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云翻滚,雷声轰隆,天地间风狂雨肆。 一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怀抱一白白胖胖的赤裸婴儿,衣袂飘举立于云巅。 女子的神识视线,轻而易举的穿过黑云雷霆,穿过铺天盖地的暴风雨,落在一条两丈余宽时而弯曲、时而笔直的官道上。 此刻,正有一辆装饰淡雅古朴的马车,吱嘎吱嘎在官道上冒雨艰难前行。 “孩儿,不要怪娘狠心!你的机缘到了,是时候到凡世间经风历雨、品艰辛尝疾苦去。放心,娘会一直关注保护你的。” 分化一缕神识护住怀中婴儿的灵台。蓦然下了决心,那美若天仙的女子,一闪越过下方雷雨,落在马车前头数里之外的官道旁。 俗话说十里同地不同天,马车所在处是雷鸣电闪风狂雨骤,此处却只是天色阴暗,安静得出奇。 渐渐的,那辆马车已然穿越风雨,赶到近处。 “好孩儿,娘去了!你要乖乖听新妈妈的话呀!” 女子咬唇,把婴儿放在官道正中干地上,美目滴下两行不舍之泪,毅然升空离去。 那白白胖胖的婴儿,眼睛尚未能睁开,骤然从母亲温暖的怀中,落在干硬冰冷的地面,自然张口便哭。 然就在此时,一道彩虹从天边飞来,与婴儿眉心相连,瞬即消没不见。 便见婴儿小嘴一咧,哭声转为笑声。眼睑抖动,灵目即开,无比好奇的四处张望,看到旁边不远有一块清亮小水洼,小手小脚立时发动,向水洼爬去。 “吁!” 骏马长嘶刹住去势,驾车处跳下一个三十出头的劲装汉子。 “小意,怎么了?” 车内传出一把妇人的柔声。 “夫人,这儿有个孩子!”劲装汉子小意,惊奇万分的道。 “孩子?” 窗帘掀开,探出一张略显苍白的妇人脸庞,虽无早前女子天仙似的容颜,却也清丽脱俗,自有一股动人风韵。 贵妇人的视线,落在路旁那咿咿呀呀玩水正欢的赤裸婴儿身上,面容先惊后喜。 “小意,你武功高强,快瞧瞧这孩子的父母可在附近?” 小意拔身而起,落在道左两棵紧紧相贴古松树尖交错的秃枝上,功聚双目四下一番搜寻,随即跳下树来,对贵妇人道:“夫人,方圆数里之地,人兽俱无。这孩子只怕是其父母有意遗于道旁,让人拾去扶养的。” 贵妇人大喜道:“既如此,那你还不快把孩子抱来让我看看!” “遵命。” 小意大步行到水洼前,猿臂轻展,把婴儿搂于臂弯,拂去手脚上沾染的泥沙,送到车厢贵妇人跟前。 那婴儿由小意坚实的臂膀转落入贵妇人温软的怀中,不哭也不闹,只是好奇的瞪着小眼睛,在妇人脸上身上瞅着。 “真真是老天爷垂怜!这孩子,从此就是我的命根子了!” 贵妇人喜不自禁,在婴儿白胖红润的小脸,啵啵留下两道唇印。掉头对小意道:“快走快走!这样的心肝宝贝,那是寻遍天下也无第二个的,可别等他父母后悔追来夺将回去了!” 于是车帘垂落,小意跃上御位,长鞭甩动吆喝一声,骏马四蹄如飞,带动车轮滚滚离去。 ~~~~~ 转眼一年过去,越国扬州城中茶肆里坊,最近沸沸扬扬,人们见面聊不上两句,便会说起城北张家小神童的抓周趣事。 也不知最先是谁传出来的,可把这小神童吹得奇了。都说这孩子半岁之前,除了贪恋母怀、爱与丫环嬉乐、不喜男子亲昵外,却是无甚特异之处。 不想到了抓周时,小少爷甫上桌便出手不凡,大老远把官星龙印抓取过来,高高拎起,摇旗般悠来荡去,主宾见状莫不大喜相庆,都道这孩子将来必定官运亨通,位极人臣。 谁知话没说完,龙印呼呼带风飞出数丈外,官星碎落矣。 众皆相顾失色,小少爷再次出手,左手抓仓颉玉简右手抓将军令箭,平举过肩默然凝视,立时便有宾客高声补救道:“奇了奇了,此子来日必定文武双全,成为国之栋梁!” 话音甫落,玉简令箭均置于旁,小少爷四处乱爬,把其余物件拢于怀中,一件件翻捡审视。 鲁班尺斗,得此者心灵手巧技艺无双。但到小少爷手里,停留不过半息,丢。 食神镬盒,得此者爱家护族口福无边,小少爷看都不看,丢。 药王串铃,得此者慈善为怀行医济世,小少爷放耳边摇摇,铃声丁当,有点意思,与玉简令箭搁一处留着。 龙钟凤鼓,得此者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小少爷摆布两下,撇撇嘴,太复杂了让别人玩去吧。 酒令筹筒,得此者喜好交际友遍天下,小少爷瞅一眼便打呵欠,丢。 所有物件全部处置完毕,小少爷右手持侠客剑,左手翻太上感应篇,徐徐立起,顾盼自雄,口颂真言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一时震惊四座,一宾客失声高叫道:“莫不是老君重又临凡,度化世人来耶?” 张小神童凛然斥曰:“吾来世间,如雁过奇潭,无踪亦无迹。道贵自然,人贵自度。尔等若不明德自修,便纵有天书万卷,亦是枉然!” 言罢咕咚仆地,张老爷急抱视之,已然鼾声大作矣。 ~~~~~ 天有不测风云,身体一向健朗的张老爷,忽然卧床重病不起,眼看就要不行了! 这张老爷一生妻妾众多,生有八子四女,七夫人所生的神童小少爷虽然最得钟爱,但张老爷重病不醒,幼子小妾的地位立时受到动摇,变得岌岌可危起来。要知道这七夫人来历神秘,身边只有马夫小意一人可作依靠。若失去张老爷这座大靠山,还不知会被其余六房妻室子嗣,欺负成什么模样。 月明星稀,时近子夜,偌大张府变得清冷下来。唯有后花园正妻刘夫人居所,亦即张老爷卧病处,方才灯火通明,偶有老仆丫环进出其中。 而张老爷往常最喜逗留的七夫人居处,此刻却只剩孤灯一盏摇曳风中。 七夫人默默注视着怀中安然入睡的爱子,往日清丽脱俗的眉宇,渐渐浮上一层浓郁难去的忧虑。 忽然微风拂动,窗帘摇颤,七夫人蓦然回首,只见一身劲装的小意靠墙而立,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怎么了?我不是跟你说过,老爷染恙这段时间,没事千万不要往这边跑吗。” “夫人,天大的祸事就在眼前,小意不得不来见你。” 两人隔着孤灯交谈,声音低不可闻。 “无非就是四处造谣污蔑,说若虚不是老爷亲生,此外还能有什么祸事?” “夫人,空穴来风岂能无因,你我皆心知肚明,小少爷确实不是老爷亲生。” “哎,也怪我过于谨慎,若早把此事挑明,岂有今日之忧?” “只要老爷能苏醒过来,小少爷的身份便不是问题。”小意顿了顿道,“可大祸已然临头,我们没有时间慢等了。” 七夫人惊道:“难道……” 小意点点头:“越国的天机阁,不知从哪里打探到我们的真实身份,如今这张府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混进许多暗探。若等他们先行动手,必然万死无生。因此何去何从,还请夫人就在今夜作出决断,迟恐生变。” “原来是天机阁,他们终究还是找来了。”七夫人悠然长叹,“小意,我欠你甚多,此生却是无以为报。可若虚这孩子无辜,不该受我牵累,还得劳你带他有多远走多远!” 小意身躯微震:“夫人!那你……” “不用管我!” 怜爱无尽在熟睡小宝贝脸上香香,七夫人毅然行到墙角,把孩子塞与小意:“替我好好照顾他,等他长大一点,告诉他就算平平庸庸一辈子,也不要卷入什么天下纷争。” “夫人,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等我回来!” 窗帘微动,小意已带着孩子,瞬间远去。遥遥的,有兵刃交击之声清晰传来,随即恢复寂然。 长夜漫漫,七夫人枯坐灯前,不觉泪流满面。 ~~~~~ 两年后,北魏玉门关外,鸣沙山前。 好大一片胡杨林,红得如火似血。 林间一个小小孩童,双目清澈灵动,一眨不眨追随一团翻滚奔腾的剑光。 那剑光时而清冷若月华初升,时而狂放如大江东去,时而萧瑟如落木无边,时而缠绵似春雨连天。 剑气萧森,卷起阵阵风浪,刮得地面数十丈空间,片叶无存。 那孩童无比认真,一眨不眨瞧着。 因为他知道,这或许是小意叔叔最后一次教他剑法。明天,叔叔就将启程上路,过黄河渡长江,远赴江南去接妈妈。 一枚红叶无声从树梢跌落,飘啊飘,飘过少年眼前。 只是眨眼间,又两年过去了。 小意叔叔一去便杳如黄鹤,还有妈妈,也是再无消息。 记忆中越发模糊的遥远江南啊,那边到底发生过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在你不到三十岁又或未有娶妻生子前,不得踏足江南半步!” 少年脑海中,不禁又响起小意叔叔临走前的话语。 “放心吧,叔叔!男子汉大丈夫,答应过的事,就一定做到!” 言罢腾身而起,剑光闪烁,矫若游龙。 ~~~~ 又是流火七月,边塞狼烟滚滚,匈奴可汗亲率铁骑四十万,兵分三路,大举南侵。 西路兵锋止于玉门关前,几番争战血流成河,围城不知日夜,只看到头顶那轮昏黄月亮,圆了缺,缺了又圆。 这一日天蒙蒙亮,刚指挥举城军民打退敌人夜间最后一波强攻的镇将翟和,又困又乏,忽见东南方烟尘四起,急取千里目视之。 镜像中只见远处地平线上,刀枪如林,人马齐攒,滚滚如潮冲向敌营。当先两骑,一为白袍赤马大将,一为麻衣披发少年。两人纵马如飞,俱是手持两杆大枪,杀入敌营,见人挑人,见将斩将,杀气滔天势不可挡。 那赤马白袍将军不必说,自是西北大将军郭信麟无疑,麻衣少年则是匈奴合围之前自告奋勇与右都尉同赴酒泉求援之人,姓张,具体叫什么名字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援兵来了!郭大将军亲帅大军驰援来了!”翟和不禁手舞足蹈,高声大叫。 守城军民,闻言纷纷探头东望,果见东方烟尘翻滚,无数旌旗招展,喊杀声中,敌营乱作一团。 顿时东城南城数万军民,无不激动高呼:“援兵来了!援兵来了!匈奴完蛋了!” 吼声中,总兵贾福勇点起三千精兵,放下南门吊桥,疾冲出城,杀入敌营之中,没多久便与白袍将军、麻衣少年会合,马上交谈数语,旋即分作两部,由郭大将军帅一部四下追杀溃散敌军,贾总兵与张姓少年,则领万余兵马滚滚向北,马踏连营,冲杀入城。 玉门关举城军民奋然欢呼,大军簇拥入城之际,张姓少年单人匹马双枪,又返杀入乱军中,直杀到匈奴北大营驰兵来援,这才与郭大将军会合一处,收束兵马缓缓入城。 敌军主帅既知郭信麟出兵来援,东、中两路大军自然凶多吉少,西路军独力难支,连忙下令撤兵,玉门关之围遂解。 匈奴既去,举城欢庆,翟和得郭大将军引见,才记起少年名字:名若虚,字松遗。又知右都尉赶赴酒泉途中,被匈奴伏兵射杀,张若虚只身冲出重围,发现酒泉同样被围,于是转道甘州得见郭信麟。郭信麟一面驰报长安,一面调兵遣将,亲帅大军二十万,先破匈奴中路军于酒泉,然后马不停蹄,星夜驰援玉门关。 此时张若虚年方十四,得西北大将军郭信麟临阵传授双枪战诀,稍加练习即能与之并肩作战,所向披靡骁勇无敌,立下汗马功劳。 郭信麟以玉门关右都尉之职招其入伍,被张若虚婉言谢绝,飘然远去。 ~~~~ 此后三年,张若虚入关进长安,下襄阳,南至云梦大泽,随即返转开封,过太原,游盛京,北及山海关乃止。 此番游历,张若虚两渡黄海,足迹遍及中原,阅尽了北魏大同两国风土人情。 随着年龄增长,武功日渐高深。偶尔路见不平即拔剑相助,因他行事光明磊落,又好读书手不释卷,于是侠义书生张若虚的名号,渐渐传遍中原、北方武林,隐隐压过黑-道大豪毒手阎罗之子毒手书生罗无忌一头。 览尽雄关胜景后,张若虚心境难平,一时又不知何去何从,索性就在山海关城南校场附近,租了家破败四合院,准备开一间小武馆,长住下来以授徒为生。 不想武馆还没开张,当地武林大豪客便找上门来,呈上一封罗无忌的挑战书。 “我是毒手书生,你是侠义书生,因此没什么好说的,决一死战吧!时间地点任你选!” 对这种因名号而起的意气之争,张若虚毫无兴趣,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 这一回绝不打紧,无穷后患,立时滚滚而来。 先是当地黑白两道人士,不分日夜的登门骚扰。对付这种人,张若虚一只手就能放翻好几个,但放翻小的还有大的,放翻大的还有老的,简直无休无止,烦不胜烦。 张若虚怒了,这一日打听到替罗无忌下战书的武林大豪,正在散花楼陪贵宾吃花酒,便提剑杀上门去,准备好好吓唬那厮一番。 不想武林大豪所陪贵宾,碰巧就是罗无忌,两下里照面,一言不合便即大打出手。 罗无忌号称北方武林第一公子,手底果然很有几分货色,张若虚使出八成功力,方才将其拿下。 罗无忌毒手书生的名号,当然不是叫着好玩的,趁张若虚转身欲去之际,暴起发难。张若虚闪身避过,恨其手段卑劣阴毒,反手一剑便割下头颅。 眼见罗无忌头颅滚落尘埃,不说旁观的黑白两道人士,便是张若虚自己,亦惊出一身冷汗。 罗无忌能在中原武林混得风生水起,有一大半是仗着他老爷子毒手阎罗的威风。毒手阎罗此人,独霸北方黑-道数十年,走狗门徒不计其数,现在张若虚在山海关杀了他爱子,别说是私斗场合,就算是堂堂正正的决斗,以其睚眦必报的性格,也非得把张若虚挫骨扬灰不可。 一声长叹,张若虚携剑翩然远去。 从此天下虽大,却再无一处能供他容身! 第1章 龙门镇,这个位处天山西陲与死亡瀚海之间的万年古镇,是轩辕大陆通往北欧大陆及神魔之地的最后一站,东来西往的客商,都要在此做足充分准备,打尖留宿至少一个日夜。 今天正逢集市,太清早便有附近草甸的牧民,驱赶着牛羊来到镇上,准备卖钱换取些日常需用回去。而镇上为数不多的十几家店铺,亦纷纷把自家货物摆到店前,撑起凉篷,熟络无比地跟牧民们打着招呼。 日上三竿时分,从龙门客栈走出来一个身披灰白短袄头缠白布的年轻跑堂,这跑堂身板结实手足颀长,双目炯炯有神,若非相貌丑陋,左脸颊长着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右脸及双手又有褐红色的烫伤疤痕,倒也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昂扬少年。 门口杂货店的谢老财,看到他手里提着空酱油壶,连忙招呼道:“铁牛兄弟,又上街打酱油?这次应该轮到我家了吧!” “不好意思啊谢老板,我记得十天前刚在你家打过。”年轻跑堂挤出一个难看的怪笑。 “是吗,十天前你打过酱油?哎呀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就是记不住事,不像你们年轻人朝气蓬勃……” 在谢老财叨唠的余音中,年轻跑堂越过并不拥挤的人群,穿过并不漫长的集市,走到长街尽头处的一家杂货店,把酱油壶搁在货摊上,用手指头敲出嘣嘣脆音,嚷道:“快来人啊,大生意上门了!” 忽然一道毒蛇似的目光落在背上。年轻跑堂眉头急跳两下,缓缓转身瞅去,只见一个面目阴沉身材矮胖的中原人,就立在龙门镇入口牌坊下,双目喷火盯视着他。 两人对视半晌,年轻跑堂咧嘴怪笑道:“毒手阎罗,你来得倒是不慢,我都等大半年了。” 原来这身材矮胖的中原人,竟是威镇一方的黑-道大豪毒手阎罗。闻言咬牙切齿道:“张若虚,我说过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一定把你找到挫骨扬灰,以祭我儿在天之灵。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都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理应二话不说就下狠手,毒手阎罗这番话便稍嫌罗嗦,果然没等他说完,张若虚已轻烟一般掠起,越过杂货店低矮的凉蓬,消失在黄红两色交杂的土坯墙那边。 “我倒要看看在这块你自己逃选的墓地,能逃到哪里去!” 毒手阎罗阴森森冷哼着,双臂一振,身形略闪便落在条石垒就的高高牌坊上,龙门镇那条这条不足两里长的石板街,大大小小二三十栋楼房,顿时尽收眼底。 毒手阎罗与张若虚两度交手,知道此子年纪虽轻,武功修为却已登堂入室,他那才华横溢的天才儿子罗无忌,就因为自视甚高,惨死此人剑下。 刚才此子不战而逸,想必是回客栈去取惯用长剑,而非真要逃跑。 果然没过多久,便见张若虚掠过长街,越墙投入龙门客栈。片刻后手提三尺青锋跃上后院墙头,已然卸去伪装,复作书生打扮,向毒手阎罗潇洒自如的一笑,便即展开轻功,投往大漠! 自打山海关杀死罗无忌,张若虚就被此人追杀数万里,东躲西藏逃了年余,若非一念之差留在客栈做了跑堂,如今早不知远避到北欧哪个角落去了。这种担心吊胆的逃亡日子,实在早已受够!今天,就在这连边陲瀚海中,他要与毒手阎罗彻底了结恩仇。 三四里地一掠即过,在一座坡度颇为陡峭的沙丘顶端,张若虚蓦然停下,转身负手看着毒手阎罗快如鬼魅般追来。 “小子,你不是挺能跑的么,今天怎么不跑了?!”毒手阎罗追到半坡便停下来。 张若虚哂然一笑:“为何要跑?此地风景甚佳,正合做你的埋骨之所。否则以小爷的轻功,你永远都只有吃屁的份。” “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若你的轻功真有那么好,为何三番两次被老子追上?” “如果没有这么好,为何小爷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哼!马上就叫你得知,死字到底怎么个写法!” 暴喝声中,毒手阎罗一跃冲天,瞬间扑过八九丈空间,右掌变作蒲扇般大,带着呜呜风声,向张若虚当头拍到。这一掌若是拍实,脑袋开花那是小事,整个身子骨都将碎成血肉一堆。 但没等他扑近,张若虚右脚飞起,踢起满天黄沙,哧哧作响,扑头盖脸劲射而出。同时横剑斜指,真气含而未吐,震得剑身嗡嗡作响,只要毒手阎罗稍作闪避,便抖剑冲前杀他个痛快。 毒手阎罗身在空中冷冷一笑,右手大袖带起无穷虚影快捷无伦在跟前一拂,拂得那漫天黄沙全部掉头,加速呜呜反射回来!左手化掌为爪,手臂恍若带有机关般暴长数寸,疾取张若虚咽喉要害! 这一招连消带打,真个是举手投足间逆转形势,不愧为独霸一方的黑-道大豪。 张若虚可没他那手拂袖成罡的本事,只能身形暴退,脱出黄沙笼罩范围。连黄沙都躲过去了,毒手阎王的夺命一爪,亦自然落空。 毒手阎罗抢占到沙丘高地,更不曾有片刻停留,双手幻化出无穷爪影,卷起道道旋风,仿若无数毒蛇信信吐着舌头,逼向张若虚。 “来得好!”张若虚丝毫不惧,一声大吼,手中长剑亦化出万道剑影,每道剑影都针对一条毒蛇,专斩其七寸。 见到这手剑术,毒手阎罗顿时懔然!想不到距离上次交手不过大半年,此子武功竟然再上一层楼,达到化神入微之境,距离胎息先天也不过一步之遥! 却不知为了隐迹埋名,嗜书如命的张若虚,自打杀掉罗无忌那天起就没碰过书,难受之时唯有习武解闷,如此日经继夜,武功进境若是慢了那才叫怪事。尤其在龙门客栈安定下来后,丹田经脉内不断扩充膨胀的真气,终于在某个晚上达到瓶颈,再也不能增多哪怕一丝一毫。 经过多次试验后张若虚更进一步确认,他已经达到后天武学的最高境界,若不能获得传说中的先天功法,今生便将止步于此。 到底世上存不存在所谓的先天功法?当年带他入门的小意叔叔,在这个问题上含糊其辞,并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但有理由相信,先天功肯定是存在的。不然江湖排名前二十的那些绝顶高手,难道仅仅是凭运气吃饭?特别是排名前五的那几位,个个都有百岁高龄,若没有特别的手段,怎么都说不过去。 毒手阎罗在江湖上还排不进前五十,看样子也就四十出头,实际早在四十年前此人就已是北方黑-道大佬,现在年纪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但通过前两次交手,张若虚发现此人气血犹胜少年,且转战千里毫无衰竭之象,若非掌握有先天功,他凭的又是什么? 种种猜想,今天,终于到了验证的时刻! 趁毒手阎罗心神微震的刹那,张若虚剑势如虹,破开重重爪影,剑锋长驱直入,疾取其心胸要害! 毒手阎罗双爪化虚为实,坚硬似铁,左手捉住剑尖,右掌疾拍,要把长剑从中击作两段。 张若虚岂能让他得逞,全身真气顺着手臂狂涌到剑上,把一柄薄薄三尺剑,贯注得如同碗口粗细的大铁棒,无视毒手阎王双手的捉拍,蛮横无比的向前狂捅。这一击化刺为捅,却是张若虚从郭信麟所授双枪战诀去芜存精变化而来,力道何等之凶猛,别说毒手阎罗肉体凡胎,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非得捅出个透明穹窿。 间不容发间,毒手阎罗深吸一口气,矮胖的身体急剧收缩,全身精气霎时集中到双手上,于是捉剑的左手陡然变得比陨石神铁更为精硬,右掌瞬间撑开,每根手指都胀得比常人手腕更粗,乌黑发亮散发着森森魔气,整个抡成一团,就好象魔神砸下的硕大魔锤,狠狠击在大铁棒上。 