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月有难(修改版) 180章9年 澳洲的英国大使在秘书和属下面前突然消失。 191章3年 有名的作家普洛毕斯进入突然出现的洞中,从此消失无踪—— 阮七月十分笃定,这事情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搁平常这纯粹就是瞎扯淡。 你说它不过就是雨后的一滩积水么,怎么可能踩上去一下整个人就陷进去了呢?好吧,是她不对,没事做什么童心大起去踩那积水。可童心大起有罪么?小时候她踩的积水可多了,也没见这么小心眼记仇采取立刻报复行为的积水同学呀。 可事情就是这么诡异。 她离二十二周岁还差个几天而已。刚好到了能领结婚证的年纪,可就这样被一滩积水给忽悠了—— 情景回放: 阮七月。性别女,出生于农历七月初七,差三天满二十二周岁。是祖国四化建设中有大好前途的有志青年。那天她沿着图书馆外的走道要往宿舍走去,路过几滩雨后的积水时,童心大起,单脚起跳踩入那轻薄的积水潭中,谁料,脚下一空,整个人沉了下去! 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表情是……各位看官请原谅,实在是惨不忍睹扭曲到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地步—— 桃花七月—— 开头修过了。之前的越读越觉得矫情,深以为这是人气一直不涨的缘故。现在改了下,人气啊,快点来吧。 第2章 .阮小仙和容府 水从四面八方倾涌进来。钻进口鼻,阮七月徒手扑腾了几下,仍是够不上水面。 “救……命。”声音在水内沉闷地咕噜一声,阮七月登时岔了气,喝了一大口水,肺部一阵灼痛,只觉得眼皮开始乏重起来。 做梦么?阮七月想,手脚渐渐开始不听使唤。 这时水面隐隐掠过几道浮影,一只五指细长,关节分明的手忽的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往上一提。 钻**面的一刹那,眼睛有些疼痛。 阮七月迷蒙地睁开眼,猛烈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水。 “还没死吧?”面前响起一个淡淡的男声。 阮七月捂着胸口,循声望去,终于瞧清了四周的景象。 四周皆是浓密的树,她正坐在一个波光粼粼的湖边,夜色如水,月光淡薄。 几步远站着一名古装男子。身穿云青色滚墨边交襟华服,青丝在脑后松松挽就,落下几缕垂在耳边,疏淡却遒劲的眉,亮如满月的黑眸,容颜淡若雪山之辉,皎如穹顶月光,嘴角一笑,却又较女子美上几分。 阮七月愣了。倒不是因为眼前男子的清美容颜。而是她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里不是图书馆的小道上。 莫非期盼了二十二年的奇异旅程开始了? 接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侧身看向湖面。借着淡薄的月光,水面映出的人隐隐还是自己的样子,就是盘着古式发髻,头发长了点。 这是怎么一回事? 阮七月还在那边发愣,容云睿却是蹙了一蹙眉头,他抬眸淡淡扫了眼不远处的密林,目光又落回到那满脸疑惑的女子身上。 “你是想待在这里么?”他开口问道。 阮七月循声抬头,便见到那清美的男子转了身,径直往前边走去了。他走得很是随意,宽大合身的衣袍擦过湿润的草地,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左手臂上染着几块斑驳的血迹。 阮七月来不及考虑,咳嗽着站了起来,急步跟住那男子。这密林毫无人烟,她不能把自己放在这边。前面的男子既然救了她,那么势必与她相识。 “请问,这里是哪里?”男子脚程快,她快步跟着,仍有些气喘。 容云睿闻言,顿住了身形,目光闪过一丝狐疑,他一把扣住了阮七月的手腕,竟专注地把起了脉。 半响,他松了手。目光仍然细细打量着她。 “你不记得你为何来这里了?” 阮七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确实不晓得这具和自己长的一样的身体怎么会来到这里,也不晓得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更不明白,这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真切切的。 “你是谁?”他复问道。淡若月光的眼眸看住她。 阮七月抓着湿透的裙子,略略低了低头道:“我叫阮七月。你还没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男子的目光忽的有些复杂起来,他有些嫌恶地退了几步,侧身道:“你叫做阮小仙。这里是绵郡。” 阮小仙? 阮小仙? 阮七月愣住了。这当真不是自己的身体么?她抬眸打量他,自然也捕捉到了方才他那一刹那嫌恶的目光。 “你讨厌我?”她径直问道。 容云睿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忽的变得直率了起来,言语一滞,接着便是一脸云淡风轻。 “也罢。”他淡淡道。再度往前走去。 阮七月拖着有些沉重的裙子,有些费力地跟在后头。 “你认识我的话,是不是也知道我住在哪里啊?”她在后头喊道。 容云睿没有放慢脚步,颀长的身形在浓密参天的树林阴影内仿佛有着一圈朦胧的光芒,整个人飘然出尘,却又淡漠隔世。 “你住在容府。”他回道。 “容府?容府在哪?”阮七月喘气道,“可是,我不是姓阮吗?” 很长一段时间,容云睿都没有理她,阮七月也就只能艰难地跟在后头,走得满身是汗,非常狼狈。直到出了那一大片密林,望见了前方隐隐约约的万家灯火,他才停住了身形,望住了绵郡上方清亮的上弦月。 阮七月拨开额前半湿的头发,看着那俊秀如芝兰的背影,心中竟有一刹那牵扯的疼痛。那抹疼,来得快,去的也快。 她记得有人说过,喜欢抬头看月亮的人,定是有故事的人。 她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接着听到了男子那仍旧沉静而清远的声音。 “容府是我家。” 男子说完又大步朝前行进,阮七月顿了顿,复抬脚跟上。 一男一女在绵郡外的官道上行进。 一个玉树临风神情淡漠,走得颇为随意。一个满头是汗,衣衫染尘,脚步匆匆忙忙。 凌晨时分出行的人免不了回头去望那对男女,都有些疑惑。 谁都知道容府大少爷自当家后,为了容府那庞大的产业,已经甚少在绵郡城内现身了。在街头望见他,也多是骑着高头大马或是藏身于马车之内。如今竟闲散地行走于官道之上,多少有些奇怪。 南国都城是荆浦,是行政要地,虽也是非常繁盛,但南国商贾云集,侠士出没,最富盛名的却是绵郡。因为绵郡有个容府。 容府的产业遍布南国,甚至在南国之外的蛮荒之地也有经营的据点。绸缎、胭脂水粉、钱庄、酒楼等,容府都有经营。南国人常说,容府富可敌国,除了南国皇帝,怕是就属容府最有钱了。 三年前,容府当家退下位来,将容府名下的产业尽数交到了大少爷容云睿手上。那时,南国的人都在等着看容府的笑话,都说容府产权一旦交接,势必不如从前。 但是容云睿却一力担当起来,大刀阔斧地改革,手段雷厉风行。