自己在后面慢慢走回家，你回家先把药吃了。” 我放慢速度，小心的在奶奶身边跟随。奶奶是个倔强的人，从不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即使在自己的孙子面前。以前听爸爸说过，爷爷去世以后，奶奶一直独立支撑着这个家，承受着生活给予她的失望和悲观，奶奶是一个很坚韧的人，总是强忍着生活给她的一切，微笑着将生活继续。我想我是对不起奶奶的，在她安享晚年的时候，还来破坏她安静的生活，想到这些，我心里有些微微的酸楚，可是我现在真的一无所有，除了面前还有心关心我的奶奶。我更加怨恨那个破坏我家庭的阿姨，因为正是她，才让现在的我这么的无路可走。奶奶或许也知道自己走的很慢，她的小步子频率很快，我只好故意的再次放慢速度，让奶奶等我。 “奶奶，你走慢点，我快跟不上了。” 奶奶太倔强好强，即使在我眼前，我的方法果真有用，她渐渐也放慢了频率。看着奶奶额头上滑动的大颗的汗珠，我真的有些心疼，急忙帮奶奶擦拭掉那些汗珠。 生活最伟大的哲学就是让我们懂得继续，即使你很讨厌这些一成不变的生活，可是第二天醒来，你还是会为朝九晚五的工作烦恼，继续为家庭琐事闹心，继续继续着你不希望的继续，而我现在也将继续我的生活，每天靠止疼药消炎药过日子，虽然那些白色的药片几乎让我感到生活的绝望，可我无从选择。烟草，寂寞的烟草，我只有依赖它，打发着无聊的时间，麻木着我还年轻的心。不过我的灵魂却不时的出壳，选择他向往的生活，所以我还总是躺在床上发呆。发呆时的我，总是能把大脑积存的东西慢慢的阅览，然后试图保存，复制，或者删除。有时奶奶看到我如此模样，十分担心，因为我的眼睛空洞而且无神，奶奶说我的样子特别像我爷爷死去时的模样。我也不知如何回答，不过我想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这样让奶奶的心稍微有些寄托。于是我变本加厉的继续着这样的生活，白天对着天花板发呆，而晚上我又对着那黑色的寂寞发呆。 我分明看到了一颗流星在我的眼前滑过，而灵魂也把我带回了以前的日子。 第1章 家庭加减法 我是一个混血儿，虽然我的父母并不是来自不同的国家，虽然他们都是华夏子孙，但我却一直这么认为，因为他们属于不同的种族，一个叫做农村，一个叫做城市。我不明白，为什么分属于不同种族的他们竟走到了一起，也不懂得他们怎么产生了所谓的爱情，甚至结婚，我只知道我是他们婚姻的结晶。我眼中的他们一直相敬如宾，彼此客气，这在当时的我来说，以为这就是家庭和睦的表现，所以对于这个家我一直引以自豪，充满期盼。 小时候，我一直生活在奶奶家，对于爸爸妈妈的概念是，经常来给我送好东西的人，等我长大以后，妈妈就把我接回家，辞职在家专心的教育我，照顾我和爸爸。妈妈刚开始并不适应从工作到家庭妇女的转变，每天都还是到点起床，有时候竟然慌乱的出门准备去上班，可是慢慢的，妈妈就把全部的心思都转移到了我和爸爸身上。 妈妈没有多少文化，可是每天都监督我学习，因为在妈妈的理解中，每天只要有足够的学习时间，我的成绩就绝不会太差，可是相反的是，尽管我每天都在她面前学习很长的时间，但我的心思却并不全在书本上，我只是一个孩子，好玩是我的天性。于是我经常偷偷出去找周围的小朋友玩耍，可是每次我满脸尘土赶回家的时候，妈妈从未发火，只是帮我把脏衣服换洗干净，但每次发成绩的时候却让我很难熬，因为我的成绩很不理想。 我还记得那次期末考试，我考的很差，我偷溜溜得跑回家，藏进小房间里不敢出来，等到吃饭的时候，妈妈叫我，我也不敢出门，或许妈妈知道今天发成绩，于是关心起我的成绩，为了不让妈妈失望，我只好撒谎说，我考了九十多。 父母交谈的话题无非就是自己的孩子，第二天，妈妈出去聊天的时候，向邻居炫耀我的成绩，可是其中的一个邻居却揭破了我的谎言，告诉妈妈，我这次考试考的很差，我应该能想象到当时的妈妈有多尴尬。 看到妈妈气冲冲的回家，我隐隐感觉到我的不幸，我赶紧藏进小房间，任凭妈妈在外面猛烈的敲门。我小心的藏在房间里，不敢出声，也不肯应声。最终妈妈还是打开了门，并发现了藏在角落中的我，她一把就把我拽了起来。 “你说，你为什么对我撒谎？！” “我，” “你听着，你学习成绩可以很差，但你却不能从小学会说谎。今天我要你记得，考不好，没关系，如果你再对我撒谎，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脸上还是留下了一道红红的血印，我不敢哭泣，只是偷偷的观察着妈妈。今天的妈妈完全和以前不一样，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睛我甚至被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原来一向温柔的妈妈也会这样发脾气。不过妈妈的火气并没有持续多久，她慌忙拿来了冰块帮我敷上，并一直为自己的脾气向我道歉，对于我，妈妈或许期望太多。我终于放声大哭，妈妈看到我哭泣，也跟着哭泣。 “孩子，妈妈并不是因为你考的差才打你，以后你要记得，人可以暂时的失败，却不能学会用撒谎去掩盖自己的失败。” 从此以后，我开始好好学习，认真听课，也就没有为了成绩而撒谎的可能。而妈妈对我，对爸爸也更加用心，那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妈妈更专心的陪我学习，并偷偷的向别人请教问题，帮我提高成绩，而每天爸爸快下班的时候，妈妈都早已为他准备好了洗脸水和一桌可口的饭菜。那个时候的爸爸，也全心投入到家里，有一次，妈妈生病的时候，爸爸整夜的在病床边守侯，我甚至分不清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病人，因为负责陪护的爸爸也虚弱不堪，脸色苍白。那段时间，爸爸妈妈因为我突然的加入一直很充实的生活，尽管平淡却时时充溢着温馨。 可是这段美好却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我渐渐融入家庭，父母在我面前坚持的那种和谐美好也渐渐崩溃，他们早已压抑的矛盾也渐渐的开始酝酿，准备爆发，我分明看到爸爸的话语越来越少，而妈妈对爸爸的抱怨也越来越多。我现在才想起，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着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就是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而这一点，足以让他们的婚姻产生裂痕，甚至完全破裂。不过那时的我却没有想到这些，只是感觉爸爸是因为工作太忙了，没时间和妈妈分享自己的心事和生活。 “你爸爸小时候，邻居的小孩都欺负他，骂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不过你爸爸从没像其他的小孩一样到家长那边告状，而是一直自己偷偷的锻炼，那个时候我还纳闷，你爸爸整天拿着一个沙袋，你知道，你爸爸就拿了一个很普通的袋子装上沙子，每天都在那打呀，练呀，手都磨红了，我就劝他，不要练了，可是你爸爸就是不听话，直到最后，我才知道，你爸爸是为了找欺负他的小孩报仇。你知道吗？那天好几个孩子的家长在咱家闹了半天，把我吓坏了，我以为什么事呢？原来你爸爸一下子把几个孩子都给打败了。哎，你爸爸和你爷爷太像了，都爱强，而且还是倔脾气。” 这是小时候的爸爸，不过现在爸爸却并不得志，尽管他一直很努力的工作，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生活态度，可是现在的生活变化太快，他固执且坚守原则，他正直且脾气倔强，这让他在单位很不顺心，不过妈妈却并不赞同他这样的生活方式，于是经常的唠叨，而且让妈妈专门为了我而放弃自己的工作，也让妈妈很委屈，尽管妈妈还是整天照顾着爸爸，但现在的她对于爸爸也充满了不满，幸好爸爸很会压抑自己的情绪，一直没有和妈妈吵闹起来，但是我知道这种压抑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不过妈妈却并不了解这些，她继续将唠叨和繁琐占据生活的主流。 有时候，我也感觉这个家太安静了，犹如一滩死水般寂寞。不过年少的我哪能考虑到这安静下面的骚动，那时的我只会相信，爸爸和妈妈会永远在一起守护我，和我一样在乎这个家，直到现实击碎我这个小小的梦想，我仍抱住这个念头不放，不过我这小小的梦想最终还是无法阻挡这一切的改变。 爸爸妈妈还是吵架了，而且当着我的面，这在以前是不会出现的。在我的记忆中，尽管爸爸和妈妈并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是他们却一直各忙各事，一直和平相处，这次吵架的原因我并不知道，只是感觉出爸爸和妈妈都很生气，因为爸爸很少红脸，而那次脸庞因为过分的生气而变的有些扭曲，可我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关于爸爸能和妈妈吵架的事实。 我努力的讲着学校里面有趣的事，想趁机逗爸爸和妈妈开心，不过爸爸和妈妈却并不领情，两个人仍然激烈的对峙着，双方不再说话，到最后，爸爸选择了离开，而妈妈也扔下了一句狠话。 “你出了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 爸爸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客厅的灯也亮了一晚上。微弱的灯光下，妈妈微微颤抖的身体画出了一个大大的阴影，我不敢出门上厕所，担心打扰了妈妈，只能偷偷的在门口一次次的张望。最终我也失眠了，躺在床上，我努力的搜索着我所能做的一切事情。 我突然记起了杂志上的一个小故事，那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孩子，他也为了挽救将要破碎的家，挽留爸爸的离开，于是他试着给爸爸妈妈做饭吃。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找到了目标，我开始计划怎么准备明天的晚饭。 我让小A帮我请了假，然后劝说妈妈去了奶奶家。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了自己，我突然感觉整个房间竟如此的空荡，想起妈妈每天都独自在这个房间里，确实能理解妈妈唠叨的原因，不过现在的我并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我翻找出妈妈买的菜谱，开始按照菜谱上的步骤一步步的准备。 盐？味精？怎么都是白色的，到底哪个是盐呢？哎，只好自己尝尝看。 油怎么交熟了？我不知道，只好看到它冒黑烟的时候赶紧把菜扔进锅里。 忘了，应该先炒肉的，我怎么弄乱了顺序，怎么办？只好重新把菜从锅里收出来，再次把油倒上，先放上肉。 肉熟了没？菜怎么还是这个颜色？郁闷，这算熟吗？可是我已经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了。还是收出来吧。 终于把所有的菜摆到了桌上，我赶紧给妈妈和爸爸电话，让他们赶紧回家吃饭。 爸爸首先回到了家，当他看到桌子上那一盘盘的菜大为吃惊，我赶紧上前和他解释，这是我刚学会的，所以炒的有些难看。没想到，爸爸一听说我自己在家炒菜，立刻涨红了脸，等到妈妈回家后，立刻上前和妈妈争吵起来。 “你怎么这样，留下孩子自己在家做饭，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办？你去那了？” “什么？他自己做饭？我怎么知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一晚上都跑那去了，一晚上都不回家，你这个家还过不过？” “这个家？我过什么。我整天在外面为这个家操累，你什么时候关心过？现在你问我过不过？我还想问你这个家你还过不过，今天你竟然留下孩子自己在家做饭，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你说怎么办？” 短路？我一直认为这仅仅是个电学现象，可是现在的我竟突然有这种感觉，或许现实和我想像的差距太大，一时接受不了。我自认为这顿和谐美好的团圆饭能成为爸爸妈妈和解的调味剂，而现在竟然成了爸爸妈妈吵架的导火索，我真的想不明白，看着爸爸妈妈在客厅相互的争吵，互不相让，对我竟没有丝毫的影响，我的大脑一片的空白，根本没有上前劝架的冲动，难道对于这个家，我已经失去了耐心，可我真的离不开他们，离不开这个家？现在的我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我还是瞬间得到了勇气，猛然跪在了爸爸妈妈的身边。 “求求你们别吵了，能不能先把这顿饭吃完？” 爸爸妈妈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我，不知所措，我也赶紧站起来拉着妈妈和爸爸入座。 “这是我刚刚看着妈妈的菜谱学的，你们先尝尝看。下次接着给你们做。” 第一次下厨的我并不知道什么火候，更不懂得调作料，我偷偷的吃了一口，与妈妈比起来，很难吃，可是爸爸和妈妈却一直没有停嘴，一次次把桌子上的菜送进嘴里。我还记得那是第一次看见爸爸流下了泪水，还有妈妈，不过对于爸爸和妈妈之间的关系我想说的是，并没有多大的调解，因为吃完饭，爸爸还是借口加班出去了，又是一夜未归。 从此以后，尽管我曾试图再给爸爸妈妈做饭，可是妈妈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再也没有给我机会，而爸爸也是丝毫没有给妈妈机会，他继续在外面居住，只是偶尔回家拿换洗的衣服。看到爸爸妈妈愈来愈少的交流，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一切都会被时间所淡忘，一切都能让时间所抹杀，这当然也包括感情。爸爸妈妈冷战的生活还在无限期的继续，而那种不好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虽然妈妈每天都还在等爸爸回家，可是爸爸却始终没有回家，我知道，对于这个家，与我已经无能为力。 半个多月后，爸爸突然回家了，而且他并没有拿完衣服就离开，而是和妈妈进入了卧室。对于爸爸的突然回归，让我再次看到了希望，我安静的等待着妈妈跑到我的房间向我报告好消息，可是直到我睡着，妈妈还是没有来找我。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家里很安静，爸爸应该很早就去上班了，而妈妈也不在，让我有些怀疑。 我悄悄的跑到爸爸妈妈的卧室，面对眼前的一切，我彻底崩溃了。爸爸妈妈的卧室是从未有过的凌乱，爸妈的衣服洒落了一地，而在那一大堆衣服的中间，赫然摆放着一个破碎的结婚照，那是年轻的爸爸和妈妈的结婚照片。那个时候妈妈还梳着一对很长的麻花辫子，爸爸则穿着一身工装，两个人幸福的依偎在一起，可是现在却被摔在了地上，现在的我已经想象出昨晚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这是我一直最害怕的结果。 我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他们回来，现在的我只期望着一个希望，希望我眼见的不一定为实，可是有这个可能吗？我不知道。妈妈终于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新的行李箱，我赶紧迎上去。 “妈，你怎么买了一个新箱子？” “没什么，我只是想收拾下东西。” 这时候，爸爸也跟着回来了，他手里拿的是我喜欢的大白兔，可是此时的我并不兴奋，因为我更在乎的是妈妈那双红肿的眼睛。 “爸爸，妈妈怎么哭了？” 爸爸没有回答我，直接坐到了沙发上，点起了一支烟。那天家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妈妈默默的在卧室收拾衣服，而爸爸则在客厅里安静的抽烟，只有我来回的奔跑，可我却也是无话可说。这一切好像都是必然，既然是必然，我也就失去了“讨价还价”的勇气。压抑，沉闷的空气让我简直无法呼吸，我更加疯狂的来回奔跑，期盼着希望能变成现实。爸爸还是一味的抽烟，任由我如空气般飘来飘去，可我并不是空气，我是这个家的一员，对于他们的决定，我也有自己表达的权利。 “爸，我求你让妈妈留下吧？！” 爸爸还是没有回答我，只是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看到爸爸那紧锁的双眉，我只好放弃了哀求，然后转回到卧室，哀求妈妈，可是妈妈却同样用沉默应付着我的一切哀求。一切都已成了定局，而我，果真这么无力。 我跑回自己的房间，任凭绝望碾过我的身体，很疼，可我却没有叫出一声，而那泪水，苦涩的泪水却瞬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睁不开，任由昔日的美好一次次的撕裂我的神经，对于我，除了泪水，毫无其他。 妈妈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带着她新买的行李箱，还有那张破损的结婚照。妈妈没有和我告别，而我也只能偷偷记录妈妈最后的背影，忍住哭泣，擦亮眼睛。或许此时的她也在期待爸爸最后的留恋，可是爸爸却始终坐在沙发上不肯起身。妈妈最后的那个眼神我始终无法忘怀，那是一种依恋，一种不舍，更是一种绝望，因为这次的离婚是对妈妈前半生所有感情及生活的否定，可我那天却始终没有勇气站出去留下妈妈。我一直把这个绝望的眼神归咎于自己，我知道，正是我，才让妈妈凭添了更多的留恋，也因为我，妈妈才忍受了更多的委屈，而妈妈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我却没有站出来挽留。 对我而言，那盒大白兔奶糖是妈妈留给我的最后生日礼物，因为我不知道，走出家门的她是否还会记得我的生日，我很珍惜这盒奶糖，一直把它放在我枕头前。其实这个礼物本来是我成人礼的礼物，可是生活就是这样的残酷，在我人生当中最重要的成人礼到来之前，他们放弃了坚持，放弃了婚姻，也放弃了我，而刚刚持续几年的完整家庭也完成了一个最残忍的减法运算，有些无奈，但又奈如何？ “你告诉我，成人礼想要什么礼物？妈妈和爸爸买给你。” “妈，我想要，我想要一盒大白兔奶糖。” “奶糖，你还是孩子吗？男孩子还吃什么糖，换一个。” “不，妈妈，我就要一盒奶糖，而且是要大大的一盒。” “那好吧。你这个家伙，是不是还有什么小阴谋啊？” “没有，不过有一个小秘密，等我成人礼那天，我告诉你。” “好，妈妈用一盒奶糖换我孩子一个小秘密，很值。” 妈妈离开了我，带走了我的小秘密，可是妈妈你知道吗？我的小秘密就是希望你能和爸爸一直在一起，守护着我，爱着我，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做你们眼中的小孩，可是妈妈你不会知道了，爸爸我也不会告诉他，这个秘密真正成了我的秘密，因为你们用一张离婚协议终结了我所有的希望。对着那盒奶糖，我默默的发呆。 对不起，我越来越讨厌这三个字，甚至有些怨恨。妈妈离开以后，爸爸一直这样对我说，希望我能理解他们的苦衷，希望我能快点长大，希望我像一个男子汉一样独立的生活，可他们却没有想一下，他们的离婚打破了我所有的希望，而这简单的三个字怎能弥补他们带给我的伤害。 剧烈的牙疼再次打乱了我的记忆。我赶紧找出止疼药疼，可是止疼药却根本不起作用，我强忍着牙齿带给我的痛感，任凭泪水从眼眶溢出。不过剧烈的牙痛还是超出了我承受的极限，我禁不住叫喊起来，虽然我知道这将使奶奶更加为我担心。 意志总是在不合时机的时候瞬间崩溃。而现在就是如此。 第2章 爸妈的故事 奶奶本来就被失眠所困扰，我一直答应帮她买一个睡眠枕头，可粗心的我却一直无法兑现诺言。在我搬进来住以后，奶奶的失眠症状也日益严重，只要我这边稍微有些声响，奶奶便立即出现在我面前嘘寒问暖，这让我感动的同时也更加愧疚。我是奶奶养大的，可将要成人的我却没怎么孝敬她老人家，反而因为我的倔强和叛逆让她更加担心。除非万不得已，我一直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不敢惊动奶奶，可是奶奶好像和我连着心，只要我这里牙齿疼痛，奶奶必然能感觉到。 奶奶晚上没有关灯的习惯，对于老年人来说，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可是奶奶却并不听我们的劝告，一直开着床头灯，不过现在我还是更感谢她这样的习惯，起码在她起床的时候不会被碰到，伤到。书本上说，开着灯睡觉容易做恶梦，这一点恰好与奶奶的初衷相反。 自从爷爷去世以后，奶奶独自支撑起了这个家，繁忙和不安让年轻的奶奶特别容易产生恐惧感，为了让自己感到安全，奶奶喜欢上了晚上开灯睡觉，并逐渐形成了这个习惯，她没想到这个习惯一旦形成，竟然一直持续到现在。以前奶奶也曾为了节约电费，试图改变这个习惯，不过听奶奶说，她一旦关灯，就无法安心睡觉，总是被惊醒，于是爸爸给她买了一个很小的节能灯，不仅为了解决奶奶要求的电费问题，更主要的是节能灯的光线并不刺眼，这让奶奶高兴了很长时间。 “牙齿又痛了？来，奶奶给你按下口内点穴，我听那个老中医说，指压口内点穴对治疗口腔疾病很有效果。” 奶奶显然是和衣而睡的，因为她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跑到了我房间，我有些愧疚的望着这段时间愈来愈疲倦的奶奶，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奶奶紧紧的按压着我的手，采用中医说的方法给我指压口内点穴，刚开始还有点酸麻的感觉，不过后来，牙齿的疼痛减轻了许多，看着奶奶额头溢出的汗珠，我有些心疼。 “奶奶，我现在舒服多了，没什么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真的管用啊，对了，那个中医说了，得连续按压十次才行，现在刚按压了五次。” “可是奶奶，我真的好了，您别按了，您休息休息吧，我没事。” “你这个傻孩子。” 奶奶继续着按压，额头的汗珠也继续着流淌，握着奶奶的手，我突然哭了出来。 “奶奶，求你告诉我，为什么爸爸和妈妈要离婚？为什么他们那么狠心，丝毫不在乎我的感受？为什么他们离开的那么理所应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难道我是他们的累赘，小时候，我跟着您生活，没有爸爸妈妈，而我刚过了几年有父母的生活，他们就选择了离婚！奶奶，我是不是累赘？” “傻孩子，别胡思乱想了，爸爸妈妈怎么能把你当成累赘，他们有自己的苦衷，你长大了，应该理解他们。来，先喝水。” 奶奶挣脱开我的手，蹒跚着去给我倒水喝，而我继续在床上抓狂，爸爸妈妈的离婚带给我太多的疑惑，因为他们不仅否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否定了我的价值。奶奶始终保持着她那慈祥的微笑，轻轻的端过水，看着我把水喝下。 “奶奶，为什么？你能告诉我，爸爸和妈妈的事情吗？对于他们，我知道的太少，他们为什么结婚，为什么生下我，为什么现在又把我抛弃？” 我一连串的抛出心里所有的疑惑，尽管这对奶奶来说，有些不公平，可我心里却突然轻松了许多，牙齿在奶奶的按摩下，也不再那么疼痛，慢慢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而且和上次一样，依靠着奶奶睡觉了。 在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些美好的日子。那个时候，爸爸妈妈陪着我一起数晚上的星星，一起为争夺我更爱谁而相互争吵，一起在公园的小路上散步，可是现在妈妈却不知在什么地方，而爸爸也失去了原来的幽默风趣，原本温馨的房间里只剩下沉闷的空气。我讨厌现在的生活，讨厌爸爸妈妈把我当成他们爱情婚姻的累赘，更讨厌现在让人讨厌的自己。我总觉得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因为他们对于那段婚姻都没有丝毫的留恋，大人们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无情？从高空摔下的声音有些沉闷，那是心碎的声音。 我再次被噩梦惊醒。 奶奶竟然在我身边睡着了，我刚睁眼，奶奶也睡醒了，望着一脸倦容的奶奶，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奶奶却始终对我如此关怀，而且还一直自责，原来昨晚的水里，奶奶看到我精神狂躁，偷偷的放了安眠药，我说呢？怎么睡觉那么快，而且一直做恶梦。不过看到奶奶一脸的愧疚，我也不忍心说什么，只是劝说她赶紧去休息。 “饿了没？昨晚看你像做恶梦似的，一直张牙舞爪的，是不是很累？医生也是告诉我，尽量少给你吃安眠药，你还很小，不适合吃这种药，哎，也怪我，只想着让你早点休息了，好了，我现在下去去买早饭，吃完饭你接着休息。” “不用了，奶奶，没什么，我下去去买早饭，你先休息会。我正好锻炼锻炼。” “好，那你去吧，咱们楼下就有卖早餐的。” 好久都没有观察早晨的太阳了，突然看见，心里竟然有些感伤，而今天的太阳很是善解人意，为了安慰我受伤的心灵，暖暖的懒懒的泻在我身上，温暖着我那日益消瘦的脸庞。不过现在的我却没有过多的时间去享受这美好的时间，我要赶紧去给奶奶买早饭。 或许现在有些早，早餐的摊位上只有很少的顾客，我赶紧赶过去排队等候新鲜的油条。街边陆续的有人开始上班了，不知道现在爸爸在忙些什么？以前总是妈妈买早饭，爸爸起床后直接去吃，而现在妈妈离开了，不知道他是否习惯，或许他现在还在懒床呢？真的有些想念爸爸，担心爸爸。 很快轮到了我，拿着新鲜的豆浆，刚出锅的油条我接着赶回奶奶家，我希望受累的奶奶能吃到嘴热乎的早餐，可是当我赶回家，发现奶奶已经安静的睡着了。我不忍心打扰她，只是悄悄的拿来一床毯子给她盖上，然后我来到窗前，继续观看这久违的太阳。 牙疼不是病，却如毒瘤一样可恶，让人寝食不安，让人疼痛不已，最主要的是牙疼是持续的打击你，而长时间的疼痛也最容易让人的精神崩溃，所以很多的人不怕打针吃药，反而更害怕牙齿出问题，因为长时间的牙疼极易让人产生恐惧感，尽管它未必能伤及生命。 以前的一个同学很有先见之明，他没上高中，却跟着爸爸学习医术，专心做了一个牙科医生。两三年下来，他就自己开了一个牙科诊所，虽说规模不大，但利润相当丰厚，听说现在都要买车了。他曾经对我说过，医生的工作就是救人于危难之时，而牙科医生是最直观的体现。不过，牙科医生在以前却根本没什么社会地位，他们被人统称为拔牙的，是下九流的工作，当然，社会在进步，原来这下九流的工作也登上了大雅之堂。稍微思考下这当下的社会，果真有些接受不了，现在的生活变化实在太快，快的有些超乎合理的发展速度，以至于开始变质，开始腐败，你看，人身体上最坚固的牙齿都难免遇难。当然现在的人们不仅仅是因为牙齿有病才去找牙科医生，即使牙齿没病，他们也会登牙科门诊。牙齿是人面部的一个门户，现在已经像皮肤一样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什么牙齿美容，牙齿保健，牙齿整形什么的都在窥视着人们的钱包。我很羡慕那个同学的远见卓识，因为现在正如他预测的一样，牙齿疾病已然成了一种社会通疾。 不久奶奶就睡醒了，老年人就是这样，睡眠质量很不好。看到奶奶一脸的倦容，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我赶紧收拾好桌子，叫奶奶一起吃饭。或许刚才下去的时候，喝了点冷空气，现在牙齿竟然又有些疼，不过看到奶奶一脸的高兴，我真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气氛，只好强忍痛苦，幸好牙齿也懂点人情世故，只是疼了一会。奶奶看到我今天牙齿没有疼，也十分高兴，于是我趁机向奶奶询问起爸爸和妈妈的故事。 “你爸爸上学的那个年代正好遇到上山下乡运动，像当时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你爸爸也被强制离家，迁往农村。你爸爸那个时候特别想上学，为了躲避上山下乡，他也确实躲避过一段时间，而且我也很不放心他下农村，也试图找人帮忙，可是既然是政府的号召，既然有政府的强制力，我和你爸爸最终也是没有办法，而且因为我和你爸爸的不配合，你爸爸被分配到了最远的云南生产建设兵团。 你或许只是从历史书上看到过这些，其实在那个年代，并不是史书上写的那样，每个人都很狂热的追求上山下乡，而是很多的人都不愿意去，更何况我就你爸爸这一个孩子，虽然他很好强，可是毕竟没有出过什么远门，对于你爸爸，我还是很担心，况且你爸爸也因自己没法继续学习而苦闷不安。不过你爸爸最终还是被派到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记得当时送你爸爸的时候，你爸爸都哭了，那可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哭，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人。” 奶奶说到这些，或许记忆早就回到了那个“疯狂”的年代，眼睛竟然有些小湿润，我无法想象那个疯狂的年代，唯一对那段历史的了解就是历史书上粗略的几页，除此就只剩下了影视作品的表现，可是对于影视，我一直充满怀疑。虽然我不能了解那个时代，但我却能充分的理解当时奶奶的心情，唯一的儿子被派往很遥远的云南，至于见面却是遥遥无绝期，更何况自从爷爷去世以后，奶奶一直与爸爸相依为命。 “你爸爸走得时候带了很多的书，他好像从那个时候就有预感，他迟早能回到城市里，也幸好他带了那么多的书，听你爸爸以后说，他去的那个地方很荒凉，除了山，还是山，他带的书不仅帮他打发了很多时间，还在以后起了很大的作用，你知道的，你爸爸是后来考学回来的，如果没有那些书，恐怕给你爸爸考学的机会，你爸爸也考不上，你说呢？” 奶奶吃完了早餐，我赶紧帮奶奶收拾，哄着奶奶继续她的讲述，看来奶奶今天兴致很好，并没有太多的推脱，于是奶奶边洗碗边开始了讲述。 “其实，对于你爸爸和你妈妈的事情，我知道的也很少，我只是通过你爸爸写给我的信断断续续的了解了一些。你爸爸刚开始到云南的时候，很不适应，而且他从心里就很抵触“屯垦”，为此，他经常被领导训斥，你也知道你爸爸很要强，领导越是批评训斥他，他的抵触情绪就越强烈，甚至有一次和领导打起来了，为这事，你爸爸还被关过牛棚。你不了解，建设兵团和插队落户还不一样，建设兵团是军事化管理，所以那次要不是你爸爸有点文化，关牛棚还算是轻的，也就是那个时候，你爸爸告诉我，他认识了当地的一个女孩，也就是你妈妈。当时你妈妈也帮建设兵团养牛，你爸爸不是很抵触嘛，那个时候，你妈妈就帮他养牛，就这样，你爸爸和你妈妈就认识了。 你爸爸告诉我这些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当时我很反对，不是因为你妈妈是农村的，而是因为那个时候户口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你爸爸是城里的户口，万一，有一天，他回到城里，那你妈妈怎么办？在那个时代，要想办个城市户口，可是很难的事情，更何况，那个时候你爸爸还什么都不稳定，除了集体宿舍，你爸爸就只剩下那些书了。哎，可是他们都远在云南，我也没有办法，更何况，那个年代的人，不像现在的你们一样，什么谈恋爱，什么分手的，那个时候，在一起时间久了确立了恋爱关系就得结婚，根本没有什么分手这一说。我也只好不反对，也不支持他们谈恋爱。可是半年以后，你爸爸就来信告诉我，他和你妈妈已经在朋友的帮助下偷偷结婚了。 哎，都是时代惹得祸，我也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听你爸爸说，他们也没有通过组织上的关系，他们是私下结婚的，我就想等他们回到城里，再给他们补一个婚礼，不过这个婚礼直到现在也没有补成，我总觉得对不起你妈妈，就是因为这个。现在看来，这恐怕是你奶奶一辈子的遗憾了。你妈妈是一个好女人，是一个好妈妈，真的，她受了很多的苦，你千万不能恨她。” “恩，奶奶，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离婚的时候不考虑我的感受？说到恨，不论对妈妈还是对爸爸，我都没有。我只是很怀念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 “说到这些，其实我也不知道猜测的对不对，可是我总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知你是否了解，到了70年代的时候，政府开始放宽政策，以前那些上山下乡的人可以回城，于是我写信告诉你爸爸，你爸爸听说了这个消息，非常高兴，总觉得熬出了头，终于看到了希望，为了早点回城，你爸爸马上开始准备考试。当时你爸爸也为了能早点回到城里，于是隐瞒了自己结婚的事实，而以未婚的身份参加了考试，结果很顺利，你爸爸最终考上了大学，而你妈妈也只好跟随他来到了城里。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回到城里以后，你爸爸偶尔见到了他以前的女同学，早就厌倦农村生活的他迅速的与那个女孩产生了感情，可是你爸爸也很矛盾，因为对于你妈妈他始终充满愧疚，最终他还是与那个女孩分开了，不过那次的感情背叛却一直成了你爸爸的心病。或许你爸爸能一直隐忍下去，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可是你妈妈来到城里以后，并不适应，虽然你爸爸最终帮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可是你妈妈却还是无法适应城里的生活，而且回到城里以后，你爸爸也重新找到了生活的目标和希望，你爸爸和你妈妈之间的差距也就越来越大，矛盾呢？也就越来越多。其实我早知道你爸爸和你妈妈会走到这一步，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还是在你长大成人之前。好了，我知道的都和你说完了，奶奶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了。” 奶奶终于说完了爸爸和妈妈的故事，可我的心仍不满足，或许我过于自私，也或许我现在对于爸爸妈妈的突然离婚仍耿耿于怀，我的脑海中还是充满了不满，继续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奶奶看来真的累了，回到房间的她不一会就传出了微微的鼾声，我也悄悄的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再次陷入回忆的轮回。对现在的我而言，选择回忆是如此痛苦，可我也只能用这些回忆填充我空虚的大脑，有时候也挺感谢那突来的牙齿疼痛，它能把我从这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出来，所以很多的时候我都宁肯放弃使用那白色的药片去缓解牙疼，而是采用烟草去暂时的麻痹，可是时间久了才发现，那冉冉升起的白色烟雾也总能带我陷入回忆的苦海。 妈妈走的那天，不仅带走了新买的行李箱和那张破损的结婚照，还带走了自己的枕头，我不知道这个枕头意味着什么，或许在爸爸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妈妈与它建立了太深的感情。在爸爸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妈妈每天都在客厅等着爸爸的归来，可是一次次却失望的回到卧室，我知道妈妈不肯让我看到她哭泣的眼睛，而那头下的枕头却亲自见证了那段悲伤的记忆。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更加的关心妈妈，更多的找爸爸求情，事情或许就有转机，可是那段时间我却一直选择逃避，不敢面对这些事实，以至于现在成了我的伤疤，不敢揭开，却在时刻的流脓。我把妈妈买给我的奶糖一直放在枕边，还有我和妈妈的那张合影，我总是希望能依靠这整日的忏悔挽救曾经的过失，可结果是自己越陷越深，深到无法自拔。 爸爸妈妈离婚以后，爸爸也曾试图和我沟通，不过我的倔强还是让他放弃了这最后的努力，因为当着他的面，我把他我买给的衣服，零食统统扔出了窗外。