嗞嗞!蓬蓬!卟哧、咔嚓! 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以硬碰硬的撞击声,血肉喷溅、长剑断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但还没完,双方真气紧跟着也毫无花巧的撞击一处。 顿时从剑爪交击处,爆起一团比天上太阳还要亮上几分的耀目光芒。 轰! 剧烈的爆炸,飞沙走石,尘埃漫天,效果仿若开山炸石的震天雷。 以刚碰刚的结果,就是如此之惨裂。至于胜败存亡,就看谁资本更足,谁更受老天关照一些。 张若虚今天的运气,无疑衰到了极点! 三尺长剑整个化成碎片,手中只剩一把铁血混杂的汁液。手臂上的经脉,从虎口开始一直延伸到肩膀,几乎寸寸碎裂。除非出现神迹,不然张若虚这只右手,从此将彻底报废。 张若虚已算够倒霉了,但等尘埃散去,看到毒手阎罗的惨状,他忍俊不禁,竟不顾嘴里还在咳嗽喷血,哈哈狂笑起来! 毒手阎罗的确也太惨了点。原本矮胖的身躯,不仅变得更矮,而且瘦得不成模样。若说以前的矮胖形象,还颇像放高利贷的地下钱庄老板,那现在这副惨样,恐怕就连西洋马戏团的猴子,也要比他壮实灵活几分。 损耗掉三分之二的肉身精血,心脏要害还被剑气所伤,如此代价,不过才换来人家半边胳膊! 毒手阎罗心在滴血,恨到极处,猛然也疯狂大笑起来:“张若虚,能把罗爷爷伤成这样,你到地狱也该瞑目了!” 说罢摆出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饱含怨恨的目光,瞬间转作绝对的冰冷无情。 先天功! 张若虚脑中立时掠过一念:这就是先天功! 表面上看,摆出那个姿势后的毒手阎罗并无异样,但却给张若虚一种极其玄妙的错觉,似乎此人已和天地合成一体,能够借助天地间那绵绵无尽的力量,把肉体凡胎的自己轻而易举扼杀。 “管你是先天功还是蛤蟆功!去死吧!” 暴喝声中,那种极度不爽的感觉被抛之云外,张若虚疾掠而起,全身真气贯注左臂,以臂作枪,激起烈烈罡风,又快又狠向毒手阎罗刺去。 感受到张若虚的决绝,毒手阎罗冰冷无情的眸子,闪过一丝嘲弄的精芒。双枯瘦如柴的手臂缓缓运转,带动双掌平举到跟前,好象仅凭如此简单一个动作,就可破掉张若虚的豁命一击。 数十丈距离,眨眼便到。张若虚的身形,蓦然拔高! 毒手阎罗的眸子,一直毒蛇般跟随张若虚,但就在张若虚跃起的那一刻,和他融合在一起的天地,毫无征兆的骤变,无情地把他弹将出来。 曾经无往不利的先天功,刹那间变成废物,毒手阎罗从天堂跌到地狱,整个人彻底惊呆。 张若虚跃到毒手阎罗头顶,左臂真气急转直下,倒流入体。竟是以头作柄,以身作剑,以足尖作剑刃,整个人都化作长剑,急剧旋转着刺下。 “噗哧!” 血浆喷溅,可怜毒手阎罗纵横一生,就这么不明不白倒在漫漫黄沙之中,死无全尸。 杀人者人亦杀之,或许这就是某些不知激流勇退的黑-道中人的必然下场吧。 毒手阎罗死了,张若虚再不用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可杀敌一万还自损三千,以右臂报废的代价换毒手阎罗一条命,这叫人如何乐得起来。 尤其费解的是,毒手阎罗死前那一刻的反应实在太违常理。若说他有先天功,为什么连最起码的躲避动作都没有?若说没有,那与天地万物融合一体的古怪姿势,无论如何也不像色厉内荏的唬人把戏。 就在张若虚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之际,一把缥缈淡然的仙音,好象从灵魂深处发出,在他整个身体里响起。 “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这声音来得十分突然,张若虚四下里遍寻,都未见发话之人。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这一次,声音来源十分明白。在距张若虚身前约十丈之天空,有两道醒目但不刺目的光圈出现,光圈时而相连时而重叠,隐约可见其中有神仙眷侣相依相偎。 事情超乎想象,张若虚反倒不觉如何惊奇,更无半分紧张,或许这也是仙人手段之一吧。 “我叫张若虚,越国扬州人,十八岁。请问两位,这世上真有神仙吗?” “你这少年倒也有趣,这世上本来没有神仙,但修仙的人多了,渐渐也就有了神仙。”光圈中神仙隐约笑了一声,“据我的经验或理解,它可以是逍遥,可以是缥缈,可以大道无情,可以顶礼膜拜,可以人不是人,可以鬼不是鬼,可以身心验证,可以嘴上说说。” “我讲了这么多,少年,你觉得哪一种更适合?”神仙顿了顿,问。 难道神仙竟是人人都可追求的吗?张若虚心想。对于神仙提出的问题,他答:“我喜欢逍遥。” “逍遥派确实挺不错的。”神仙再次笑了。“也罢,相遇便是缘分,就帮你一点小忙吧。” 光圈中射出一束奇光,把张若虚包围笼罩,托举到空中。 “资质还算可以,去逍遥派做个门外弟子是足够了。” 神仙淡淡作出评价,把张若虚放下,又道:“算了,帮人帮到底,我再传书给李慕白说一声吧,免得大门都不让你进。” 张若虚也没有料到,自己只是随意说了句喜欢逍遥,就引得神仙大发善心,要引荐自己去逍遥派当什么门外弟子。 “就这样吧,若有缘,以后还会再见的。”神仙说罢,打出一道彩光,投入张若虚眉心。 张若虚很感激,很想说两句道谢的话,但没等他酝酿完毕,空中两道光圈已然消失,神仙走了。 神仙虽然走了,但张若虚仍旧把他最想说的话讲了出来:“谢谢您啊,再见。” 他的话并非没用,脑海中随即响起一个声音:“少年,跟你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我是玄机宗青河,我旁边是师妹青毓,我们是修真者,并非你想象的神仙。噫,先就这样,有缘再见。” 张若虚能感到,这自称青河的修真者一面说话,一面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高速离去。等说完最后两字,其人恐怕已远在百千里之外。 真是高深莫测!张若虚感慨着,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下巴。 但忽然他觉得有点不对,连忙抬起摸下巴的那只手。 “没错这是右手!”暗中确认完毕,又抬起左手。 结果两只手都动弹自如!毫无异样! “难道我是在做梦?” 抬天看,日近中天,炎炎烈烈。 “这不是梦!” 低头,双足陷入沙中,但仍可见斑斑血迹。不远处,毒手阎罗残尸侧卧,触目惊心! 一切都原封不动,唯一变化的就是自己的右手,这条本应废掉的臂膀,如今已完好如初。张若虚慢慢回忆。终于想起被忽略掉的一个细节:青河仙人用仙术把他托浮起来的时候,身体隐有热流传过。也许就是那股热流,瞬间治好了从右臂直透到中丹田的所有伤势。 换作今天早上,若有人说世上真有神仙,张若虚足有一百个理由叫此人闭嘴。但就在刚才他碰到了神仙,这神仙不仅治好他右臂,甚至还打算引荐他去某门派修仙。 这种观念上的翻天覆地变化,说不上具体有什么感觉,似喜还悲,总之不太习惯。 把这种种悲喜,全部抛之云霄。张若虚便拖着毒手阎罗的尸体,一步步走下沙丘,找了片不会污染水源的低洼地,埋掉。完事合掌祷告:愿你父子两人,早日超渡西天,生生世世,莫再为祸。 刚好不远处有个数丈见方的小水潭,张若虚便走进潭中把身上污血清掉,然后运功蒸发水份,笔直往客栈方向行去。 (郁闷,刚又发现一个别字。喜欢这种写法的,好心肠的,打酱油路过的,发现了可都别隐瞒不报啊,有奖励滴!) 楼兰美兮,终非吾土。思故乡矣,欲归迟迟。 楼兰别兮,不见黄沙,楼兰别兮,不舍甘泉。 楼兰别兮,不见长风,楼兰别兮,不舍佳人。 朝辞瀚海,暮去万里,山长水远,永别无聚。 ——《楼兰别》 甘泉是楼兰特产的一种美酒,与天山出产的雪莲花酒、海西出产的赤晶葡萄酒,并称西域三绝。 须知这荒芜边地的风物人情,与中原礼仪之地迥然不同,无论江南的小家碧玉,还是北国的大家闺秀,一旦到了大漠,在黄沙间渲染久了,便会渐渐转变性格。妩媚的变得妖娆,豪爽的变得更为热辣。 更有那原本就属祸国殃民的风流人物,到这边年长日久,更是修炼成精,身上那股妖媚之气,简直百里能闻。 像龙门客栈的老板娘常香玉,就是这种修到了返朴归真、媚物细无声至境的千年妖精。 但妖精就是妖精,境界再高也不能强求她不发火、不吃人。 这不,张若虚刚跳上客栈后院墙头,立马发现自己倒霉透顶又跳到火山口上了。 要知道这是中午,正值常香玉关上后院大门边洗澡边沐浴日光的时刻。而往往,这也是龙门镇最安静的时刻,因为大家不用专门去偷看都知道,常香玉又脱光衣服满院子乱蹦腾了。于是男人们开始正儿八经的趴下午睡,之所以要趴下,当然是为掩饰其非正常时刻的晨勃。女人则开始打坐修炼,嘴里默念伏魔白骨素女经,此经分上中下三卷,分别讲素女、白骨和伏魔。在龙门镇女人的理解中,素女=自己,白骨=常香玉,伏魔=棒杀。 张若虚偏偏就不是这两种人中的任何一种,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翻墙。因此经常十分骠悍的遮住了老板娘的日光,引得常香玉发飙大骂,进而镇压掉男人们的白日美梦,亦使女人们棒杀白骨精的伟大壮举功亏一篑。 这次亦是如此,习惯性想从后院翻墙而入,结果上了墙头,才发现在他预定的落点上,常香玉正闭目凝息,无比诱惑的踮起脚尖,双手交叉着撑过头顶,整个人活色生香,仿若吞吸日光精华的白蛇娘子。 此刻这白蛇娘子,大半个身子被张若虚投下的巨大阴影所遮,恰似披上了一件华丽的黑袍。 老板娘对光线何等敏感,黑袍刚一上身,立时觉出不对,眼睫毛跃跃跳动,便要睁眼细瞅。 可张若虚反应也不慢,迅速蹲身,嘴里发出“喵喵”怪叫,只盼能躲过一劫。 常香玉可不管什么黑猫白猫,只要挡住了她的日光,统统都只能是死猫!于是睁眼之后,顺手操起勺水的大木瓢,狠命砸过去。 可抬头一看,怪了,墙头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原来真是李苦瓜家的死色猫,我还以为小铁牛打酱油回来了。”常香玉骂道。 闻言,正倒挂金钩贴在墙后的张若虚,暗暗吐出一口浊气。 按过往的经验,事态发展到此,老板娘最多也就吼上两句,然后悄无声息扔两块砖头过来,事情便算完结。老板娘继续引体向上,张若虚继续倒挂金钩,大家相安无事。 可今天不知是吃错药还是咋的,常香玉一面高声大骂李苦瓜家那只可怜的色猫,一面不声不响搬来梯子,悄无声息便上了墙头。上墙也就罢了,更绝的是手里还操着根粗麻绳,麻绳的那一端则拴着大半桶水。 张若虚觉察出不对,双手撑墙刚要逃跑,不料老板娘眼疾手快,一把将他双脚死死按在墙上,不得动弹。然后,极讲究的将他所着长裤连根扒拉下来,平平坦坦的垫在小腿上,摆了个无比诱惑的姿势坐将上去。 本来男的露一点,女的露两点,说起来也不算张若虚吃亏。可这孩子没有经验啊,三番两次还想把长裤夺下来,结果理所当然遭到老板娘的无情谢绝。 “小铁牛,你怎么打酱油打到后院来了?” “误会,绝对是误会!在下并非什么小铁牛,只是凑巧路过!” “不是吧,你不是小铁牛,那奴家的小铁牛哪去了?” “您瞧仔细点,在下果真不是小铁牛。” “那你把手伸上来,让奴家仔细瞅瞅。” 张若虚弓身把右手探上去,常香玉伸出两根玉指轻捏一下,然后摇头。 “别这么小气嘛,一只手不好拉呢。” 张若虚也不疑她,两只手都探上去,还特意并到一起。等他意识到不妙时,常香玉已嗖的用粗麻绳把他双手套上锁死。 然后张若虚被半吊着拉到空中,常香玉吐舌歪头相看。 张若虚两手用力正待翻上墙去,不料常香玉忽然松手放下绳子,反倒借力把水桶拉了上来。 “哎呀,还没看清呢,要不先洗把脸吧。” 格格娇笑声中,老板娘把水桶推平,开始慢慢往下倒水。 张若虚左右挣扎不得,只能闷声发大财。 见他不动弹,常香玉反倒觉得没甚意思,叫道:“喂,给点反应嘛!” 开玩笑,这样的要求也能答应? 常香玉便停止倒水,捡块小石子,扔在张若虚两腿之间,又叫:“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小气嘛!” 见张若虚不声不响,只是怒眼相瞪。常香玉自觉无趣,三两下解开绳索,把水桶蓬的扔进院子摔得稀烂。然后就那么抱膝坐着,安安静静晒太阳。 张若虚见状连忙挣扎,可是常香玉坐得实在太紧,根本就抽不出脚。 如果硬攀上去,势必又要与此女近距离作亲密接触,后果委实难料。 无奈只得开口:“老板娘我服了,要杀要剐你拿个主意吧!” 常香玉忽然咭的一声,媚笑着把他拉上去:“干嘛要生要死的,奴家有那么可怕吗?” 此刻的老板娘,活脱脱就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张若虚但觉眼花缭乱,思绪完全陷入停顿和空白。 “瞧你长得白白净净的,虽不如我们家小铁牛壮实,却也是的英俊小生一个……” 似羞还喜抿嘴一笑,吹气如兰的忽探头过来:“要不,我们来做一个游戏怎么样?” 离开龙门镇,梦游般望东走出三四十里,张若虚脑瓜子里仍旧乱糟糟一团,理不清头绪。 太荒唐太丢脸了,竟被常香玉那妖精出奇不意的拥吻了足足半刻! 可一想到那蚀骨销魂的美妙滋味,心脏忍不住又砰砰狂跳起来。 “醒醒吧小子!知不知道那魔女在拿你作鼎炉?!”脑海中骤然响起一声暴喝。 张若虚惊出一身冷汗,左右张望道:“青河仙师,您又回来了?” “遇到你算我倒霉!”青河气哼哼的道,“还好我做事谨慎,在你识海中留下一道神识,不然以那魔女的性子,你现在焉有命在?早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什么意思?”张若虚不太明白。 “不是说过要送你去逍遥派做外门弟子吗,你当我是信口开河哄人?若不留一缕神识带路提点,再传书李大掌门派人半途接应,就算你晓得逍遥派在哪,去那十万雪山转上百年千载,也不见得能入其门!” 青河简单解释了两句,却绝口不提常香玉。 “逍遥派在十万雪山?” 神识什么的张若虚不懂,但十万雪山他还是知道的。那是矗立在天山瀚海之东、星宿海之西,绵绵万里的无尽雪山。亦是返回中原的必经要道。 “那是当然。你只管往西走,路上不要停留,等到了晴望坝子。我自会指点你下一步如何行动。” 说罢,青河便再次沉寂下来。 晴望坝子是位处天山瀚海东畔的三岔路口,往东北可绕过十万雪山到达海西盆地,往西南可翻越昆仑山口进入青藏。当初张若虚就是在那里故布疑阵,把毒手阎罗引到了青海,方才获得喘息之机,从容穿过瀚海逃到龙门镇。 这次掉头回去,少了几分紧迫多了几分从容,若非张若虚急于去十万雪山看个究竟,只是沿途的风景,就够他玩赏上大半年。 五月初八,中原腹地早已是春去夏来,但在天山瀚海东畔的晴望坝子,片片绿洲,却才是刚刚披上绿衣。 张若虚匹身孤剑,跟在一伙北欧商贾的驼队后面,风尘满脸走进坝子。 在晴望街最繁华的地段,聚缘庄酒楼前,一个臭哄哄的老丐正扯住一名北欧人不放,好象是讨要酒喝。那北欧人挣了几下没挣脱,见左右无人,便抬腿飞快在老丐腹部狠狠踹了两脚,踹得老丐口吐白沫昏迷过去。张若虚见状大怒,上前揪住那北欧人,来来回回抽了十几个巴掌,也抽得他口吐白沫,歪歪斜斜醉酒似的逃命而去。 又以真气把那老丐救转回来,那老丐也不念好,一把拖住张若虚,嘴里直喷臭气,一个劲的只是讨要酒喝。 “成成成,喝酒可以,但你也得先放开我呀!” 这老丐的赖皮劲头,连张若虚都受不了,也难怪北欧人下脚那么狠毒。 不料老丐仍不放手,只道:“万一你说话不算话怎么办,有好多人都是嘴里答应,掉头就忘了个干净。” 张若虚哭笑不得:“你看我像那样的人么?” 老丐只是摇头:“人不可貌相,相貌堂堂的我见多了,没一个讲信用。” 此时那被打的北欧人,已经唤同伴带打手,杀气腾腾从酒楼下来,张若虚只想脱身,便把手中精铁长剑塞进老丐手里:“得得得,这个你先拿着,万一我不讲信用,你尽管卖掉换酒喝。” “这什么破铜烂铁?” 老丐嘴里嚷嚷,总算松手:“你快去快回,我还要赶路去青藏佛爷那里吃斋饭。” 话未毕,张若虚已冲进那帮北欧商贾中,拳打脚踢一顿饱揍,算是出了胸中恶气。顺手摸了两片金叶子,施施然上楼塞给掌柜:“打最好的酒,要两大葫芦。” 掌柜的早吓得脸色发紫,赶紧叫人把酒抬来。张若虚一看,这掌柜挺识趣,两大葫芦酒,合起来怕莫有近百斤重。 张若虚一手拎一个,便下楼去,北欧人早已溜得没影,那老丐倒还在等着。闻到酒味,一把从张若虚手中夺去,长鲸吞海一般,咕噜咕噜几口就灌下去。 正看得发呆,脑海里响起青河的声音:“你这小子倒也颇有眼光,这老丐乃是逍遥派李长生所扮,他喝了你的酒,逍遥派的门墙,算是被你迈过去一小半了。” 老丐喝完酒,把空葫芦往地上一掼,回头又盯住张若虚的酒葫芦:“有酒干嘛不喝?” 不等张若虚回答,一把又抢过去,咕噜咕噜往嘴里灌酒,步履蹒跚开始往坝子外走。他好象走得很慢,但张若虚在后面跟着,吃奶的劲都使上了,仍旧落下好大一截。 转眼到了无人之处,老丐使个手段,把葫芦嘴对准后面,张若虚顿时便觉一股巨大吸力传来,身不由己飞起来落到葫芦上。 原来眨眼间,那葫芦已然扩大到小屋般大小,葫芦嘴里喷出股白箭似的气体,载着老丐和张若虚冲天而起,稳稳当当向东飞去。 老丐回过头来,见张若虚蹲着身子手按葫芦,一副生怕掉下地去摔成肉酱的紧张模样,不禁哈哈大笑:“张若虚是吧,我在此等你三天了!” 克制着心头的恐惧感,张若虚慢悠悠起身,向老丐行礼道:“小子正是张若虚,见过前辈仙师。” 老丐道:“仙师之称尚受不起,叫我李真人便是。” 打量张若虚几眼,又道:“你能得玄机宗青河仙师看中,荐与本派掌门,也算是仙缘厚泽。如今有两条路供你选择,第一是直接带去见掌门,若是掌门也看中你,便可一步登天成为内门弟子,省去了外门弟子历练那一关;第二是按正常步骤来,先送你去五行灵田,若能参悟阴阳五行变化之道,由后天跨入先天,种出各种精晶甚至是灵胎,受到本派金丹真人的赏识,那么便可由外门弟子转为内门弟子,自此长生之路一片豁达。你愿意选哪一条呢?” 张若虚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并不太明白这两条路有何区别,便听脑海中青河神识道:“别上他的当,快选第二条!” 忙道:“多谢李真人指点,小子情愿接受历练,选择第二条。” 李长生怪眼一翻:“你小子倒挺明白的,想必是青河子一直暗中指点吧?” 脑海中青河神识忙叫道:“别上当!他在诈你呢,快装糊涂!” 张若虚便依计而行,抓耳挠头道:“青河子,便是那青河仙师的道号么?他老人家也来了?” 李长生见他傻头傻脑的,便有些不喜。也不多言,驾驭着葫芦只管风驰电掣赶路。大约个把时辰,便飞过数千里路程,从瀚海边缘进入十万雪山。 进入十万雪山后,张若虚眼前骤然一黑,随即又变亮,然后便听李长生大喊道:“坐稳了!” 顿觉葫芦整个变成铁砣,笔直从片云不染的高空向云雾缭绕的雪峰间坠落下去。张若虚不想被李长生小瞧,身体丝毫不动,只是把双脚牢牢钉死在葫芦上,哪怕李生生真的任由葫芦一头撞进大地也不顾了。 半云半雾中,李长生忽然一把抓住张若虚,足尖在葫芦上轻轻一点,那葫芦立时裂成无数碎片,呈满月状爆射向下方地面。 葫芦刚刚碎裂,李长生身周便放出一层蒙蒙的光晕,仍旧是葫芦形状,把张若虚也包裹在内。这光晕状的葫芦自然生发一股向上的浮力,恰好能够抵消掉两人重量,就那么带着两人,凭虚浮空,在云雾间飘举前行。 正惊异不已,李长生忽手指前方道:“看得出前方那团云雾,与周围这些有何不同吗——咦?” 张若虚刚看过去,便见那团云倏地扩大到了近前,也不知是李长生使用神通把云团抓了过来,还是操纵着葫芦光晕瞬移靠近。 此时便十分清楚的看到,云团中心有个小漩涡,不断向外喷吐着雾气,而漩涡周围,有五个闪闪发光的晶体结成连阵,缓缓围绕漩涡作反方向运动。 那小漩涡再次扩大到眼前,李长生伸手迅捷无伦的在那五块闪光晶体上一触,便听一把厚重的声音响起道:“您好,这是外门弟子崔红崖种植的五德云晶,目前只有八成熟,真人您确定要收取吗?” 李长生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那五块云晶便叮铃铃一阵脆响,化光落入他掌心消没不见。 五块云晶才一消失,中心那个漩涡也变得无迹可寻,附近虽则仍有雾气源源不断向外喷涌,但再也寻不到其出处源头。 “这茫茫云雾,乃是本派五行灵田之一的云雾灵田。云雾田初发于逍遥谷,与秋水河遥相呼应,申时生,子时聚,寅时凝,辰时散,午时消。现在正值春夏之交、申时之末,刚好我们又处于秋水河正上方,因此才能见到这许多云雾,若是换作别处,又或者巳午未三时,你却是见不到的。” 李长生缓缓说罢,伸手在张若虚肩膀轻轻一推,后者便跌入那雾气生发喷涌处,身心骤然一空,仿佛已散去躯壳化身为云雾,载浮载沉,飘摇不定。 “云为蓄阳之水,外则与风伴生,驾御轻灵,内蓄真阴天水,真阴性凉,故能与风偕行,天水含阳,故能生发雷电。现在你藏身处,唤作云海源窍,乃是这团云雾的本源窍穴。其中蕴含无穷真意,若能稍加领会,便够你消受一辈子的。只是这种机会,每名弟子一生都只有一次,此次错过下次便不会再有。就这样吧,在此好好参悟,半个时辰后我再来接你。” 李长生说罢,一闪消没。 李长生走后,张若虚逸于云雾中的身形,忽而显现忽而消隐,随风云飘飘荡荡,渐渐融入到一种微妙难言的境界中。 他藏身的那处云海源窍也渐生变化,停止向外喷发雾气,反倒向内收缩,凝作一个细若微尘的光团,中央端坐一尊变幻莫定的虚影,似佛非佛、似道非道、似魔非魔。 蓦然,一束神光从源窍中奔出,围绕那尘埃般的小小光团转来转去。 “这光团的气息,怎的如此熟悉?似乎……竟是本宗前辈高人神识所结?这怎么可能!难道此子竟是我宗前辈暗中培养的苗子?” 那束神光自是青河所遗神识,见张若虚竟与云海窍穴中蕴含的真意融合为一,臻达某种连他都看不明白的妙境,惊异无比,便即溜将出来察看究竟。不料一看之下,发现那个细若微尘的光团,竟是返虚阶以上高人以本命神识所化,而且神识上的气息,与玄机宗镇宗秘诀《万道生源经》同根同源,绝无二样! 青河分神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居然引荐一位本宗前辈高人培养的苗子加入逍遥门墙!此等行径,简直相当于安插间谍的同时还要明目张胆告诉人家:我就是这么干了,你待怎么的? 想到被李长生一眼看穿“真相”后引发的严重后果,青河分神急如热锅蚂蚁,偏又无计可施!别说它只是小小一缕分神,即便青河本尊亲至,此时唯一的选择,也只能带张若虚速离此地!要知道护住张若虚本命元神的那团神识,看似细若微尘,实则圆圆润润自成天地,即便玄机宗宗主霍无心亲自出手,也不见得有把握不伤任何一方便安然化解。 就在青河分神焦头烂额之际,光团中央那尊虚影,经过千变万化后终于定型,变作一个侧身而卧睡态娇憨的童子,面貌依稀是张若虚两三岁时的模样。 只见这小小童子打个呵欠,睡姿转为坐姿,随即眼帘微启,眸中神光炯然射出,刚好落在青河分神所化光束上。 那眸光清澈无垢,天真浪漫至极,青河分神被其一扫,立时恢复清明。心道:“惭愧,亏我修道两千载,道心反倒不及这小小婴孩纯粹。” 透过微尘般的光团,小小童子趣味盎然的盯着青河分神,小嘴微启道:“汝是何人?可愿陪吾玩耍否?” 声音清脆,一派天真可爱,说话用词偏又老气横秋,让人听了怪异无比。 青河分神道:“我倒是有心进来玩耍,奈何本事不济,入不得你那方寸乾坤。” 小小童子道:“这个容易,吾拿来耍子便是。”探手在光团上一抓,抓得那光团急剧收缩,化成一个小肥皂泡儿,在童子五指间蹦来蹦去,显得极为可爱。 如此惊心动魄的神通手段,只把青河分神吓得直打哆嗦,连忙显出真身,向那小小童子作揖行礼道:“恕小可眼拙,没能认出前辈实乃天上金仙降世。” 小小童子道:“吾此番醒来,只为耍子取乐。汝若有心同玩便过来,不愿便请自去。” 青河分神见本宗前辈分神,被小童当汽球一般在十指间弹来弹去,他也是个胆大爱玩的,当即狠心道:“反正没什么事,一块玩玩也好。” ~~~~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李长生闪身回来,也不管张若虚领悟多少,手一伸探进云海源窍,就把人提摄出来。 张若虚一颤醒来,对着李长生长揖到底:“多谢李真人成全!” 李长生点点头,也不多问,身周光晕吞吐闪烁,带着张若虚在云海中疾驰穿梭,片刻后落在一块恰似蘑菇般撑天而起的摩云巨石上。 摩云石顶端平平整整,占地约二三十顷大小,其间偶有缝隙,亦让一棵棵参天耸立的古树树根挤得水泼不进。树上树下,茅屋竹舍错落有致,仿若仙家别墅。 李长生张若虚刚在其中一棵古树前落下,便从树底下走出个长相甚凶的魁梧大汉,向李长生恭顺行礼:“师父,您回来了。” 李长生指指张若虚:“人我带来了,他的责任田在紫金山金源石那里,不懂的地方你多教教他。” 又对张若虚道:“外门弟子的试炼期只有十年,如果到那时仍旧无人收你为徒,那对不起,我只能送你去另一个地方。” 说罢视线又转移到魁梧大汉脸上:“红崖,你也要多加努力,争取在今年年底先天大成,为师便可上禀恩师及掌门,正式收你为徒。”原来这大汉便是崔红崖。 崔红崖听说只要先天大成,便能正式列入门墙,成为李长生的入室弟子,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跪下不住磕首:“弟子必定加倍努力,不负师父厚望!” “尽力就好,不要急于求成,反倒入了魔道。”李长生淡淡说罢,再不看张若虚一眼,闪身投入云霄不见。 望着师父消失的方向,崔红崖蓬蓬又磕两个响头,方才起身喜不自禁的道:“张师弟是吧,有什么不懂的你问吧,等教完你,我也得加紧修炼了。” 此人长相凶恶,性格反倒平和厚朴至此,张若虚不由得心生好感,便直言相询道:“红崖师兄,不瞒你说小弟初到乍来,不懂之处实在太多,实不知该从何入手。不过刚才在云海之中,见到师兄所植的五德云晶,极是奇妙。后来又得李真人之助,让小弟在那云海窍穴中细细体悟了好久,可惜仍旧想不明白那云晶是如何种植又如何生来,不知崔师兄能否告知其中奥妙??” 崔红崖拍拍脑袋,憨憨笑道:“瞧我这木脑壳,忘记张师弟才来,连五行碑都没瞅过。走,摩云碑就在那头,我带你看看去。” “五行碑?” “简单的说,就是教我们这些外门弟子如何种田的碑。” “教人种田的碑?” “是啊,大家都这么叫,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当然我们种的这个田,和老百姓种的区别很大,我们种的是五行灵田,有紫金山、黑龙洞、秋水河、水云洞、五叶岭、万花海、百焰山、火云洞、滚牛坡、载天原,按金水木火土五行,再分阴阳,共计是十大种田。” 张若虚指指头顶:“不是还有云雾田么?” 崔红崖解释道:“云田飘乎不定,属于水系灵田的分支。类似的还有风田,风田只在秋冬两季才有,五行属木。不管风田还是云田,摩云岩都是最方便播种的高地之一,你看看,这儿到处都是种田的茅棚呀。” 又指指脚底:“摩云岩下面曾有一块滚牛坡,不过这块地位置实在太好,我入门之前就开发完了。不仅摩云岩如此,别处也没有两样,好地基本都被开发掉或者被抢光,据说有位筑基师兄,就是不信这个邪,特意围绕十万雪山驭剑找了一圈,最后发现真只有我们这块还存着点地,别处早在千年前万年前就开发殆尽了。” “那我最后一个来,分到的田岂不是最差劲的?” “如果你的田真像师父说的,恰好就在金源石那儿。那师兄我得恭喜你,你的地不是太差劲而是太极品了。所谓金源石,和云海窍穴相似,就是所有金系晶矿的种源。简单点说,谁要站那儿一动不动呆上十年,保管全身上下塞满金矿,变成真正的肉身菩萨。” 张若虚打个寒噤,涌起一种极度不妙的感觉:“那除了云雾田、紫金山这两块,我还要种别的吗?” “师弟你理解有误,刚才我说的那十大灵田,实际都是内门弟子才可以种的,对外门弟子来说,它们只是种源地。而我们要种的,是师父刚划分好的那块责任田,没经过评比的责任田,只能算是生地。简单点说,你先要在金源石那块自留地上,尽心尽力的种上三年,然后才能进行评级!如果极其幸运的评上了特等,那块地就变成紫金山的一部分,就不再是你的,只能划给内门弟子了……更直白点说,最起码你要先把碑文读懂,学会存种、播种、引种、灌溉、摧熟、收割这些最基本的程序……” 说话间,两人已穿过古树茅屋竹舍,走到摩云岩最东首,只见一块高约八丈宽两丈的巨碑,于二十丈外虚空处静静矗立,身周彩芒缠绕,充满肃静神圣之美感。 “这就是摩云碑,上面写着种植云晶的所有诀窍,从九品到一品,每品都有详细说明。” 张若虚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简单发出一个啊音,崔红崖理解地拍拍肩膀,安慰道:“师弟,别惊讶成这样。瞧你的修为,应该是后天大成不久吧?别急,等修炼一段时间,摸到胎息的门坎,就能看清第一层、第二层碑文了。” “崔师兄,那如果要看清全部碑文,我得修到什么层次?” “这个很难说,经常有筑基师兄师姐专门驭剑来看碑,他们主要是看第三层的碑文。偶尔也有金丹前辈,一块块的接连看上一年半载,至于具体看什么就不是我们能猜测的了。” “筑基和金丹,这都什么意思啊?” “不会吧师弟,看你也是导气有成的人物,难道连六阶十八境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这样就叫导气有成吗?” 崔红崖顿时无语。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张若虚对修真完全是一无所知。 换作旁人,此刻不翻脸把张若虚呵斥一顿,已算是脾气不错。但崔红崖是厚道人,师父李长生既已明言不懂的地方要多教,他自不会赖皮藏奸。 便把当年李长生教过他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张若虚听。 所谓六阶,就是指炼气、筑基、金丹、元婴、返虚、合道这六大阶层。每阶又分三种境界,合起来便是十八境。 具体来说,炼气阶有导气、胎息、先天三境,此阶中人称修士。修士是修真界的基石,不计其数。筑基阶分洗髓、化业、融心三境,此阶中人称道士。道士有飞天遁地等种种神通,在凡人看来,已与仙人无异,但在修真界却只能算是刚刚入门。再往上便是金丹阶,金丹分万象、龙虎、归元三境,此阶中人称真人。金丹真人是修真界的中流砥柱。再上是元婴阶,元婴分婴变、脱壳、长生三境,此阶中人称仙师,大多数元婴仙师都有千年以上阳寿,拥有神鬼莫测之能。再上是返虚阶,返虚分归一、渡劫、仙成三境,此阶中人称真仙。在过去,返虚真仙在渡劫之后,统统都飞升仙境。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渡劫后可以不飞升了,于是又多出合道一阶,合道阶分显神、化生、化境三境,此阶中人称地仙或隐仙。合道地仙和天仙一样,都是属于传说中的大能,几乎都不现身的。 讲完六阶十八境,崔红崖又小声交待道:“有一点你要特别注意,这六阶倒也罢了,那具体的十八境,主要是那些渐修门派的说法。我们逍遥派重顿悟,在炼气阶还无所谓,等成为内门弟子,就只讲巅峰、大圆满、顿悟这三个词,再不分具体境界了。” 尽管听不明白其中奥妙,但张若虚仍旧牢牢记下。 末了崔红崖道:“张师弟,我们外门弟子,是不得传授具体功法的,只能读读碑、种种田。因此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这儿好好打坐,感悟摩云碑的精神吧。” 张若虚听出他已有去意,连忙拱手相谢道:“崔师兄你忙去吧!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还得上门打扰你呢!” 崔红崖笑道:“我的茅屋就在早先那棵树下,有事你来就是了。若是我不在,也可以问其他师兄师姐。他们现在都出去了,等到晚上云雾浓郁之际,便会回来。” 拱手返身离去。初时步伐还算正常,渐渐的越走越快,最后更是一步便踏出数十丈远,一闪消失在茅屋竹舍间。 张若虚顿时懔然,这崔红崖师兄的本领,只怕已经达到江湖中排名前十的那种境界。至于毒手阎罗,那是给他提鞋也不配了。 摩云岩上,不时有云雾掠过。而从西方天际两座巍峨雪山间,正在坠落入地的斜阳,亦不断投来片片金黄色的夕照,把岩石上张若虚的身影,拉得长长,倒映到二十丈外的摩云碑上。 转眼张若虚盯着那块巨碑,已经整整过去三百六十息。斜阳的最后一缕金光,也终于慢慢抬高,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浓郁云霞中。 张若虚看得两眼干涩,用手轻揉则略有疼痛之感。但除了偶尔眼花,什么名堂都没看出来。 崔红崖想必没有说错,要搞懂碑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纹路,首先得先触摸到胎息的门坎。胎息的门坎在哪呢?张若虚不知道,他只能按照崔红崖的提示,好好感悟摩云碑的精神。 但是感悟精神和搞懂碑文,两者间差别几何?至少在张若虚现在看来,没有任何区别。 正在沉思之中,眼角忽有红光闪过,张若虚急回头瞥去,只见西北方向,一只浑体通红耀人眼目的火凤凰,扑扇着近十丈宽的双翼,向着摩云岩俯冲过来,落点正是张若虚背后不远处的空地。 此前张若虚正儿八经的连凤凰图像都从没留意过,但今天看到那只巨鸟的第一眼,脑海中就百分百确定:那必然、只能是凤凰。 传闻中凤凰为百鸟之王,这只凤凰便是这样,身周散发的那股气势,上可激荡浮云下可驱散尘埃,即使尚隔着数里之遥,便让张若虚兴起一股不可逼视的感觉! “就算它百鸟之王也仍旧是鸟!我张若虚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被一只鸟儿震慑?”转瞬间,张若虚脑海中闪过一念。 于是他立即抬起双目,目光灼灼重新投向凤凰,那火凤凰仿佛能感到他的不屈气势,顿时凤首傲然高高挺起,神目电射,冲这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唳! 尖唳声中,狂风疾卷,将十里方圆的浮云扫荡一空。 尤其摩云岩这边,劲风最烈,张若虚首当其冲,原本静坐于石上的身体,竟被吹得向右侧跌退,直退十丈之远方才拿桩站稳!也甚好张若虚没有太靠边,不然只这一下,他便要掉下崖去摔得粉碎。 张若虚勃然大怒,死死地盯住那只凤凰鸟,眼睛里喷出火来。 此时火凤凰已掠到近处,双翼急速收拢。便在这一刻,张若虚蓦然瞥见凤凰背上,隐约坐着一位长着两颗脑袋的绝色女子! 张若虚瞳孔急剧收缩,视线不由自主地由火凤凰转移向那古怪女子。这才发现看错了,并非同一女长着两颗脑袋,而是两位女孩长着几乎同样的绝色面孔。 微微怔忡之际,火凤凰落在摩云岩上,或许是要报复张若虚刚才的怒视,双翼一振一收间,骤然又卷起数道旋风。 “火凤儿,不得无礼!”凤凰背上绝色女子急忙呵斥,但显然为时太晚。 张若虚猝不及防,被卷入旋风之中,旋转着冲上数十丈高,方才重重摔跌下来! 好在他轻功已然练入化境,半空中连翻数个跟斗,总算卸去那股螺旋劲道,轻轻巧巧地落下。 火凤凰背上那两位绝色双姝,跳下一人,姿态飘逸地奔到张若虚跟前,不住道歉解释:“对不起!这位师弟,真的很对不起。火凤儿是我们刚领来没多久的,还不怎么听话,结果到处惹祸。刚才过来之前我都已经警告过它,可它就是不听。” 美女软语道歉,张若虚骨头没酥已属了不起,火气当然消去大半,当下颇为客气地回礼,顺带问出这对孪生姐妹的芳名。跟他道歉的是姐姐叫黄温眉,呆在凤凰背上没有动弹的是妹妹,叫黄淑眉。 张若虚正待打听更多细节,没想不等他发问,黄温眉便主动说了,原来这黄氏姐妹自打成为外门弟子,没日没夜种田已有八年,幸好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最近已被右长老吴东门下的骆川真人看中,很快就要成为真正的内门弟子。 此时黄淑眉也跳下地来,用一种古怪的语言跟火凤凰招呼数语,火凤凰便振翼飞起,掉头往西北方向回去。 这黄淑眉走过来,目光冷冰冰的张若虚脸上一掠而过,直逼其姐双目,不悦斥道:“就知道显摆!还没有真正拜师,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还有那只凤凰……要是出了问题,看你怎么收场!” 黄温眉被斥得俏脸发红,却也并不反驳,只是对张若虚歉然笑道:“我妹就这样,为人直爽,张师弟你别见怪……” 话没说完,便被乃妹拖着走了。这女子倒是颇有耐心,走出几步还回过头来,浅笑着向张若虚挥手道别。 同一个模子造出来的双胞胎姐妹,姐姐温柔若水,妹妹寒冷如冰,性格差异如此之大。可想而知,人与人之间与生俱来的不公平和差距,究竟有多可怕。 只是短短半天不到,从崔红崖和黄氏姐妹的话里话外,张若虚便无比深刻地感受到,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间的差别何其之大,由外门弟子转为内门弟子又何其之难。 但崔红崖和黄氏姐妹能够办到的,他张若虚没有理由办不到! 下了这个决心。张若虚立即收摄心神重新坐下,继续参悟那块天书一般的摩云碑。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夜渐渐深了,四下里的云雾亦渐趋浓厚,不断有师兄师姐乘坐各种种样的飞行工具回来,张若虚察觉到那些飞行工具都无比的特异,但他不仅没有抬头观看,反而更加诚心更加集中意志,全心全意地揣摩体悟碑文。 那些师兄师姐也都注意到这位新来的师弟,见他如此潜心修炼,便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再说大家都忙于播种种田收割,一年到头没有半天是闲散的,即使已有极大希望成为内门弟子的崔红崖和黄氏姐妹,亦同样肩负着无比繁重的种植任务。现在还不到子夜时分,云雾还不够浓厚,并非播洒云晶灵种的最佳时机。因此所有人都抓紧这难得的片刻空闲,默然静坐,锤炼真气恢复真元。 云雾越聚越厚重,寒意也越来越深,被如此浓厚的雾汽所侵,张若虚全身上下都已湿透,连眼睫毛都沾满雾水,变得仿佛有了重量。 那些师兄师姐们,纷纷从茅屋竹舍中钻出来,不声不响的占据上风位置,一手准备着云晶灵种,一手准备着飞行符,任由云雾从身周流过,默然运功探索更宽范围内云海窍穴的位置。 不管是谁,只要发现某处窍穴,立时便捏碎飞行符,离弦之箭般向那窍穴扑去!同时抖开手中灵种,迅猛无比的进行布阵。生怕有人早他一步发现又或捷足先登! 张若虚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一切,但不为所动,仍旧全副身心感受着摩云巨碑的存在。 他体内上、中、下三处丹田内,运转不休的庞大真气,忽然齐齐凝滞了片刻。 这是天心逆转的迹象,正子时终于到了! 随着三处丹田真气运转由滞转顺,一股活泼泼的真阳,从足底涌泉,直透丹田,瞬间冲到天门!然后又从天门,回旋入上丹田。 以往,这股真阳从足底冲到天门,便要耗去十分之三,从天门中又透出去十分之三,回旋入丹田后,再耗去十分之三。余下不到十分之一再回转向下,但往往还未达到中丹田,便全部散失。 但今天,真阳透足而入的同时,一股凶绝空亡的气息蓦然充塞天地,体外的一切,什么云雾、空气、摩云岩、古树茅屋竹舍,全部静止甚至是失去了存在感。于是那股活泼泼的真阳,再也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在张若虚身体里打转。 从上丹田回转到中丹田,中丹田又透到下丹田,再透到足底。然后重新掉头向上。就这样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周,直到那股充塞天地的凶亡气息莫名消散无踪,体内真阳这才随之逸散。 但是经过这股真阳强劲无比的来回冲击,张若虚三处丹田及各主要经脉,竟然有了松动扩张的迹象! 停滞不前将近一年的修为,竟要突破桎梏向前迈前了?张若虚简直不敢相信! 就在他心神微微震动,待要细加察看之际,一股蕴含无限生机的气息蓦然又充塞天地!和上次的死亡气息不同,这股勃勃生机简直无孔不入。因它的存在,四周浓郁欲结的云雾突然像有了生命,一个接一个的云海窍穴四处生成!这生机也直扑张若虚的身体,直浸透到他的灵魂深处,撞击在某扇连接着无限未知的大门上,把那扇大门撞开一条细缝! 仿佛是天眼睁开一线,细缝张开的瞬间,张若虚分明看到一束仿佛来自仙界的神光,充塞天地,也淋浴着他的身心。 