他不仅使容府名下的商号效益节节攀升,更在南国人心中树立起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起容府大少爷,绵郡有些名望的世家大小姐都会脸红。绵郡人甚至是郡外慕名而来的各色莺莺燕燕,提到容云睿时,眼眸中都有一抹难以掩饰的爱慕。 阮七月当然不知道这些。 东方刚露鱼肚白,绵郡城内的商铺便开始陆续开张。阮七月好奇地看着四周古色古香的一切,内心充满了新奇和兴奋,连同脚的酸痛也一并给忘了。 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男子,见他不急不缓地走着,路边的人总是对他恭敬地微笑行礼。她只能瞧见他在轻轻点头。心中不禁对他好奇起来。 天光亮堂了几分,容云睿手臂上的血迹也愈发明显了。不知道为什么,阮七月看着那片血迹,总觉得心中愧疚。但究竟在愧疚些什么,她凝神一想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跟着前边的男子走着,不久便到了一处华贵恢弘的府门前。 两座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摆在府门两边,厚重的石黑色楠木大门上悬着黑色的匾额,上头描着两个烫金大字。容府。门上边悬着两盏大红灯笼,细细看那灯笼,却见底下的流苏竟是令人耀目的金丝。 容云睿一到府门前,门前的两个家丁便急匆匆迎了上去,对着那手臂上的血迹骇白了面色。 阮七月见男子被拥着入内,急忙跟了上去。一边的另两名家丁却也不拦他。 莫非她真的也住在容府? 进去后,阮七月抬眸四望,容云睿七拐八拐之后早已不见了身影。那么她该往哪里去? 阮七月有些忧愤,人生地不熟的滋味原来是这般惶恐。她提着裙子有些乏力地在府内的小路上走着,不远处有些丫鬟忙碌地端着热水,拿着毛巾往同一个地方赶。阮七月猜测,那肯定是替那男子的伤忙活去了。那么她要不要上前去问下,她住在什么地方……只是,这样直接会不会吓到别人? 正呆着发愣,右手手腕忽的被人一把拉住,紧接着她就被拉着跑了起来。 “干嘛啊?”她问道。 拉着她手的是一名梳着双环髻的丫鬟,她脸色有些难看,没有理会她的询问,只是径直带着她穿过几道苑门,到了一处精致的阁楼前。 丫鬟将她拉进了阁楼的房内,接着将门重重关上。一张小脸格外沉重。 “小姐。我听说大少爷受了伤,如今正在初七苑躺着。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可是奇怪啊,大少爷怎么会没处置你呢?小姐啊,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七月闻言,心中有些怪异,隐隐还有些愤怒。她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丫鬟一听,急了。 “小姐。书兰七岁便跟着你了。你对大少爷的爱慕之心书兰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小姐啊,老爷夫人如今都在那人手上,你若不照着他的话去做,万一老爷夫人出事了可怎么办?” “老爷夫人?” “就是小姐你的爹娘啊!”书兰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阮七月一听,稍稍有些明白。定是有人抓了她的爹娘然后胁迫她做什么事。可是要做的是什么事?难道容府大少爷的伤是她弄的?可是若是她弄的,他又怎么会救她,甚至还默许她跟着回来了…… “书……书兰。不是我不愿告诉你。而是方才落水了,如今什么事也想不起来。我不知道昨晚到底出了何事……”阮七月说道。 书兰眨了眨眼睛,愣了。她抬手抚上了她家小姐的额头,喃喃道:“没发热呀……怎的胡言乱语了……” 阮七月脸色一红:“书兰。我没有发热。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书兰一听,瞧见了阮七月严正的面色,方有些相信。她扁了扁嘴,似是想哭。 “小姐……那你是不是不记得老爷夫人了?” 阮七月点头。 “那阮府?” 摇头。 “那顾婶呢?” 摇头。 “画眉呢?” 摇头。 “那小六、小简……” 阮七月见她大有把所有人名都问一遍的趋势,急忙开口喝止。 “我全忘了。别再问了。” 书兰掉了几颗泪,“那小姐是不是把来容府的事也给忘了?” 阮七月点了点头。 “那小姐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知道,阮七月笑了笑,“阮小仙呀。” 书兰被阮七月的笑给惊到了。以前的小姐不常笑,悲喜全不外露,有事也只是暗自思索着,像这般阳光的笑脸从来不显露。 “你怎么了?”阮七月问道。 书兰回过神,“小姐。你大名叫做阮七月。不是阮小仙。” 哎?怎么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可是那个,大少爷说我叫做阮小仙呀。” 书兰脸色暗了暗。 “小姐。看来你是真的忘了。来容府的第一日,大少爷问你名字,你说叫做阮七月。大少爷便突然发火了。之后他便说,那你以后都叫做阮小仙吧。” 阮七月身子一顿,“那……怎么会取小仙这个名字?” “大少爷是看着仙人掌说的……” 书兰看见眼前的小姐脸色黑了,急忙解释道:“小姐,不过你看啊,仙人掌,还好大少爷没取做小人、小掌……小仙还是挺好听的啦……” “……” 第3章 .不明状况 阮七月自知道阮小仙这个名字的由来后,对容家大少爷容云睿的好感度直线下降。无奈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只好由着书兰,乖乖换了干净而复杂的长衫衣裙,待在那处精致的阁楼中。 “书兰,我以前便住在这里么?”阮七月坐在那四角香檀红漆椅上问道。 她原本内心被一种慌乱所覆盖,对周遭陌生的一切无所适从。然而此时此刻,那种奇异而兴奋的感觉却在渐渐强大起来。甚至快要让她有些些失控。 阮七月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是随遇而安的人,只是没料到,原来可以随便到这种地步。 书兰还在房中来回踱着步,棉布裙的前摆随着动作的幅度漾起褶皱。她红润的面上却是焦急万分。 “小姐啊。你怎的一点都不着急?” 着急?着急什么? 阮七月一愣。 “若是大少爷的伤是你弄的。那他既然没有当场杀了你,定是想细细审问你。他原本就不待见你,还不定会使什么招数呀。” 阮七月立刻站了起来。她先前便想到了,若那伤是原本的阮七月弄的,那么容云睿带她回来定是想查个一清二楚。但是也有可能并非是她弄伤的呀。可是听书兰的语气,貌似这种审问还带血腥暴力? “书兰……他不会打人的吧?” 书兰皱着眉头,哀叹了声:“书兰只知道,大少爷向来优雅。打人这种事他该是不会做的。” “哦。那就好。”阮七月松了一口气,打算坐回去。 “通常都是他的得力部下伤人的。”书兰补充道。 阮七月半边脸色黑了。 “不过,小姐。书兰担心的不是大少爷会打你。是担心大少爷一气之下杀了你。那可怎么办啊?” 阮七月整张脸全黑了。 “书兰……那个大少爷……经常这么做么?” 书兰见自家小姐僵硬地站在那里,仿佛还未从刚才的话语打击中恢复过来,连带着声音都有一丝畏怯。 “也不是经常……小姐。那你倒是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啊?” “我不知道……” “小姐!你怎么失忆也不挑个时候呀?!”