我告诉爸爸，我不喜欢现在的他，更不喜欢这种“假惺惺”的道歉，因为对于对不起这三个字我早就充满了怨恨。爸妈离婚以后，我每天都把自己隐藏在自己的世界中，埋葬现在，陷入过去，可是妈妈的唠叨却早已成了记忆。偶尔自己竟能产生一种幻听，感觉妈妈又在叫我吃饭，可是每次却都失望而归，妈妈没再回来，她带走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除了我。有时候，我也安慰自己说，妈妈还是自己的妈妈，爸爸也是自己的爸爸，现在的他们只是分开而已，而对我的爱他们并未改变，可是我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妈妈将会组建新的家庭，爸爸也会建立新的家庭，他们都将继续着大人们关于爱情婚姻结晶的游戏，而一旦他们有了新的孩子，我作为过去失败婚姻的见证，必然让他们讨厌，甚至厌恶，这无关他们是否爱我，只是一个正常人最直接的表现，因为每个人都不愿提及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隐隐作痛，我是他们的累赘，他们的过去，是他们不愿揭开的伤疤，可我不愿做他们的伤疤。 妈妈离开以后，并没有失去和我的联系，虽然他不像其他的父母那样来找我，陪我，可是偶尔她也会给我打电话，不过她每次都用公用电话，这让我很烦闷，因为我根本联系不到她。妈妈重新回到了那个工厂工作，听妈妈说，她很开心，不用再担心爸爸，也不用每天为了照顾爸爸而忙碌，她已经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一种为自己而活的生活。听到这些，我心里有一点点的失落，回忆起以前，妈妈整天为了我和爸爸而忙碌，确实忘记了自己，每次逛街她都是给我买衣服，给爸爸买衣服，而自己却始终穿着那几件很老很旧的衣服，就是吃饭，妈妈也总把好吃的留给我和爸爸，自己从来不舍得对自己好点。 后来的日子，妈妈打电话告诉我，她认识了一个新叔叔，而且那个叔叔对她很好，在电话的那边妈妈讲的很兴奋，而在电话的这边的我也分明感觉到了妈妈那久违的幸福的微笑，这让我很欣慰，不过欣慰的同时，我还是有一点点的失落，因为妈妈将要开始新生活了。妈妈告诉我，那个叔叔愿意用一生去照顾她，这让她很感动，妈妈准备和他结婚，并想让我在这个周末与他们见一面。 妈妈比以前变化很大，她穿着一身很新的衣服，而且跨上了一个新的小包，虽然一看，这些并不是什么牌子货，而只是一些街边货，可是妈妈已经肯为自己花钱置办衣服，这让我很高兴。毕竟跟着爸爸和我的时候，妈妈很少为自己置办衣服或者饰物，而妈妈一直在爸爸的影子下生活，早就失去了自我，看来现在妈妈已经找到了自己。妈妈显得很有精神，脸上也没有了曾经的忧愁，看到我早在餐馆门前等待，妈妈也加快了速度，而她身后的那个叔叔也紧跟着妈妈向我走来。 那个叔叔长了一脸很粗犷的胡子，穿着一身工装，殷勤的在妈妈身前身后来回的跑动着，这和爸爸的形象简直是两个极端。我还记得妈妈告诉过我，她就是喜欢爸爸身上的那股书卷气，不过面前的这个叔叔却没有丝毫的书卷气，而且是否有文化还是未知数，我都纳闷他是怎样的技术能手？妈妈和这样的叔叔在一起让我对一句话理解的更加深刻，其实婚姻和爱情是人类生活中的两个极端，选择爱情意味着为了玫瑰而放弃面包，而选择婚姻则是为了面包让玫瑰束之高阁，世间根本没有什么两全其美。 妈妈偷偷的告诉我，他和妈妈一样，都是来自农村，两个人交流起来也就没有什么压力，而且他特别会体贴人，照顾人，这让妈妈很满足，而且现在的她对婚姻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只想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生活。对于妈妈现在的状态，我也比较理解，毕竟她结过婚，而且有了我这个孩子，尽管我现在不跟着她生活，可她的人生道路却因为我已经越发狭窄了。我只有安慰妈妈，让她放心我的生活，并向她承诺我会好好的独立生活。 我们三个人在一个中餐馆吃饭，对于中餐馆来说，喧嚣永远是这里的主题，以至于我和妈妈不得不一直提高嗓门交谈。我想这个地方一定是叔叔选的，因为他那粗犷的大嗓门简直成了这个餐馆最特别的风景，他习惯的喊着老板伙计，好心的告诉我距离餐馆最近的厕所的位置。关于这点，或许是妈妈告诉他的，我一到陌生的地方总是习惯性的先打听厕所的位置，以备不时之需，而这个习惯也是爸爸教给我的。不过叔叔那么大声的告诉我，还是让我有些尴尬。幸好，店里的伙计端酒菜上来了。 叔叔专门要了两个酒杯，想让我和他一起喝酒，不过妈妈拦住了我，还训斥了叔叔。看到叔叔不时的道歉，我心里很高兴，看来妈妈应该是幸福的。因为对于妈妈的训斥，叔叔丝毫没有生气，只是憨憨的笑，还不时的给妈妈和我夹菜以弥补刚才的过失。 妈妈一直询问我的生活和学习，关于爸爸，我和妈妈都尽量的回避，不想让尴尬再次出现，不过叔叔却突然冒出了一句，之所以说冒，是因为我和妈妈聊天的时候，叔叔一直在默默喝酒，并不参与，而且我也只和妈妈聊天，对叔叔的殷勤夹菜也只是礼貌性的谢谢而已。 “你爸爸对你好吗？如果不习惯和爸爸一起生活，那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叔叔没什么文化，但也很会心疼人。” 叔叔说的很是真诚，我确实有些感动，但我心里明白这一切都不可能。不论我在妈妈和叔叔的家中出现，还是在爸爸的新家中出现，对他们都不公平，我是他们的伤疤，是他们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他们心中那隐隐的伤痛，而且对我也是如此。我微笑着回绝了叔叔的邀请，没有生气，也没有丝毫的感动，不过妈妈却对叔叔的这个提议有些不满，她恶狠狠地瞪着叔叔。在我的记忆里，妈妈一直是一个贤惠的人，从未见过她如此的生气，或许妈妈以前太习惯在爸爸的影子下生活，也就隐忍了自己的脾气。习惯真的很可怕，更可怕的是让习惯主导你的生活，那时的你就开始了麻木，开始了自我麻痹，开始了没有情绪，长久以来，妈妈就是这样的生活，不过现在她找到了这个叔叔，找到了一个可以自我做主的机会，而长久被压抑的情绪也逐渐的开始萌芽，发展。 “你喝多了吧？说话不经大脑。你醉醺醺的乱说什么？你会疼孩子，可孩子要的只有疼爱吗？你没养孩子，你知道什么？你自己说说，你能给他提供怎样的环境？你想让他以后也和你一样做个技术能手，靠整天辛苦养活自己？！” 叔叔没再说什么，继续安静的喝酒。或许是一时提到了爸爸，妈妈的情绪突然变的有些失落。我想妈妈还是挂念爸爸，就如爸爸有时候也不自觉的喊出妈妈的名字一样，多年的夫妻生活已经让他们彼此习惯，虽然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了爱情。其实爱情本来就是生活中的催化剂而已，拥有爱情，你的生活可能会更幸福，但婚姻却不单单只有爱情，它存在的更加现实，也更加具体。如果说爱情是一种幻觉，那婚姻则是你每天都能看的到的具体；如果维系爱情需要很多新鲜的元素，那维持婚姻则要求更简单，它只是需要两个人的习惯。如此看来，即使爱情没了，婚姻的惯性也足以让两个人走很久。 临走的时候，妈妈偷偷塞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好好的照顾好自己，还让我转告爸爸，她现在挺好，让他少喝酒。没有拒绝，没有回头，我拿起妈妈给我的钱我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尽管我明显的感觉到妈妈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我。 有些东西还是需要适应。妈妈还是找到了新的依托，一个懂得照顾她，体贴她的男人，有一天，她或许也和叔叔要一个孩子，成为他们新家庭的一员，而关于我，也只能成为妈妈一时的怀念。妈妈现在最该关心的是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和他们一起的孩子。我不用去争夺妈妈的爱，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注定了失败。 记得朋友曾教给我一个简单的人生哲学——继续。人生是如此，生活也是这般。不久的以后，妈妈给我来了一封信，告诉我她已经和那个叔叔回到他老家结婚了，希望我能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她。妈妈是一个苦命的人，一直跟着身边的男人漂泊，而自己早就没有了家乡。以前为了追寻爱情，离开老家跟随爸爸来到了这个城市，而现在为了生活，跟着另一个男人离开了这个城市，远走他乡。 信封是妈妈写的，不过里面的信明显是个男人的笔迹，我想估计叔叔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毕竟妈妈当着我的面，当着我这个晚辈训斥过他没有文化，不会写字。而这次叔叔为了证明他有文化，专门给我写信，当然更主要的是为了证明给我妈妈看，他不仅是技术能手，而且是一个有文化能写信的人。叔叔写的字很不工整，整页都是歪歪斜斜的，而且里面还写满了错别字，可这是最令我感动的一封信，因为写这封信的男人很在乎我的妈妈，很在乎自己的尊严，是一个能屈能伸的男子汉。 尊严是每个人存在最基本的表现，虽然他来自远方一个不知名的农村，虽然他没有什么文化，虽然他明知道自己不能完整的写一封信，可是为了让自己所爱的人放心，让自己所爱的人有“面子”，他还是努力的写完了这封对他有极大挑战的信。我想妈妈应该能够幸福，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为了她而放弃尊严的男人。 妈妈离开了这个城市，去了一个远方的农村，一个甚至在地图上都无法找到的地方。 如果要彻底的忘记过去，就得远离熟悉的生活，而远离熟悉的生活，只能选择逃亡，妈妈不幸也成了那逃亡大军中的一员。妈妈逃亡到了远方，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而我也因为这样逐渐喜欢上了那一张张的地图，那一张张描绘着陌生的地图。从此以后，我有了一个新习惯，就是在那陌生的地图上，在那一个个陌生的城市上画上圆圆的红点，我知道，妈妈就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幸福的生活着，而且还会像我一样的想念。 第3章 新女主人 我的房间是妈妈帮我装饰的，她不懂得现代装修，可是却懂得如何让我更加集中精力去学习。妈妈帮我装修的卧室没有追求什么潮流和时尚，但却很注重实用功能，她给我买了一个很大的衣厨，一个足够放下我全部衣服的衣橱，还专门配备了一个电脑桌，因为妈妈准备到我长大后就给我买电脑，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大大的双人床。 奶奶家的床很小，我睡觉的时候就很不舒服，所以当妈妈问我，最喜欢什么家具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就说到了床。妈妈给我买的床很大，足够我在上面随心所欲的躺着，趴着，甚至还可以在上面打滚。不过床确实有些太大，占据了卧室很大的空间，慢慢的我也有些讨厌这张大床。在床的旁边，是妈妈专门找人给我做的床头柜，这个床头柜有点小书橱的感觉，它共分了两层，上面的一层，我放了一些随时会看的书，而下面的那层除了摆放我一些简单的生活品，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摆放我家那张唯一的全家福。 那是我们全家第一次出去旅游。 成都，一个远方的南方城市，我早就有所耳闻，可是一直没机会前往。那次爸爸的单位给了他一个休养的机会，于是在我的提议下，爸爸带着我和妈妈拜访了那个城市。成都一直被喻为“天府之国”，“蜀中苏杭”，我一直就很渴望，所以这次旅行让我相当兴奋，不过喜欢摄影的爸爸却带我们离开了成都，而是选择了成都周区的那些古镇。这个决定刚开始让我相当的生气，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古镇也有它的美妙，而且古镇有我喜欢的小吃。爸爸特别喜欢摄影，他告诉我，摄影是有生命的，而摄影的生命就在于把过去的记忆永存。爸爸特别喜欢那些古老的城镇，钟情于那古老的街道与建筑，而妈妈和我则把更多的把注意力倾注于那琳琅满目的手工饰品和小吃，我们一家人也就都忙的不亦乐乎。在我的记忆中，成都的小吃特别的多，而且味道特别爽口，以至于尽管那几天我一直因为水土不服而拉肚子，可我还是忍不住那些麻辣美食的诱惑。 旅游的最后一天，我们来到了一个叫做街子的古镇，那是我见过的最完备的古镇，那里不仅有历史悠久的寺观，完整的古街区，还同时保留着完整的古居民区，商铺，文庙，武祠，除了这些街子古镇还保留着古老的县衙和城隍庙，这让爸爸特别的兴奋，竟然都把我和妈妈忘到了脑后。 光严禅院又名“古寺”，海拔1100米，我和妈妈还留恋着那些小吃，可爸爸却早已爬到了山顶。这张合影就是在那古寺拍摄的，妈妈依偎着爸爸，而我则识趣在他们的后面偷偷的伸出了一个脑袋，本来我说这张不好，可妈妈最终还是保留了下来，成了那次旅行最开心的记忆。 我比较喜欢看书，而那小小的床头柜并不能满足我，后来妈妈又专门找人帮我做了一个小小的书架，并在床铺和书架之间，妈妈还专门给我买了一张米黄色的地毯。妈妈在的时候，我总是很懒，整天光着脚丫在卧室来回跑动，丝毫不在乎我的脚会把那地毯弄脏，因为即使弄脏了，妈妈也会帮我洗刷这张地毯，可是妈妈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我。望着那张早已被尘土覆盖的米黄色，一种悲戚油然而生，不过爸爸却不懂风情的突然造访。 爸爸没有敲门直接走进我的卧室，我赶紧擦拭掉脸上的泪珠，害怕被爸爸看见。我卧室的窗帘是那种厚窗帘，一种足以阻挡阳光入侵的窗帘，所以爸爸进来后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擦拭伤口。记得这个窗帘还是妈妈坚决给我买的，说是为了让我在周末可以睡个大懒觉。今天我没有拉开窗帘，所以卧室还是有些黑，我把台灯调到最低，我想爸爸即使看到我，也不会看清楚我完整的表情，更不会知道我刚刚曾躲在黑暗的角落偷偷哭泣。 爸爸来到卧室后径直来到窗帘前，把那厚厚的窗帘彻底拉开，我瞬间有种被彻底暴光的感觉。我有些生气的望着爸爸，气愤却无从表达。而爸爸却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自己拉了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 “明天有个阿姨会到咱们家看你，正好明天是周末，我们一起在家吃饭怎样？” 对于爸爸个建议，我也不好再去评价什么。大人有时就这样的虚伪，明明告诉孩子的是一个决定，但非要拿出一种商量的语气，非逼着孩子像是享受一种民主的权利一样。我讨厌现在的爸爸，一个为了自己而全然不顾我的人，其实我也更加讨厌自己，因为我竟然为爸爸带阿姨来而很生气不安，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一个喜欢用自己的逻辑和方式生活的人，尽管这种生活的我早已被现实伤害的伤害累累，可我的倔强却仍然不肯放弃挣扎，不肯放弃对自己的折磨。 爸爸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卧室，开始在外面收拾。我想爸爸肯定很在乎明天来的那个女人，要不他不会专门为了她而放下男人的尊严收拾家务。自从妈妈离开后，我和爸爸很少收拾家务，总是在不得不收拾的时候才会找一个钟点工帮忙收拾，而那个时候，我和爸爸也只是指挥者，从不下手帮忙。不过现在爸爸却没有找钟点工，而是自己承担起了收拾家务的重任，这个确实有些反常。 我重新拉上那个厚厚的窗帘，硬生生的让仙人球和自己的手来了次亲密接触。仙人球是妈妈送给我的，她告诉我，仙人球的花语是坚强，希望我在以后的生活中时刻以仙人球为榜样，当时我还曾信誓旦旦的表示接受，表示我能做到坚强，可是现在的我却始终没有逃脱开爸爸妈妈离婚带给我的阴影。自残，传说是90后的专利，可那时的我却还是忍不住用这样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绪，所以当现在大多数人在批判90后自残的时候，我却有些不赞同，因为我知道当一个人选择自残的同时绝对有种难言之隐，无法宣泄却不得不宣泄。 资料上说，仙人球的花着生于纵棱刺丛之中，呈银白色或粉红色，长喇叭形，有的可长可达20厘米，不过我的这颗仙人球却始终还没有开花。妈妈告诉我仙人球一般是清晨或傍晚绽放，而且特别漂亮，不过妈妈还是有些忧伤的告诉我，既然仙人球的花很漂亮，那它就无法逃脱开世间的规则，它的花期很短，一般只持续几小时，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天。 为了看到那美丽的花，我每天都会在清晨或者傍晚专门陪伴它，安静的等候它的突然绽放，逐渐的仙人球也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新伙伴，我时常和它说话，诉说我的生活。仙人球长的很可爱，在它那圆圆的躯体周围，侧生了许多小球，看起来不仅形态优美，而且雅致。或许我的亲密接触力度大了一些，我分明看到在那些雅致的小球上流出了鲜艳的血液。 爸爸一直有早起的习惯，而今天尤其早。当我还在迷糊中挣扎的时候，爸爸收拾房间的声音几乎让我崩溃，刺耳的吸尘器声音，嗡嗡的自来水声，还有拖把的声音，一齐交织成令我烦躁的“清晨交响乐”。我不想为了爸爸在乎的阿姨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更不会为了这个阿姨而故意早起，我只好把头深深的埋进被里，带着自虐的继续抵制着声音的不断骚扰。 在妈妈在的日子，爸爸从未做过家务。即使妈妈在收拾，他也很吝啬自己的时间，每次直到妈妈拖到他脚下，他才会稍微的抬下脚，不过目光却继续关注着他手中的报纸，甚至还为妈妈那不断传来的噪声而表示不满。不过妈妈好像习惯了每天打扫，不论家里有多安静，也不管爸爸是不是喜欢，她每天都会坚持打扫，按着同样的时间，按照统一的标准。