随即大门又关上了,但就在关上的那一瞬,张若虚讶然看到,那束神光的源头处,俨然矗立着一个硕大字符。那字符无比的神妙难测,一看就知道是不属于人间的文字。只来得及留下一个印象,大门关上了,字符、神光全部消失不见。 但关上的只是灵魂深处的大门!在他的身体外面,那束神光依然存在,依然充塞着天地。 张若虚霍地睁目,迫不及待往那束神光的源头看去,其实也用不着刻意去看,那束光就在眼前。 乍看异常微弱,绿中带黄,仿佛萤火一般。 但是这微弱的萤火,却能够穿透一切障碍,把勃勃生机送到它能覆盖的所有事物之核心去。什么云雾,什么古树茅屋竹舍,什么摩云岩,甚至于岩底厚重沉默的大地,谁都不能阻挡它前进的步伐。 但更让张若虚震惊的是,这束萤火的源头,赫然便是他参悟了整整半夜的摩云碑! 摩云碑! 这刻的摩云碑已经不再是碑,它仿佛成为人间连接仙界的通道桥梁,而那桥梁的尽头处俨然隐藏着某个庞然大物,就是它,给这片天地提供了无限生机,让万物得以违背常理地高速生长,生灵的智识得到最大限度的开发。 张若虚隐隐约约涌起这么一种感觉,他的修为太低,没法看清那个庞然大物到底是什么。尽管早先灵魂深处的那扇大门开启时,他看到神光源头有一个硕大的神秘字符,但那字符很可能只是庞然大物的一个细微部件。 这块摩云碑太神秘了!难怪逍遥派不给外门弟子传授功法,仅仅是这块碑,就够他们钻研半辈子的了。何况他们要钻研的,绝不仅有摩云碑一块,同样的巨碑,很可能还有九块!而且读碑,并不是外门弟子生活的中心,它仅仅是一个开始。 读懂碑上的文字,获知五行灵田的种植法诀,然后开始四处种田忙碌,在忙碌中不断提高修为。从导气踏入胎息,再从胎息迈进先天,如果能在十年之内获得金丹真人的赏识收录门下,成为内门弟子,方才有机会迈向更高层次,获得更多也更为珍贵的修炼方法。 碑,固然很重要,否则也不会经常有筑基道士甚至金丹真人前来观摩,但碑又仅仅只是一块敲门砖,特别是对外门弟子,显然不可能通过读碑就能一帆风顺踏足仙途。 从摩云碑上散发的微若萤火的光束,把张若虚心灵照得透彻空明,一瞬间,许多事情不悟而通,对日后的修行有了大致方向。 四周的云雾仍旧浓如实质,把十尺之外的事物遮得一团模糊。因此张若虚也只是通过那束萤光,间接感受到摩云碑的不凡,而无法直接看清此刻的巨碑究竟有何变化,是否凸现可供辨识的碑文。 萤光又持续了两息,便毫无征兆的消失。摩云碑恢复原态,再也感受不到那股透空而来的不凡气息。 但此刻的摩云岩,却空前热闹起来,不断有师兄师姐,带着呼呼风声从张若虚头顶掠过。 师兄们大多是默不作声的行动派,而师姐们除了行动,还不断发出斥喝和兴奋叫喊之声。 “别抢,是我先发现的!”这是扑向云海窍穴的半途中,发现有人争抢。 “哈哈哈,还是我手脚更快!”这是捷足先登的得意娇笑。 “罗烈你个死不要脸的!每次都跟我抢!看明天出门不摔断你那条破腿!”这是总也抢不赢的愤怒咒骂。 “妹妹,你去那边!错了错了,不是那!” 最后这把声音听来好不熟悉,张若虚略加思索便即恍然,能如此胡指乱叫而且他还认识的,不就独有黄温眉一个? 听着师姐们争先恐后的叫喊声,张若虚也不禁怦然心动,别的不敢说,但云海窍穴他是呆过半个时辰的,多少有点印象,若隔得近就不定就能发现一个。 虽然发现也没有用处,但怎么说也算是一种锻炼体验。 浓云厚雾中,张若虚身形缓慢移动,也学那些师兄师姐,放出气场,探索附近的云雾。 他放出的气场范围只有两丈方圆,而且越到外围气场便越趋微弱,只能勉强维持不散,因此真正能够探索的区域实际仅有丈余。 张若虚就这般操纵着小小的丈许气场,在云雾间穿行,探索其间有无云海窍穴的气息。 可摩云岩上的云海窍穴,早就被那些师兄师姐抢之一空。不仅如此,便连里许外的窍穴现在也不剩几个,所有人都四散开来,向更高、更深、更远处展开搜寻。 这种情况下,张若虚的探索无疑显得十分可笑。这点张若虚也并非不知道,但他无所谓。如果不早早的积累经验,等到了真正能够播种的时候,却连一个云海窍穴也抢不到,那才真叫可笑复可怜。 漫漫长夜不觉过去,到黎明前夕,张若虚外放的气场,已经缩小到只有丈许方圆。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忽然在气场感触的末梢,出现一团气息古怪、冰冷异常的云雾! 早已经麻木不堪的张若虚心头一震,立时荡起气场把那团云雾笼罩在内。 经过探索很快发现,和此前所见云雾的螺旋状流动迥然不同,这团云雾是成团成团的相抱,中心更凝结着数百块极为细微的冰晶,这些冰晶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规律地连成一体,带动整个云团沉甸甸的随风浮行。 夜间温度虽低,但还没有低到足以凝水成冰的程度。因此这个冰晶云团便显得无比诡异,虽然不是张若虚要找的云海窍穴,便也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张若虚操纵着气场,小心翼翼地引导那团冰晶,向摩云岩的中心地带移动。 这个东西好古怪,就这么放走太可惜了,他得保留着等师兄师姐们回来,以便问个究竟。 好在这团冰晶,并不像云海窍穴那般变幻不定,只要稍加引导,便能够缓缓行进。偶尔沉到地面,与岩石轻轻一碰,随即又弹将起来。唯一的麻烦就是,它外放的那股冰寒气息,初时微不足道,渐渐积少成多,让从未畏惧过寒冷的张若虚,也感到一股凉意透心而入。一边要操纵气场,一边还要抵御寒意,真气的消耗立时翻倍增长。 真气消耗一加快,气场也跟着收缩,眼看便要让那团冰晶逸出逃掉,一声惊呼自远及近、陡然响起:“冰晶窍穴?” 声音十分熟悉,张目一看,巧了,正是崔红崖。 见崔红崖赶到,已近筋疲力尽的张若虚连忙收起气场,那团冰晶窍穴没有束缚,飘飘荡荡的便要逸走。 崔红崖也顾不得跟张若虚打招呼,飞快掏出一把冰晶灵种,双臂上下翻飞,十指眼花缭乱地穿梭,终于成功结出一个极为细小的六星芒阵,闷喝一声打入云团中心! “好了,灵种已经播下,以后只要每天浇灌两次,百日后便能收获六合冰晶一束!” 结成六星芒阵也耗掉崔红崖不少真元,但他毫不在意,反倒扬眉吐气的跟张若虚解释道。 “六合冰晶?记得昨天李真人收取的好像是五德云晶。看师兄师姐们都这么没日没夜的忙碌,它们的用场一定很大吧?”张若虚点头受教,借机把心底困扰不已的疑问道出。 “那还用说,种田种田,这种的就是粮食、就是性命、就是仙道啊!”崔红崖感慨万分的样子,“就拿我刚播好种的六合冰晶来说,收获后视其品次高下,若是低于六品,那就既可以保留起来自用,也可上交门派换取功德点。五品以上就没得商量,必须上交门派,当然好处也大得吓人,直接转为内门弟子都有可能。” 原来这些五行灵晶的具体用途,主要有三方面。一是内部消耗,九品、八品的可供门派批量制作五行灵符;七品、六品的供筑基弟子修炼五行道术;五品、四品可供战斗中补充真元,可谓生死关头的救命粮食;三品以上就算金丹真人也得靠撞大运才能种出,太珍贵了,一般都是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二是作为货币供买卖之需,在修真界,逍遥派出产的五行灵晶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一块九品的一元石晶,在市场能换两到三块中品灵石。若是历练的时候缺钱用,当宝贝卖给世间的富贵人,起码也得要价百两黄金,要是碰到那些为富不仁的,要价千两都算是做善事。 三是用作祭炼飞剑、法宝的元胎引灵,凡是三品以上的灵晶,所蕴含五行灵气的纯度都特别高,是制作引灵的绝佳材料。特别是一品二品灵晶,那是逍遥派仅次于先圣遗宝的宝物,一旦流落到外界,十之七八会引发一场中等规模的血腥混乱。 “世人都道神仙好,却不知这修仙之途,千辛万苦且不说,还有诸多凶险,稍有差池就万劫不复,比普通人老死病死还惨!” 崔红崖慨叹毕了,仍旧拍拍张若虚肩膀:“张师弟,其实不用我废话,有些东西慢慢你就会了解。好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张师弟你也参悟去吧。” 往茅屋方向走两步,又回头叮嘱道:“对了张师弟,你不要以为十年时限很长,实际恰恰相反!据说千年前本派鼎盛之际,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外门弟子,就是眼瞅着十年就快到头了,才发现自己积累的道德点少得可怜,而十年时间又太短、太紧迫。如今时世不同了,我们外门弟子更只有把一息掰作两息三息用,这才有可能在十年间既积累足够的功德点,修为又不落下,更还能得到前辈真人的赏识。” “时间就是性命呀,张师弟。现在不拼命,内门弟子就没你的份,到头来化作黄土一堆,何来什么神仙?因此过去养成的种种习惯,什么食色性欲,什么功名富贵,一切的一切统统都要抛却,若连这点都做不到,莫道旁人,便是师兄我都要鄙视你!”说罢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崔红崖回茅屋稍作休整,不久便见他踩着一朵黑白相杂的云朵,不疾不徐飞下摩云岩,也不知去往哪里。 张若虚把他的话琢磨半天,归纳出以下几个重点:时间很紧迫,种田要种高品质灵晶,要多换功德点,修为得稳步前进,还要会讨好前辈真人!最后食色性欲,一个别沾染。 其他还好办,要命的是食色性欲中“食”这一关,以张若虚现在的修为,能坚持七天只喝清水不吃东西就已经不错了,若是长年累月辟谷,岂不得活活饿死! 好在背上行囊里还有干粮,按最节省的方式,起码能坚持两到三月。 只要别人能做到的,我张若虚也一定能做到! 怕什么!先就这么着吧! 缓步行到东首岩头,静待旭日东升,驱散云雾,把摩云巨碑从远古苍茫幕布中揭出,重新聚像于双目。 张若虚徐徐坐下,就一坐,就是七天七夜不起身。 不合眼,不吞干粮。实在渴得紧了,就张嘴吞云服雾。 皇天不负有心人。 第一天巳时午时之交,天心转跳之际,摩云碑威能再现,先是一股干燥灼热到极点的气息,紧跟着是一道湿润冰寒到极点的气息,灵魂深处的那扇门再次撞开,且一开就再也没有彻底合闭。透过那条细缝,张若虚首次读懂了碑上的两道符文:“生”和“死”。而在夜间亥时子时之交,“水”和“火”这两道符文也告破解。 随着这四道骨干符文的破解,第一层碑文很快浮出水面,到第二天太阳落山,张若虚便读通了全文。这层碑文,和他在云海窍穴亲身体悟到的东西,相互渗透包容,组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让张若虚充分理解了,云海窍穴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何具体功用。当然,他理解到的东西,还仅仅是理论上的大体把握。 接下来的第二层碑文,再次让张若虚大吃一惊。若整体看,它们就像成百上千只蝌蚪聚合在一起,毫无规律逻辑可言。但到第三天夜间,借着天心转移、死生逆顺,仙光再次推开灵魂深处大门之际,才发现每只蝌蚪都长有两手一尾,手和尾的颤动摇摆,便象征着相关的手足动作。 原来这第二层碑文,竟是一篇阐述具体种田技术的文章。从收存云晶灵种、到播种、到引种、到浇灌、到催熟、到收割采集,每一过程都有极为详细的介绍。 但近千只蝌蚪所包含的动作信息,其总量是何等庞大,张若虚边记边想边学,不吃不喝不睡的坚持到第八天早晨,才不过初步学会收存灵种、播种、引种及浇灌。其中有关播种的十种手法,仅仅是学会了最简单也最基础的一元法。 张若虚本来打算再坚持一天,对摧熟、收割这两道工序有粗略了解再作休息。 不料天不从人愿,太阳刚刚升起,笼罩摩云岩的浓雾还未完全散去,一道霞光打北方疾掠而至。待霞光敛去,露出一位美若天仙的前辈真人,冲张若虚淡淡道:“一边歇息去。” 这位前辈真人心肠真好哇!张若虚感动莫明,正考虑是不是再加把劲,给未来的美女师父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那真人已等之不及挽起袖子,叉开美不胜收的玉指,横眉怒目娇喝道:“凄雨林!”把那摩云巨碑硬生生抓摄了过去。 在张若虚张口结舌的注视中,那美女真人抡起玉拳,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风狂雨骤的把摩云碑一顿暴揍。揍得该碑呜呼哀哉,体积缩小到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大小。方才怒容稍敛,身周霞光喷涌,就那么拎着小摩云碑,电闪跃上数十里外的雪峰之巅。 “这、这、这……还我碑来!” 待张若虚反应过来,发出沙哑低微的喊叫。雪峰上已是黑云翻滚,阴风怒号,仿佛无数妖魔鬼怪齐聚一堂,时而大打出手,时而鬼哭狼嚎。引发雪崩无数,砸死活埋无辜生灵若干。 恰好此时,黄氏姐妹骑着凤凰,另有两位师姐一骑仙鹤一乘天马,浩浩荡荡归来。睹此奇景,不由得大发感慨。 “乖乖我的天,姜汝真人又发威了?” “当然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戚玉宁真人只怕又得紧急闭关罗,你们猜猜,这次他会闭关多久?” “活该!谁叫他老是花花肠子……” “姐!少说两句行不行?还有你们,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嘘……” 在师姐们愈压愈低的密语声中,张若虚困意袭来,头晕目眩,不由得仰天便倒。 “张师弟,醒醒!”一张俏脸由模糊变清晰出现在浑浊的视线上方。 张若虚并没有晕过去,只是太累了,挺不住合眼打个盹而已。可没等他完全进入睡眠,就被黄温眉拿块冰晶放到额头上,寒意侵袭,一下子就醒了。 “张师弟,这时候不能睡呀,一睡就前功尽弃了!” 见张若虚已经清醒,黄温眉收起冰晶道。 “前功尽弃?前功尽弃!”张若虚骨碌爬起,“怎么会前功尽弃呢?” 黄温眉道:“师弟你想想,你刚刚读懂的那些碑文,是不是还没有彻底消化呢?尤其是播种引种的手法诀窍,肯定还生疏得很。看你像有七八天没睡觉没吃喝吧,这时候倒下,昏昏沉沉的一觉睡上两三天都有可能,等醒来还能记住什么?” 张若虚一听太有道理了,一个盹还没打完,脑袋里刚记住的东西就好象隔了层纸,要是昏睡两三天那还得了!顿时冷汗淋漓,连忙道谢不已。 黄温眉上下打量他几眼,右手探进左袖掏了掏,摸出个绿香包道:“师弟一定饿急了吧,我这有只鲜果袋,里面还剩两个人参果,送给你了。” 张若虚接过绿香包,左看右看不知有何妙用。 黄温眉笑道:“看到上面穿缀着的红线没有,捏住红线输入真气,就可以打开了。” 张若虚依法施为,顿时绿光连闪,小小香包摇身变作大布袋,袋里装着两个圆滚滚的葫芦果,袋口扎着大红绳。待把真气撤去,大布袋又缩成小香包,奇妙无比。 这是仙家宝贝呀,张若虚正待婉拒,黄温眉挽起长袖,露出一对碧绿手镯,道:“瞧,我有两只乾坤手镯呢,这鲜果袋早用不着了,送你啦!” 张若虚这才收下。 “你等等呀。”黄温眉说罢,转身向正在不远处等着她的黄淑眉三女走去。 她们的坐骑,凤凰、仙鹤和天马,则各据一方傲然卓立。 也不知黄温眉说了什么,黄淑眉和那两位师姐,不约而同都向张若虚看来,其中一位师姐断然摇首,另一位师姐则略显犹豫,黄温眉连忙又说了几句,那位师姐终于同意,和黄温眉一块向张若虚走来。 “张师弟,这是段爱兰,魏国宰辅段正隆的掌上千金。别看她出身高贵风华绝代,为人可慷慨可大方了……”黄温眉介绍道。 “去去去!”段爱兰连忙打断,“用不着往脸上贴金,答应了的事我不会反悔的。” 等两人见礼毕,黄温眉把情况一说,张若虚更是越发感激此女的热情相助。 原来黄温眉考虑到自家的凤凰高傲不驯,竟向段爱兰暂借仙鹤,以便送张若虚去梦仙居找郑梦准师兄,郑师兄是天水堂堂主万青松门下弟子,云雾田的日常事务基本都由他打理。 相对性烈如火的天马及高傲难攀的凤凰,段爱兰的仙鹤算是最为温驯了,尽管如此,张若虚仍旧付出被抛摔两次的代价,方才成功跨坐到仙鹤背上。 段爱兰还不放心,又郑重交待两句,直到仙鹤道:“成啦成啦,鬼知道这小子将来会不会成为内门弟子,小鹤儿不敢把他摔死的。” 于是拱手别过四位师姐,小鹤儿振翅尖唳,载着张若虚飞上云霄,往西北方向投去。 路上张若虚马屁不断,拍得小鹤儿心中暗喜,偶尔也答上两句,暂时打消了到梦仙居后把这小子从百尺高空直接抛下去的打算。 张若虚茫然不知自己又躲过一劫,跟小鹤儿说话之际,两手在身前不断变换,演练所学手法,加深印象。 梦仙居坐落在一块蘑菇状的摩云石上,面积有十数亩方圆,但有山有瀑,有沟有田,其间云雾缭绕,两间黄木小楼,清淡素雅,掩映在青竹林畔、苍松之下,好一派仙家风光。 小鹤儿刚在青竹林前落下,便见小楼上飘下一人,削瘦挺拔颇具风骨,见到张若虚,皱眉问道:“这位师弟面生得很啊,可是新来的外门弟子。” 张若虚连忙上前见礼,把自己的情况作了说明。 此人自是万青松门下高足郑梦准,听完后点点头:“半年多没见新人,你这一来,我们又有得忙了。走,看看李真人给你划的责任田去。” 郑梦准十年前便已筑基大成,在筑基阶内门弟子中亦是排名靠前的高手,当下放出剑罡,把张若虚卷在其中,对小鹤儿道:“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于是两人一鹤,分道扬镳,各投目的地而去。 郑梦准遁光迅捷,速度远在小鹤儿之上,不久便望见两座云蒸霞蔚的紫金色山脉,仿佛两条从洪荒远古潜来的巨鲸,首尾相接,把一块百里方圆的丘陵地围在其中。 片刻后,郑梦准剑光飞抵丘陵中央,在一座荆棘丛生的暗金色石台山前凝住去势,指着山顶平台上鎏光闪闪的巨猿雕像,对张若虚道:“那就是五行碑之一的金源石,据说两千年前本是天然圆石一块,如今却被铁昭真人刻成这般模样了。” “我的责任田在哪?” 郑梦准指指荆棘丛生的暗金石山:“围绕山脚走一周,便是你的田了。” 见张若虚不信,剑光一闪,降落到山脚紫叶黑木树林旁,指着裸露石块上一片青白色的尖刺,道:“瞧,这东西你认识吧,它便是李真人划定的界址点。”(奇*书*网.整*理*提*供) 张若虚仔细一看,那不是酒葫芦上的碎片吗?原来当初李长生一脚踩裂葫芦,竟是干这个用。 郑梦准还怕张若虚有所怀疑,带着他绕着金源山飞了一圈,果然每隔数十丈远,便有一片青白色的葫芦碎片深深插进石中尖尖向天,一片不多一片不少,恰好把整座金源山围了起来。 看完后张若虚面色死灰,这哪里是田,分明整个就是一座矿山,对有志于争霸天下的枭雄来说,或许是子孙万代都取之不尽的宝库。但对张若虚,这就是一座骨头都没处埋的坟墓! 郑梦准也瞅得头痛不已,真不知张若虚到底哪里得罪了李长生,把这样一座不是荆棘就是金矿的大山划给他作五行责任田,别说张若虚只是区区炼气士,就算换作他郑梦准也得吐血!当然这里也不是不能种田,但对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来说,这难度未免也太大了点。 不知不觉中,郑梦准同情心稍加泛滥,站到张若虚的立场替他思考起来,道:“张师弟,这山上的荆棘肯定先要除掉,你可去离火堂杨超师兄那里领来火油绕山泼洒,一把火先烧掉大半,然后再去金戈堂弄来刀具锄头连根铲除。之后便可正常播种。种子我已替你选好,金系云晶灵种、金系水晶灵种、金系冰晶灵种各五百粒,足够你用两三年的。” 又道:“如果现在急着要试验的话,责任田范围外那些没人要的荒地,可以先开起来用着,不会有人跟你计较的。” 张若虚听了大喜,谢过郑梦准,随即讨要灵种。郑梦准交给他三个乾坤小袋,每个小袋都装有灵种五百粒,同时扣除功德点1500点。 随后郑梦准又带张若虚去仙兽园,以年租500功德点的代价和一只年老貌丑的仙鹤结成主仆关系。 离开仙兽堂,郑梦准道别离去,张若虚亦跨上老鹤红寇飞上云霄。 嘴里啃着人参果,张若虚俯仰天地,心情渐好。 虽然现在的功德值是负二千,而且肯定还要一直负下去,但只要加倍努力,总有扭亏为盈的那一天! 张若虚期待着,他相信那一天不会等太久! 日月如梭,转眼两年过去。 这日,正在金源山前私田里劳作的张若虚,忽有些心神不宁。 半年前,他私开荒田种值灵晶的行为被金戈堂堂主铁昭真人发现,铁昭不仅没有处罚他,反而大加鼓励道:“做任何事,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到极致,要做到让人拍案叫绝的同时,更无话可说!” 