书兰明显急得要哭了。 阮七月动了动有些不受控制的面部肌肉,眉头轻蹙了番,有些手忙脚乱地安慰书兰。 “书兰你别哭啊。现在他还在治伤,动作没那么快的。” 正说着,那红漆房门被敲响了。 “小仙姑娘,大少爷有请。” 门外的声音冷冽而清晰,吓得阮七月浑身一个激灵。 容府效率那么高? 书兰扁着嘴上前开了门。中午灼热的阳光泻了进来,勾勒出了一个笔挺英俊的身影。全黑的箭袖短打,双手抱胸,揣着一把嵌着红色玛瑙的长剑,青丝高高挽起,盘成圆髻,面色冷峻,眼神却略有些亲和。他侧身站在门边,瞧见门开了,视线定在了阮七月身上。 “请。”他做了一个手势。 阮七月有些踟蹰,双手捏着裙裾缓慢移动脚步。 “珉飞大哥,大少爷他不会为难我家小姐的吧?”书兰的声音很是着急。阮七月看着一张小脸皱在一块的书兰,心下微微一暖,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无畏来。 她径直走到了珉飞的身边,冲着书兰又是一笑。 “书兰。别担心。我看大少爷要杀我,昨晚便会杀了。” 珉飞似是一愣,接着便顾自朝前走去。阮七月不待书兰答话,只好转身跟上了珉飞的脚步。 书兰却还沉浸在刚才自家小姐明媚的一笑中。回过神后再看向院中,哪里还会有阮七月的身影。 珉飞带着阮七月在几重院落中穿梭。初夏的天光灼热却不失清凉的风。空气里飘着一股花草的香味。白玉石嵌成的走道散着淡淡的白光,有些晃眼。 走了一刻钟,穿了不晓得多少个院落,还是没到那大少爷跟前。前面的珉飞也没有要作解释的样子。 阮七月想起了书兰先前的话,心中开始打鼓,脚步也开始不坚定起来。果真是莫名的无畏啊,她心中略略哀叹。先前笃定的,要镇静假装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似乎也在天光中疲惫下去。 我不会死于非命吧。她心中悲鸣。 “到了。小仙姑娘请自己进去。”珉飞总算出声了。 阮七月抬头,木制的牌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初七苑。 “请问……”阮七月想,趁着他发声好略略打探一番。哪晓得刚说了两个字,珉飞便嗖的不见了。 容府的人都这么急? 阮七月打量着眼前甚为大气的一处院落,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罢了。就当在做梦。是死是活总要走一遭的。 院落三个房间,就左首那个开着门。描金的门框,精细制作的莲花灯,院落中垂着的轻薄的白纱,随着微风轻轻作响的树叶沙沙声,都在初夏的季节里有种不真实的味道。 阮七月踏上台阶的一刹那,心底里似是有一道清清浅浅的水流趟过,耳畔恍惚响起了清越的铃铛声,整个人无端静了下来。 容云睿半躺在雕花楠木大床上,白色的衣衫半褪,青丝略有些凌乱地铺泻在身前。他俊朗的眉微微一挑,双眸清冷地打量门外微微失神的阮七月,右手指在薄被上轻轻敲着。 门外的女子一身淡烟色棉布长裙,脂粉不施,眉目如画犹如清朗疏月。仿佛自昨夜以后,多了一丝以前没有的东西。她看上去面色宁静,只淡淡有些疑惑。 容云睿没有出声,就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阮七月走到了门前,瞧见了她看到他时诧异的神情,接着她微微犹豫了下,跨过门槛继续走近。 再然后,他看到她踩住了自己的裙角,很是不雅地扑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哦买噶。我还能不能再衰点…… 阮七月烧红了脸。 第4章 .出糗 “你打算趴多久?”轻柔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阮七月也觉得自己趴得过久了点。她二话不说红着一张脸站了起来,接着轻轻拍去衣袍上染上的微尘,然后扬起脸看向床上的身影。 容云睿眼底清清浅浅,没有嘲讽,却也无笑意。只是淡漠地看着她,连带着空气也似是雪山上流淌下来的凉气,让阮七月脸颊上的温度退了下去。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问道。丝毫没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的局促。 容云睿轻笑了一声,仰起上半身,细长的腿伸向了床下。 白色的衣衫勾勒出颀长的身形,青丝黑亮,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倾泻而下,长及腰间。他眼角弯着向阮七月走去,带着一股淡淡的紫兰香。 “昨夜的事还未想起来么?”他停在三步开外,再不走近。 阮七月手心冒汗,面色僵硬了下。 只知道或许是“自己”伤了他,只知道“自己”来此处是有所图谋。其余的,不是忘了,是真的不知道。 “小仙……冒犯了大少爷……”她组织着语言,担心露馅。 容云睿一愣,眼角更弯了。 他负手,双眼亮晶晶:“那么你说说,你如何冒犯了我?” 他的声音仍然轻柔,不带一丝戏谑,阮七月却觉得背后窜起了一股凉意,额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习惯了闲散舒适的生活,头一遭如此紧张。 “这个……大少爷心知肚明。小仙也是有苦衷的。” 一阵微风袭来,惹响了床头挂着的流苏铃铛。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撞了几个弧度,让泄进屋内的初夏天光愈发寂静起来。 容云睿半响不语。目光一直逗留在阮七月身上。双眼迷离轻柔,白皙的面上有着恍惚的笑意。 阮七月没有抬头也知道他并不是在看她。 许久,他目光回神,眼底有着浅浅的失落。然后退后了一步说道:“是何苦衷?” 阮七月握了握手心,心中莫名微微一涩。 “小仙的爹娘在那人手中。”从第一句话开始,她便知晓眼前的大少爷容云睿不是好糊弄的人。她只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被人挟持了。背后主子是谁,让她具体要做些什么,她全然不知晓。与其编段话来糊弄,倒不如半真半假邀他帮忙。 “哦?”他顺势坐在了楠木圆凳上,宽大的白色衣袖擦过桌角,掀起了一个涟漪。 “那人是谁?” 阮七月一愣。随即脱口道:“大少爷何必明知故问。” 容云睿侧头看了她一眼,淡漠的面色上,一双桃花眼微微闪着光。 “那你便多来初七苑吧。” 这是他打算将计就计吗?可是让她多来初七苑是什么意思?阮七月有些疑惑。 “他不是很希望你讨得我欢心么?”容云睿补充道。目光遥遥扫向门外的繁花似锦,声音却淡落下来。 阮七月一愣,原来所谓的胁迫也不外乎是这种事。她心中不免一松,琢磨着那便如他所说,殷勤讨他欢心,然后下一步见机行事,慢慢套得全部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还站着干什么?”容云睿起身。 “哎?……是。那小仙先下去了……” 阮七月转身便要走。 容云睿轻笑一声,“替我更衣。” 更衣?阮七月疑惑回身,是自己听错了吧? 却见他已经张开了双手,就那般静立在那,嘴角噙着一抹恍惚的笑意。 阮七月看向那床边衣架子上挂着的云纹青锦长衫,头皮有些发紧。她急走了几步,将那衣衫拿在手中。 轻轻软软的触感,略有些沁凉。她轻轻踮脚将衣衫套在了容云睿身上。颀长的身姿,玉树临风。堪比天边晓月。 他看上去却有些吃惊。 