而妈妈离开后，家里卫生的这个标准也瞬间被改变，总是一片狼藉，不过这倒充分证明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一个男人总是需要一个女人的存在。不过现在的情况是，这个女人让爸爸开始学着做家务，学着上街买菜，这一点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妈妈曾经为了爸爸，放弃了一切，甚至放弃了表达自己情绪的方式，而爸爸现在为了另一个女人，也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亲自下厨，亲自打扫卫生，而且那么的认真，那么的一丝不苟，难道这就是大人眼中的爱和婚姻吗？为了给折磨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为了让这种放弃尊严的生活继续？我看不懂。我也不想清楚这些。 妈妈已经不完全是我自己的妈妈，爸爸，我想从今天开始也不再完全是我自己的爸爸，他们找到了另一个自认为的幸福。他们在逐渐的远离我，尝试着放弃我。其实在他们选择离婚的那一瞬间，我就注定在他们的世界中消失。 以前奶奶告诉我，只要能数够10000颗星星，你就可以许下一个愿望，而且那个愿望会立即实现，可我却一直没有办法数到10000颗。那时的我总在不知不觉中被睡神附身，然后自觉的睡着了，不过现在，我终于可以用我全部的精力去数够那10000颗星星，许下我的愿望，可妈妈还照样离开了我。我开始不再相信奶奶嘴里的童话，尽管这个童话美丽的几乎让我再次看到希望。 手还是有些疼。昨天为了宣泄自己的不满，发泄自己的烦躁，我与仙人球亲密的接触，以至于现在我的手上还留着冲动的痕迹。我知道我不该如此的折磨自己，远方的妈妈会担心我，奶奶同样也会心疼，或许年轻就是这般不计后果。后悔，从未断绝，而冲动，对于我这样的年轻人却毫无征兆的继续着它的梦魇。 爸爸声称的阿姨还是来了，不论我是否欢迎。爸爸催促我赶紧起床，陪他一起迎接阿姨，尽管我并不欢迎她的到来，可是爸爸的权力让我无从选择。阿姨今天是有备而来，不仅专门给我带来了礼物，还专门给我带来了一些治疗牙疼的药品，不过我对这些刻意的照顾却并不领情。看到他们默契的样子，我猜测爸爸已经和这个阿姨相处了很久，不过这更让我生气，不满。我甚至怀疑爸爸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就是和这个阿姨在一起，而且也或许是因为她，才让爸爸坚定了与妈妈离婚的打算，一想到这些，对这个阿姨，我更加反感。 爸爸殷勤的招呼阿姨，不仅忙着给她倒水，还非要给她削水果吃，看到爸爸这般的殷勤，让我心里隐隐的反胃，也让我心里更痛。爸爸果真为了这个女人放下了尊严，放下了他一直高傲的头颅，我想既然这些他都可以放弃，对于我，如果阿姨提出，爸爸也会轻易地放弃，我开始感到不安。如果妈妈的遗弃我还可以原谅的话，那爸爸的遗弃，我却无法释怀，爸爸是我最后的港湾，是我生存在这个家，保留着对这个家唯一的依靠，可是一旦他放弃了我，那关于过去，关于曾经这个家的那些记忆也将无所依托，我的不安也越来越感严重，对她的反感也随之增强。 休息了一会，阿姨继续展现她的贤惠，和爸爸讲起给我买礼物的经过，说的让爸爸很是感动，并一直向我使眼色感谢阿姨，不过对于这样的阿姨，我却更加的反感。爸爸有些生气，使劲的踩我的脚，我正愁没机会让阿姨尴尬，我顺势一把手就把阿姨买的礼物全部推下了桌面。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并不礼貌，不过拒绝那还需要理由，只需要一个机会而已。我不在意她对我的反感，只想看到她和爸爸的尴尬，而且我也知道奶奶还为我保留了最后一份依赖，虽然这份依赖我并不想再去打扰。 不过，阿姨还保持着那职业性的微笑，马上帮着爸爸收拾，我没想到我的行为非但没让他们尴尬，反而更增强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哎，我差点忘了，她是医生，而且是一个牙医，几年的工作或许让她早就习惯了病人的不礼貌，对于我，她也就能始终保持一个平静的心态。看着礼物让我没有丝毫的感动，她又开始关心起我的身体——关于那始终困绕我的牙疼，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在我的记忆中我最痛恨的就是医生，即使她不是新的女主人，但她却始终还是以医生的口吻对我说话。沉默其实也是一种表达，我开始不再说话，眼睁睁的看着她不停的询问，而我的心早就飞回了那个悲伤的冬天。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经常下很大的雪，对喜欢雪的我来说本应该是快乐的记忆，可是因为我得了一场病，把这一切全部给抹杀了。由于当时家庭困难，我得病以后，没办法去正规医院治疗，只好找了一个蹩脚医生。那个医生在当地还是很出名，而且特别自傲，当我爸爸找他治疗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接诊了，而且没有给我做什么检查，就武断的给我下针配药，虽然当时我确实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可是随着他不断的给我下针，我的腿却失去了知觉。那年冬天的雪很大，但我却只能看着窗外的伙伴们快乐的玩耍，而我只能自己躺在床上养伤，幸好，我最终不治而好，听当地的人说，我的康复简直是个奇迹，可对于我，却始终无法忘记这个阴影，并开始怨恨医生，不过这些，只有我自己明白，爸爸不知道，妈妈也不清楚。 或许阿姨看出我的不耐烦，她开始向我介绍最新的牙齿保健，不过我却对此并不感兴趣，继续着我的沉默，继续着我的麻木。不过爸爸却是一个好奇的“小学生”，不停的询问阿姨一番，最终三个人的交谈成了两个人的聊天，我也感觉出我的多余，我更想马上逃亡，逃进我的世界。 “爸，你先和阿姨聊，我回卧室了。” “去卧室？好啊，那我也去看看，我帮你收拾收拾？” 我并不领情，一个人径直朝卧室走去。阿姨也赶紧起身跟了上来，而爸爸也立刻做了阿姨的小随从，不停的劝阿姨先休息，不要那么忙碌。我回头看了看爸爸，一个我越来越不认识的爸爸，有人说，恋爱的人的智商将要变成零，难道现在的爸爸就是那个智商为零的人？记得以前妈妈做家务的时候，爸爸可没这样的耐心和关心，即使有一次妈妈都感冒了，可爸爸也没有丝毫的关心，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妈妈心情会是如何？毕竟爸爸也曾为了妈妈生病而熬出了一脸的疲倦，难道那些都是记忆，都是虚幻的记忆，都不是真实的记忆。现在我看来，那些都是事实，爸爸细腻起来也确实够耐心。不过，我却对这个阿姨没有丝毫的好感，怎能轻易让她进入我最后的领地，于是我故意等了等阿姨，准备在她到卧室门之前用重重的摔门声回敬她，并以此表明我对她的态度。 可我还是想错了，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时代，我也就没有了表达自己立场的权利。没等我到卧室，爸爸就抢先一步来到了卧室，并开始帮我收拾东西，把我刚刚计划的猛烈摔门声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奶奶曾经对我说，我和爸爸妈妈都不太相象，妈妈是一个和善的家庭妇女，而爸爸也一直被别人看成儒雅的典范，虽然他一直很好强，可他却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我的脾气却相当的暴躁，特别的倔强。小时候，我还很好奇，到长大了，我才明白这些道理，明白性格形成的原因有很多因素，遗传只是最简单的一个因素而已。除了遗传，性格的形成还与生活学习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看看现在的学校，望一下现在的社会，那个地方不是弱肉强食，那个地方不存在竞争，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学会竞争简直就是生存的本能之一，关于倔强则是你生活的标杆，我们处于的社会太过负责，如果不倔强，不坚持，恐怕第一个迷失的就是自己，保持倔强，保持坚持，也就是维持自己，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我默默的随着爸爸回到卧室，对自己刚才计划的突然流产有些不甘，我气冲冲的甩掉自己的鞋子，可我没有看到落地的鞋子，因为刚刚甩掉的那支鞋正准确无误的击中正要进门的阿姨。阿姨的眼镜被瞬间打落了，我也有些担心，偷偷的观察着爸爸和阿姨的反应，不过这个阿姨确实很有耐心，她竟然还保持着刚才的笑容，我简直有些崩溃，没想到事情最终会产生这样的结果——撮合了阿姨与爸爸，却尴尬了自己。 阿姨轻轻的放下鞋子码好，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开始打量起我的床，而爸爸也偷偷的长舒了一口气，对我却更是恶眼相向，我只好把眼睛转移到那棵仙人球上，不敢看爸爸。阿姨仔细丈量着我床的长度和宽度，并丈量好我房间的总体长度和宽度。 “对了，小坎，你不是一直和你爸爸说想换一张新床吗？那天我帮你看过了，那张床估计正好合适，等过几天我陪你爸爸一起给你回来。” “是啊，你不是一直嫌这张床硬，睡觉不舒服吗？你阿姨整天帮你逛商场找你喜欢的新床，而且你阿姨说，你现在正处于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必须保证良好的睡眠。过两天我们就一起去看看，你喜欢的话，我们就买下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这样的场合中我还有什么权利去表达自己，或许只有沉默。爸爸的眼睛一直在暗示我，我应该放弃挣扎，男儿也要为五斗米折腰，更何况现在的我并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不过爸爸却忘记了我的倔强和叛逆，还有我对面前这个女人无限的仇恨，我还是挺起了我的头颅，站了起来。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现在睡的很舒服。我想你们更应该考虑一下，赶紧换掉爸爸卧室的那张床吧？那上面可留着女主人的气味。” 爸爸终于还是爆发了，拉着阿姨离开了我的房间。我明明感觉取得了这场争吵的胜利，可我怎么却感觉到心底在淌血，难道我还不够麻木？我再次用仙人球刺激我那脆弱的神经，我为什么不应该高兴？我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彻底打败客厅中的他们？ 血再次在我的手掌中流淌，可我却毫不介意，直到鲜血沾染了妈妈送给我的那个米黄色地毯，我才意识到，我不应该任凭鲜血到处流淌。酒精的刺激瞬间让我感觉到了痛感，那种发乎内心最直白的呐喊，我突然有种轻松感，最简单的轻松，不过呐喊声却也引来了客厅那急切的脚步声。 阿姨确实是个好医生，她迅速的找出绷带，小剪刀，帮我把手掌包扎好。我很想挣脱开她的帮助，不过爸爸那双坚硬的手像铁钳一样按着我，让我无从选择。我知道了，爸爸不再是我的爸爸，他或许将来在某一天成为这个女人的丈夫。 阿姨一边安慰我，一边还训斥爸爸，尽管我知道阿姨对爸爸的训斥中夹杂的更多的是爱，尽管我知道阿姨的这份训斥纯粹是为了更好的感化我，可我仍然对看爸爸的狼狈有些得意。原来我的心理确实有些问题，变态而且自虐。正在我享受成就感的时候，阿姨看到了我床头柜上的那盒奶糖。 “他现在牙齿本来就不好，你怎么还让他吃奶糖？” 虽然这句话是对爸爸说的，可我知道，我的奶糖将是他们下一个进攻的目标。大人们总是这样霸道，把他们自认为的关心强加给我们这些孩子，不论我们是否接受，也丝毫不在乎我们的想法。 “恩，是啊，我差点都忘了。对了，小坎，奶糖我先暂时帮你保管，等你牙齿完全好了，我再还给你。” 我终于还是挣脱开了爸爸的钳制，努力去保护妈妈送给我的最后的礼物，不过爸爸的手更快，就在我接近奶糖盒子的那一瞬间，爸爸已经把它收进了手里，而且还故做轻松的向阿姨显摆他的胜利。 我终于还是妥协了，不再与他们争取这些短暂的胜利，因为我知道，即使他们夺走了奶糖，甚至夺走一切关于妈妈的东西，但我对于妈妈，也不会停止想念，更何况那张全家福正在爸爸的对面炫耀着曾经的过去，一个没有阿姨的过去。强忍着哭泣，我把那刚刚缠绕的纱布解下来扔到地上，任凭那汩汩的鲜血继续沾染那米黄色的地毯，还有那张现在只属于我的全家福。 阿姨也看出了我的愤怒和不满，急忙重新剪了一块新纱布，帮我重新包扎，并答应我，等我牙齿好了也给我买奶糖吃，同样是这个牌子—大白兔，不过她始终无法理解，有些礼物是无法取代的，有些伤口也是不能暂时痊愈的。就如现在的她，不管她将来和爸爸多么美满，也不管他们的新生活多么幸福，可是她始终无法去替代妈妈在爸爸心中的位置，更无法替代妈妈在我心中的地位，在这个家的地位，因为她毕竟只是新的女主人，而不是一直的女主人。人有时候其实很“单纯”，单纯的甚至有些傻，傻到以为新生活的开始就是旧生活的结束，傻到以为新生活的美好就能能磨灭旧过去的美丽，但果真如此吗？我想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杆秤，一杆可以拷问理智的天枰。 我最后还是失败了，而且失败的有些彻底。爸爸和阿姨趁着我去上学，彻底的改变了我的世界，他们换走了我的床，而且收走了我的那张米黄色地毯。幸好他们还给我保留了最后的一个角落，因为那厚窗帘还在窗边飘摆，还在帮我遮挡着阳光的入侵，为我营造那黑黑的小角落。 我再次把自己躲藏在那片黑暗当中，找寻曾经的自己，寻找曾经的美好，不过那个曾经疼爱我的爸爸却在慢慢的疏远我。 第4章 逃亡 我知道，空虚是一种可怕的梦魇，是一种致命的诱惑，我也曾试图躲避它，避免与它为伴，不过年轻的灵魂还是没有禁受住诱惑，我最终成了它的俘虏，听从它，坠入了空虚的深渊。我还记得第一次坠入空虚深渊的情景，当时只觉得周围全部被那白色的雾气所环绕，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不过当我真正适应了这种空荡，却不经意的出现了一些所谓的救命稻草，于是我努力的去抓取这根救命稻草，可是我却总是无法接近那些“真实”。有人说，空虚能制造一种虚幻的场景，我想，此时，即使我够努力，即使我够抓狂，那份虚幻还仅仅是一种虚幻，不过空荡却让我求生的欲望愈加增强，纵然明知道那只是一种虚幻的存在，可我还在努力去抓取，人果真是可怜的存在，无法摆脱欲望的控制，正如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摆脱这种虚幻的诱惑。我拼劲的继续抓狂，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呼喊，最终，我还是看到了一份真实，这是我的卧室，我的新卧室，而旁边的闹铃还在继续着它的争吵。很幸运，我被闹铃所救醒。 我的卧室已经没有了妈妈的影子，统统被盖上了阿姨的烙印，这让我很不习惯，不过爸爸不会考虑这些，阿姨更不会在乎这些，他们留给我的只有—让我努力去习惯。其实现在这个家也渐渐的失去了妈妈的影子，爸爸新的卧室，新的客厅，新的厨房，甚至门口的鞋架都写下了新女主人的名字。阿姨时常到家里做客，帮我和爸爸准备晚餐，可是对于这些丰盛的饭菜我也始终没有胃口。阿姨是一个医生，一个注重自己身体的人，所以她做的菜也很清淡，根本让我无法入口。我想阿姨也想在我身上盖上她的印章，烙上新的印迹，她也正在努力这样做，而第一步就是从改变我最基本的生活习惯开始，不过对于阿姨这样的野心，我却不敢苟同。我自己很清楚，现在的我已经无力去争辩这个新鲜的家，不过我却能让自己继续保留妈妈的印章，尽管我的力量有些单薄，不过我还是想做这个家里最后也是唯一没被贴上新女主人标签的存在。 爸爸妈妈离婚以后，对于未来，我已经没有了希望，而对于学习，我更是失去了兴趣。现在我只是按点上课，按点放学，按点请别人吃饭，抄别人的作业，一切都逃离了原本的轨道，虽然刚开始有些不适应，可是习惯总是会改变，况且对于现在的我，一切的过去已经不再重要，除了那些美好的记忆。有时候，同学也会问我，为什么现在的我有这么大的变化？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现在的自己突然这样的无耻，这么的可怜，真应了一句话，没有理想，没有未来的现在只剩下僵尸走肉。曾经我有一个梦想，将来有一天，我考上成都的大学，然后让爸爸妈妈陪我一起去上学，继续重温小时候的那次快乐旅游，不过现在，这些都简直成了空谈，妈妈离开了我，“三人行”也变成了现在的“两人游”，我还有什么梦想？起码现在，我还没有找到，如果非要找一个的话，我想就是与这个阿姨争斗，让我的家继续保留妈妈的影子。诺言真是有些可怜，面对现实，它总是这样的不堪一击，爸爸妈妈离婚了，带走了他们关于一辈子的诺言，也带走了他们对我的承诺，这般残酷，如此无奈。 阿姨进入我们生活以后，爸爸也逐渐改变了自己的习惯，比方说，他总是坚持饭后一支烟，饭前一杯酒，而现在，阿姨说是为了爸爸的身体考虑，不仅让他戒烟，也让他戒酒，虽然这样的习惯爸爸已经坚持了很多年，可为了阿姨，爸爸还是远离了烟酒。有时候爸爸心情烦闷，看到他在客厅来回的走动，我觉得他特别的可怜，因为我知道他一定是很想抽烟，但最后爸爸还是彻底远离了烟酒。我不知道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反正现在的我还是没有办法做到这些。其实关于戒烟戒酒的事情，也是妈妈最后的一条忠告，我想爸爸这样做或许有一点妈妈的影响，不过现在这样说却有些牵强，毕竟在妈妈的时代，爸爸还是坚持这样的习惯。不久的将来，妈妈爸爸都会有新的家庭，这点不用我怀疑，也不容我去争辩，我只是他们过往记忆的守灵者，孤独而寂寞。 对于玩网络游戏，以前的我曾无比的鄙视，而对于那些沉迷于网络游戏的伙伴们，我也曾劝说过，不过现在的我，却逐渐的把网络游戏当做我的朋友，当做我的陪伴，甚至也像那些沉湎于网络游戏的伙伴们一样，逐渐的开始依赖网络游戏打发自己的时间，找寻隐形的自己，它不断满足着我的欲望，那些隐形的欲望，依靠着我不断的杀戮，扩张。