言下之意,是嫌他太小打小闹了,上不得台面,不够震憾。 张若虚听了大受启发,立即行动起来,把金源山周遭十里范围内所有荒地,不管好地还是劣地全部翻新,然后把手头剩下的五行灵种,全部播种下去。种子用完发现还有四分一的空地,一不做二不休,风风火火又跑去购下近千灵种,把好容易才扭亏为盈的功德点,全部花光! 等把这四分之一的空地种好才发现,摊子铺得太大,时间完全不够用了! 就这样没日没夜在田地上忙碌着,不觉半年过去,张若虚甚至没有发觉,他已有好长时间不曾和众师兄师姐交流了!他们这些外门弟子,生活实在太忙,即使在途中偶尔撞到,亦只是照面打声招呼便即各自远逸!尤其这几个月,张若虚忙得甚至连每十日举行一次的“论道试剑”大会都没空去参加。 论道台和试剑峰坐落在五行灵田的中心区域,修为达到筑基大成的内门弟子,每十日都会有四人轮流在论道台上当众演讲,讲完后再去试剑峰一较高下。 “论道试剑”大会是外门弟子学习参悟门派功法的唯一机会,若非实在抽不出空,张若虚也不可能放弃这种增长见识、提升自己的绝佳机会。 要知道当初他明明已经摸到了胎息门槛,却怎么都闯不进去,结果还是在“论道试剑”大会上,经尚明真人门下高足孔龙楼师兄一语点破,这才踏足胎息,一路高歌猛进直到今日。 崔红崖师兄在他入门后第八个月便先天大成,正式被李长生收录门下,离开五行灵田,奔赴远在北山门的新洞府闭关冲击筑基阶去了。 黄氏姐妹就没有崔红崖幸运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骆川真人从最开始的热心关注,渐渐转为不冷不热,最后更是不管不顾而去。不久谣言出来了,都说骆川真人无非是觊觎黄氏姐妹的姿色,借个名目亲近而已,后来发现没有机会下手,心思渐淡,自然就不管她们了。 一直拖乃妹后腿的黄温眉,这回却很争气,谣言刚起突然就爆出她先天大成的消息,于是不堪入耳的谣言散去,黄氏姐妹再次大受追捧。好多人都在说,短短数日姜汝真人已往摩云岩走了三次,黄氏姐妹总算在第十个年头赶上末班车,一举翻身要作内门弟子。 可不知怎么的,今天一想到黄氏姐妹,心绪不宁的张若虚,心底更加发慌。 不行,这活没法干了!必须往摩云岩看个究竟! 一声长啸,把正在附近瞌睡的老鹤红寇唤将过来,张若虚把银锄一抛,跨上鹤背冲天望南投去。 半路正好撞着段爱兰,老远便怒气冲冲叫道:“张若虚,黄温眉马上要打道回家了,你也不去看看她,居然还有心思闭门种田!” “什么!黄温眉不是半年前就先天大成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蒜?黄温眉功德和修为都够了,但经过门派的考查,道行还远远不够!因此十分遗憾,姜汝真人没有收她们做弟子!” “她们?你是说黄淑眉也没有选上?!” “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晓得自己问么?去晚了可别后悔,明天她们就走了!” “明天就走了?” 张若虚如闻晴天霹雳! 摩云岩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在段爱兰走后,黄氏姐妹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外门弟子就是这点不好,没有通讯符也没有飞剑,不能像内门弟子那样,即使隔着千万里,也能相互联系,很快获知对方的大致位置。 这两年来,因为忙于读碑种田,张若虚和黄氏姐妹的联系交往,可说并不频繁。但在近千外门弟子中,与张若虚结识交好的也就二十来个,其中黄温眉、段爱兰、韩嘉、沈约四人,算是最为知根知底。 张若虚在摩云岩等了片晌,不见黄氏姐妹回来,别无他法,只能驾鹤四处寻找碰运气。 可五行灵田这块,占去十万雪山将近四分之一面积,实在太宽太广,黄氏姐妹的坐骑火凤儿又长于高飞远走,绝非老鹤红寇所能追比。张若虚找了一圈,问了好多位正在忙碌的师兄师姐,都说没有看见两女的火凤凰经过。 这时候,张若虚不由得无比羡慕起罗烈师兄来。 罗烈有一辆天工坊小林真人出品的青铜战车,那家伙,既拉风又快捷,这几年在空中呼啸来去,也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红!但它高达8000功德点的天价,直接便扼杀了大多数眼红之人的幻想!外门弟子中,勤奋且有悟性的天才并不在少数,但像疯子罗烈这样在飞行灵器上投入大笔功德点的,却着实没有几个。 比张若虚早两年入门的沈约,去年年底没挡住诱惑,去天工坊买了套“飞天蜘蛛”,功德值从正5000陡变成负5000,欠下一大屁股债,最近行踪飘乎诡异,找他比找鬼还要困难,不然倒是可以借其“飞天蜘蛛”,上天入地把黄氏姐妹寻到。 “奶奶的!不就是八千功德点吗?小爷我也拼了!”鹤背上张若虚忽然莫名红起眼来,捶胸顿足大吼大叫。 吓得老鹤红寇连声告饶:“我的小爷,你发疯摔死不打紧,我这把老骨头可不经住你这般折腾!” 张若虚哼道:“怕什么,马上你就解放了!掉头,往天工坊找小林真人去!” 老鹤大惊道:“小爷你疯了?那可是八千功德点,够你拼死拼活忙三年的!” “屁话,小爷我加把油,今年就还上!” “不可能!像你那般只求数量不求质量,今年能有四千点收入就不错了!” “四千就四千,两年功夫而已!” “呜呜,难道小爷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眼睁睁瞅着红寇失业?” “去死!你要是勤快点少打瞌睡多出任务,杀杀妖除除害,一年少说也得攒个万把八千功德吧?” “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又得去拼死拼活了……呜呜!” 一人一鹤边说边飞,半个时辰过去,视野中出现一批造型古怪、魅力独特的建筑群落,逍遥派的炼器中心——天工坊到了。 到处都是闪耀着炫目光芒的神秘法阵,到处都是轰鸣运转的古怪机械。 老鹤轻轻拍动翅膀,小心翼翼地在各种法阵组成的通道间穿过,最后抵达北区飞天中心,盘旋着在试飞广场降落。 直径超过两里的偌大圆型广场,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满场欢走的挥舞一杆猩红长鞭,抽打着一只三尺余高的银白色大陀螺。 “这位师妹,请问小林真人在吗?我想找他买飞天灵器。”张若虚扬声问道。 “你等等!” 那少女娇咤一声,猩红长鞭闪电抽中陀螺,抽得那陀螺呜的疾射出去,撞在广场外围的法阵护罩上,爆起漫天蓝色弧光,然后轰然坠地。 “耶!第一百次试验取得圆满成功!不愧是天才中的天才,纪君筠,我太崇拜你了!” 少女把长鞭抛上半空,手舞足蹈的兴奋尖叫。 纪君筠?那位出身修仙世家,传说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生下来就有后天大成修为,五六岁胎息,八岁先天,十岁被李慕白看中收为弟子,入门半月就能御剑飞行,十二岁顿悟成为筑基道士的天之娇女?这少女直呼其名,难道跟她很熟? “喂,你刚才说要买飞天灵器?”少女小脸红朴朴的跑过来,眼睛扑闪扑闪盯着张若虚,好象在看一大堆的功德值。 张若虚十分肯定的点头:“是的,我要买飞天灵器,请问小林真人在哪?” “小林师……真人他不在呢。”少女掩嘴轻笑道,“不过他不在可以找我啊,我是他的徒弟兼代理人,你打算买什么性能价位的飞天灵器?” “速度一定要快!价格当然是越便宜越好!”张若虚不假思索道。 少女拍手笑道:“太巧了,我这里恰好就有一件速度超快、性价比超值的!你大概能出多少功德点?” 速度超快?张若虚眼睛一亮:“比之罗烈师兄的青铜战车如何?” 少女撇嘴道:“那还用说,快多了!” 见张若虚不信,少女瞪眼哼道:“你等着,我马上组装起来让你瞧瞧!” 在张若虚讶然的目光中,少女脚踩金光驭剑飞起,眨眼飞到广场尽头处,拾起那只银白大陀螺,一闪又飞将回来。就在张若虚跟前,从乾坤袋里掏出许多古怪零件,组装成一只外观颇似弯月的银色小舟,小舟内部可容两人并坐,舟舷上有若干醒目的控制机关。 少女按动左边舟舷的绿色机关,立即便从舟底弹射出一匹三尺来宽的透明布缎,伸展到舟前丈许之地后停止。 再按另一边舟舷上的黄色机关,小舟开始发出如梦似幻的闪闪晶光,少女把大陀螺头尖底朝下,往震颤不已的布缎上一丢,陀螺顿时极速旋转成一道虚影。 组装完成后,少女不空分说把张若虚推进飞船,兴奋叫道:“这是本姑娘自主设计的‘震旦纪’月牙飞舟,怎么样,光是造型就比青铜战车美观许多吧?坐好了,试飞马上开始,本姑娘要让你知道,什么才叫速度!什么才叫畅快!” “等等!你这是第一次组装试飞?!” 张若虚刚提出疑问,少女已提起猩红长鞭,奋力抽在大陀螺上。 大陀螺发出尖锐呜鸣,带动“震旦纪”飞舟,与地面呈三十度角疾射出去!那速度,果然不是吹的! 轰! 大陀螺狠狠撞在广场护罩上,顿时舟倾人跌,张若虚先是背部与护罩全方位亲密接触,然后跟斗连翻弹射出去,哇哇大叫着从百尺高空向地面抛跌! 眼看要摔成肉饼,猛然金光闪现左臂一紧,狂暴的冲势被化解得风平浪静,少女收回玉手,笑嘻嘻道:“速度还可以吧?” 张若虚冷汗微冒:“不是可以,而是果然很猛!” 一番讨价还价后,少女把月牙飞舟拾回来,在张若虚无比肉痛的目光注视下,笑眯眯扣掉他7000点功德值。 “好了,现在教你怎么操纵它!” …… 半个时辰后,张若虚骑在红寇光秃秃的鹤背上,喜忧交参离开了天工坊。 “红寇,看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认识那位师姐?” “大名鼎鼎的纪君筠,逍遥派除小爷你之外,还有谁不认识?”红寇厌厌答道,“再说刚才她都自报姓名了,也就你,居然还叫她师妹。” 张若虚重重一拍脑门:“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早知道她是纪君筠,拍拍马屁指不定6000功德就能拿下。” “为什么要提醒,对我又没好处。”红寇对于自己被炒鱿鱼,仍旧耿耿于怀。 “怎么没好处,假使帮了忙,预付给你的那500功德点我就不计较了!” “我的小爷!意思是没帮上忙现在你就要收回去了?” “本来,我也不想这样的……” “别说了,再说就把你扔下去!” 一路闷声不响的把张若虚送到摩云岩,老鹤便赌气回仙兽园去了。 其实张若虚心底十分明白,这老红寇寿命长达数千岁,对逍遥派的历史掌故了如指掌,其价值绝不是500点功德就能估量。若为了功德,以老鹤的本事,随便找点活干都比给外门弟子当坐骑要强,只是年纪大了,又没个伴当,喜欢跟人瞎唠叨几句而已。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摩云岩仍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张若虚在东崖看了看摩云碑的第三层碑文,仍旧什么都看不懂,遂作罢。 左右无事,便掏出月牙飞舟,冒险启动起来,把速能调到最低模式,轻轻挥鞭抽动陀螺,陀螺带动飞舟,嗖的飞出十数丈远,然后缓缓落地。 张若虚不由大喜,这速度倒是蛮适合进行飞行训练。 于是摩云岩上,鞭影重重,陀螺飞旋破空声、落地摩擦声不断响起。 千百次的挥鞭,千百次的折向转弯、上冲下掠,渐渐对于飞舟的操纵,张若虚越来越有心得。终于,他把速能调到中等模式,真气贯注猩红长鞭,重重击打在大陀螺上。 “呜!” 这艘“震旦纪”月牙飞舟,化作一道银白色的流线,从摩云巨碑上空疾掠而过,背对着逐渐西移的太阳,向薄雾初生的秋水河峡谷投去。 约飞出百丈距离后,飞舟由冲势转为抛势,张若虚遂再次挥鞭,抽打着陀螺,月牙飞舟就这般一起一伏,渐渐飞抵宛若一条白练、在崇山峻岭间飘浮折回的秋水河上空。 恰有一位初到乍来的师弟,正浑身赤裸的抱膝蹲在河岸青石上,猛抬头见张若虚端坐月牙舟上,恍若神人般挥鞭掠过。这位师弟如逢救星,顿时望空大叫起来:“仙人仙人!救救我呀!” 河风把呼救声送到高空,张若虚回头瞅时,只见一个赤条条的小小人影,手里挥舞着白晃晃的衣衫,蹦蹦跳跳叫个不休。 不由大奇:“咱逍遥派十万雪山,外围幻象重重,内部险阻处处,妖怪横行,时刻都有筑基道士驭剑巡察,普通人断无可能深入到秋水河来,必是哪位真人前辈,提携新人到此,不知何故扔下不管了。” 便调转方向,朝着那位师弟所在,慢慢低掠下去。待到靠近河岸,速能模式改成最低,轻抽一鞭,稳稳当当把月牙飞舟停泊在略有些倾斜的大青石上。 这时那位师弟已穿上衣裤,湿漉漉的跑过来,可怜巴巴问道:“仙人,打扰您了!请问这里是哪,离南越国云梦泽远不?”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来到这里的?”张若虚直皱眉头。 “我叫韩藏,家住云梦泽天王岛。前几天从家里偷偷跑出来,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说要带我去修仙,糊里糊涂到了这里,老头把我往水里一扔,叫我体验什么真水源窍。他走后我昏昏沉沉在水里躺半天,不知不觉飘到岸上,然后仙人您就来了。”这位韩藏师弟老老实实回答道。 听得张若虚苦笑不得。这孩子,比当初自己还要无知三分,带他来的那位前辈也太不负责了。 正待给韩藏讲讲做为一名新人需要注意什么,一道遁光蓦然从天外掠来。光影散去现出两人,一个张若虚认识,正是绰号疯子的罗烈师兄,另一位却是头次见到,丰神俊朗、光华内蕴应是前辈真人。 那前辈真人含笑道:“张若虚是吧,我知道你,青河前辈推荐的人,果然很有潜力,好好努力吧,你肯定能成会内门弟子的。” 这两年张若虚也见过不少金丹真人,但对他如此了若指掌并加以赞许的,此君还是头一个,不由大生好感,忙表态一定会加倍努力,请教真人名讳,竟是右长老吴东首徒田知新真人。 田知新随即对韩藏道:“你张师兄应该已经说了不少,现在我只问一句,希望你能慎重回答。修仙是一条逆天改命的漫漫不归路,你觉得自己能坚持下去吗?” 韩藏目中掠过一丝茫然,嘴里却道:“我想我能够。” “希望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田知新道,“修仙,首先要耐得住寂寞,要有勤苦奋进的精神。因此我们才给外门弟子一个十年的考察期,主要任务是种田,至于具体怎么做,还要看你自己的理解。这是罗烈师兄,有什么不懂的,以后找他就是了。”又交待罗烈两句,纵起遁光走了。 罗烈一直在留意张若虚的月牙飞舟,田知新一走他便问道:“张师弟,你也买车了?” 张若虚微笑点头:“师兄要不要坐坐看?” “不用了。想必师弟买这车,也是为图方便快捷吧!可不要像黄温眉那样,顾此失彼,弄得收不了场!”罗烈冷然抛下一句,把韩藏拎进青铜战车,驾车投空而去。 罗烈的话仍让张若虚十分不快,但此人就是这个性子,也不见得是对黄氏姐妹抱有多大恶意。 驾舟返回摩云岩,遇到一位师兄,这位师兄告诉他不用找了,黄氏姐妹是家族推荐进来的,家族肯定有人来接,想必如今已到了鲲鹏洞天,以便明天直接从东山门回去。 张若虚听了几乎绝望,东山门距此有七八万里之遥,他的月牙飞舟速度再快,要去东山门也得好几个日夜。 傍晚时分,段爱兰回来了。听说后也很着急。最后咬牙道:“罢了,我再去求求姜汝真人!” 张若虚道:“坐我的月牙飞舟吧,比小鹤儿要快一些。” 开始段爱兰并不乐意,后来发现飞舟速度确实远在小鹤儿之上,这才挤进飞舟。路上免不了有些磕磕碰碰,但两人都心急如焚,并不觉得有何尴尬。 飞到深夜,终于赶到姜汝真人住处,在一片幻境重重的禁制外,两人停步扬声求见。 霞光闪耀,姜汝真人现身出来,颇为不悦地对段爱兰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早告诉过你,要我收黄温眉姐妹入门是不可能的事吗?” 段爱兰正要解释,张若虚已按耐不住情绪道:“姜汝真人,请恕晚辈无礼,黄温眉黄淑眉到底有何不好,为什么你们谁都看不上呢?” 姜汝哼道:“你是何人,有何资格在此大呼小叫?本真人丹成七百三十三年,收录弟子计三百七十二人。但你可知这三百七十二人中,如今有几人丹成几人苟活?可知弟子接二连三年老死去之时,做师父的是何感受?”一番话驳得张若虚哑口无言。 段爱兰慌忙跪下道:“是弟子鲁莽了,还望真人息怒!” “起来吧,好友离去心中不舍,这是人之常情,你们并没做错什么。”姜汝淡淡道,“只是这样的事情,几乎年年都有发生,我早看得麻木了。要知道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就拿黄淑眉黄温眉来说,也许离开对她们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张段两人都不明其意,姜汝也不解释,挥挥手便要逐客,张若虚连忙叫道:“姜真人!其实我们不是来求情,只是想求姜真人相助,送她们一程。”便把黄氏姐妹失踪,及那位师兄的话复述了一遍。 姜汝听后,不置可否:“你们还是回去吧,如果她们没走,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见上一面。”就这么丢下两人,闪身回府。 张段两人无计可施,只得原路返回。途中张若虚真气不继,便由段爱兰接过鞭子帮忙抽打陀螺,好在月牙飞舟飞得极高,并不怕撞上雪山什么的,因此倒也一路平安,于天明时分赶回到摩云岩。 但黄氏姐妹仍旧不见踪影,看来那位师兄猜得没错,她们的确已于昨日上午离开,此时应该已经出了东山门,踏上回家路了。 眼看着天色渐亮,张若虚一颗心空落落的,无比惆怅。 他不能忘记,当初就在这摩云岩上,黄温眉塞给他两颗人参果,又借段爱兰的小鹤儿送他去找郑梦准。如今姐妹俩走了,他张若虚却连祝福的话也没有一句…… 正惆怅间,九天之上忽然闪电探下一只白色长袖,把张若虚罩进其中,一闪又收回去。 其时段爱兰眼睛正看着别处,待回过头来,却发现张若虚踪迹全无,自是惊诧莫明,想不明白这人到底藏哪里去了。 张若虚只觉骤然一黑,睁眼细看时,却已天地转换,置身在别处。 就在前方不远,红得耀人眼目的火凤儿,正黯然低首用咕咕叽叽的凤凰语,安慰着哭得泪人一般的黄温眉,再远一点的地方,黄淑眉负手立于崖边,傲然看天,好象一点都不以离别为意。 而在另一边,有位特意相送出门的真人,正和黄氏家族的两位长辈说着什么。 “黄温眉!” 张若虚情不自禁快步奔跑过去,同时嘴里大声发喊。喊声之高,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吃惊。 黄温眉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且声音隐约是张若虚,抬头抹泪一看,果真见到张若虚大步过来。一时不知是真是幻,只顾愣愣瞧着。 张若虚走到黄温眉身边,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见她右手颇为呆滞地凝在空中,也不怕唐突佳人,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嘴里道:“师姐,我来晚了,对不起!” 远处,黄淑眉见到张若虚居然赶来相送,也颇为讶异。本待过去说几句话,但看到他和姐姐双手相握,好象十分激动的样子,迈出去的右腿忍不住又收了回来。 张若虚和黄温眉正在那儿依依不舍的握手对视,猛听得那位真人雷霆万钧一声大吼:“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两人顿时一惊,松手各退半步,都偏头往那位真人看去。 那真人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虎视眈眈好象要把张若虚一口吞进去。张若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说此人身为金丹真人,犯不着跟他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生气啊? “他就是骆川!” 听到黄温眉极为不屑的暗中传音,张若虚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那个十分不堪的传言竟是真的!这骆川真人,竟然真在打黄氏姐妹的主意! 