阮七月稍稍理了理他胸前的衣带,脑袋打了结。他吃惊什么,她才该惊讶不是么。说让她讨他欢心,他倒马不停蹄地差遣起来了。 她理完衣带走向门口。瞬间石化。 门外站着穿着素蓝长裙的女子,正一脸尴尬地垂着眉绞着手。 该不会,他是叫这女子替他更衣吧……可是她刚才分明没有见着人。 “大少爷听觉异于常人……”女子想是在对她解释。 阮七月只觉得一把火轰得烧上了脸。恨不得就地消失十万八千里。她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琴台,你先下去吧。”容云睿的声音轻柔地仿似羽毛。 琴台福了福身,转身离去。阮七月打定主意不再回头,也学样背对着他福了福身,然后一阵风似地奔向门口。出苑门时又踩着了衣裙的前摆,险些摔倒。 容云睿站在门口,望了眼那匆匆离去的背影,蹙了蹙眉。 “少爷。她真的很像她。”珉飞出现在了房中。 容云睿回转身,绸缎般的青丝漾起晶亮的光泽。眉梢隐隐挂着淡漠。声音中掺了一丝无力。 “可却不是她。” 不是她。便什么都不是。 第5章 .被打劫 书兰这段日子总觉得胆战心惊。倒不是说珉飞总是突然出现叫走她家小姐。而是她家小姐总是时不时走神发呆,又或者总是做些稀奇古怪的事。 比如说当她得知自己芳龄一十七时,一整天笑得合不拢嘴,自顾自在那细声说话,书兰细细一听,只听到一句:“穿了也好。” 再比如那院门外挂着的木牌子。小姐一听说这个院子还未取名,便拉了她取了笔墨,还编织了五色绳线,在破旧的木牌上用朱红油墨豪情万丈地写了三个大字,堂而皇之地挂在了院门外。 那三个字书兰不认识,问小姐。小姐答:“三宝殿。” 问缘由,小姐答:“无事不登三宝殿。” 再问她大少爷经常找她何事,小姐则一脸哀怨,答:“这个世界很疯狂。” 书兰觉得自己的人生正在经受巨大的考验。自家小姐自失忆后,再也不似之前那般终日郁郁寡欢,连进出初七苑那种原先令她娇腮嫣红的事也仿佛成了一种折磨。更重要的是,她已经逐渐跟不上小姐的思维,脑袋经常打结。 珉飞这次又凭空出现,正在院中打盹的阮七月已经习以为常。她轻轻看了他一眼,眉宇间多了一丝无奈,问道:“大少爷今日想吃什么?” 珉飞身姿站得笔挺,清泉般的声音简略道:“永膳斋的芙蓉八宝糕。” 吃的,又是吃的。阮七月腹诽。容云睿没长成猪样真算是人品爆发了。 这是她穿来的第六日了,原先以为自己的身份不算是荆浦名媛,再不济也该是大商家族的大小姐。结果只是一小书香世家的独女。家产虽殷实,却也只够富足度日。如今爹娘还在幕后黑手手中,她不仅连对方姓什名谁都不清楚,还得巴巴先讨容家大少爷的欢心。 哪晓得容云睿使唤起她来毫不手软,每日都让她跑街上买各色食点。买回去后又百般挑剔,话语不咸不淡。你说讨他欢心他配合一点还好说说,如此暧昧不明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我知道了。”阮七月摆摆手,从藤木椅里站起身,拿了珉飞递过来的钱袋往院门外走去。要不是看在能逛街解闷的份上,她还真的不愿在大热天四处乱跑。 “小姐,你等等我!”书兰追了上来。 绵郡的街道宽阔干净,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两边是鳞次栉比的酒楼茶馆。一色的飞檐翘角,琉璃亮瓦,行人如织,和气温暖。 阮七月抬了抬手遮挡烈日,白皙的肤色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着莹白的光。 “书兰,永膳斋在哪里啊?” “小姐,再过两条街便是了。” “哎。”阮七月往前走去。 “小姐你叹什么气啊?”书兰问道。 “没什么。路漫漫其修远兮。” 临近晌午,阮七月和书兰的身影停在了永膳斋门口。红漆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阮七月摸了摸已经闹脾气的肚子,一提裙子往店铺内走去。 另一只脚还未踏进室内,迎面冲来一个黑影,想靠边已然来不及。阮七月结实地承受了来人的冲击,往后一跌,腰身被人一揽,凌空落下,压在一具温热坚实的躯体上。 阮七月抬头,才晓得自己正已非常不雅的姿势趴在性别为男的人身上。她眨了下眼,瞧见对方那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眉目疏朗,面容英俊,只是放在她腰身上的手没有挪开的自觉性。 阮七月撑起身来:“你……” 才说了一个字,对方忽然眉毛一挑道:“赔我八宝糕。” 哈? 阮七月起身,这才瞧见身旁散落了一地的八宝糕,还有一个半掀开的红木盒子,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芙蓉香气,引得她腹内咕噜直叫。 那人利索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扯着嘴角斜睨阮七月。一袭淡青色交襟长袍松松垮垮立在身上,前襟掀起,随意地塞在腰间,白色长裤下踩着一双云纹青色马靴。青丝松松挽在身后,拖着长长的马尾,甚是潇洒。 他那桃花眼内盛满笑意。手心朝上摊开在阮七月面前。 “快点,我饿了。”他笑道。低头望住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女子。 “是你先撞我的。与我无关。”阮七月回道。无视那亮晶晶的桃花眼,她径直走向店铺内,拍了拍还呆立着的书兰,对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我要一份芙蓉八宝糕。” “好咧。一共三十八两银子。”掌柜的满面笑容。 三十八两?金子做的么,这么贵。 阮七月将珉飞给她的钱袋拿了出来,将里头的银子尽数倒在了柜台之上。 “刚好三十八两。姑娘,这是芙蓉八宝糕,拿好了。”掌柜的将一个红木盒子递给了她。阮七月一愣,丫的,容云睿连铜板也不多给一个,简直就是古代葛朗台。 她愤愤拿着盒子,拉了书兰便往外边走。桃花眼还在。 阮七月承认,这么一看,金色阳光打照下来,桃花眼还真是英俊迷人。这么一愣之下,手上的红木盒子便不见了。 再一看,那桃花眼手中不正是那红木盒子么。他三下五除二,一口一个,将红木盒子里的八宝糕给啃完了。接着将空的盒子塞还给了阮七月。 “好吃。”他满足地笑了笑,扬长而去。 阮七月看了眼盒子,脑袋里纠结着同一个词。 三十八两。三十八两。三十八两。他令堂的,她到哪去筹三十八两啊。 “等一下!”阮七月转身喊道。 街边的人都停住了,疑惑地看向那涨红着脸,一脸愤怒的清丽女子。阮七月搜索了番,哪里还能看到桃花眼的影子。 阮七月低下头,接着侧头看向一边张大嘴的书兰。不禁叹了口气,这孩子一有事只晓得张大嘴,都能吞下一个鸭蛋了。 “书兰,如果我说我们被打劫了,大少爷会不会信?”—— 三月快乐啊。各位。 第6章 .三十八两 饿着肚子到了初七苑,书兰死活不肯进去。阮七月拍了拍书兰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书兰,大少爷不会怪你的。”声音婉转,煞是好听。 说完,她便皱了皱眉朝着初七苑内不急不缓地行去。书兰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嘴巴微张,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初七苑,一如既往的安静。 容府上下都知晓自家大少爷容云睿生性喜静,服侍丫鬟也就琴台一人。