游戏的世界是一个相对公平的世界，只要你够努力，只要你够用心，你的付出就会又相对的回报，这让我相当的满足，相当的有成就感，而且也是通过游戏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小A。 小A和我很相象，他的父母也选择了离婚，而且也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对于这些往事，小A懒得和我说过，我也没什么好奇心，毕竟我也是这样的孩子，明白这样的伤疤对他意味着什么。小A拒绝了爸爸新家的邀请，同样也没有入住妈妈的新房子，他选择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而且爷爷奶奶对他也有些溺爱，通宵，白天睡觉，继续通宵，这就是小A的基本生活状况。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在网吧，就如他自己说，一天不来网吧，他就感觉不习惯。对现在的小A来说，网吧已然成了他最温暖的港湾，而面前这冷冰冰的电脑则是他最亲密的家人，他把大把的时间都给予了面前这个冰冷冷的家伙，给了网络游戏，所以他在游戏世界中特别的厉害。后来我也曾问过他，他整天在网吧，奶奶爷爷不担心吗？小A这才告诉我，他早就搬出来自己住了，这让我很羡慕。 假如放在过去，对于小A这样的孩子，我一定敬而远之，不会搭理，因为妈妈告诉过我，这样的孩子没有什么出息，是典型的坏孩子，不过现在的我却感觉到，只有在小A身上才能看到我自己。我们是相同的种族，有着相同的命运，继续着相似的生活，除了对家的理解不同而已。在小A的理解中， “家是什么？家无非就是旅馆和银行。没地方住的时候，家就成了一个免费的旅馆，要不怎么会说无家可归；而没钱的时候，家就是一个自动取款机，密码是你的身份，金额是你在家中的地位。” 那是我们第一次相识，也是我第一次听说对于“家”的这般理解，我一下子就对面前的小A有些好奇。那天小A玩的游戏正规律性的进行系统维护，无聊的他才借着身边的我打发时间，小A不停的抽烟，望着那一点点增长的读取速度发呆，或许他真的有些寂寞，也或许我们又相同的气味，才让他对我产生了想说话的冲动。那天我们没有说多少话，因为小A的注意力一直还在游戏上，不过后来才知道，小A主动说话的也就是我一个人。我很羡慕那些抽烟的同龄人，我想向小A学习抽烟，不过却被他数落了一顿，直到有一次，我告诉他，我真的很无聊，什么也不想干，小A才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开始教我学习抽烟。 我一直觉得抽烟的男人很帅，不过当我把第一口烟吸进嘴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吸烟原来这么的难受，不过为了自己能彻底的学会，我还是忍住反胃的冲动，继续一根根的吸烟。小A说，为了我今天学习抽烟，专门买了一包好烟，所以不让我浪费，对于吸烟的人来说，浪费烟可是很大的罪过。我终于抽完了一根，小A劝我先休息一下，可是我的倔强再次战胜了自己，我紧接着点了一支，或许喉咙习惯了烟草的味道，这次，反应的没有那么的剧烈，慢慢我也渐渐习惯了烟草的味道，不过那时的我，还是很少抽烟，除非我真的无聊。 现在的自己已经长大了，可还是习惯在无聊的时候抽烟，也是因为长大了，我才知道抽烟的人并不是最帅的人，而是最寂寞的人。我一直希望把自己成长的故事毫无保留的写下来，可自私却不时的扰乱我的心志，我还是不敢触及心底那最深的伤疤。人是如此可怜的存在，总是不敢真实的表达自己，我是一个人，只是一个简单的平凡人。没有受伤的人，是不会了解，其实伤疤也是有生命的，而且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反而时间越久，伤疤越痛。我试图去做一个传道者，掩饰住自己内心的脆弱，可自我却时时的提醒自己，自己的堕落并非只源于那可怜的父母，我其实才是这一切罪恶的始作俑者。不过，当时的自己还曾年轻，又怎能做出这么深刻的理解，只好不习惯，也只能把自己的不适应都转嫁在父母身上，然后找寻那些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父母之过，故我之堕落。 小A是游戏中的王者，他拥有一流的装备，拥有一大批的跟随者，不过他却不以为然，仍然习惯独自去战斗，他在游戏中被称为孤独的游侠。我记得游侠是出于《史记游侠传》——所谓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千里诵义者也。荀悦曰,立气齐,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谓之游侠。小时候，爸爸和我讲这些的时候，我曾很崇拜这样的人，并和爸爸说，以后我也做一个游侠，不过爸爸却并不赞同，爸爸告诉我，这样的人会很孤单，很寂寞，我不想你以后那么孤单。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孤单，更不理解什么是寂寞，只是觉得爸爸说不好的一定是不好的，所以早早的放弃了这个打算。没想到，长大以后，我在游戏的世界中认识小A这样的游侠，不禁感觉到现实对我有点嘲笑。 小A习惯了自己在游戏的世界中独自游走，他没有什么朋友，只有暂时的合作者，而且他与那些合作者，除了合作，也从不交流，不过他却很讲义气，不论是谁，不管他是否与他合作过，只要别人请求他帮忙，他总是能伸出援助之手，这让我更加佩服小A的无私。认识小A以后，我也把自己的名字做了修改，改成——游侠之弟。刚开始我还是被别人欺负，不过每次小A都会出来帮我摆平一切，渐渐游戏里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对于我也客气起来，不再欺负我，这让我感觉特别的满足。我只是一个安静的游戏玩家，没有太多的野心，我只是想打造自己的世界，只想安静的升级，只想通过打怪扩张地盘。不过还是遇到了找我麻烦的人，而且那个人好像故意找茬，每次我一挂机就把我杀死，而且随之接着消失，这让我相当的生气，为了给我“报仇”，小A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安静的在游戏的世界等着他的出现，最后，小A打落了他很多的装备，就像武侠电影中一样，等于把他废了武功，并送给我很多好装备，自此以后，那个人再也不找我茬，我安静的游戏生活也在此开始了。那次的事情，小A让我很感动，也是从那次开始，我把小A当做我最在乎的兄弟，而不单单是游戏中的兄弟。 第5章 逃亡02 我渐渐沉迷于网络游戏当中，每天都和小A一起在游戏的世界中驰骋，对于“家”，我也渐渐认同了小A的见解，况且爸爸每天都忙着工作或者去陪伴阿姨，对于我和他的家也早就失去了耐心。我甚至有段时间一直都没见到爸爸，而爸爸对现在的我也并不在乎，因为我还是照常按照习惯拿成绩单给他签字，不过不同的是，这个成绩单已经被我篡改了，但爸爸本来就不关心我的学习，因此，对于这些，他也不在意。 那次晚上，我陪小A喝完酒才回家，一看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慢慢的打开门，正准备悄悄的溜进卧室，不过却发现客厅竟然开着一个小台灯，爸爸有些严肃的正盯着我看。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这么晚还在等着我？心里难免有些不安，我开始努力的搜索我最近做的事？难道发现了我修改成绩？还是已经知道我现在沉迷于游戏？还是邻居看到我喝酒告诉爸爸了？可到底是什么呢？我并不清楚，我只好轻轻的走到爸爸身边。 “爸，这么晚，您还没休息？” “哦，最近有些忙，都忘了关心你一下了。你最近学习还好不？” “您不是看过我成绩了嘛？还是那样。” “哦，我都忘了。对了，小坎，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情。” 原来，我刚才所担心都是自作多情，爸爸根本不在乎我现在的生活，那能发现我最近的变化甚至对他的欺骗，我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这份失落还是没抵得住爸爸接下来宣布的决定。 “我决定和那个阿姨结婚，以后她就是你的新妈妈了。你也知道爸爸岁数大了，也没什么精力去挑拣，我只想找一个，” 爸爸后来的话，我根本没有听进去。尽管这样的结果早在我的预测之中，不过，当这最坏的预测成为现实的那一刻，我还是有些绝望。爸爸还告诉我，我将成为那个新家庭的一员，不过希望我懂事点，安静的参加他们的婚礼，不准捣乱。对于爸爸这样的决议，我感到有些可笑，我必须参加他们婚礼，而且还要祝福他们，得到的却只是在那个家中有我的一个身份？小A曾告诉我，家是银行，身份是你的密码，可对现在的我来说，宁可不要这个身份，甚至不想成为那个家中的一员。身边的爸爸继续着陈述阿姨对他的好，对我的好，还要对他们未来的打算，这更让我有种挫败感，我想反抗，我必须反抗，尽管我知道战场上永远没有真正的胜利者，可对于阿姨和爸爸这样的决定，我还是决定选择抗争。 我偷偷的躲在卧室的角落里，享受着这最后属于我的时间，烟一支接一支在手中继续着燃烧，直到整个房间都被烟雾所弥漫，我赶紧把窗帘拉开，打开窗户。今天外面的星星特别的漂亮，或许早就过了午夜，远方的大楼上只是偶尔的燃着几点灯，一帮为社会所累的人。透过窗户我望了望楼底，很高，竟然有种眩晕的感觉。我一直梦见自己从楼上跳了下去，然后很清晰地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也看过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为了阻止父母再婚而选择自杀的报道，不过现在的自己却没有这样的勇气，心碎的声音真的很闷，而死亡我想或许更可怕，况且，我是这个家关于妈妈时代最后的一个见证，我还不能死，起码是现在，我还没必要选择死亡，我存在才能有机会去抗争。关上窗户，我回到了那张我还不习惯的床上，躺着，躺着，然后睡着了。 “起床了吗？出来陪我喝酒？” 中午的时候，我被小A的电话吵醒了。小A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哀伤，我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情。按说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网吧，怎么突然想喝酒。我不再考虑这些，马上起床洗漱，不过衣服却很不争气，我那大大的衣橱里早就堆满了脏衣服，我只好从那一堆当中找寻一件相对干净的，赶紧穿上衣服出门去找小A。 外面的阳光让我有些眩晕，北方的太阳总是这样的炽烈而肆虐。我只好把帽子的遮掩压的更低，低到刚刚看好自己脚下的路。妈妈离开后，我为自己买了这顶帽子，有个很长的遮掩，一个足以盖住我的脸得遮掩。我不想碰到熟人，碰到那些关心我家庭的熟人，更不想让他们又机会借着这份关心嘲笑我的悲伤。我是一个离婚家庭的孩子，我是没人要得累赘，我是一个讨厌自己现在身份的自己。躲避，隐藏，让自己找到一份所谓的安全。 小A很喜欢喝酒，而且酒量特别大，具备了北方男人最基本的素质，不过我却有些差劲，半斤白酒就能把我撂倒，所以每次和小A喝酒，我都相当放心，因为我知道会有一个小A最终把我安全送回家，他是我兄弟。炽烈的太阳把人们都囚禁在空调房里不敢出门，出租车生意就有些清淡，他们在马路上懒散的走着，期待着下一个转弯处的招手。独自走在马路上的我也成了他们招揽的对象，不时的有出租车在我前面停下向我招手，不过我却不肯再接受出租车内的那份压抑和躁热。马路早就被肆虐的太阳烤干了，走在这干燥的马路上，我甚至有些烦躁。摸摸口袋，烟还没有抽完，我赶紧点了一支，不过没等我抽完，烟已经被汗水打湿了，我只好重新点上一支。 终于来到了约定的酒馆，我赶紧摘掉帽子开始寻找小A。酒馆的光线有些暗淡，我的眼睛竟然有些不适应，不过我知道小A已经到了，这是他的习惯，总是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几分钟到达。酒馆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食客，他们懒散的聊着天，喝着酒。我还是发现了小A，他一个人躲在一个角落里，桌面上已经摆放了几个空酒瓶，我赶紧凑过去。 “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你来了，好，先坐下，老板，再来几瓶酒，冰冻的。” 小A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既然他不想说，我也不再继续追问，不过我明显的感觉到，今天的小A和往常很不一样，他那看似冷漠的眼神中隐藏了太多情感。我们是一个种族，作为我们种族，倔强是我们相同的标签，不过看到今天的小A这样的狼狈，我也有些心疼。啤酒不辣，可是小A的眼睛却早已被泪水填满，我只好安静的坐在旁边，继续陪他喝酒，我希望这酒足够消愁。小A最终还是崩溃了。 “我爷爷死了，昨天晚上，他突发心脏病，奶奶正巧不在家，他把最后的一个电话打给了我，可我正沉湎于游戏，不但没接电话，而且故意把电话关机。奶奶回来后，叫了救护车，可是爷爷却早就没有了呼吸。” “都怪我，如果我当时接了电话，知道爷爷突发心脏病，给他叫了救护车，可能爷爷就不会失去呼吸，爷爷是我害死的，他这么相信我能最后挽救他，可是我却这样不值得信任。” “我真的不想呆在灵堂，看着爷爷的照片，我更加自责，为什么是我害死了爷爷？” “爷爷，爷爷，” 当着那么多人，小A放声大哭，周围的食客纷纷找老板说事，我顺手把酒瓶扔了出去。 “别人哭管你们什么事了，不想听，你们赶紧滚出去。” 周围的食客不再争吵，纷纷把目光转向了我，带着极度的仇恨，可我却并不妥协，拿出200元钱摔给老板，扶着小A离开了酒馆。外面还是一样的燥热，小A今天喝的有些多，踉踉跄跄像是马上摔倒的样子。以前，我听小A多次提起爷爷，说爷爷是他最敬佩的一个人，也是最疼爱他的人，现在，爷爷走了，而且小A也把爷爷的突然离世怪在自己身上，我想此时的小A一定有些崩溃。 “我，发誓，从今以后，如果再玩一次游戏，立马被车撞死！” “别动，你老老实实的走，别去马路中央。” “小坎，你替我作证，如果我再玩游戏，我马上就被车撞死！” “好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给你作证，你好好走，我们马上回家。” 我把小A带到了奶奶家，那个晚上，小A摔掉了自己的手机，然后一直躺在床上哭泣，奶奶实在看的有些伤心，可是她也和我一样，不知道怎么劝小A，只好一直纵容他，看着他哭泣，直到他哭累了睡着了。不过在梦中，小A还是没有停止哭泣。 第一次照顾一个喝醉的人，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以前我喝醉了总是被小A照顾，他这次是要债来了，整个晚上，小A除了哭泣就是一直呕吐，生生的把一个地板吐满，我只好不停的帮他漱口，给他喂水。这让我想到了妈妈，以前爸爸总是喝酒，而且他是那种一旦喝酒必定喝醉的人，虽然妈妈为此也和爸爸吵架，不过每次，对于醉酒的爸爸，妈妈总还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直到把自己都熬成小红眼。现在妈妈离开了我们，爸爸也不再喝酒了，真不知道爸爸下次醉酒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那个阿姨伺候醉酒的爸爸会是什么样？也能和妈妈一样，把自己熬成小红眼吗？ 从那天开始，游戏当中少了一个伟大的玩家，他的名字叫游侠。过了很久以后。游戏世界中还有很多人怀念那个仗义的游侠，可是不管游戏中的他们怎么呼喊，游侠始终没有再出现，而我也重新申请了账号，把名字改了，没有游侠，也就没有了游侠之弟。小A的突然远离让我有些不习惯，他说他想在家好好的陪伴奶奶，暂时不想出门，我也开始独自在游戏中奋战，扩张，寻找自己的地盘。 突然有一天，小A来网吧找我，看到现在的小A真的有些不习惯，他的眼睛沧桑了许多，曾经的年少轻狂早被刻上了时间的痕迹，他还是抽烟，不过抽烟的姿势却不再那么张狂。 “小坎，还在玩呢？走，出去聊聊。” 我和小A一起来到网吧外面的空旷地上，暂时的平静，小A拿出了一张字条，上面是他以前的账号和密码。 “一直想烧掉，可是有些舍不得，交给你吧，也算为它找个好归宿。” “这可是你几年的日夜打出来的，你还是自己放着吧。” “你是想让我出车祸？忘了我发誓不再玩游戏了吗？” “没有，怎么能忘记呢？就是忘了你发誓，也不会忘了你还能喝醉？” “呵呵，对了，听说你爸爸和那个阿姨要结婚了，你怎么打算？” “我，还没有打算，不过我一定去参加婚礼。” “好，你去参加，我陪你，万一这次你再喝醉了，我照顾你。” 彩色的气球随风飘散，布满玫瑰百合的婚庆花门昂首挺立，还有那大大的红地毯，以及那支西式乐队，整个婚礼场面布置的紧紧有条，他们模仿外国人举办了一个草坪婚礼，听说还有晚宴。婚礼现场来了很多人，虽然爸爸是再婚，可是脸上的幸福感却丝毫没有减少。阿姨穿着婚纱，爸爸穿着礼服，一同走上了那长长的红地毯，穿过了彩虹门。 前面还有一个牧师，听说是专门从附近的一个教堂请来的，我是越发坚持不下去了，于是和小A暂时选择了离开，毕竟我和小A都没有什么祝福，我们只在乎晚上的那顿晚宴。 婚礼的现场很热闹，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哄笑，我和小A躲藏在一个小小的角落中安静的抽烟，打发着时间。 “你爸爸结婚后，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毕竟你也知道，家是银行，我现在还不想离开银行生活。” “恩，你明白就好，不过你可要考虑清楚，不管是把家当成银行还是当成旅馆，你都要选择好自己的路，我不想，” 小A突然变的很安静，我也不想继续这种交谈，我们一支接一支的抽烟，让寂寞在手中继续燃烧。 晚宴开始前，爸爸专门找我谈话，警告我少喝酒，尽量不喝酒，我知道，他并不是关系我的身体，只是担心我酒后闹事，我告诉他，小A会一直陪着我，不用担心。 晚宴的时候，爸爸和阿姨都换成了中式的服装，他们幸福的来回敬酒，而我像一个小丑不知该做什么，于是我只好让小A陪我喝酒。