张若虚出奇地愤怒了! “你就是骆川真人?” “你是何人门下,修为如此之差,鬼鬼祟祟跑出山门来干什么?”骆川喉结抖动,语意中透着一股寒气。 张若虚正待出言讽刺几句,黄温眉忽然跨步过去,冲骆川盈盈一礼:“骆真人,多谢您这两年来无微不至的关照。虽然最终没能成为内门弟子,但那只能怪我们姐妹俩自己不中用。若是以后黄家还能有幸入选外门弟子,还望骆真人继续关照,我们会记挂着您的好的!” 这番话既像是感激又像是讽刺,听得骆川一愣一愣的。没等他反应过来,黄温眉已经走到两位长辈身边:“太爷爷,我们回去吧。” 那两位长辈似乎也懒得多作纠缠,冲骆川抱抱拳,扯上黄氏姐妹,驭剑而起,转眼消失在东方云海之间。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云海中隐约传来黄淑眉傲然不屈的喊声。 初升的太阳从云海探出小半边脸,金光耀眼,张若虚只觉双目刺痛,忍不住举手相拭。 蓦地左肩传来一股大力,推得他踉跄旁移,偏头看时,却是那只骄傲无比的火凤儿,用翅膀在拱他。 “快上来,我送你回去!” 黄氏姐妹前脚才走,这火凤儿竟一反常态,口吐人言。 张若虚一跃而起跳到凤凰背上。火凤儿双翼怒振,顿时狂风卷起,飞沙走石,把那骆川真人掀到一边。 等此人狼狈爬起,狂怒放出剑光准备算账。不料举目四顾,唯余茫茫。只是眨眼间,火凤凰和张若虚竟走得无踪无影了。 而在万里之外的云海,骤然从九天之上,投下一凤一人。 火凤儿四顾后,惊疑不定的道:“怪事了!我只是扇了一下翅膀,怎么就跑到铁剑锋么来了!” “这算什么,早先我还在摩云岩呢,转眼就到东山门了。” “啊!那我知道了,是掌门的袖底乾坤!” “不是吧,掌门会管我们这点破事?” “谁知道呢,反正本派中除了掌门,不可能还有谁能把人瞬间挪移数万里的。” 从铁剑峰往五行灵田,仍旧还有数万里行程,以火凤凰的速度耐力,仍旧得飞上三四个日夜。 途中,张若虚问:“火凤儿,你咋开口说人话了?” “我们凤凰一族本为天界仙族,天生便通晓各种生灵语言,你们人类,不过是其中一种而已。” “那在黄氏姐妹跟前,你干嘛一直叽叽咕咕的尽讲凤凰语?” “这叫保持神秘感!换作你是我,更不会跟她们讲人话!” “那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一只公凤凰!是别有目的才这么干!” “用不着拐弯抹角打听本姑娘的性别……” “还用得着打听吗,你自己都说漏嘴了,哈哈哈哈!” “再笑一句试试,看不把你扔下去摔成肉饼!” 顿时,张若虚笑得更大声了。 火凤儿也不敢真把他摔死,只能无比郁闷地猛扇翅膀,于是罡风疾卷浮云四溢间,一人一凤,眨眼缩小成蓝空之中一个红点,最后完全消失。 转眼半年过去,张若虚偷种的百余亩灵田,已经陆续收割完毕。 当初为赶速度,播种时所用手法主要以一元法、二始法为主,三清法只用了不到六十次,其中竟有超过三十次以失败告终,浪费了近百颗灵种。四象法用了十次,八次失败浪费三十二颗灵种。 手法原始,种出的灵晶品质自然低下。到年终清点收获,一元灵晶占了百分之八十,共计2523颗;二始灵晶占百分之十九,计696颗;三清灵晶只收获24颗,四象灵晶收获4颗。 全部上交门派,经过评定估价,一元灵晶计获得2000点功德,平均每颗灵晶的卖价还不到1点;二始灵晶获得2644点功德,每颗卖价不足4点;三清灵晶获得180点,平均卖价不足8点;四象灵晶获得52点,每颗卖价13点。共计获得4876点功德,扣除上年买种的成本3500点,实际收成还不到1400点!离张若虚当初估计的2500点,整整差了一千! 此外,张若虚自己的责任田金源山,收获金系灵晶1021颗,水、云灵晶587颗,上交门派一千五百颗,扣除购种成本后获利1200点,也比预计的1500点差了少许。 而比张若虚早两年入门的沈约,总计收获2400颗灵晶,可沈约扣除种子成本后的盈利是4000点!更早入门的韩嘉,收获2800颗,盈利达到6000点! 都是种田,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原因十分简单,人家种田是重质量而不重数量,播种手法以二始法、三清法为主,一元法完全不用!四象法、五德法只在把握较大时才用!播种后再经过小心翼翼的引种、精心灌溉培育、把握最佳时机进行摧熟收割,最后获得的灵晶,二始法播下的种子就得二始灵晶两颗,三清法播种也以三清灵晶占多数,二始灵晶只占少数,上交门派进行品质评定时,七、八品的占大多数,九品只有少量。 不像张若虚,恰恰反了过来,最后进行品质评定时,九品占大多数,八品少量,七品几乎没有! 老鹤红寇得知消息后,特意跑过来,呱呱呱把张若虚好生嘲弄一番:“我就劝你当初不要买车嘛,按现在这个速度,很明显三年内是还不清债务的!” “滚!这才过去半年!” “恼羞成怒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呀,呱呱!” “哼,敢不敢打赌,如果我在两年内还清怎么说?” “两年内还清,我把那500点功德退你!但如果还不清呢?” “我再付你500点!” “那不成,如今门派坐骑吃紧,本大爷年租已上涨到800了!” “小爷又不是要租你!爱赌就赌,不赌拉倒!” “有车一族就是牛逼呀,瞧这口气,狂得没边了!成,本大爷跟你赌了!记住是两年内还清,现在只剩一年半了。” “红寇,你狠!” “呱呱!” 老鹤得意无比的飞走后,张若虚坐在田头生闷气,他决定向师兄们学习,改变种植策略,不求量而求精。 忽然云天之中清光闪烁,一位长相普通的金丹真人按落遁光,飘到张若虚跟前。 “好家伙,这金源山周围的大片私田,全是你种的?”金丹真人面带讶异的问道。 见他并无责怪之意,张若虚便点头解释道:“前辈,是这样的,当初郑梦准师兄,因见我的自留地种植土系、木系、火系灵晶十分困难,就特许我在外围开垦些空地。本来也没种这么宽,去年年底铁昭真人见到,说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极致,然后我才把剩下的荒地全开了。” 张若虚说完后,那真人仔细察看了附近几株刚引种过来,开始往地面扎根的灵苗,皱眉道:“小师弟,你只怕误会了铁堂主的意思,做到极致不见得是鼓励你四处开地乱种,而是要打造精品,把事情做细致,不浪费一颗灵种、一分田地。” “前辈您放心,经过今年的教训,我不会再胡乱扩张了。我会努力掌握更高级的播种手法,精心培植,每一块土地都不浪费。”张若虚咬牙保证道。 那真人点点头:“那好,你多加努力,适当的时机我会来检查的。”说罢遁光一闪,走了。 种田两年半,对逍遥派的规矩,能够打听到的张若虚已全部了解。 外门弟子主要负责开荒种田,责任田每三年进行一次评定,品阶分特、优、中、劣四等,特等田按其五行属性,划入紫金山、五叶岭、秋水河、百焰山、滚牛坡成为种源地,原主人则转种由原有种源地淘汰下来的老田。优等田、中等田不划分不归类,仍由原主人种植。劣等田置荒,原主人另划责任田。 外门弟子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责任田被评为劣等,因为这不仅仅意味着需要重新开荒,也代表基本失去了成为内门弟子的资格。 因此张若虚在疯狂扩张私田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金源山自留地的改造。他十分清楚两者的区别,私田只为赚取一时的功德,责任田却是他这十年的命根所系。 内门弟子分四部分,第一部分是先天大成但暂时还无能筑基的,这部分内门弟子主要任务仍是种田,除紫金山、五叶岭、秋水河、百焰山、滚牛坡这五大种源地需要人手,黑龙洞、水云洞、万花海、火云洞、载天原这些高阶灵田也同样得有人去劳作。 第二部分是刚刚筑基成功的,这些师兄师姐在学习基础功法、道术之余,还要承担巡逻警戒、清理妖邪、看守门户的任务。第三部分是基础功法、道术已经娴熟,开始修习五行遁法、五行道术的弟子,这部分弟子可自由进出鲲鹏洞天,前往各大禁地进行血与火的试炼。 第四部分是经过无数次试炼考验,证明已有足够资格下山历练的弟子,这批弟子可以选择直接出师,也可以选择不出师继续为门派服务。但如果修为到了筑基巅峰,想要进一步顿悟金丹,那就由不得你不出师了,因为门派有铁规一条:唯有出师弟子方可授以金丹大法。 如果不能在人间顿悟金丹,又或者没有掌门的紧急召令,出师弟子将永不得回山。 只有顿悟金丹归来的真人,才能拥有收授门徒的资格。至于那些虽然顿悟了金丹,但无缘无故迟迟不归,反而在人间大肆收授门徒的,将视为脱离门派,不再是逍遥弟子。 金丹真人是门派的顶梁柱,事务繁多。在五行灵田这块,每月都有一名金丹真人专责巡察,控制灵晶的总体生长进度,顺带检查、记录内外弟子的修炼状况。这位金丹真人十分繁忙,运气好的一个月若能见到两三次,运气不好的一次都够呛。 像今天这样,这位不知姓名的金丹真人,能跟张若虚讲上老大一堆,还明言时机一到便会来检查,那可是极为罕有的情况。好在张若虚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斤两,明白该真人只是例行公事,仅仅是对他毫无质量可言的扩张行为提出规劝,而不是有别的什么心思。 但人家既然说了要来检查,就得有备无患,可不敢抱丝毫侥幸心理。 “从现在开始,我要彻底抛弃一元法,向二始法、三清法、四象法进军!什么都不能阻挡我前进的步伐!” 张若虚仰天大吼两声,便即丢下锄头,把月牙飞舟组装起来,狠狠一鞭,嗖的飞到金源山平台上,静坐观看金源石上的第二层碑文! 随着口鼻呼吸关闭,心神慢慢安定,沉入到胎息境界。 灵魂深处的大门打开,一束灵光,冲出识海越过上丹田,投入到眉心天眼之间!借助这束灵光,张若虚运起天目,往金源石照去! 受灵光感召,从金源石上跃出一只活蹦乱跳的金猴,吱吱乱叫着扑到张若虚跟前。手舞足蹈,开始演练繁复无比的金系种植术。 张若虚用灵光控制着金猴,对那些已经十分熟练的手法,那些暂时还不够水准修炼的五德、六合、七复、八虚、九阳等法阵法诀,统统跳过不看,只把二始、三清、四象法,来来回回的让金猴演练!这种内照观演法,虽然极其消耗心神,但效果也十分明显:只看了几次,张若虚便发现了自己在实际操作中的许多问题! 就这样,金猴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演练着金系二始、三清、四象法的所有手法,直到神识支持不住,灵光涣散,金猴亦随之消逝! “呼!” 张若虚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镇定心神,重新沉入胎息境界,就在金源石旁边,吸纳浓郁无比的金系元气入体,检查修补神识。 稍稍回复几分,确定不会损伤灵魂后,赶紧停止吸纳,一跃而起,驾驶月牙飞舟离开金源石,赶到一块水木灵气颇为充足的地方,沉浸入半胎息境界,一面补充真气真元的消耗,一面默默演练手法,把刚刚体悟到的东西,全部消化。 时光流逝,三四个时辰后,不仅消耗全部补充完成,而且真元总量似乎又有所增加! 真是太好了,照这样下去,再有年把时间,体内的真元总量就会超过真气,那时就可以对真气进行压缩转化了!而一旦真气全部转化为真元,就意味着迈入先天,在修炼上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当然压缩炼化真气同样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再快也需要年把时间,慢的话就很难说了,目前张若虚只能不断告诫自己,再如何艰难,也必须在第六年迈入先天,在第八年先天大成!如此方有余暇,在第九年第十年把此前未曾留意的方方面面,尽可能的做到完美无缺,若是那样还不能得到前辈真人的赏识……哼,那这逍遥派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赶我都自己走! 真气真元补充完毕后,张若虚不顾已是云雾四漫的夜间,驾起飞舟闯到紫金山脉的北面,落地开始搜索矿脉,寻找捕捉矿脉上时有时无、一闪即逝的灵电源窍。 不同于其他水、木、火、土四系的源窍,这金系的灵电源窍尽管是以金源石为总源头总中心,但离金源石越近,就越不易捕捉,但隔得若是太远,电灵又不足使灵种完美受孕。因此距离的选择极为关键。张若虚一般都是在金源石百里开外的高山,寻找露天的矿脉,一面耐心探查,一面手持灵种,时刻准备着将灵种结成法阵,与灵电相连受孕。 今晚张若虚的运气无疑好到了极点,短短半个时辰,他就找到了三处灵源。选择了位置最佳的那处,他开始了一动不动趴地,把耳朵紧紧贴在灵电源窍上,结果很快便听到叮的一声脆响,一波极为强劲的灵电袭来了! 运气仅仅是一方面,关键还要看能不能抢在灵电波束由强转弱之前,以玄妙手法快速结阵,把灵种投入阵中与灵电相接。 微微星光下,只见张若虚十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梭往来,很快结成一个稳固无比的三清阵!他毫无犹豫的把三颗灵种投入阵中,然后一把按在矿脉灵窍上。 轰!灵电冲进法阵,三颗灵种发出一束耀目的金芒,完美无缺的受孕了! 法阵逐渐消散,三颗受孕的灵种,一闪一闪的趴在矿脉上,继续接受灵电接连不断的冲击,就好象三只可爱的金色萤火虫。 张若虚又手结法印,把自己的名字打入即将消失的三清法阵中。然后随手扯过一根小草,戳戳其中一只小萤火虫。 空气中立时便有一把微弱的声音飘散开来: “您好,这是外门弟子张若虚种植的三清金晶,目前还在受孕阶段,请勿打扰,请勿打扰!” 每次听到这把既古怪又温馨的声音,张若虚都快乐无比,今天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妹妹的,谁说万事开头难?小爷第一把就完美搞定!” 初战告捷,张若虚一鼓作气,又把剩下的两处灵源,都以二始法一次搞定,种下四颗灵种,整个过程有若行云流水。张若虚可以肯定,只要灵种发芽后的移植过程不出问题,这七颗种子结成的金晶,品质绝不会低于八品,甚至都有可能出七品! 在避风处打坐片刻,把真气真元补充圆满,又掏出灵食清水,稍稍进食补水。待精神恢复到最佳,便转移他处矿脉,继续寻找灵电源窍。这一找直找了个把时辰,才找到一处窍穴,但此窍穴灵电的波动却罕有的强劲。 张若虚摸出四颗灵种,深吸一口气,把心神沉入到半胎息境界,方才慢慢趴下,把额头搁在那处稍稍凸起的矿脉上,感受着源窍中灵电的波动。 灵电一股又一股,时弱时强,时有时无,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能让他满意的超强灵电。 看来老天不太帮忙啊,刚才分明感受到有极强劲电波的。 又等了一阵,偶尔抬头睁眼一看,天已经微微发亮,不由得微感心浮气躁,正准备放弃休憩一阵。忽然那股强劲电波,毫无征兆的又到了! 干不干? 张若虚只是稍作犹豫,便毅然打出法诀! 但是四象法阵的手法,比之三清法阵要整整多出两倍;其组合难度,更超过三倍。因此张若虚几乎花了四倍的时间,消耗了全部的真元、过半的真气,方才勉强完成了这个四象法阵。尽管法阵并不完美,但他仍旧毫不犹豫地把四颗灵种闪电弹出阵中,可就在最后一颗灵种飞入法阵的瞬间,控制法阵的右手竟然微微颤抖了一下,灵种的落位偏了些许! 使出吃奶的力气,张若虚右手操纵着法阵,一把按在矿脉灵窍上。 轰!四颗灵种同时闪耀出金芒,这些金芒连作一体,组成极为美妙的立体图案。成功了! 啪! 张若虚手掌狠狠拍击在一起,几乎高兴得想跳起来。但下一刻,他面色陡变,慌忙手结法印,用右手食指书写出自己的名字,投入即将崩溃的四象法阵中。 这才是真正的成功了! 四颗灵种开始安安静静地躺在矿脉上,一闪一闪的发出光芒。尽管最后一刻落偏的那颗灵种,所发出的光芒非常暗谈,这使得四颗灵种的受孕失去整体上的平稳,必然导致将来有一到两颗灵晶,品质会十分低下甚至是坏死,但有一弊便有一利,只要中途不出问题,那么至少有一颗灵晶,其品质不会低于七品! 这就是四象法阵+强劲灵电+精益求精的结果!中间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得到的灵晶就不是七品,而是八品、九品甚至是没品! 那么此前一年的疯狂扩张是走了弯路么? 张若虚认真一想,觉得并不尽然如此。铁昭真人的原话,是叫他把事情做到极致,做到让人拍案叫绝,叫人无话可说!这其实和重质量、精益求精并不矛盾,当初是自己理解偏了。 但偏极与疯狂也至少教会了他一点:很多时候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你完全可以把不可能转化为极端困难,把极端困难又化为比较困难……最后一举克服!因此,尽可能在保持理智、不失平衡的基础上,更疯狂一点、更极致一些吧! 摇头笑了笑,张若虚心神刹那间又沉浸入胎息境界,吸纳天地元气,补充损耗迨尽的真气真元。 晨光闪烁,百鸟鸣林,朝阳升起,迷雾聚散。 张若虚一跃而起,游目四顾,无尽美景映入帘内,他心中喜悦,却并不沉迷忘返。只看了一眼,便把视线转移向不远处的一条岩石夹隙。 只因那条夹隙中,他看到一丝极为微弱的的乌黑闪光——金系矿脉! 没有任何的迟疑,张若虚疾掠而起,风一般扑了过去。 (因为是推翻重写,本来已经申请了新作者号准备发新书,结果编辑回复说:和仙道无涯内容相同,审核不通过!两次都没通过,无语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书友在看,有的话请留个脚印!这太重要了,一个很简单的留言都会让我感动不已的!这两天还感冒了,好郁闷的!) 半个月后,金源山上适合种植金系灵晶的每一处凹陷,都被张若虚不远百里,引来了已然受孕发芽的灵种,这些灵种经过浇灌,慢慢长出灵根,一分一寸的向下,最后深深扎进岩石缝隙,与地底的矿脉取得联系,然后长势喜人的壮大起来。 这其间,张若虚并没有闲着,他先是跑去重读了流风碑,趁着春天还没有完全取代冬天,风势在肃杀与温和之间飘泊游移,早晚都往流风崖走上一遭,和师兄师姐们抢风眼争窍穴,抢得不亦乐乎,最后总是一手挥鞭,一手牵引着四五串风种,哼哼哈哈满载而归。 待到季节轮换,肃风完全化成了春风。因为春风的风眼窍穴,乃是万物生长的基础,这时候若再过度的种植风晶,就会影响整个五行灵田的运转,因此师兄师姐们都不约而同地急流勇退,把流风崖拱手让给了张变态。 张变态,就是这场风眼大战的唯一副产品。此时张若虚还十分享受这个崭新的绰号,沾沾自喜,俨然一副罗烈二世的猖狂模样。 其时,黄氏姐妹走后还不到七个月,外门弟子群落再次发生重大变化。又一批内门弟子新鲜出场,其中就包括疯子罗烈和段爱兰。罗烈被铁昭真人纳入门下算是合情合理,但段爱兰被姜汝真人带走,既出乎意料又让人恍然大悟——原来大家都误会了,当初姜汝真人三访摩云岩,不是为黄氏姐妹而是为段爱兰。 只是这个消息,却让张若虚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段爱兰显然是除姜汝真人之外,最先知晓此间奥妙的。但她却不动声色,瞒过了所有人,或许她也有苦衷,但张若虚仍觉不可原谅。因此段爱兰风光告别之时,他充耳不闻并未到场。而随着段爱兰身份的变换,这种隔阂还在日渐一日加深变宽,也许最终他们会发现,横在彼此之间的将不再是些许隔阂,而是遥不可及的鸿沟。 师兄师弟们急流勇退后,张若虚在崖上坚持了三天,终于黯然败退,把春风拱手让给了万千生灵。 这批在争先恐后的抢夺中匆匆种下的风系灵种,主要以二始灵晶为主,三清只有个别,四象一个都无。它们全被张若虚深藏进岩石缝隙又或山脚避风处,须等到生根发芽之后,才能挖将出来,放置春风中任其茁壮成长。 春风吹度中,广漠的五行灵田,渐渐披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新绿。 张若虚更勤奋、也更忙碌了,他匆匆奔走于金源石、摩云岩、秋水河、五叶树之间,往往只是呜的一声,飞舟已在百十丈外。 师兄师姐们渐渐也都习惯了这位新疯子的存在,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听到“呜”一声怪叫,下意识就会张嘴迸出一句:“变态!”