院落四周更是少见人影。那些个满面含春,目带桃花的丫鬟,若是忍不住想窥得俊颜,也都是轻声细语蹑脚接近,只在墙边望得一二,便娇腮嫣红地踏步离开。 那容云睿,处理商事时便会待在书房之中,清俊面容微微蹙眉,总惹得旁人心猿意马。而在令人昏睡的午后,下人们便能在初七苑雪游池边的凉亭内,见到自家大少爷的身影。他总是一袭质地上层的绵柔白衣,略带慵懒地趴在凉亭内的围栏上,眉色恹恹,青丝铺泻,望着那池中嬉闹的鱼儿,偶尔撒下一些鱼食。 大少爷总是优雅的。下人们一致认定。 阮七月步行到书房门口,便远远瞧见那颀长而清冷的身影恹恹窝在凉亭内。于是她步子一转,踏着那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到了池边。 踌躇了一会,终是走向凉亭。 夏日的风拂在面上,有些灼热。阮七月站在了亭内,蹙了蹙眉,捏了捏眼角,说道:“大少爷,你莫不是与人交恶?”不然怎连你的饭也有人抢。 容云睿骨节分明的手探向一边的青木镶金盒子,抓了几粒鱼食,朝着池中一撒。袖口滑落下来,露出白皙晶莹的肤色。 祸水啊。阮七月想。 “八宝糕呢?”闲淡轻柔的声音传来,人却仍旧背对着。 “有人替大少爷吃了。”打死也不要承担责任。 “不说被打劫了么?”他轻笑。 阮七月一愣,心里怒了。才不久前的对话,怎的这么快便传到了他耳中。是谁说古代消息闭塞的,谁说的,打不死他。 “若真要论起来,还真是被打劫了。”阮七月想了想,实诚道。 容云睿转过了头,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哦?” “真的。大少爷想听么?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下?”容云睿的眉毛一挑,神色却有些缓和。 阮七月解释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小仙小仙的,实在有伤神仙与人的和气。”她这不想和神仙打好交道么,省得人家一气之下怒火攻心让她再次被穿,事情就闹大发了。 容云睿抬眸看向那面色莹白,有些神采飞扬的女子,勾了勾唇,笑道:“也罢。” 阮七月眼睛一亮:“大少爷不问责了?” “嗯。” 嚯嚯,三十八两,咱俩没缘分。 阮七月心中乐开了花,刚想转身,容云睿衣袖一拂,站起了身。 “芙蓉八宝糕,共计三十八两。你还来便是了。若是一个月之内还清,我便不算你利钱。超过时限,每日增三分利钱。” 哪尼??? 他令堂的,这算什么不问责啊。 容云睿交代完,脚步轻移,缓缓离开了凉亭。留下一个清俊挺拔的背影给阮七月。 阮七月抚了抚额,恨恨看着那闲适的身影,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肚子里咕噜咕噜叫嚣着,她叹了一口气往苑门走去。一路走一路腹诽,到了自己的院落内后,抬脚就往卧房走去。 “小姐,怎么样啊?”书兰从厢房内出来,满脸哀愁。 阮七月道:“无商不奸。” 几乎咬牙切齿。风一般卷进卧房。 书兰呆立在门口,半响,问道:“小姐,你不用饭了吗?” 话音刚落,书兰便瞧见自家小姐又风一般地出了卧房,速度之快,堪称凌波微步。连衣襟的缎带,也呼呼作响。 书兰很多年后回忆说,那一天的小姐填饱肚子后,看上去分外忧愁。她眉若远山,哀伤微笼,恰似氤氲的湖面,端的是朦胧的美。那眼中的迷雾,似是要滴出水来。 午后,院门外有着隐隐的嬉闹声,或是清脆如黄莺,或是软嚅似棉花。 趴在院落中圆桌上享受午后树荫,一边为三十八两银子发愁的阮七月半合着眼,软声问道:“书兰,怎么这么吵?” 书兰红着脸站在自家小姐身前,笑道:“是寄住在容府的小姐们游园呢。每月也就这一日,大少爷允许她们进初七苑。” 阮七月抬头,笑颜如花。 “呵。原来是放风啊。”—— 有些把握不好女主性格……啊……我需要留言。留言呢。打劫打劫 第7章 .债主 书兰见到自家小姐腾地站了起来,一个马步冲到了苑门口,透过层层树丫看向那一群飘然远去的胭脂红粉,双眼放光,书兰忽的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书兰。跟上!” 小姐的声音充满活力。书兰扭头去看,看见那抹素色的影子闪进了书房,空气里带起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细笔勾勒,粗细有致。浓墨淡彩,神韵天成。那灵动云淡的眸子,微勾含笑的双唇,飘逸如锻的青丝,纤尘不染的白衣,正是容府大少爷容云睿。那画中人容貌半分不差,甚至将容大少爷那与生俱来的清冷都刻画得生动万分。 书兰张着大嘴看着阮七月拿着狼毫笔在画卷末尾添上了落款,接着轻缓地搁下笔,抿着一张淡色樱嘴细细看着眼前的画。仿佛甚是满意。 “小姐……你何时会画画了?” 阮七月看了她一眼,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想她活了二十二年,光是学画的时间就占了她的半辈子。这要是连个人都描不好,索性直接回娘胎重生得了。 书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瞧见自家小姐拿了那折扇轻轻在画上扫风,不多时,便将那已经干透的画卷收卷了起来,拿了桃色丝带绑上,然后放到了她手里。 书兰眨巴了眼。 阮七月擦了擦汗,喝了一口凉在一边的花茶,漫不经心道:“书兰,那些大小姐当中,哪个比较有声望?” 书兰望天想了一想,道:“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叶茹雪。大家都说,她以后肯定能嫁进容府。” “哦?”阮七月笑眼弯弯,“书兰,来来。” 书兰贴近了她家小姐的双唇,听她细细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脸狐疑地踏出了书房。 一炷香后,书兰兴冲冲地回来了。 “小姐。你看。”她扬了扬手中的一百两银票,“太神奇了,叶大小姐一看到画卷,双眼都亮了。二话不说就将一百两塞给我了。” 阮七月开心地接过那一百两,眉峰微蹙,一脸惋惜。 “小姐,你怎的看上去不开心?” 阮七月摇了摇头,“可惜,早知道该卖一千两的。” 书兰张大了嘴。 阮七月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人畜无害。 “书兰,做人要坚强。”她仪态万方地落在在一边的檀木椅上,细指挑起一颗蜜饯,甜甜地塞到了嘴里。 “待会我就去还债。让他颐指气使?!” 书兰合上了嘴,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姐,每月这一日,大少爷都不在府上。” “这样。”阮七月嚼着蜜饯。 原来他也难以消受美人恩啊—— 第二日上午,阮七月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外罩一件桃红色单衣,向着初七苑走去。她哼着歌曲,走得随意。到了那初七苑的石拱门前,突然被身后的一只手拉了过去,登时吓了一大跳。 看清眼前是一个满脸通红的丫鬟时,阮七月蹙了蹙眉头。因她能自由出入初七苑,容府上下的丫鬟便各个让她转赠礼物。哎,女人是老虎。拉她时力气超大,问话时又娇娇弱弱。 她叹了一口气,“拿来吧。” 小丫鬟一愣,羞怯怯地自身后拿出了一个鸳鸯荷包,满心欢喜地递给了她。