我明白其实小A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只是为了我，才会来到这样的场合。 “来，哥们今天又新妈了，陪我来个不醉不归。” “小坎，你少喝点。” “没事，我高兴。你不是借酒消愁嘛，我今天也学学你，来个借酒消愁。” 爸爸和阿姨来回的敬酒，幸福早已冲昏了爸爸的头脑，对于我，我想早已忘记了。司仪还不停的跟随着他们，不时的编纂小桥段逗大家，引得周围笑声连连。我和小A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一杯一杯的把酒送入口中，顺着食道，直达早已翻滚的胃部。 我不知道自己那天喝了多少酒，只记得我们脚下的酒瓶在不断地积累，只感觉到酒精正在慢慢侵蚀我的神经，我竟然产生了失忆。对于那天，我最深刻的记忆就是一旦嗅到白酒的味道就会恶心，就想吐。 小A告诉我，后来爸爸来到我们这一桌，我非要敬爸爸和阿姨酒，而且不管别人怎么劝说，不过那天我很丢人，刚和爸爸喝完酒，就开始呕吐不已。 后来我才知道，小A还是帮我删除了一些记忆片段，因为，爸爸最终还是生气了，接近咆哮的训斥我，我是被赶出婚礼现场的，尽管当时我还赖着不走，可最终还是被小A拖出了婚礼现场。 婚礼第二天我有了自己的记忆，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奶奶和小A正守在我身边，而且估计他们也是陪伴了我一夜，小A和奶奶都趴在我床边睡着了。我轻轻摇醒了小A，要了一根烟，想让自己赶紧清醒，不过我没想到这根烟却刺激了受伤的胃，我赶紧跑进厕所。歇斯底里的疯狂的呕吐，最终让我的身体仿佛有了被掏空的感觉，而我也随着这翻江倒海的呕吐记起了我已经完全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原来的那个家。 眼泪毫无前奏的开始顺着脆弱的眼线流了下来。 小A在门外一直的敲门，可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感觉到反胃，只想把身体彻底的掏空。拳头猛烈的击向了镜子，血瞬间流了出来，而我的脸也更加的扭曲模糊，疼痛的快感渐渐唤醒了自己，我确实已经失去了爸爸，失去了那个家。我颓然的瘫坐在地上，任凭那冰凉的水浇湿我的头发，浇透我的衣服，还有那颗还在微微颤动的心。 小A最终还是撞开了门。 看到我的样子，奶奶心疼的都哭了，她赶紧去找纱布帮我包扎。 “小A，我想搬出来和奶奶一起住。” “恩，你自己考虑好就行，我支持你。” 家里还洋溢着结婚的喜庆，红红的喜字甚至有些刺眼，我轻轻的敲敲门，始终没人应声，我想估计他们不在家，这样也好，省的和爸爸再发生冲突。我拿出钥匙，开了房门，直接回到卧室。 我有些慌乱的把衣服装进行李箱，然后带着我的仙人球，还有那张全家福准备离开，可是当我真的来到门口，我竟然对这个家还有很多的不舍，正在这时，我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张字条，字条显然不是爸爸写的，但口吻却是爸爸的口吻。 “我们出去趟，明天才回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桌子上有一百块钱，自己买饭吃。” 大人们总是这样的想当然，总以为孩子有钱就什么也不缺了，可是他们却丝毫不会在乎我们的想法甚至感受，爸爸什么时候考虑过，他的突然结婚对我意味着什么？难道就是钱能弥补的吗？我把纸条和那一百块钱一起揉碎扔进了垃圾筒。 我不甘心就这样被他们当成小孩，我突然决定做最后一次的挣扎，我重新放下行李，来到了爸爸卧室，摔碎了他和阿姨新的结婚照，而且把他们的东西甩了个天翻地覆。为了更好的刺激房间的新女主人，我还把爸爸收藏起来的妈妈的照片翻找出来，在客厅，卧室的各个角落摆满，而且每张照片都与阿姨的照片对视着，也就在这时，我翻找到了爸爸的那张全家福，望着那张照片，看着地下摔碎的新结婚照，我也更加想念妈妈，可是现在妈妈在那呢？难道对于爸爸的这场婚礼她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妈妈还在冲着我微笑，这是她在这个家一直保持的表情，可是妈妈，你的微笑背后难道真的就没有悲伤？ 好想你，妈妈。 “好了，小坎，我们也该走了，你做的也够多了。” “不行，等等，我办完这件事就走。” 爬上爸爸的新床，我把那张全家福钉在了新床的正上方。 我是你们的累赘，可我也是你们过去最后的守灵者，不论你们是否在乎我的存在。 第6章 挣扎 中午十二点，奶奶照常按时按点催我吃药，并给我带来了一包新药品，告诉我这是医生新配置的药，不过，当我接过这些新药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奶奶的表情有些不正常，难道是这药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一粒棕色的药片，单从颜色上来看就有些不一般，况且奶奶因为我的放弃而倍加紧张，我更加感觉到这粒药存在什么问题。 “奶奶，这个确实是医生新开的药？我怎么没见过？” “这个，其实不是医生开的药。你知道咱邻居张阿姨吗？她的孩子就老吃这药，而且她说很管用，我就给你买了。” “邻居张阿姨？她家的孩子也是牙疼？看来我又多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战友。奶奶，让我看吓包装吧，我看看这是什么药？” “奶奶还害你不成，你就安心吃吧，没事，放心吧。听话，赶紧吃。” 奶奶有些局促的极力劝说我赶紧吃药，这反而让我更怀疑这药片的来历。我知道奶奶不会害我，不过我也知道老人有时候难免会犯一些小错误，我不知道这次对我来说，这是怎样的一个小错误，我拿不吃药“要挟”奶奶，最终，奶奶没有办法，拿出了包装盒。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怡诺思，怪不得我有些眼熟。记得我上次在老师办公室罚站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这种药，也是因为它颜色的特别而特别关注了一下它，它是一种抗抑郁的药，可以缓解精神压力和疲劳。 奶奶真的是病急乱投医，竟然想到我得了抑郁症。 “那天我和邻居聊天，听说邻居张阿姨家的孩子也和你一样，整天呆在屋里不出门胡思乱想，后来，你张阿姨就给他吃了这种药，听说很管用，而且我也看见最近那孩子整天都出去忙来忙去的。后来，人家说，张阿姨家的孩子是得了什么抑郁症，所以我就拜托你张阿姨也给你买了这些药。” 奶奶的良苦用心确实让我感动，不过我可是早就听说了这些事情。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就等于失业，辛辛苦苦读完大学，耗费的精力不算，耗费的财力却不得不考虑，所以很多大学生毕业以后压力特别大，而且现在虽然不是以前那种大学生紧缺的年代，可是大学生们还抱着低不就的心态，总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于是就出现了很多彷徨失落的毕业生，也就多了更多的抑郁症患者，不过我自己清楚，我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我只是简单的不想出门。看到奶奶那有些紧张失措的眼神，我也不忍心责怪她的用心，只好劝说奶奶，并用实际行动证明奶奶多余的担心。 我给小A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劝说一下奶奶，我知道，奶奶对小A一直都比较信任，小A也不辱使命，向奶奶充分说明了抑郁症的事情，虽然奶奶看起来仍然不懂，可是她还是有了新总结——自己的孙子还是很健康的，她总结出这些，就彻底放心了。 终于说服了奶奶，我心里也塌实了许多。其实想想最近自己的生活状态，还真有点抑郁的前兆。我年纪轻轻，却整天躲在家里，对生活没什么兴趣，也没有什么快乐；我没有几个朋友，有的朋友也很少见面，整天在家对着天花板发呆，而且特别容易失眠。看来我真的应该再关心下奶奶，要不我真不知道，她再怀疑我得了什么病。 结束了和奶奶的纠缠，无聊的我再次开启了记忆的大门。 我和小A把行李搬到了奶奶家，我没想到奶奶竟然有些不满，批评我不该这样的倔强，并让我答应，明天必须回家。我拗不过奶奶，更何况奶奶拿着十几年的感情做“要挟”，如果我不听话，就和我断绝关系，我只好放弃离家的打算，可是家里已经让我搞的乱七八糟，我怎么能回去呢？小A也了解我的心事，也有些同情的望着我，我只好寄希望给小A，希望他能帮我劝说奶奶，让我留下来，不过小A却来了个林阵倒戈，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只好重新为自己做打算，不过我的头却是有些混。 第二天，奶奶把我送到了门口，却没有进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她还有事情，并告诉我，她随时都会到这里抽查我，如果我不在家，选择离家出走，就不要再到那边去看她了。奶奶这次很坚决，坚持站在爸爸和阿姨那边，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再次回到了那个被我搞乱的家，现场并没有什么变化，爸爸和阿姨也没有回来。我随手关上门，来到自己的卧室，暗暗考虑着应付爸爸和阿姨的方法。 我再次去现场查看了一番，破碎的结婚照，随处可见的妈妈的照片，更主要的是在爸爸新床的上面赫然挂着的那张全家福，我试想着爸爸进来的表情，可能他会再次咆哮，再次向我“开火”。爸爸一向是儒雅的人，可每次生气都让我记忆深刻，我竟然有些担心爸爸回来，担心他看到这样的场面。阿姨的照片正微笑的看着我，带着些许的嘲笑，带着些许的挑衅，不过这反而增加了我的勇气，反正结果从我在选择这样做的时候就决定了，我何不来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静候顺其自然。 我也渐渐放弃了困扰，安心的在卧室休息。直到门外传来了开门声。爸爸和阿姨回来了。我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甚至想到了躲藏，对于刚才的勇气我也顿然消逝。 大衣柜？对，就是大衣柜。我赶紧藏进大衣柜。 “小坎，你赶紧给我滚出来！” 激烈的撞门声，让我的心不禁纠了起来，我屏住呼吸，不敢大声的喘气，担心一喘气就被爸爸从大衣柜中拖出来。卧室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阿姨也进入了我的卧室。 “别生气了，他还小，气坏了身体，我们再慢慢整理下就好了。” “这不是生气的问题，他现在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前段时间我要不是工作忙，结婚的事情多，我就想找他好好谈谈，整天不知道回家，在外面混，他真是越来越让我生气。” “你先到客厅坐会，我去给你倒杯茶。我也不介意这些，反正你都已经和她离婚了，现在是我们在一起，没必要闹这些，我只在乎你在我身边。” “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别说这些了，现在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知足了。” 爸爸和阿姨一起离开了卧室，我也终于可以安心的大喘一口气。刚才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我真的担心爸爸突然打开大衣柜发现我，我想不是暴打一顿，也是对我咆哮一番，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最好的还是在大衣柜里继续躲藏着，爸爸正在气头上，我可不能当这个出头鸟。 客厅逐渐安静了，只有拖鞋来回走动的声音，我想估计爸爸还在生气，这是爸爸一贯的习惯，总是习惯把情绪压抑在心里，不肯也不习惯发泄，现在我想他更不会发泄，毕竟身边的错误时因为我，而不是因为他刚刚娶进门的妻子。水顺着茶壶哗哗的流下，我突然有种想上厕所的冲动，虽然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必须躲藏在大衣柜中。 阿姨或许早就习惯了爸爸的沉默，始终没再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们已经离开了，幸好客厅不断传来水流声，要不我早就离开了大衣柜，把自己暴露给爸爸，不过这种声音却也在不断刺激着我上厕所的冲动，我渐渐压抑不住这种冲动，我想上厕所，马上，立刻，越快越好。 我还是失败了，败给了这突如其来的冲动。我悄悄的离开大衣柜，通过小小的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景。刚才爸爸和阿姨已经搜查过卧室，我想不会再来搜查，再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嘛，我更加大胆的进入我的私人洗手间。 痛快的解决了这种冲动，我正想找机会溜出去找小A，可爸爸已然来到了我卧室门口。裤子还没有系好，恐惧根本没机会缓冲，我被爸爸直接拖到客厅，直接甩到地板上，爸爸怒气冲冲的瞪着我，一个巴掌举了起来。 “你打我啊！妈妈走了，你打死我算了。” 爸爸的手最终打在了自己的脸上，阿姨目瞪口呆的望着我们，想起身却半蹲着不敢再动，爸爸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怨气才能把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可是现在也只有我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爸爸和阿姨都还没回到卧室。 爸爸瘫坐在沙发上，半天没有说话，我也被爸爸刚才的举动震撼的不敢再说话。阿姨赶紧给爸爸倒了一杯水。水，水，要不是阿姨倒水，我也不会产生去厕所的冲动，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被爸爸发现，我把对爸爸的全部怨恨都转嫁给身边这个可怜的女人。阿姨稍微安慰了一下我，就直接扶着爸爸回到卧室。 激烈的摔门声以后，我看到了爸爸涨红的脸庞，爸爸果真到了忍耐极限，不过爸爸还是没有打我，他顺手拿起茶杯甩了出去。墙壁上的那张大红喜字慢慢的被水沾染，顺着墙壁，水印缓缓的流了下来，鲜红的喜字逐渐变成了血红，浓浓的，深红色。 “你给我滚，马上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血腥的红色也最终把我激怒，我不想再让爸爸这般的训斥，尽管我做的已经够错。 “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赶我出去！我就是不走！” 我匆忙的跑回了自己卧室，任凭爸爸在门外激烈的捶门，阿姨还是从卧室出来拉走了爸爸，我悄悄的趴在房间门上搜索者外面的声音，可是除了自己微微的喘息声，却没听见什么，我想事情或许就这样结束了。可是正在这时，我又搜索到了一个微微啜泣的声音，这显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个女人就是刚刚成为人妻的阿姨。 阿姨伤心的在哭泣，我想此时的爸爸也肯定在生气，我继续安静的等待着最后的彻底打击，既然事情到了这般地步，我也没了任何的退路，其实这种感觉真的很可怕，没有退路，没有选择，只有顺其自然。阿姨仍在微微啜泣，伴随着与爸爸断断续续的交谈。 第7章 挣扎02 “看来孩子并没有接受我。对不起，是我一直催着和你结婚，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可我却毫无办法帮你。” “我以后一定努力改善我与孩子之间的关系，不让你这么难受。” “别自责了，其实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也没想到他这么抵触你。以前他很懂事的，可能是因为我离婚的时间不久，他还不适应吧。我也试着去找他沟通，毕竟这是我的问题，我也不想让你整天这样的难受。” “是我不好，你看孩子对我得有多大的仇恨，都把咱们的结婚照给摔了。要不现在我先回单位住段时间，等以后我慢慢和他缓和后，再搬进来住？” “你怎么这么说，我们都结婚了，再让你住单位宿舍算怎么回事，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一会去找他谈谈，让他尽早接受你。！” “可是现在？” 爸爸卧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沉静当中，而我也赶紧假装躺在床上。爸爸刚才提过，他一会过来找我谈谈，可是我一直等着，等着，爸爸始终没有敲响我的门，直到我彻底的睡着了。爸爸还是没有过来找我谈话，还是不在乎我的存在，或许爸爸觉得和我谈话已经失去了意义，而对于大人们的思维逻辑—没意义的事情，就没必要去做，大人都是功利的，我爸爸也是这样。 爸爸和阿姨请了半个月的婚假，为了享受新婚的快乐，不过对我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更持久的战争。阿姨还是习惯早起，而且和妈妈一样，每天都做家务，打扫卫生，她是医生，特别注意清洁，哪怕今天是周末。 昨天爸爸的一个同事到我里喝酒，恭祝爸爸新婚快乐。朋友的来访，也让爸爸再次体验了结婚的快乐，于是加倍的热情。本来和阿姨交往以后，爸爸已经断绝了很多的酒场，不过这个同事却自斟自饮喝到很晚，而爸爸也一直热情的陪伴。爸爸的那个同事是传说中的酒鬼，喝不趴下不散酒场，最后爸爸还不得不送他回家，听爸爸的口气，他在那个同事家帮助他老婆又照顾了他很久，所以爸爸回家的时候都凌晨了，而客厅内却摆满了昨晚的杯盘狼藉。阿姨还是按时早早起床了，看到客厅的狼藉，紧接着开始了收拾。 吸尘器，拖把，一并发出激烈的吵闹声，我看了看表，刚刚八点，今天可是周末，我用力的把枕头摔向了房门。