尽管有时候,那仅是一阵过路的无辜春风。 和罗烈的冷酷沉默不同,张若虚具有两种各走极端的特性,一者是温善若水,一者是热烈狂放。温善的时候,就算周遭五行窍穴像春雨一般密集,他也毫不动心,眼睫毛都不动弹一下。狂放的时候,即使隔着三五里地,也能一眼看到月牙飞舟之中,猩红的鞭子闪个不停,连那一头黑发都在呈放射状飘移。 不知不觉春天过去,酷热的夏天来临了。 每过一天,秋水河畔的身影便少上几个,而百焰山的火源争夺大战则日益白热化。其中,当数神出鬼没的沈约大蜘蛛最出风头,但若论蛮横程度,强若蜘蛛侠也得给张变态让道。没办法,谁让人家的陀螺飞舟是直线冲撞,而蜘蛛丝只能迂回曲折的接近? 这时候,金源山的责任田早已经饱和,正是向外围私田疯狂扩展的最佳时机,张若虚但恨不能分身为二,哪还管得了许多。 只要飞舟进入百焰山的百里范围,哪怕一点火光都看不见,他就身不由己的开始热血沸腾。等看到火光冲天、烈焰四溅,更是目泛红光,不停挥鞭,状若癫狂。可以想象当他发现一点火源即将落到跟前却无人逼近时,骤然爆发的能量会有多浓烈。 好在百焰山的火源窍穴有十处之多,而每一次大爆发,至少能喷射出十数点火源,即使小爆发,也会稀稀落落的喷出两三点。张若虚再变态也只是一个人,而月牙飞舟对真气消耗极大,仅够他在两处窍穴间来回奔走,且每次爆发他最多也就能抢到一点,因此大家固然冷语怨言不断,仍不至于仇恨。 夏季是争夺火源播洒火种的季节,亦是催熟水晶收获金晶的季节,张若虚忙完这头又要忙那头,真真实实是连打个盹的时间都挤不出——尽管打盹睡觉对他们来说,早已完全被胎息代替,成为了历史名词。火热、繁忙、疯狂,是这个夏季留给张若虚的唯一印象。 但始料不及的是,就在火源争夺大战告一段落,正准备前往滚龙坡寻找灵窍采集土精之际,春初那位长相普通的金丹真人,与金戈堂堂主铁昭真人,携手莅临金源石。随行的还有天水堂的郑梦准师兄,木华堂的周谷城师兄,离火堂的杨超师兄以及厚土堂的孟广琴师姐。 一行人浩浩荡荡,各色光华闪耀,看得张若虚眼花缭乱,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却说铁昭真人按落遁光后,围绕那尊巨猿雕像走上一圈,眼神渐渐狂热,习惯性的掏出刻刀又要上前工作,幸亏孟广琴师姐见机极快,轻扯那位长相普通的金丹真人衣袖:“傅冲师叔,快拦住他!不然我们有得等!” 就在铁昭刻刀将动未动之际,那傅冲真人闪身落在他即将下刀之处,呵呵笑道:“铁叔,你就饶了我们吧,今天却不是来雕刻的。” 铁昭这才醒起正事没干,不由得老脸微红,转头冲窃笑不已的孟广琴等人,狠狠瞪眼道:“笑什么笑,还不快点干活!” 众晚辈忙整肃神情,齐声应诺,转身各奔一方,采集标本数据去了。原来从郑梦准带张若虚查对责任田情况开始,至今已过三年,他们此次前来,便是要给责任田评定等级。 恰巧张若虚驾舟飞上山来,看到郑梦准等人四处忙碌,顿时全然明白,也不管他们怎么查验,收起飞舟奔到两位真人跟前,行礼道:“晚辈张若虚,见过两位真人!” 铁昭毫无长辈风范的猛拍着傅冲肩膀,呵呵大笑道:“一年不见,精神面貌大为改观,不错不错!小子,我看好你!” 傅冲被他拍得牙痛不已,哼道:“铁叔,你看好他,也不用使这么大力气拍我呀!” 铁昭明显是在报刚才的一挡之仇,笑道:“拍你拍他有何区别?这小子,迟早……” 傅冲肩膀一滑,躲开他的巨灵神掌拍击,清芒一闪,把张若虚卷入遁光之中,道:“走,看看你这大半年来的成果去。” 铁昭一掌拍空,嘿嘿一笑,也跟将上去。 转眼到了外围私田之中,两位真人东瞧瞧西瞅瞅,都点头不已。 傅冲道:“看得出确实下了苦功,没有枉费铁真人的一番教导。” 言简意赅,夸得张若虚心花怒放,铁昭真人亦暗喜不已。 不一会郑梦准、周谷城、杨超、孟广琴一同驭剑飞来,把采集到的标本数据,全交到铁昭真人手上,铁昭真人看都不看又转交给傅冲。傅冲倒是一丝不苟,一项一项严格翻检。看完后又交回到铁昭真人手中,道:“铁叔,您的意见呢?” 铁昭却对张若虚道:“小子,你张嘴伸出舌头,让大家看看。” 张若虚不明其意,但仍依言吐出一小截舌头。众人见了,顿时都噫的发出一声惊呼。 铁昭道:“看到没有,短短一寸舌尖,有乌金、蓝白、青绿、赤红四层颜色,可见张若虚这三年尤其是近半年来的努力,金木水火土五行,已有四行达到了优质标准。” 示意张若虚缩回舌头了,随即抽出孟广琴的采样,瞅一眼后放下,道:“我的意见是可以评优,傅冲,你看呢。” 傅冲却比较严肃,道:“评优可以,但得加一个字,优负。表明不少地方还欠火候,特别在木、火、土三方面,明显还有待改进。” “你们呢?”铁昭又问郑梦准等人。两位真人都下结论了,这四人怎么可能有其他意见,或点头或微笑,纷纷表示赞同。 “那就这样吧,优负!我先忙去了!”把标本什么的一古脑儿塞到傅冲手上,一闪挪移到金源山,片刻后山顶便传来叮叮当当的雕刻之声。 众皆相顾失笑,冲张若虚微微点头示意,都驾光走了。 (路过的想加分的朋友尽管留脚印,方便的话再点击一下“加入书架”!觉得写得还行的,您看着办吧!) 时光匆匆,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忙。 每天都得先往各处滚龙坡寻找静土灵窍采集土精,用不着奋勇争先,却需要加倍的耐烦和细心,以及一点点的运气。 前辈们根据各自的经验,总结出无数有关静土灵窍的规律,但落到具体的寻找中,这些规律并没有多大用处。谁都知道,凡有静土灵窍出现的地方,金木水火四行,也必然生生旺盛。问题是这旺盛的范围再大也不过两丈来宽,若是不够细心,哪怕仅隔着几步远,都有可能失之交臂。 张若虚每天都有花费近半时间,用在搜寻静土灵窍上面,但采集到的土精,多时不过六七,少时一个也无。 此外各种灵木灵草灵花,有的才刚刚挂果结晶,有的已经可以催熟,也有的可以收割。那些采来没多久的火源,也都需要精心呵护,以便选择最佳的时机投入火系种灵。随着秋季逼近,各种风系灵晶也都到了收割的季节……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匆匆忙忙中,不觉秋去冬来,转眼又一年过去。 隆冬飞雪,把购买的风、雪、冰灵种全部用掉后,忙了整整一年的张若虚刚有了点空闲时间,却又到了年终,是时候清点灵晶上交门派算账还债了,同时也好购置下年的灵种。 这是最快乐的时光,一年的辛苦奔波,终于到了收获回报之时。 象征性的留下些三清、四象灵晶,其余的一古脑儿全上交门派,经过评估,九品灵晶654颗,计获得850功德点;八品灵晶计1765颗,计获得8119点功德点;七品灵晶1025颗,获得9020点功德;六品灵晶314颗,计获得4710点功德。 总计获得22699点功德,扣除购种成本6000点,盈利16699点,再扣除购买月牙飞舟的剩余欠款6000点,还剩10699点!若再加上去年的盈余,张若虚累积的功德,至此已有11500点。 太出乎意料了!之前张若虚大胆自估,盈利也就6000点,刚刚好够还债。他做梦也没想到,高品灵晶竟有那么多! 不仅张若虚惊呆了,一同来上交灵晶的好友韩嘉、沈约也惊呆了,参与具体评估的师兄师姐也惊呆了,连主持评估的金丹真人都怀疑问道:“你真才进来三年半?” 要知道就连疯子罗烈,在未迈入先天境界的前五年,年获功德点一直没能超过20000,至于在第三年就达到张若虚这水准的,千年以来都没几个! 之后,韩嘉、沈约的灵晶也评估完毕,韩嘉盈利8700点,沈约盈利9230点,较之上年都有所进步,在胎息境界的外门弟子中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但和张若虚一比,却又什么都不是了。其实不仅是他们,便连那些已迈入先天境界的师兄师姐,也得被张若虚比下去一大把。 之所以这样,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张若虚在自留地之外有超过百亩的私田,而师兄师姐们虽然也开有私田,但面积最多也就十亩二十亩,绝无可能像张若虚这样想开多少就开多少。当然了,即使给他们同样数量的田地,也不可能种得过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成为张变态那样的存在。 张变态年收获22000功德点的事,惊雷一般在外门弟子中炸开。大家由不相信,到惊震,到愤怒,最后造成的后果是,天工坊飞天中心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小林真人库存的飞行灵器,上到18000点的飞云舟,下到5000点的乌云兜,数日间销售一空。 那些下手晚了半步的师兄师姐正哀叹不已,没几日传出一个消息,小林真人的师妹、天之娇女纪君筠,开始推出她呕心沥血研制的“寒武纪”飞舟!其中一代飞舟售价5500点,二代售价8500点,三代售价12500点,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因为张若虚从没跟人解释过,他的月牙飞舟并非小林真人出品,而是纪君筠的手笔,结果消息传出后,开始并无一人行动。直到数日后消息再次传来,由于“震旦纪”月牙飞舟目前已不再生产,请大家购买性能更为卓越的“寒武纪”飞舟! 这下终于有人想起来了,张变态的陀螺飞舟上面,不就刻着“震旦纪”三字么?陀螺飞舟那超恐怖的冲撞能力,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那些心灵严重受伤的,更是二话不说赶往飞天中心,恨不能马上就驾驭“寒武纪”,撞碎陀螺飞舟,摔死某变态! 因为抢购的人太多,而“寒武纪”三代产品一共才出产八艘,除了最先卖出的一艘是预定价,剩下的价格全被哄抬起来,最后的成交价远远高于预定,特别是数量只有一艘的三代飞舟,售价更达了恐怖的17000点,几乎已经和小林真人的飞云舟持平了。 张若虚可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做了回活广告,被人抓住机会大赚特赚了一笔,他只是觉得,最近五行灵田忽然变得热闹了许多,路上经常碰到有师兄师姐,半生不熟驾驭着飞行器,大呼小叫的胡冲乱撞过来,还好他挥鞭控制陀螺的水准,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总能够有惊无险的早一步闪避开去,否则这段时间还真有些不敢出门。 没等张若虚意识到事态不对劲,那些师兄师姐便认识到,自己的飞行器或许比陀螺飞舟要高级,但张变态不愧是张变态,操纵飞舟的水平没得说,看来至少得练上一年半载,才有资格跟张某人较劲。 寒冬季节,冰天雪地,除了土系灵晶得隔三差五的引天地灵气进行灌溉,风系和冰雪系都可任其自然生长,不需要过多照看。 除了每十日举行一次的“论道试剑”大会从不缺席,其他时候张若虚都躲在紫金山脉的避风岩洞里,没日没夜的静坐炼气。皇天开眼,终于有一日,体内真元总量超过了真气,向先天境界进军的时候到了! 为等这一天,自入秋以来,不管如何的忙不过来,张若虚都要抽出时间去“论道试剑”大会听课受教,课后也总是抢在前排向筑基师兄师姐们提问。 同样的问题,旁人是有一问一,张若虚却总能抓住师兄师姐们论道的某一点关键,巧妙引申到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上。 结果可想而知,旁人的问题师兄师姐们居多提不起兴趣回答,只有他的提问能让人眼前一亮,挠到了师兄师姐们的痒处,能言善辨的马上就能滔滔不绝发挥一大段,不擅言辞的也能言简意赅的道上数语。不管哪种情况,都能让张若虚释疑之余,更有意想不到的新收获。 总之经过这段时间的听课取经,对如何以真元压缩、炼化真气,张若虚已成竹在胸,做好了充足准备。 如今真元总量既已超过真气,张若虚大喜之余,即刻便开始行动,先把大部分真气调离到中、上丹田,少量真气留置于下丹田。以三分之一的真元切断两者联系,其余的三分之二,全部投入下丹田,把那少量真气重重包围,一点一点的进行压缩! 那些真气逃无可逃,只能奋起反抗,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最后只能分崩离析,化为纯粹的能量,被真元吸纳融化。 过程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却颇不容易。哪怕是消化一点点的真气,也要经过无数次的交锋压榨,才能将之彻底击溃。这样的交锋压榨,要是在体外举行还无所谓,这可是在下丹田!而且被分割包围的真气,又不是一处两处,而是无数处!要保证每一处的交锋真元都点据上风,还不能闹得动静太大,这其中的把握、控制,光想想就让人头皮发炸!可对张若虚来说,却是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若是让回答过他问题的那些师兄师姐知道,张若虚居然一次性的把将近十分之一的真气放在下丹田进行炼化,且安排得井井有条,即使偶尔闹出点小乱子,也有惊无险地镇压下去。他们绝对再不敢向这个变态吐露哪怕是半个字! 时间一息接一息的过去,终于下丹田再无一丝真气残余,全部化为精粹无比的能量,融入真元之中。 张若虚又把这些吸纳了庞大纯粹能量的真元,一点点的搀杂进那些静止不动的真元中,进行整体的消化、融合。这同样也是一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过程,但有一处控制不好,让某部分真元失控窜动,那时牵一发动全身,所有真元都将失去控制,其结局就只有一个:轻则走火入魔,经脉断裂;重则丹田爆膛,全身溢血而亡。 这些凶险,张若虚也并非不知道,但自打八岁那年小意叔叔离开后,无人指点约束的他,随着武功越练越高,胆子也越练越大,就都是这么一路横冲直闯着,竟然奇迹般的活到了今天。 甚至可以这么说,正是这种时刻都游走在生死关缘的修炼,让张若虚感到了莫大乐趣,他就是喜欢这样冒险,而不愿意选择更稳妥的法子。 曾经,他有过三次改变这种冒险习性的机会,第一次是山海关打算开武馆授徒之时,第二次是逃到龙门镇打算横穿死亡瀚海前往北欧大陆之时,第三次是击杀毒手阎罗后,他亦有过留意继续做跑堂的打算。可这三次机会,没有一次能够最终抓住。 经过这三年半逍遥派外门弟子的磨练,当初那种单纯、直觉的冒险习性,到如今早已进化成为疯狂,深深的刻进了骨子里头。 尤其可怕的是,这种骨子里的疯狂,往往还是经过冷静思考、理智分析后得出的最优化选择! 这次炼化真气便是这样,事前的充分准备,无数次的推演默算,成竹在胸后的坦荡淡然,条件达成后的毅然前行。所有这一切都是如此冷静,智珠在握。 但到了最后一刻,到了真正执行的时候,骨子里的疯狂才幽灵似的钻将出来。 就好象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面对百万狼虎之师,悍然无惧,说:“我相信这是一支有纪律的军队!”然后提裙裾、挥香汗,烟视媚行的穿行而过。 能如此者,其精神境界,已经不能用勇气可嘉来形容了。 恩,真元美满融合一处,总量又增加了一分,对真气的优势更明显了。 胎息转为口鼻呼吸,就像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张若虚微笑起身,从避风岩洞走了出去。 时间是深夜,似乎刚下过一场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无比的静谧安闲。 张若虚稍稍运动了两下,不慌不忙的组装出月牙飞舟,纵身入内,雪地闪过一道猩红的鞭影。 “嗡!” 银白色的大陀螺骤然旋转成虚影,带动飞舟呜鸣一声投入茫茫雪云之中。 (一直不知道俺这种写法到底好不好,有想法的都留个爪子呀!) 不一会冲上云巅,但见天似穹庐,星河璀璨,亘古长空,了落分明,张若虚久久凝望,不觉身空性明,神清气爽。 挥鞭驱舟,漫无目的随风而行,忽望见前方不处远处飘浮一朵里许方圆的紫色云团,其间光华时隐时现。 飞近了,发现云团中原来藏着一处云海窍穴,正一明一灭的不断吞吐云雾。张若虚见猎心喜,连忙摸出四颗云种,正准备冲进去结四象法阵播种,不想那团云便似感知到他内心的想法,紫云陡然收缩,竟旋转起来化为百丈方圆的硕大风眼,呜呜作响望西疾掠逃走。 张若虚种田三年,什么样的窍穴都有见过,但这种自具灵性、由云化风的窍穴,还真是闻所未闻。心下诧异,连忙摧动飞舟,跟着那团紫色风眼,一路狂追向西。 一前一后也不知走了多远,天明时分忽然到得一处,那紫色风眼滴溜溜一阵乱转,掉头钻入下方云层消失不见。 张若虚紧跟着冲进去,才发现此处云层极为稀薄,一下便钻到云底。晨光蒙蒙,只见紫色风眼在茫茫雪原间,贴着一条焦黑的的深沟疾掠,一闪又不见踪影。 赶到近处一看,那沟宽约十丈,深则不见底,就好象一道仙人斩出的剑痕,笔直穿过原野延伸向远方,前后都望不见头。 张若虚心中惊异,沿沟疾行,一路随处可见紫色风眼掠过留下的痕迹,四周景象则越发荒凉起来,视野中看不到一棵树,远处偶尔出现几座插天而起的庞然山体,却无一不是从半山便断成两截,倾颓崩塌的巨石滚得满山遍野。 脚下深沟也逐渐增宽,一股股碧绿色的气体从地底冒起,缭绕充溢沟中,仿佛一条探向地狱的不归路。 蓦地前方豁然开朗,即使早有准备,但入目景象仍让张若虚倒抽一口凉气! 深沟的尽头处,原野成一条直线深深塌陷下去,左右看不到边际,无数碧绿色的氤氲热雾,把前方遮蔽得一团模糊。 张若虚小心翼翼地飞抵塌陷边缘,发现悬崖高达百丈,下面则是一汪绿得吓人的深潭。 到底是地震还是别的什么力量,造成了如此可怖的地质灾变?深渊中的水质又为何如此之绿,连带冒出来的气体都染成绿色? “没什么好奇怪的,此地乃是九转连星大阵的中央阵眼,千年前罗仙大劫中被毁于一旦。快下去看看,刚才那阵风有古怪!” 脑海中忽然响起青河子分神的声音。自打成为外门弟子,张若虚就再没听过他言语,还以为早走了。这刻猛然冒将出来,可把他吓得不轻。 “九转连星大阵?罗仙大劫?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过。”回过神来后他疑惑道。 “你一个外门弟子,谁闲得没事跟你讲这些?当年罗仙大劫逍遥派死了多少人,千年后的你们是很难想象出来的,再说讲了又有何用,你们连门都没入。” 经过青河子一番解释,张若虚方才知道。原来那九转连星大阵,乃是逍遥派第七代祖师枯木道人,聚集九种神木精元作阵眼,纳二十八星宿星力入驻,环绕十万大雪山九转成阵,生九九八十一种变化,称得上是威力无穷,神鬼莫测。 其后历代祖师、前辈高手,又以各自的本命元神,孕育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元胎,以仙家手段隐于阵中,以待后辈弟子中的有缘之人。这些五行元胎日夜随阵势运转,受二十八宿星力哺育,渐生灵根,并慢慢凝聚出各种形体。这些五行灵胎天生便有隐形之能,本身亦具有超强的可塑性,乃是祭炼各种法宝飞剑的极品胎器,配合逍遥派的镇派大法逍遥化神诀,更可祭炼出八阶、九阶甚至十阶品质的超级神器神兵。 但随着一代代的逍遥弟子手持神器神兵横行天下,五行灵胎也渐渐浮出水面,天下修士,一时趋之若鹜,可逍遥派的九转连星大阵哪有那么好闯的?随着无数元婴高手、十余返虚真仙、两个合道地仙,一个接一个陨落阵中,五行灵胎俨然成为死亡的代名词,蜂拥而至的贪婪之辈终于退却了。 逍遥派籍此一战功成,终于成为巍然屹立于数万修真门派之巅,称霸达万年之久的超级大派。或许是位处巅峰的时间太长,派中掌权者骄傲自满之心渐盛,九转连星大阵超强的御敌功效越发不受重视,用以吸纳二十八宿星力的九大阵眼,后来居然被改造成考验门下弟子的试炼场。 于是千年前,灾难降临了。天界东极大罗金仙不知受了何种刺激,竟悍然下界,血洗逍遥,九转连星大阵也在那一战中灰飞烟灭,九处阵眼只剩西山门处的逍遥谷阵眼不曾被彻底毁坏。 青河子分神说了半天,见张若虚仍旧裹足不前,忍不住又催促道:“刚才那阵风灵性十足,像极了传说中的五行元胎,你倒是快点下去找找看啊。” 张若虚一面驱舟往下,一面问道:“那五行元胎,和一二品的五行灵晶区别大吗?” “五行元胎,在逍遥派又有一个名字,叫做先圣遗宝。”