接着又碎步离开了。 鸳鸯戏水,可惜妾有情,郎无意啊。阮七月暗想。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她进了初七苑,便看到那清冷如雪山幽泉的男子正负手立在檐下,他那一袭白衣淡若银辉,正望着那院内的粼粼池水出神。莫名的,阮七月一身的燥热慢慢退了去。 她缓步提着裙子走到了容云睿面前,自袖口内抽出了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摊开在他面前。 “大少爷,找在下六十二两。”声音淡淡,嘴角却噙着一抹笑。 容云睿收回目光,定定看了那银票一眼,手一挥,阮七月手上的银票转眼便见了。再看,琴台自屋子拐角走了出来。悄无声息。 阮七月只觉得额上滴下冷汗。 “琴台,取二两银子来给小仙姑娘。”还是一贯平波无痕的声音。 二两? 阮七月揉了揉耳朵,耳朵没打折呀。她狐疑地看了容云睿一眼,然后瞧见了琴台伸在她面前的手,上面银光闪闪,还真是二两银子。 “大少爷,在下只欠你三十八两银子。”阮七月抬头说道。 容云睿轻笑一声:“小仙当真要算地如此仔细?” 亲兄弟都明算帐,我和你,谁和谁呀。阮七月点了点头。 “那,琴台,不必付银子了。你退下吧。” 哎? 阮七月愣愣看着琴台福了福身,重新走向那屋子的拐角,差点跑上前去半路拦截。 “大少爷,你……” 话未说完,她又被抢白了。 “你所用的笔墨纸砚皆是书仪坊出品,一套六十两。加上先前三十八两,刚好九十八。找你二两,自在情理之中。” “……”阮七月张了张嘴。 “小仙说要算仔细。那么,你入容府已三月多,每日花费计五两,一个月三十天,那么便是一百五十两。三个月的话,便是四百五十两。若算作人情价,那便收你四百三十两。” 哪尼?四百三十两?! 阮七月只觉得那四百三十两银子从天而降,似是一座大山般压得她挺不直脊梁来。脑袋上咚咚咚似是被鼓敲着,肚子里倒憋着一股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阮七月强笑着,嘴角有些抽筋,“大少爷家财万贯,自是不会与在下计较的。” “非也。”容云睿似笑非笑,“不积一分,何来万利。小仙姑娘,你还会常住,所以还是早作打算才好。” 他转了身,一掀衣袍,进了书房,颀长的身影如一抹芝兰。 阮七月忽然觉得一阵灼热的阳光浇在心头,恨得牙痒痒,转身提着裙子便走。 “不晓得在房里放一个屁,他会不会知道。”她喃喃自语。 身后忽的又传来那清冷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多了一丝强忍的笑意。 “买盒恒兴坊的薄荷糕来。” 阮七月踉跄了下,这才记起他听觉异于常人,不禁面色绯红,赶紧溜人。 然后,那鸳鸯戏水的荷包忘记给了。 第8章 .再遇桃花眼 阮七月恹恹地回到了自己的三宝殿,瞧见书兰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打盹。面色红润,睫毛微翘。于是她也静静坐在了一边。沉默不语。 半响,书兰打了个呵欠抬起头,看到阮七月时,吓得一大跳。 “小……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阮七月白皙的脸庞表情淡漠,眉梢眼角挂着一抹忧伤,看向书兰时,转瞬却又是明媚的笑。 “刚回来。还得上街去买糕点。” 书兰愣了愣,笑道:“小姐,那大少爷看到你的一百两银子,是不是眼睛都瞪大了啊?” 阮七月垮下脸来。 “你家小姐倒是瞪大了眼。赔了银子又折腰。” 书兰干干笑:“小……小姐……你看上去……” “看上去怎样?” “像要把大少爷吃了……” 阮七月闻言,呵呵一笑,露出编贝般的齿:“我才不要吃。省的消化不良。原本还打算就此罢手的。” 书兰:“嗯?” “待会就知道了。现在我们去买恒兴坊的薄荷糕。”阮七月站了起来,没走几步,呆立当场。 他令堂的,忘了问那小气鬼拿银子了。 书兰在后边眨巴眼:“小姐,怎么了?” “忘了拿银子。” 书兰挺纯良地一笑:“那小姐,我们便先赊着吧。恒兴坊是容府名下的。小姐只要亮出那块容府的腰牌便可。” 哪尼?! 阮七月猛地回头,吓得书兰一个趔趄。 “你说恒兴坊是容府的?那永膳斋、味觉斋呢?” 书兰忙不迭地点头。 丫丫的,那他随便叫人拿来便行了,何必差遣她不辞辛苦来回跑动?万恶的资本家! 阮七月咬牙往苑门外走去。浑身似是燃起了一股大火,看得书兰在后面战战兢兢,额上布满细汗。 待书兰再次反应过来,已是在恒兴坊门口。 她手上捧着一个青色的盒子,里头是入嘴即溶的薄荷糕。门前是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身后是描金烫字红漆涂抹的恒兴坊大门。 然后,小姐呢? 刚才还在一边,唱着“最近比较烦”的小姐呢? 她只记得刮起了一阵邪风,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然后旁边站的位子空了人影。 她家小姐叫一阵风给刮走了? 刮走了? 走了? 书兰神志呆愣了片刻,茫然四顾,仍然望不见那表情丰富的女子。她扁了扁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四下看了看,急忙边找边向容府跑去。 “小姐,你别吓我啊!小姐……” 声音低低压抑—— 情景回放,那时,阮七月正想着怎么找容云睿的麻烦,那一腔风袭来,来的快而清凉。她正想赞叹一声:“好风!” 还未来得及说,腰间多了一只手,身子莫名腾空而起,转眼已在人群上方。 脑袋空白了片刻,双脚落地时,方一瞬回神。怒目看向身边将她掠来的人,却见正是几日前有过碰撞的桃花眼。两人站在河边的大树荫下,两两相望。 桃花眼笑意盈盈,双眼似是掺了星光,璀璨晶莹,绸缎般的青丝松松挽在脑后,仍是一袭松松垮垮的长袍,衣袖捋到手肘处,露出健壮有力的臂膀和修长白皙的五指。领口处松了几颗衣扣,看上去甚是风/流倜傥。 阮七月忽然觉得一腔怒火竟已消了大半。心底微微叹息,别怪她,她只是外貌控罢了。 她伸出手,“三十八两。加上精神损失费,便只算你五十两好了。” 桃花眼轻笑一声,“爱财如命?” 阮七月别开眼:“如命倒算不上。缺之不可而已。” “哦?”桃花眼细细看向那一脸沉静却稍稍有些倦态的女子,只见她肤色莹白,鼻子微挺,双唇淡彩湿凝,眼神清澈,对他毫无平常女子的那种爱慕之态,反倒更加落落大方。当然,忽略掉那坚强摊在自己面前的手。 “劳驾您快点。”阮七月催促道,“在下还有急事。”书兰该担心了。 桃花眼微微一笑,眼内一亮,自怀中摸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了阮七月手上。接着俯身轻说道:“我没有碎银,你便欠我五十两吧。小仙姑娘。” 声音略带磁性,粹不及防在她耳边响起。阮七月即刻后退一步,耳根子迅速烧了上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名字?” 桃花眼咧嘴一笑,额前的发丝微微一晃,令阮七月思绪停顿了几拍。 祸水啊。鉴定完毕。 “自然有我的办法。”他忽的想再看到她一瞬慌乱的样子,便俯下身去。 阮七月一愣,后退一步,却抵上了一旁的树。正要往旁边走去,桃花眼的左手边按在了她头边的树上,右手插在腰间。她与他便只隔了几厘米,他清冽的气息尽数扑在她面上,身后的青丝也倾泻下来,微微弄痒了她的面颊,姿势暧昧至极。