外面的噪声减轻了很多，我接着盖起头，继续着刚才没有做完的梦。 阿姨穿着菲佣一样的工作服，正接受着我的领导。我手指的地方就是她工作的地方，我可以任意的训斥她，她则认真的接受我的辱骂，仔细的擦拭窗户；我稍微尝了尝饭菜，感觉有点咸，我只需要手一指，阿姨马上就把饭菜端下去，接着去换新菜。我兴奋地享受着这颐指气使带来的快感，享受着作为一家之主的快感。其实我最在乎的也就是能让爸爸和阿姨在乎我的存在，即使我是他过去的累赘，即使他和妈妈都同时选择了抛弃，可是既然我存在，我就不是虚无。 爸爸还是把我从这美梦中吵醒了。中午的时候，爸爸叫我起床，我不情愿的打开门，爸爸也趁机溜进来，悄悄告诉我，阿姨今天亲自给我下厨做鱼吃。爸爸很是兴奋，可我却对这些并不感激。我很讨厌大人们这种的做事态度，他们总是把自己当做救世主，把自己喜欢，认为好的冠冕堂皇的加在孩子们身上。逼迫孩子去上所谓的辅导班，说是为了孩子以后学习有出路；逼迫孩子选择他们认为好的专业，说是为了孩子以后工作有出路；逼迫孩子喜欢他们喜欢的人，说是为了孩子以后生活有出息，总是大人总是“操心”关于孩子的所有生活，甚至生活得细节。有句话总结的很对，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是作为父母生活或者说生命的继续，而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看着我不断地发呆，爸爸赶紧再次警告了我一句。 “今天可是阿姨第一次做鱼吃，而且专门是为了你学的，你不要再不懂事。” 爸爸知道，我一直很喜欢吃鱼，不过现在，爸爸的这句警告却让我一点心情也没有。我知道阿姨想着用这种方式拉拢我，作为一种行贿的诱惑，可是他们也太小看我了，他们根本没有注意隔墙有耳。我还没有爽快的答应，这使得爸爸心里有些不满，他一直呆在我卧室，不肯离开，看着他那有些可怜的表情，我只好假装爽快的答应了爸爸的要求，不过对我自己来说，我自己有自己的小九九。“非暴力不合作”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个念头，那今天我也上演一次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可这出戏改如何上演呢？ 支走了爸爸，我安静的坐在这张还不习惯的床上，我开始认真的考虑对策。安静，是我最需要的，仔细的理顺这些有些杂乱的神经，压抑着因为愤怒而渐渐张扬的情绪。爸爸说阿姨这次是专门为我做鱼吃，也是想通过这次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我只要把这两个目的给彻底瓦解，我想我就是胜利了。 我又把自己的计划和谈话内容斟酌了一遍，感觉一切都不会再出现差错，我开始躺在床上继续看几米的漫画书，打发这无聊的等待。几米的漫画总是这样的温情，不过文字却常常流露出一种孤独和伤感，我随手翻的是几米一本很老的漫画书——《我的错都是大人的错》，突然看到一句相当有哲理的话，“大人们总是对孩子们说：“永远不要放弃梦想。但是放弃梦想的为什么都是大人？”想想真的可笑，这么哲理的话竟在我爸爸和妈妈身上发生了。以前他们也曾梦想着他们的爱情会天长地久，不过现在他们却没有坚守他们的梦想，他们最终离婚了，空剩下我，还在为他们曾经的梦想挣扎，尽管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他们梦想的炮灰而已。我静静的等待爸爸的再次敲门，为了赢取“战斗”的胜利，我必须学习狼的耐性。 鱼的香气开始在客厅飘荡，诱惑着我渐渐萌动的心，我赶紧打消自己吃鱼的念头，继续等待着。爸爸的拖鞋声正慢慢的接近我的卧室，我赶紧假装睡觉，这是我设计好的第一步，先给爸爸来个措手不及。爸爸打开房门，轻轻的走到床边，叫醒我起床。我假装没有睡好的样子懒散的来到客厅。 起床后要先洗梳刷牙，为了让自己更清醒，也为了更好的保护牙齿，阿姨是一个牙科医生，所以对于这些特别注意。可我却不想听从她的这一系列安排。 “鱼怎么这么咸？哎，真难吃。” 阿姨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可是我知道，梦里的永远不是现实，阿姨也不好直接给我去换菜，而爸爸更是有些生气的瞪着我，我知道，刚一开始我就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权，两个情绪的人，你们怎么能斗得过我？ “小坎，你要不先去刷牙洗漱，然后再吃饭，这样吃饭不干净。” “阿姨，小坎是你叫的吗？我爸爸和妈妈才这么叫我，你还是叫我大名吧，我叫李坎。” 阿姨更加尴尬，她只好去了厨房，看到阿姨生气离开，爸爸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低声的训斥我。 “你再这么不懂事，你马上滚出去，我和你阿姨自己吃。” 我没有搭理爸爸，直接把一大块鱼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阿姨做的还真是好吃，鱼肉腥味很淡，而且松软有度，我禁不住又吃了一大块，不过贪心还是给自己招来了尴尬，阿姨正拿着挤好牙膏的牙刷在远处静静的看着我，我赶紧把鱼肉吐了出来。 “真难吃，我不吃了。” 阿姨好像早就预料我的一切，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尴尬，而是继续保持着她一贯的微笑把牙刷递给我，可我却不肯接过来，这也是阿姨给我买的新牙刷，说是为了保护牙齿，可是我却有些不习惯，我还是习惯我的那个老牙刷。我呆呆的瞪着阿姨，任凭她举着牙刷。 爸爸终于还是生气了，他愤怒的从阿姨手里抢过牙刷，直接塞到我手里。不过对于爸爸这样的表现，我早就有自己的打算。我安静的等待着阿姨过来干涉我和爸爸这场争吵，因为我知道，阿姨一定会在这个时候会站在我这边，帮助我，讨好我，然后在她的理解中，缓解与我之间的关系。 “你怎么对孩子这么凶，他不管怎样，终归还只是孩子。” “可你没看见他多不礼貌，多不懂事！你还疼他，真是不值得疼！你看，阿姨知道你喜欢吃鱼，就早起来做给你吃；你怕麻烦，就帮你挤好牙膏，看他现在竟然在这里装大爷。你给我听着，赶紧去刷牙，刷完牙赶紧过来吃饭。” 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以此，确定我的计划万无一失。我安静的望着爸爸，不论他如何生气发怒，现在的我只需要几秒钟去考虑这充满风险的计划。 我接过牙刷，把它重重的摔在地上，拿起客厅的那张全家福回到了卧室。 沉默，属于爸爸。 惊鄂，给了阿姨。 那天的鱼宴最终以我的胜利惨淡结束。阿姨那天做的鱼确实很好吃，当时我还真的有些彷徨，幸好我还有自己的倔强，幸好我还坚持着自己的坚持。对我来说，那天我还是赢得了战斗的胜利。虽然我知道自己也是伤痕累累，不过我仍无怨无悔。 这时，小A突然打来电话，问我在做什么？我告诉他，我正在总结自己的青春。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意味深长的叹息，就没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小A也是单亲家庭的受害者，现在他更是失去了自己最在乎的爷爷，我想他想总结的比我要多的多，幸好他从小就比我成熟，对于这一切生活得打击还是做出了属于自己最完美的答案。 现在想想，我和阿姨的争斗基本上都是两败俱伤，甚至是赤裸裸的伤害，这也充分验证了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伤害总是彼此的。不过现在仍有很多的人和那时的我一样想不开，纵容和刺激着自己隐形的自我，满足自己那不可见人的欲望。杀人，偷盗，抢劫，这些确实能满足个人对物质的追求，以及对犯罪心理刺激的崇拜，但这一切的背后却是牢狱之灾的等待。关于谎言，在这个时代更是被人利用到了极致，现在的人们总是喜欢用谎言欺骗别人，以此获得一种精神上的快感，可谁又曾想到，被你欺骗的哪个他有多可怜。我们总是在彼此的伤害中寻找心理的满足，从彼此的欺骗中寻找真实的自己，以至于到最终，却失去了对自我的追寻。 人类，披着高贵的外衣，却装着自私的灵魂，。 第8章 生日快乐01 鱼宴事件结束以后，我和阿姨的关系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更加尴尬，而与爸爸也愈加的紧张。阿姨提前结束了婚假，回单位上班，重新为工作忙碌起来，家里也暂时恢复了平静，关于爸爸，或许对我已彻底的失望，对我更加不在乎，几乎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自由，是我当时最大的感觉，我像风筝一样不论海空天空自由飞翔，不过断线的风筝，却时刻都有一种恐惧感在我心里环绕，因为我知道，我已经在濒临坠毁的边缘。 阿姨经常加夜班，躲避着不肯回家，在我看来，这样的工作方式，对爸爸的打击很大。我经常看到爸爸独自在客厅的小台灯下晃动着悲伤的背影，没有烟酒陪伴的他，我不知道，现在还能依靠什么陪伴自己的寂寞，发泄自己的不满？爸爸真的有些可怜。我不想看到爸爸如此的难过，可我更不想和过去的生活分手，我只好选择逃避，坚持着自己的倔强，靠游戏宣泄着心中的不满和对自己的仇恨。 自从小A发誓不玩游戏，并把账号密码送给我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玩游戏，不过我们却没有因为这样而失去联系，相反，我们有了更多交流的机会，也是在那段时间，我也渐渐了解了小A家里的故事。 小A的爸爸和妈妈是通过相亲认识并结婚的。刚开始的婚后的生活，对年轻的他们来说很辛苦，没有什么铁饭碗工作的他们开始一起做小生意，当然先得从摆地摊开始。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他们一起奋斗，一起品尝生活的艰辛，彼此鼓励，艰苦的生活不但没有拆散他们，反而让他们更加体会到了相依相伴的重要，也是因为太忙，小A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小A的爸爸妈妈很适合经商，也很懂得做生意，虽然也不少为自己的真诚买单，可也是因为他们的真诚为自己赢得了更多人的信任，他们终于不再摆地摊，有了自己的店铺。 小A那时候还很小，只依稀记得刚刚有店铺的父母比以前更忙了，经常很久都见不到，而且据爷爷说，爸爸妈妈忙的甚至忘记吃饭。小A不能体会这些，只记得，爸爸妈妈向他许诺，等生意做大了就可以跟着他们一起生活，于是那时候得小A每天都期盼着父母的生意能早点做大做强。 小A的愿望终于成真了。随着爸妈的生意越做越强，他们也遵守了诺言，把小A接回了家。离开了爷爷奶奶，小A开始跟着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刚开始的时候，小A以为找到了生活的终点，从此以后就可以好好享受爸妈对自己的爱护，不过他却没意识到，爸妈的事业虽然很成功，但隔阂也越来越大。小A的爸妈都经历过创业的艰辛，都是争强好胜的人，所以两个人都不想放弃现在的生活，不肯退让，而且随着公司的不断发展，两个人的分歧也越来越明显。吵架代替了相互依靠，冷战结束了曾经的相互鼓励，他们的感情慢慢的支离破碎，最终越来越淡。小A的爸妈都是生意人，对他们来说，付出和回报必须成正比，而他们认为的婚姻投资显然已经不符合他们的生意逻辑。于是两个人走进法院，提出离婚。 小A对爸爸妈妈的离婚并没有我们同龄人那样的偏激，当法院问他想要跟着谁生活的时候，他再次选择了爷爷奶奶。说到这些的时候，小A还是有些悲伤，不过没等多久，他又恢复了那种平静。 “小坎，金钱是一切生活变质的催化剂，所以，我现在的想法是不需要太多的钱，只要够花就行，你想想看，多少夫妻，多少朋友，他们都是能同甘苦，却不能共享福。只要涉及到利益分割，不管以前感情有多深，也会随着这不断地利益分割变淡变轻，感情本来就经不得推敲，琢磨。” 小A一直比我成熟，当他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脸上并没有写满怨言，更没有多少愤怒，只像信口说来。关于以后，小A的爸爸妈妈都组建了新的家庭，而小A对父母现在的生活也很少过问，他自己悄悄的躲藏在爷爷奶奶家，很少主动去看他们。小A现在自我感觉良好，因为他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而且他们也都很疼他，虽然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正如小A自己所说，当一切上升到金钱的高度，那么人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简单了，不用那么的纠结。关于未来，小A也有自己的打算，就是尽可能的多陪伴自己的奶奶，毕竟爷爷已经去世了，关于曾经的生活，现在只有奶奶一个人能陪他一起重温，失去奶奶，也就意味着他和过去彻底的断裂。我们是相同的种族，我们还是都怕与过去说再见。 逃课渐渐成了我的家常便饭，而“家”对我的感觉也如小A过去所说，只是银行和旅馆而已，爸爸和阿姨则继续他们的生活，享受着工作的乐趣，看着他们整天的忙碌，我都不知道他们的繁忙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像其他的再婚家庭一样吧，他们也要新的孩子吧。 爸爸更加不在乎我的存在，或许我在他眼中早就无药可救，既然以前尝试救治都失败了，现在他也就没有救治我的冲动。不过阿姨倒很能坚持，她仍在努力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对我来说，我并不是她的过去和继续，所以根本无视她的这些照顾和体贴。生活慢慢的陷入平静，平静的如那一滩死水，即使多情的石头一再光顾，也不曾激起死水的波澜，而阿姨就是那颗多情的石头。我还是对阿姨一如既往的沉默，对于自己怨恨的人，无法表达愤怒，我只能选择沉默。 居住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年满十六周岁的中国公民，应当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法的规定申请领取居民身份证，我已经十六岁了，按照法律规定，完全具备了申请身份证的条件。我期待着这个生日的来临，因为那一天，我就可以骄傲的称自己是大人了。 身份，证明，一串数字符号，却成了你身份的象征，你已经不完全是你自己，只有那串数字才能完全证明你。数字化时代的现在，上学有学号，上班有员工卡，存钱有密码来保障财富的安全。以前听说美国正悬赏500万美元寻找世界上最大的数字，用途也是很明显，作为国家机要部门的密码，国家都这样为数字烦恼，何况我们这些平常人。游戏的时候，我经常看到伙伴们因为忘记或者被别人盗用密码而无法打开自己辛苦打拼的游戏页面，损失装备甚至钱财。阿拉伯数字对我们日常生活确实帮助很多，不过弊端也是这样的明显，只能一句话，没有十全十美，更没有绝对的“利”。 这是妈妈离开我以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成人礼。妈妈和爸爸离婚了，而且妈妈早就去了远方的那个小山村，或许现在的她已经和那个叔叔有了新的婚姻结晶，忘记了我这过去的伤痕。而爸爸，现在也忙于自己的工作，忙于和阿姨建立新的生活，根本不会在乎关于我的这个重要的成人礼。幸好我还有小A，他还记得我的生日。这让陷入孤单的我感觉才没有感觉到绝望。 快到生日的时候，小A专门请我吃饭，问我需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这让我很感动，却也很悲伤，爸爸妈妈抛弃了我，让我彻底感觉到生活得绝望，我还能需要什么？什么能比爸爸妈妈重要，什么能比以前的那个家美好？或许小A看出了我的心思，毕竟我们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默契让我们彼此的一个动作就能说明一切，所以我的悲伤他完全可以体会到。 “你当然要告诉你爸爸，他可以忘记，但你却不能在没有爸爸的陪伴下完成自己的成人礼。小坎，你不仅是你自己，更是他生命的继续。反正你要坚定一点，既然你的出生属于他，那么你的成长不可能离开他，还是这么极端！” “可我告诉他又能怎样？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这么紧张，我不知道告诉他会怎样，更何况还有阿姨在中间，我不想她参加我的成人礼。” “看来你果真没有想明白，如果你爸爸好好的给你过生日，当然最好；如果出现什么不愉快，你也完全可以把这一切转化成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恩，要不这样，我们家现在的生活太平静了，你陪我再想个办法？” 经过我俩激烈的讨论，甚至争辩，那天我们最终制定了一个新计划来对付爸爸和阿姨。计划已经写好了，可我们并不满足，害怕那个细节出现问题，于是我们再次把这个计划的每个细节步骤，进行完美的演绎和推算，最终，我们确定了这个计划。点上一颗烟，伴随着那袅袅的烟雾，我再次把计划进行了一次推演，而推演的再次成功也让我更加期待与阿姨的再次较量。 找到妈妈以前的朋友，我打听到了妈妈的电话。妈妈远在一个山村，村里只有一个公用电话。我打了半天，终于打通了那个电话，打通以后，那边告诉我，让我等半个小时，再打过来。我只好继续等待，不到半个小时，我这边的公用电话响了。 “妈，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我有时候联系不到你，就给家里打电话，不过始终无人接听，或许就是你的那个阿姨接电话，你最近在忙什么？一直不在家？” “我，我没忙什么？只是最近作业比较多，我经常在同学家补课。” “恩，那就好，对了，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我已经委托你刘阿姨给你买了生日礼物。到时候她会帮我送给你。” 妈妈的细微关心让我很感动，感动的竟然又有想哭的冲动，我赶紧找了个话题挂断了电话。我不知道刚才怎么把半个小时的路缩短成十几分钟，更无法体会在那样的环境下，妈妈怎样的生活，或者这些都需要习惯。