他低下头,望住胸前有些无措,却又似有些激动满面通红的女子,嘴角又牵扯开来。 是个举止古怪的女子。却也可爱的紧。 阮七月这时却是真的激动。电视剧经典桥段呀。身临其境能不激动么。 桃花眼望着那湿润微翘的双唇,却禁不住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他眼神渐渐灼热,双唇寻着那樱桃小嘴而去。动作也僵硬起来。 还未触及,不远处有些吵闹声。桃花眼有些迷离的神志立刻收了回来,还来不及对刚才的失态表示奇怪,他立刻将阮七月揽在怀中,身子轻轻一跃便到了树上,掩在了层层树丫间,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阮七月扭着身子抗议。 “嘘。别吵。不然把你扔下去。”他轻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阮七月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咚咚咚想要蹦出胸腔来。 树下跑来几名拿着武器的家丁,各个脸上凶神恶煞。 “那臭小子又跑没影了!这下怎么向老爷交代啊?”一人骂道。 “他都偷了八次了,怎么还有兴趣来偷啊?见鬼。”另一人啐了一口。 接着都急急跑开了。 桃花眼终于松开了他捂着阮七月嘴巴的手。 “放我下去。”她瞪了他一眼。娇腮嫣红。 桃花眼咧嘴一笑:“哦。” 他手一松,阮七月顿时身子一轻,往树下栽去! “哎?”这个乌龟王八蛋! 阮七月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想着天要亡她,身子便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惊魂未定的她抬起头来,又瞧见了那亮晶晶的桃花眼,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你……” 阮七月觉得自己涵养了二十几年的修养在南国的这几天便开始纷纷离家出走。这南国的男人不光喜欢欺负人,更喜欢抢对白。这不,她才说了一个字,桃花眼便将她放了下来,然后云淡风轻地回道:“小仙美人。方才救了一命,你可要好好报答啊。这一百两你便拿着吧。除此之外,你便再欠我一百两吧。” 一百两个头!阮七月拍了拍自己的棉白色长裙,理了理发丝,当做啥也没有听到,随意望了几眼往前面走去。 天要刮风,天要下雨,天上有太阳…… 这女人……上官承谨站在原地,嘴角有抽搐的迹象。下一秒,一个箭步冲到了她面前,笑道:“小仙姑娘不问我为何找你吗?” 阮七月一愣,这还要问啊。 “你不是来还我银子的么?”—— 旧槿有话说—— 哎……没事,我就叹口气。 第9章 .见招拆招 上官承谨微微一愣,看上去有些无奈:“罢了。” 他上前几步,俯身在阮七月耳边轻声道:“小仙姑娘,在下上官承谨。可莫要忘了。” 阮七月微微蹙眉,后退一步,顿觉怀中少了什么东西,定眼一看,那鸳鸯戏水的荷包竟到了桃花眼的手上,他利索地塞入了腰间,冲她轻笑了一声:“留作纪念。” 还不待阮七月做解释,他转身,一瞬便没了人影。留下阮七月微张着嘴呆愣了片刻。 他还打劫打上瘾了是不,她再去哪里找个鸳鸯戏水荷包来给人啊? 不过瞅着他的名字,上官承谨?阮七月蹙蹙眉,像是个游戏里单打独斗了不得的PC。 她抿了抿唇,终是将这个无疾而终的问题撂倒了身后。随即站在那河边的青石板路上发起了呆。只因她并不识得路。 阮七月环顾四周,但见河边垂柳依依、波光粼粼,临河的酒馆喧闹声萦绕不去。白石砖砌成的黑瓦房也在层层树荫间若隐若现。远处有隐隐热闹的吆喝声传来。 想必那边便是大街了。阮七月想。 她慢悠悠地沿着河道向那热闹的大街走去。 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阮七月立刻被那些气味醇厚、丝丝沁凉的莲子羹吸引了过去。她从怀中摸出书兰给她的铜板,递了几个上去,落座在那实木打造的长条凳上,正吃得欢,身边多了一个人。 阮七月抬头,“啊,珉飞,我迷路了。真糟糕。” 珉飞微微讶异,这么欢快,怎么看都不像是迷路到糟糕的样子。 “小仙姑娘,早点回府。书兰姑娘在惦记。” 阮七月拿出怀里的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来,乌黑的眼睛漾起了笑意。她抬脚往外走去。 “嗯。知道了。珉飞兄台请带路。” 珉飞挪开脚步,跟在后边到了街上,面部表情不做变化,微微欠身道:“在下还有事。小仙姑娘只要沿着街道直走,到了客来酒馆后左拐,便会识得路了。” “哦,那你带我飞回……”扭头,哪里还有珉飞。“去不就好了……” 古代男人做事真和火烧眉毛一样,来去一阵风呵,哎呦喂~ 阮七月索性一边逛街一边往那客来酒馆走去。 她一袭桃红外衣棉白长裙,肤色莹白,青色如锻,偶尔蹙眉间或微笑,在人群里甚为引人注目。 走了大约两刻钟,阮七月终于瞧见了那飘扬在风中,字迹遒劲的酒旗。客来酒馆。客似云来,所以大白天也有人喝得醉醺醺,脚步微颤,踉跄着从里头出来。 “本少爷还喝的下!给我滚开!”那人穿着暗红色交襟华服,青丝在头顶盘成了馒头髻,飘落两根细长的缎带,面如冠玉,双目狭长。他左手拿着一个酒壶,右手扶着门框,一脚踢开了身边作势要扶他的小厮。叫嚷着骂。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刚好对着阮七月的方向,那叫一个直线! 阮七月吓得一个激灵侧开了身,那华服男子便毫无倚靠,直愣愣扑向了她身后的小摊。砰地一声,那小摊上的刺绣货品半数摔落在了地上,华服男子撑着那木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转了身。 都说借酒浇愁,如此大少爷脾气的发酒疯阮七月还是第一次见到,更何况是个古人。这么一乐呵,她便华丽地忽视了小摊贩主对她作出的各色挤眉弄眼。全当他脸部抽了风。 结果便是那华服男子的右手一把摸上了她的脸,还捏了几把,然后左手的酒壶也扔了,整个人抱了上来。 “仙女~”他笑着喊。 靠,原来那摊主大叔是让她赶紧走。大叔啊,你直接打手势就好了,挤眉弄眼实在是误人子弟啊。阮七月躲开了男子的拥抱,浑身打了个哆嗦。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声仙女委实肉麻了点,即便是她受过影视剧的荼毒,也难以消受正面的攻击。这么想着,刚才被捏了的脸也跟着不舒服了起来。她急步要往容府方向走去。 岂料左手被那男子一把钳住了。 “跟了我,保证让你天天都跟喝了蜜一样。”醉话顺溜地吐了出来。 这话听得耳熟。阮七月使劲甩着左手,哪里敌得过那华服男子的力气。 行走江湖,果真是安全第一啊。她怎么身边就没有高手保护呢。 华服男子见眼前的仙女十分抗拒,咧嘴笑了笑,右手去摸阮七月的脸。酒气扑鼻而来,夹杂着一股黏在男子身上的脂粉香。 “仙女。少爷我保证给你荣华富贵,来,让少爷亲个!”说完,嘟着嘴径直贴向她。 眼前白皙的脸骤然放大,阮七月一急之下,右手直接抓在了男子脸上,左脚弓起直接踩在了他膝盖上,卯着劲偏开了头。 “我隆重的不信!” “噗。”酒馆内有人喷了。 都说南国民风淳朴,怎么见她一柔弱女子被人调戏也没人来英雄救美,反倒一个个似看戏一般张大了眼表示怜悯。 阮七月只好势单力薄地反抗,见招拆招,华服男子一时之间也占不了多少便宜。你来我往之间,阮七月腰间塞着的容府腰牌掉了出来。 