关于电话的事情，我也更加怨恨阿姨，她为了在这个家完全打上她的烙印，竟然从未告诉过我，妈妈给我打过电话，不过她想的也太简单了，谎言怎么可能没有揭穿的那一刻，而且这也让我更加坚定了我要实施的报复。 第9章 生日快乐02 “阿姨，过两天我生日。” 自从阿姨来到我家，我一直没有主动的和她交谈，除了在爸爸胁迫下的简单的生活用语。对于我这次主动告诉她我将要过生日，阿姨有些吃惊，我想这就是我想要达到的效果。无欲则刚，主动示弱，看到她那有些惊喜的表情，我想计划已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应该能在我的控制之中，也让我更自信的实施我的新计划。 正好爸爸下班回家，看到阿姨僵硬的站在客厅里，以为我又与阿姨发生冲突了，立刻放下公文包，冲过来直接把我摔到一边，转身安慰起阿姨。 “你不要和他生气，他就是不懂事。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不要搭理他就行了。” 阿姨还在愣愣的望着爸爸，我也不去争辩什么，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阿姨最终还是缓过神来，并没理会爸爸，直接走到我身边。 “你说你想要什么礼物？阿姨买给你。” 现在换成爸爸目瞪口呆了，他有些傻傻的望着现在的我们，根本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他还是不相信他自己的眼睛，继续追问道。 “他没惹你生气？” “你就是太主观了，孩子那有你说的那么不懂事，刚才他就是想告诉我，他快过生日了。你看，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这样子冤枉孩子。孩子以后还怎么和你说话。” 听到我主动和阿姨交流，爸爸也仿佛看到了我们关系缓和的转机，赶紧换上了他那久违的笑容，尽管这样的寒暄是我所一直期待的，可我总觉得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间，总让我觉得别扭，甚至让我产生一种对爸爸的厌恶感。不过现在这一切对我来说，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计划必须成功实施。我趁机和阿姨拉近关系，毕竟对于我来说，现在最想伤害的还是阿姨，捧得越高，我想摔下来才会更痛。我走近阿姨，以小孩口吻向阿姨索要礼物。 “阿姨，我看中了一套衣服，你们能买给我吗？” “衣服？当然好。也是，阿姨和爸爸最近一直都在忙工作，都忘记陪你买新衣服了。明天阿姨就陪你去转转，只要你喜欢，多买两件。不过，阿姨明天先去请假，好吗？因为阿姨明天正好值班。” 我的生日是星期五，按照课程安排，我只需要再上一上午。虽然我自己早已讨厌学校，一直盼望着出去玩游戏，不过为了把今天的戏演绎的更真实，更好的让爸爸和阿姨喜欢我，我必须学会坚持。老师都是“识趣”的人，他们只顾着自己在讲台上传授，根本不会在意我们是否能听懂，即使偶尔提问，他也只在乎那些能够给他带来升学奖金的好学生。对于我，完全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丝毫不被打扰。 我再次推算即将实施的计划，还是同样的结果，如果不出现意外，完美无缺，不过我还是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这个计划中，有一个人还是不能被完全的控制，而这个人却左右着整个计划的走向，因为她是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个观众。 又熬完了一节课，我赶紧跑出教室，准备必要的道具。为了预防万一，我买了最好的一种刀片，而且直接买了一盒，然后分散的装在我不同的口袋中，以备不时之需。学校打电话的人有些多，我只好在旁边安静的等待，不过这个同学看来像是充分利用这十分钟，直到上课铃响了，他才挂了电话，真磨叽。我赶紧拨通了刘阿姨的电话。 “刘阿姨，您最近还好吗？身体怎样？” 一阵寒暄之后，我接着步入主题，向她询问礼物的事情。不过现在的我并不在乎妈妈到底托她给我买什么样的礼物，我现在只在乎她是否去我家，而且必须确定她去我家的时间，这样我就能更好的安排我的时间，让计划顺利的实施。我必须确定在她到我家之前，把一切准备好，这样刘阿姨不仅可以给我送去礼物，更重要的是让她看完我导演的这场好戏。 一切前期准备都安排好了，我长舒了一口气，等着下课，等着放学，等着和阿姨的再次的决斗。放学的铃声终于敲响了，我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赶忙回家。自从爸妈离婚以后，对于这个家，我也失去了希望，再加上爸爸的冷淡，我很少因为回家而这样兴奋。不过，这次我却为自己喝彩，假如这次计划能完美呈现，那我所要达到的效果足够爸爸和那个阿姨后悔一阵。胜利的快感不断刺激着我的大脑，我现在就像一个久违上战场的勇士，磨刀霍霍，精神焕发，战斗，胜利激发着我最原始的冲动。 爸爸和阿姨早就为我准备好了午饭，摆了整整一桌子。我想，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了，我重新整理思路，稳定好情绪，我可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就能识破我的计划。我继续主动地和阿姨打招呼，让阿姨很是高兴，她也赶紧去端厨房的最后一道菜。我也顺便到卧室去换衣服。 这个时候，爸爸紧接着跟了上来。 “小坎，你阿姨请完假就赶紧回家给你做饭吃，你可要懂事点，给爸爸，也给阿姨点面子，不要太不懂事了。我们吃完饭，就立即去给你去买衣服，好吗？” 等我们回到客厅，阿姨早已摆好了一碗长寿面，等着我们，我再次和阿姨礼貌性的问号，感谢她的付出，这是爸爸特意安排的，为了能让计划顺利执行，我必须现在就要和爸爸好好合作，甚至暂时放弃我的坚持。阿姨早就被我冲昏了头脑，只是一味的说着好话。 爸爸做的长寿面远没有妈妈做的好吃，而且爸爸做的卤子还有点咸，可我还是坚持把这碗自己并不喜欢吃的长寿面吃完，不论心里有多酸痛。记得去年的今天，妈妈还在我身边，我生日那天她也专门为了做了长寿面吃，或许因为那是记忆中妈妈最后一次给我做长寿面吃，所以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碗长寿面。不过今年，妈妈已经不在我身边，我也不再可以向妈妈撒娇了，突然感觉自己沧桑了许多。 争斗，原本就不适合我这样的年龄，但现在为了证明我的存在，我还是选择了这场游戏并开始了这场争斗游戏，残酷的有些悲凉。我悄悄的压抑住自己悲伤的情绪，让眼泪失控的在心底流淌。镇静，我必须让自己镇静。 “别只顾着吃面，来，尝尝阿姨专门为你做的红烧鲤鱼。” 我安心的享受着最后的午餐，因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我还能不能在这个家继续存留，不过既然箭已上弦，我就没有了选择。爸爸对我今天的表现也特别满意，忍不住也给我夹菜，不过对于爸爸的好意，我还是选择了拒绝，我可以接受这顿午餐，不过我却无法接受爸爸的好心。记得一句话，没有人可以原谅背叛者，我也是如此，既然爸爸背叛了我的生活，让我对生活和未来失去了希望，那么让他也算是最小的报复。 爸爸的那根筷子只好在桌面上打旋。大人的逻辑总是和孩子存在着误差，我想这一点或许是爸爸应该马上学习的，还有阿姨。爸爸的筷子还呆在半空，看到爸爸有些不知所措的痛苦，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胜利的满足感，我终于再次看到了爸爸的无助，而且还是因为我。我硬生生的拒绝了爸爸给我夹得菜，和阿姨打了招呼回到卧室。 卧室还是我的地盘，我安心的享受这片刻的安静，让那紧张的神经得到休整。我的床头柜上还摆放的那张全家福，看着妈妈那张开心的脸庞，报复的力量顿时油然而生，我要继续战斗。我舒服的躺在床上，想象着胜利者的快感。不过心里的担心还是让我有些紧张，我赶紧再次联系了下小A，询问计划安排的情况。 “没什么，我昨天就告诉他们了，我们是玩DV的，只是害怕演员演出紧张，才选择偷拍的，让他们放心。他们也说好好合作，不揭穿我们的身份。 “走了，我们去买衣服。”爸爸打断我的电话，我赶紧挂了电话，与爸爸，阿姨一起出门去商场。 妈妈离开以后，我很少逛商场，只是前两天为了更好的实施这个计划，我才和小A逛了一次商场，我们在商场逛了半天，才找到一件衣服而且这件衣服也正好仅存一件，最主要的是我喜欢的那个品牌。我想这样做，也正好能打消爸爸的怀疑。我付了定金，然后告诉他们，我们是拍摄，希望他们不要揭穿我们的身份，而且我们也向他们提出，不论那天出现什么状况，都不要惊奇，而且这件衣服也必须只卖这一件。我主要是担心玩万一计划实施的时候，出现了两件这样的衣服，计划就无法继续实施了。 阿姨和爸爸在我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这个商铺。我是一个习惯性很强的人，包括穿衣服，看到这个品牌以后，爸爸也彻底打消对我的怀疑，如果说刚才吃饭还有一点尴尬的话现在爸爸可是真的满足了，因为他知道，我一直喜欢这个品牌。美特斯邦威的新品正在展示，阿姨看中了其中一款，忙着让我试穿，可我并不在乎这件衣服，我直冲着那件早已安排好的衣服走去。 “我喜欢这件衣服，你们能买给我作为我的生日礼物吗？” “当然可以，不过那件也很好看，要不一起给你买了吧。” 拿着这两件衣服，我进了试衣间，穿出来效果确实不错，真不忍心去损坏它，不过在计划中这是最重要的一步，我狠狠的咬了咬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刀片，轻轻的一划，那件衣服就出现了一道明显的伤痕。当然我们早就详细检查了这个试衣间，并没有什么摄像头。现在的社会真的很可笑，所有的人都在极力的维护自己的隐私，可在这样的公共场所却经常存在着摄像头，让你的隐私彻底的暴露。大人的世界总是这样的自相矛盾，所以我和小A踏点的时候，寻找摄像头也是很主要的工作。 没有摄像头，我的犯罪记录也就不会被发现，我安心的换上这件新衣服出了试衣间，让爸爸和阿姨看看是否合适，这是必须经过的过程，即使我心里早就有了买下来的打算。大人总是需要这样的过程——一种施舍者高高在上的满足。 阿姨和爸爸都对我挑选的这件衣服很满意，直到他们看到那个划痕。阿姨是一个医生，更是一个女人，她马上要求店家重新换一件新衣服，当然店家拿不出一样的新衣服，这是我们早就安排好的，然后阿姨开始劝说我另外买一件，并帮我重新挑选，毕竟商铺里展示着很多新款式，可我向她表示都不喜欢。 最终，店家以四折的优惠价把衣服卖给了我们，当然，我和小A踏点的时候早就把差价补给了他们。看来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当然最欣慰的是，店家没有紧张，也就没有暴露他临时演员的身份。 我知道，刘阿姨的时间观念很强，所以我赶紧催促阿姨和爸爸回家，尽管阿姨还在为刚才的那件破衣服而懊悔不已。五点半到家，我赶紧回卧室休息，准备半小时以后的好戏。我知道这将是今天这场完美戏剧的高潮，我必须用饱满的精力去演绎。 妈妈还在朝着我微笑，我亲了亲妈妈的照片，请求她赐予我最后的一点力量。我知道即使今天的这出戏能完美收场，妈妈也不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可我起码在努力，在努力的守护关于过去的那些美好，帮助妈妈惩罚这个女人，还有不守诺言的爸爸。我想让妈妈明白，我已经长大，可以为她分担因为离婚造成的伤害。 时间走的很慢，虽然只有半个小时，可我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也是第一次这么期盼时间能尽快走完。黎明前的黑暗总是充满静谧，黎明前的黑暗总是这么躁动，黎明前的黑暗也总是这样的不安，我只好稳定自己的情绪，安心的期待着黎明，等待着刘阿姨的到来。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我重新回忆了一遍今天的所有细节，争取做到万无一失，争取让爸爸和阿姨大跌眼睛。 五点三刻。 五点五十五。 六点． 门铃按时响了，我稳定了一下情绪，赶紧出门迎接今天最重要的嘉宾。虽然自从阿姨来到我家以后，我基本上不主动去开门，可是这次的反常也让爸爸有些高兴，毕竟他再次看到了懂事的我。阿姨来我家以后，每天来的基本上是爸爸和阿姨的朋友，而我的身份也开始尴尬，我一般都不会出门，我不想认识他们，也没必要认识他们，更不可能让自己处在一个尴尬的小丑位置。小A也知道我的这个新习惯，所以他来之前总是习惯性的先打电话和我说一下，这也让我们产生了更好的默契。 阿姨带着礼物来了，还是一大盒大白兔奶糖，还是妈妈知道我想要什么，可是她却不知道我究竟为什么要大白兔奶糖，现在又是这样的礼物，想起来真的有点尴尬。 “你妈妈说了，这是最后给你买这样的奶糖吃，过了这个生日，你就是大孩子了，以后就不能吃奶糖了。对了，你妈妈还让我捎了点钱给你，让你自己去买件新衣服。对了我听我家孩子说，那个什么美特斯邦威出新产品了，你赶紧自己去看看，有喜欢的就买下来。” 爸爸和阿姨也出来了，他们热情的与刘阿姨打招呼，不过刘阿姨却并不怎么想理他们，阿姨有些尴尬，只好招呼刘阿姨喝茶，趁着这个时间，我赶紧回到卧室去换上那件衣服，并故意展示给刘阿姨看。刚开始，刘阿姨听说是阿姨给我买的，根本没用正眼看衣服，可是一直的走来走去还是引起了她注意，而且她也看见了那个划痕。 “这是新买的？怎么这里有这么大的划痕？” 爸爸正想解释，我赶紧接过了刘阿姨的话。我怎么可能给爸爸和阿姨解释的机会，何况这样的机会一旦给他们，我就无法自主的把握整个事态的发展。 “是，下午阿姨和爸爸刚给我买的，主要是这个衣服打折。” “什么？打折？给孩子买衣服还专门买打折的衣服？打折的那有什么好衣服，你看看这个衣服，还这么大的划痕。” 刘阿姨显然有些生气，目气冲冲的望着爸爸和阿姨，而我则像受气的孩子一般只是安静的听着，并不参加任何的讨论，刘阿姨看到我这样，也更生气，接连的讽刺爸爸和阿姨，而爸爸和阿姨显然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一招，看到他们不知所措的被刘阿姨不断地讽刺，我知道我的演出取得了彻底的胜利。爸爸或许也想对刘阿姨做出解释，可是一向泼辣的刘阿姨怎会给他机会。 “阿姨先回去了，一会我就给你妈妈打电话，和她说说这些。这是造的什么孽。你看看这么小的孩子，受这么大的委屈。一年也就一个生日，买件衣服还专门挑打折的，打折也就算了，过个生日还买烂成这样的衣服。你听话，自己拿着钱去买件新的，钱不够，就和你刘阿姨说，阿姨帮你买。你看看你现在，穿的和乞丐似的。这当爸爸的也真忍心。” 刘阿姨走了，空剩下目瞪口呆的爸爸和阿姨。这场战斗以我的完胜而落下了序幕。不过我知道，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我赶紧回到卧室，让爸爸和阿姨在那沉闷的空气继续享受着失败者的无奈。其实，胜利对我来说，早就是囊中之物，所以我也没有过多的兴奋，相反我却有种失落感，因为我毕竟用谎言再次欺骗了所有的人，而且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在我的计划中，更不知道爸爸会对我怎样？ 我一次次的对着照片问妈妈，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妈妈只是微笑，一直的微笑，那种过去的微笑，我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客厅里一直很沉静，不过我还是嗅到了那沉静背后的躁动，那是一种无奈，那是被欺骗后的伤心，那是愤怒的酝酿。 一切都在聚集，等待着最后的爆发。这是我预料到的直接后果。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还是到来了，我知道，应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这就是现实。爸爸闯了进来，带着激发的怒气，带着最原始的冲动。爸爸硬生生的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劈头大骂。我直接放弃了反抗，对我来说，无谓的争吵只能更加激怒现在的爸爸。 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极力的反击。 阿姨不一会也跟了起来，准备拉走爸爸，不过爸爸却更加的生气，因为阿姨的纵容，因为我的不懂事。我继续着我的沉默，爸爸也继续着他的辱骂，只是那骂声的分贝明显增加了几个分贝。 这都在我的计划当中，只是没有考虑到阿姨能够劝阻爸爸，按照我的思路，阿姨或许会选择回避，毕竟在这次事件中，伤害最深的是她。沉默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战术，因为一直骂骂咧咧的爸爸终于停止了训斥，我也在瞬间得到了一种解脱。 解脱意味着心理的放松，我轻蔑的对阿姨笑了笑，可我并没注意到爸爸那双鹰般的眼睛正注视着我，观察着我一切细微的小动作。看到我那嘲笑的眼神，爸爸的怒气也再次被激怒了，他那刚刚恢复的精力也立刻在我的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 “啪”很清脆的巴掌声结束了这一切。 或许爸爸也不相信自己确实打了我，他的愤怒也在瞬间产生了松动，这时，阿姨顺势把他拉出了房间。爸爸和阿姨离开了卧室，我独自关闭了房门，“享受”着这一巴掌的快感。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我只知道阿姨今天所做的确实让我有些许的感动，不过我还是赶紧把这种感动扼杀在了萌芽当中。我是守灵者，注定孤独寂寞，我不应该感动，更不应该动情。而且我也知道，爸爸与我已经彻底崩裂了。 因为，这是我记忆中爸爸第一次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