然后,几乎是一瞬间,酒馆内奔出了两个小厮,将华服男子从她身边拉了开去。急急架着他飞驰而去。似是脚上按了轮子。 “仙女~”声音由近及远慢慢消去。 哈?这么一出戏等不到英雄就落幕了? 阮七月红着脸愤愤地拾起了那块腰牌,然后旁边一位大叔面含微笑对她说道:“姑娘,方才那人是郡守家的二少爷,人品有些欠缺,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你若是早些拿出容府的腰牌,便没人能动你了。” 事后诸葛亮!阮七月细细将腰牌收进怀中,拍了拍自己的长裙,云淡风轻道:“大叔,做人要厚道。” 说完不管人家面色尴尬,她带着三分怒气朝着去容府的那条街走去。 进容府的时候,她又被自己的裙子前襟绊了一下,身子与大地接触前,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扶了起来。 抬眸,瞧见了容云睿清澄的双眼,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阮七月低低说了声谢谢,擦过他的肩,抬脚往里走去。才行了几步,身后传来沉静而清冷的声音。 “你爹娘如今性命无忧。” 阮七月的脊背前所未有地僵硬了下—— 作者吐槽—— 生活真是无聊啊。 第10章 .飞来桃花运 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阮七月便有些闷闷的,心口似是塞了茅草堵得她心神不宁。 院子内,书兰正在石桌边拿了针线绣花,瞧见阮七月进来,急忙倒了一杯凉茶。 “书兰,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你家小姐啊?” 书兰笑笑,重新拾起了那绣花的样板,说道:“小姐,书兰一瞧见你不见了,急得回来找大少爷。不过大少爷说你有珉飞大哥跟着呢。所以书兰便不担心了。” 阮七月一愣,原来她身后总跟着一尾巴啊,难怪她做什么事,初七苑的那位全会知道。 她低头饮了一口凉茶,微微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怎么了?”书兰见自家小姐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阮七月望了她一眼,幽幽问道:“书兰,把你家小姐遭胁迫的事全部讲来。” 书兰愣了愣,点了点头。 阮府是荆浦城中一个颇负盛名的书香世家,五六十年前曾经出过一名丞相,那时风光大限。只是,丞相年纪轻轻,任官才几年便急流勇退,告病在家,远离了朝堂之争。之后便办起了私塾,终日里与那百姓家的子女待在一起,教他们诗词歌赋与做人道理。同时也叮嘱自己的后人,断不可从政。 阮府拥有良田百亩,只因免费办学,收支相抵,故一直未曾大富大贵。到了阮七月这一代,便也只是富足度日。于是在荆浦世家望族里,说起阮府,也只徒留了一个好名声。但是阮府私塾识渊书院出来的才子却有几个是闻名天下的。 阮七月听书兰细细讲来阮府的大致情况,心中竟也是佩服万分。她原先滞留在这容府,一半是因为随遇而安,另一半则因为自己占了阮府小姐的身子。如今过了这么多日子,她心中虽然时时惦记着书兰口中的老爷夫人,却委实没有细细打算过,想着同容云睿将计就计得过且过,心中却总似搁了什么东西,欢笑之余也会有几丝惆怅。方才听到容云睿说道她爹娘性命无忧,一时之间竟是愧疚万分。 书兰并不晓得阮七月心中所想,唯有将她所知晓的一切情况细细说了来。 “你是说,近四个月前有人夜访阮府,翌日,我爹娘便不见了。唯有留下书信与银两,遣我来了容府,嘱咐我接近容云睿?” 书兰点了点头:“小姐到了容府约莫两个月后,书房内书桌上又多了一封信。小姐,那时你看完信后脸色大变,端坐了一晚上呢。书兰问你,你只说,掳了老爷夫人的人让你伤害大少爷。然后,那天晚上小姐便出去了。翌日回来你便失忆了。” 阮七月一愣,蹙了蹙眉。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容府怎会如此轻易便安排我们住下?” 书兰眨巴了眼睛,道:“小姐,容府在整个南国都是出了名的。所以南国上下总有慕名而来的女子探访大少爷,借着身子弱久住不去。所以但凡有清白家室的,容府都会收留。是去是留皆是自愿。如今常住在容府,也就二十几名姑娘。” 阮七月嘴角有些不受控制地抽搐,这么说,她好巧不巧也成了这粉红大军里的一员,还是个无间道?这不就整个一出女追男的后宫剧! “小姐,你的脸怎么了?莫不是中风了吧?”书兰着急地问道。 没有中风,是中邪了!阮七月有些咬牙切齿。那幕后之人究竟在打算些什么啊? “对了,书兰,那如果那人要我们做什么事,是不是都会用书信的方式传递?” 书兰点了点头,“应该是如此。” 阮七月又抿了一口凉茶,将有些混乱的思绪平复了下去。 如今容云睿称她爹娘性命无忧,那么定是查过些事情了。既然他们平安,她也就没必要提心吊胆,暂时先配合容云睿演好这女追男的戏码便是了。 念及此,她从怀中摸出了上官承谨给她的一百两银票,递给了书兰。 “书兰,这银票归你保管。” 书兰开心地接了过去,结果却是一愣,狐疑地看回阮七月。 “怎么啦?连银票也不认识?” 书兰摇了摇头,细细问道:“小姐,你可知绵郡的郡守大人府上遭了八次贼了。” 阮七月摇了摇头,这个关她什么事? “听说,那大盗长得玉树临风,专偷郡守大人的银票。而且来去无踪,让郡守大人十分苦恼。奇怪的是,郡守大人都在自己的银票上做过手脚,只要一流入市面上便能知晓谁是那大盗,但是到了现在,还是没能发现那人。” 呵,还是个一表人才啊。阮七月乐呵呵地想。 “小姐,”书兰叹了一口气,发觉自家小姐有些时候少了点反应速度。“你这银票打哪里来的?这分明就是郡守大人家的银票。” 哪尼?! 阮七月急忙从书兰手里拿回了银票,细细一看,只在银票的右下角发现了一个元宝形的印章。 “这就是郡守大人的标记?”她问道。声音里仍旧淡淡的,犹如一汪清泉。 书兰点头:“街头巷尾的人都曾议论过这个标记呢。” 上官承谨他令堂的,给了她这不能用的银票不好说,貌似还以救命之恩让她欠了债。下一次看到他,打不死他! 阮七月愤愤将银票重新塞进怀中,这可是贼赃,虽然不能用,但也起码是个证据。 书兰呆呆地看着小姐,心下乍舌。 她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面色淡淡的小姐,看起来让人觉得阴风阵阵,西北风呼呼。 阮七月以为这一日的故事就要这么完结了,谁料,傍晚时分,她正昂着她那莹白的小脸观察天边的火烧云,珉飞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旁边。 “小仙姑娘,少爷有请。前厅见。” 话音一落,人也不见了。 前厅?容云睿见她不是一般都在初七苑的么,这回又是什么情况? 阮七月不敢耽搁,收拾了下自己,便沿着园间小路向前厅走去。 一刻钟之后,她终于到了前厅,瞧见那厅中上首正坐着白衣胜雪的容云睿,他优雅地拿着手中的青花瓷杯,细细品着茶,薄色的热气氤氲了他的双眼,说不出的好看。 阮七月再看,发现下首坐着一男子,藏蓝色华服,淡蓝缎带。正背对着她。厅内整齐地摆着八个红木大箱子,看上去颇有喜气。 她正想发问,下首那男子正好扭过头,看到阮七月的一刹那,咧嘴一笑道:“仙女。” 阮七月瞬间石化—— 吐槽—— 杭州沙尘天气。我要被风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