青河子淡淡道。 张若虚这才恍然,先圣遗宝当然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有这样的来头。 那些氤氲的绿雾看起来吓人,其实除了气味难闻,并没有什么毒素。而且作为胎息顶级境界的修士,身体具有自发自觉的排毒之能,因此就算有毒,只要毒性不是太厉害,短时间内也奈何不了他。 穿过重重绿雾,不觉下到百丈深处的绿湖上。湖心有个小岛,张若虚一路追逐过来的那团紫色风眼,此刻正徘徊在小岛上空。 “奇怪!”青河子分神叫了一声,化作神光从张若虚眉心一闪钻出,向那风眼疾扑过去。 不想那紫色风眼反应亦是极快,没等神光近身,滴溜溜一阵急转,瞬间钻进小岛不见。 待张若虚赶过去,神光已在小岛上贴地找了好几圈。 “傻小子,你也快找呀,被我先发现的话可没你的份!”青河子分神叫道。 (恩,这一章有点短,您知道的,主要是为在主页上露个脸呀!仙会宽恕我滴~~) 因绿湖的气温极其之高,小岛片雪未沾,也寸草不生,只盖着一层黑油油的苔藓。张若虚先在空中绕岛转了一圈,又落在岛上脚踏实地找了片晌,依然一无所获。 “奇了怪了,巴掌大块地方,它能溜到哪里去?” 此时青河子分神已钻地十丈,把小岛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连附近水域都没放过,结果仍旧毫无发现。 张若虚道:“前辈别找了,如果真是五行元胎,天生就有隐形之能,找得到才是怪事。” 青河子分神还不死心,四下里又找一遍,终于无可奈何,一闪钻进张若虚眉心,仍回脑海深处发呆瞌睡去。 张若虚乘舟欲行,忽见前方不远处的干裂黑土,冒出一股淡淡的紫烟。紫烟摇曳生姿,渐渐化成一棵尺许高的小树苗。这树苗通体透明,呈晶蓝色的管脉从根部一直伸展到枝梢,显得娇嫩无比。树苗身无片叶,主杆的末梢倒是顶着一颗紫金色的果实。 小树苗轻轻摇曳着,无声无息,向张若虚发出一波波强烈信息。 这信息不用经过识海便直接抵达灵魂深处,刹那间,张若虚明白了,小树苗竟在强烈向他暗示:不要说话,不要让人发现,快把它头顶的果实摘下藏起来! 小树苗传递的信号波,竟能够瞒过青河子的分神,只让张若虚一个人知道,这份能耐,说出去便是元婴合道阶高人也会惊得跳起来。 张若虚不懂其中奥妙,自然没什么感觉,他无知者无畏,也不管小树苗是妖是魔,轻轻一跃跳到它跟前,手掌才探出去,那小树苗便弯腰垂首,树顶的紫金色果实自动脱落,滚进张若虚手心。 “快藏起来快藏起来!”小树苗继续传递着信息。 张若虚也不细看,随手把果实收进乾坤袋。 “快出去快出去,让它生根发芽,让它生根发芽!” 传递完这个信息,小树苗复化作紫烟一缕,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觉春节过去,气温渐趋回暖,特别在五行灵田,覆盖了一冬的积雪已经融化,忙碌的新一年开始了。 自得到那颗奇怪的紫金果实后,张若虚一直没能往深处细里想。关于紫金色果实的一切,都变成了思维的禁区,只要思绪稍稍触及,小树苗的信息就会再次强烈响起:“不要说话、不要让人发现、快藏起来快藏起来!” 幸好春天到来,他得以甘之如饴地重新变成一台忙碌的机器,否则若是继续闲荡下去,非得被小树苗无休无止的信息干扰逼疯不可。 有一日,正在流风崖上争夺风眼的张若虚,忽然感到大地一阵阵摇晃震动,不算十分剧烈,但波动足够明显。 不可能啊,五行灵田也会发生地震? 这些外门弟子都想不通,好多人都放弃继续跟张变态争抢风眼,纷纷寻找地震波的中心来源,要去瞧个究竟。 竞争者一下子去了大半,这让张若虚有了足够的时间施展四象法播种。如今他真元充足得很,四象法一连施展两次都没问题。一气呵成的种下八颗灵种,真元趋于枯竭的张若虚便也不再逞能,牵着四串风种,驭舟便回金源山。 此时地震还在继续,张若虚讶然发现,越是往金源山方向靠近,震动强度竟然越大。 等越过紫金山脉,远远望去,果见金源山彩芒冲天,周围二三十里外,黑压压一片全是看热闹的人。 “怎么回事?” “听说是铁昭真人在雕刻,不知怎么的,刻着刻着金源石就活了,变成一只活蹦乱跳的金猴。好象连传功长老徐坤都惊动了,现在正帮忙镇伏那只金猴,方便铁昭真人收服。” 大地震动,阵阵威压山上传来,张若虚也和其他人一般,只能远远的观望,说是看热闹,其实什么名堂都看不出来。 忽然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万道神芒冲天而起,旋即又敛去。 铁昭真人和传功长老徐坤都现身空中,铁昭真人面有喜色,疲惫地挥挥手:“没事情了,大家都散去吧。” 待两位前辈一闪消没,大家蜂拥到金源山,一看之下都傻了眼。 原来高高矗立着金源石雕塑的地方,如今只剩一个不规则的漆黑深洞。 待大伙慨叹完毕,三三两两的离去,只剩下张若虚孤零零一人时。灵魂深处忽又响起小树苗的强烈信息:“让它生根发芽,让它生根发芽!” 张若虚如聆仙音,想也不想,从乾坤袋里飞快掏出那颗紫金色果实,任其从掌心滑落,往那漆黑深洞中坠去。 就在小小金果即将没入黑暗之际,张若虚隐约看到,紫金色果壳层层叠叠的打开,露出里面一颗蓝宝石般闪闪发光的种子。随即金果完全消没,金源山顶上,qǐζǔü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再次恢复平静。 半个月后,金昭真人去而复返。施展神通,运来大量的土石,把深洞完全堵死。 “小子,你可以在这上面种一棵大树,像五叶树那样的大树。”临走时他说。 张若虚微笑道:“我会的。” 没几天,他还真花了1000点功德买来一颗五叶果,埋在深洞之上,每日清晨、傍晚都引天地元气进行浇灌,从不间断。 半个月后,一株叶呈紫色杆为白玉的树苗透土而出。 张若虚浇灌得更勤快了。 一日,张若虚正在私田间劳作,忽然天上落下一人,视之乃姜汝真人。 忙置锄于地,拱手行礼。 姜汝真人面色不善:“这是你的责任田?” 这个问题并非很难回答。姜汝真人想必也知道,紫金山一带的田地主要是内门弟子耕种,外门弟子只有他张若虚和韩藏两人,而且分的都不是什么好地。 乃谨慎措辞小心答曰:“这是晚辈增开的,已经种三四年了。” 姜汝哼道:“你倒是挺大胆的!本真人活了近千年,可还没见过比这更大的私田。” 张若虚低首垂目,不敢乱答。 “私田的事本真人可以不问,但你难道就没想过,当初这些地方为什么要抛荒?” 姜汝冷哼一声,霞光外涌把张若虚卷起,一闪飞到高空,四处指指戳戳道:“你认真、仔细点瞅瞅,再回忆、琢磨下,换以前该是什么模样!搞得这么乱七八糟、眼花缭乱的,你当是本事?!铁堂主没什么审美情趣,那是他天性如此!”随手把张若虚往树上一扔,闪人。 张若虚腰身横搁在树枝上,一摇一晃的,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翻身坐起。心想不愧是姜汝真人,这力道把握就是完美,既将人扔得死去活来,又至于掉下树去摔成残疾。不过一直以来自己都恭恭敬敬,好象从无有得罪这尊霹雳菩萨之处呀? 就在树上静坐复元,发现真元总量已远远超到真气,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迈入先天境界,又惊又喜,召出陀螺飞舟,扬鞭重返高空,凝神细瞅,倒要看看自己究竟干了什么缺德事,竟惹姜真人如此大发雷霆。 刚开始是越瞅越困惑,怎么都看不出哪里有毛病,后来索性把眼睛闭上,一面缓缓挥鞭,任由飞舟无目的四处盘旋,一面沉入半胎息之境,回忆未开荒前四周的景象。 但见月牙飞舟恒速旋掠,舟中之人黑发飘扬,双目如开似闭,正在把印象中的旧日景象与眼前实景一一对照。 忽而他心神微颤,眸中精光闪闪,若有所悟! (为在主页上多多露脸,小弟我豁出这张脸不要了。无耻的以2.5K党的名义,召唤收藏票票!) 时光如流水,忽忽又一年过去。 吸取去年的教训,张若虚不再早早上交灵晶,而是闭门修炼,直到冰天雪地、年关将近时候,方才御舟穿过迷蒙雪云,抵达五行灵田中心区域。 他的好友韩嘉和沈约,前者于去年年底迈入先天,今年收获破两万,收益较之上年翻了一番,后者于今年春夏之交迈入先天,收益也达到一万六千点。两人都比张若虚要早进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实际并不多,韩嘉只剩下两年零八个月,沈约亦只剩下四年不到,因此都忙于修炼,一点空隙都挤不出来。 今年坐镇交易中心主持评估的是阳信善真人,阳信善商人出身,笑呵呵极好说话,可只要涉及到灵晶,态度就会一百八十度转弯,变得全所未有的严肃认真,哪怕极小的一点毛病,也别想逃过他的火眼金睛。 好在经过年初姜汝真人的敲打,无论眼界还是实际种田的本事,都有了质的飞跃。因此对这次上交灵晶的品质,张若虚信心百倍,并不怕阳真人挑毛病。 经过评估计价,张若虚上交灵晶3737颗,评为九品的212颗,获318点功德;八品的1131颗,获5600点功德;七品灵晶1779颗,获16000点功德;六品灵晶614颗,获9210点功德……这些倒也罢了,让阳信善瞪大眼睛的是,这其中竟有一颗金系灵晶达到了五品,价值500点功德! “兄弟好好干,现在连我都觉得你确实有点变态了。” 阳真人满脸红光的拍着张若虚肩膀,好像真把他当成了兄弟:“像你这般修为尚未踏足先天,但对五行的理解把握,却足以媲美先天大成的外门弟子,至少有一百五六十年不曾出现了。如果我记得不错,当初小林真人在第四年也只是收获35000点功德,而且并没有种出五品灵晶。” 见负责具体评估的郑梦准、杨超、周谷城还有那位刚认识的刘师兄,都用一种近乎妒忌的目光盯着自己,张若虚太有压力了,惶恐道:“阳真人您过奖了,晚辈只是运气好,责任田碰巧分在金源山附近,又得到各位真人前辈多方关照,特别是郑师兄、杨师兄、周师兄还有刘师兄的无私帮助,否则怎么可能有今天这点小成绩!” 阳信善环顾一周,对郑梦准四人笑道:“瞧见没有,张变态可并没忘记你们的好处呀。” 等到张若虚出门而去,阳信善方才笑容转淡,肃然道:“早听说张若虚此子,能进能退颇为不凡。你们也都看到了,刚才我特意夸许,他不骄不躁,心静如水对答得当。若是阳某猜得不错,将来的逍遥派,必有此君一席之地。各位若是信得过,可千万要与人为善。”听得郑梦准等人,点头不止,都深以为然。 张若虚其实也很高兴的,七扣八扣下来,年收益仍有两万三千点,加上去年的盈余,至此已积累三万四千功德。看来再有两三年,就能突破十万点大关。而功德超过十万点的,只要修为不落下,且道行无亏,成为内门弟子可说是板上钉钉之事。 这次,张若虚年收获破三万点大关的消息,并没有在外门弟子中流传开来,想必郑梦准四人,都听从阳信善的劝告,替他保守了秘密。否则一旦传扬开来,势必又会引发轩然大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回到金源山,四下里巡视一番,该保护的保护,该浇灌的浇灌。末了去山顶,给那棵已经长有一人多高的五叶树整理妆容,再浇灌一次,张若虚便仍回紫金山石洞,闭关炼化最后一部分真气。 眨眼半月过去,待再次从石洞出来时,张若虚已稳稳当当跨入先天,成为五年不到便踏足先天的外门弟子,虽说远比不上那种百年一遇的天才,但较之崔红崖、罗烈、段爱兰等师兄师姐,还是稍稍胜出一筹。 “马上就二十五岁了,离开扬州、离开妈妈已经二十年……一定要赶在二十八岁前,成为内门弟子,早日娶妻生子,完成当年对小意叔叔的承诺,然后哪怕寻遍天下,也要找到他们!” 望着低沉纷扰的雪云,张若虚暗下决心。(奇*书*网.整*理*提*供) 次年秋,当五叶树树干长到海碗粗细,树枝离地亦有一人之高的时候,某日正午,张若虚正在树下打坐吸纳天地元气,忽有所感,睁眼看时,跟前一人长袖飘飘,仪容俊伟,含笑而立,目中隐现七彩虹光。 见到此人,张若虚顿时便想起去年听课,某筑基师兄开讲金丹异象时,曾以本门的四位真人为例,如掌门入室大弟子飞虹剑杨度真人,其金丹异象便是目有七彩虹光…… 忙起身行礼道:“敢问前辈可是飞虹剑杨度真人?” 那真人不禁笑道:“我是杨度倒没错,只是先别忙叫前辈。都说这批外门弟子当中,你算是最有能耐的一个,甚至都有人猜测,某某长老会不会收你为徒,所以啊,暂时还是叫我杨真人为好。” 张若虚吓了一跳,忙道:“杨真人,您莫开玩笑,您瞧,我都吓出一身冷汗了!” 杨度笑道:“我刚从外面回来,听说铁叔把金源石雕成法宝了,顺路便过来瞧瞧。” 张若虚便让到一旁,手里比划着,把当日情况详加叙述。又指着小五叶树道:“这棵树是过后没久铁昭真人让我种的,如今都长这般高大了。” “这才一年半呀,长得也太快了。”杨度瞅了瞅道,“你是不是每天都引灵气浇灌?” 见张若虚点头,杨度叹道:“张小兄弟,你这是好心办坏事,拔苗助长了。想那金源石踞此已有两千五百余年,地底灵气之充沛,超乎你我想象。如今这树长势如此旺盛,一旦把根须探到地底吸取那无尽灵气,届时恐怕用不着十数年,便能长成参天大树。那时速度是够快了,可年寿却要大大缩短呀。” 张若虚抓头道:“那可还有办法挽救?” 杨度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就看你能不能做到了。” 张若虚连忙请教,杨度便告诉他,木华堂有一种叫做“碧连天”的香草,价格不菲,只要有充足的灵气,便能化沙漠为绿洲,把秃山变成绿岭。如果能把这种香草植遍整座金源山,以它对灵气的旺盛需求,就算五叶树能把根须探到地底,所吸纳的灵气大部分也将转移到“碧连天”身上,如此一来两全其美,既抑制了五叶树的生长速度,又能化秃山为绿岭,附加的好处可说数不胜数。 一席话说得张若虚怦然心动,这两年他在金源山投入的精力不可谓不大,但收效并不理想,除了金、水灵晶品质逐年上升,其他木、火、土三系,仍旧毫无起色,只起着附属、点缀作用。 “外面那些新开发的田地,想必也是铁昭真人怂恿下干出来的吧?”临走前,杨度含笑问道。 类似的话语,这两年张若虚已经听过不止三五次了,外面还不知传成什么样。 当下忙道:“是我自作主张,跟铁真人实无关系。” “人言可畏呀。” 杨度道罢,化作彩虹远逸天外。 某日,张若虚回想杨度所言“拔苗助长”之语,猛然惊觉:猿猴雕像化为法宝被铁昭收去不久,数百里外的紫金山东麓便诞生了一块崭新的金源石,杨度身为掌门大弟子,消息不可能如此闭塞,可他为何还要专门来金源山走一趟?更没有必要为一棵小小五叶树,跟自己废话许久。 难道他是指树说人,暗中点醒自己不要急功近利,别只顾积累那看得见的功德点,却忽略了还有一种更为玄妙的功德——生命的长生久存之道? 细想想,这些年只顾埋头种田和修炼,确实忽略了太多事情。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生命的动人之处,不仅在于结果,每一天每一刻的历程也同等重要。若能做到劳逸结合,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胜不骄败不馁,淡然处之,方才称得上有追求又不失品味呀! 想通此点,张若虚弃锄不顾,驾舟围着私田和金源山,兴味盎然的巡视一周,渐渐心有所悟,便回到那五叶树下,静立乘凉,也不修炼也不参禅,任由秋风吹拂,只为享受那难得的片刻空闲。 从此,张若虚摇身一变,不再狂热的疯抢窍穴,但该出手时也从不犹豫,播种手法越发的精益求精,五德渐渐不用,六合、七复只是常态,八虚、九阳不忘尝试。 从小五叶树的根部出发,香草碧连天开始缓慢向外扩展蔓延,在香草根须爬到之前,都要先铺好一层取自他处的湿润沃土。待香草把金源山山顶整个铺满后,张若虚\奇\又因地\书\置宜,种下若干灵花灵木。如此一步步发展,待到第六年年底,整座金源山都焕然一新披上了绿妆,而且,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长远的规划是,要把金源山改造成金木水火土五行循环发展的超级灵田。 至于外围那百十亩私田,也没有完全抛弃,只是规模、面积缩小了许多,一般都是选择风水极佳、灵气充裕之处,画龙点睛的种上三两块,使金源山周围的环境,整体上更趋于合理自然,焕发勃勃生机。 灵田种到这种境界,即便再挑剔的前辈真人,认真看完后也无话可说。 一切都走上轨道之后,张若虚讶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竟变成了外门弟子中最为闲暇的一个。除十日举行一次的“论道试剑”大会从不落下,时不时的还可以寻朋访友,结交前辈,指点新人。 到了第七年,那些刚入门的师弟师妹,相互间谈起张师兄,最不解的便是如此和善可亲的一个好人,为何竟有张变态那等奇怪的绰号? (这一章交待的事情,却是有些多呢。不忍心把它切割成两段,就这样发吧。能耐心读到此处的,想必不会舍不得轻轻点击一下“收藏”“推荐”,“评论”一二吧?) 这日,张若虚闭关出洞,身形在虚实之间变换不休,有若鬼魅,也不用组装月牙飞舟,心念一动即自然御风而起,一步步如登天梯,渐渐踏到百丈高空。 “先天大成,把身体的所有器官,里里外外都用真元炼化过一遍,真正做到洗髓伐毛脱胎换骨,身周亿万毛孔窍穴,处处俱与天地相接连,动念间便能借得无限天地元气,发挥莫大威能。想必江湖上排名前三的那些绝顶高手,如今亦不见得是我十合之敌。” 脑子里闪过天下第一高手大败亏输的画面,张若虚不禁哑然摇首,暗笑自己身在仙山,还念念不忘江湖之事。 这是他成为外门弟子后的第七年,秋冬之交,肃风凛冽,天寒地冻,但还没有下雪。 闭关之前,每隔半月十日,便会有金丹真人打此路过,顺便跟他说道两句。无论在谁看来,他成为内门弟子都是板上钉钉的事,须知就连韩嘉和沈约,都先后被戴复真人、李子飘真人收录门下,没理由比韩、沈两人更优秀的张变态,反而无人理会。不过比较麻烦的是,金丹真人们就算赏识此子也不敢贸然下手,万一到头来五大长老甚至李大掌门忽然冒出来,说这个人我要了,那岂不是太没面子? 在空中随风飘荡,看了一会风景,张若虚便闪身投往金源山,每一闪都越过百丈距离,看上去就像瞬移一样,似乎比驾驭月牙飞舟还要方便快捷。 当然事实并非这样,如此飞行不到三十里,就感觉到真元吃紧,与天地元气的联系渐渐变得不稳。便不再逞强,飞快掏出陀螺、飞舟、鞭子,瞬间组装起来,闪身入舟挥鞭疾驰而去。 待赶到金源山,在小五叶树前的草坪上泊下,张若虚不得不承认,肉身果然不能跟灵器比,靠两条腿跑路更远不如坐飞舟舒服。 虽然有碧连天分享灵气,但小五叶树的长势仍旧今人咋舌,现如今地面的主干已经合抱不过来,上部枝叶繁茂如盖,而且还在日夜不停地拔高、长大。 不过比起五叶岭那棵主杆直径达百丈,倒挂下来的根须都有十数丈的大五叶树,它不过相当于一根才破土而出的小苗,要走的路还长得很、也远得很。 在田地间劳作了两日,张若虚御舟而起,望西投去。 顺着当年回来时所经之路,张若虚再次来到九转连星大阵阵眼废墟处。 凝舟于百丈高崖上,他唤道:“青河仙师,青河前辈,您还在吗?” “别吵,我正在玩球呢!”识海中青河子分神不耐烦的应道。 “玩球?玩什么球?” “哦,这是我们玄机宗密传的一种特殊炼神功诀,外人不知道的。你可别泄漏出去!”青河子分神警告道。 “成,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起就是。不过晚辈也有一件小事相求。” “快说,我忙得很呢!” “还请前辈暂停玩球,从晚辈身体里出来,呼吸两口外面的大好新鲜空气。” 青河子分神化光一闪而出。 “咦?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张若虚驾舟便走:“前辈我下去有点事,您可别跟下来偷看偷听啊!” 瞅着飞舟渐渐消失在茫茫绿雾之间,青河子分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小子究竟要干啥?居然胆敢抛弃我老人家……哎,本宗前辈的神识也太强大了,可怜我苦苦钻研七年,仍旧未能破译其中秘密,眼看这小子就要入门,我也得回本尊身边去,只希望这番苦功不是完全白费,能对本尊稍稍有所启发!” 青河子分神胡思乱想之际,张若虚也到了绿湖湖心小岛。 “你还在吗?” 一股血色的浓烟从干裂的土地缝隙间冒出来,血烟变幻,在空中凝出一张恐怖的人脸。 人脸血嘴张开,发出一股古怪的波动,传进张若虚识海:“小子,你找小蓝呢还是找小白?它们都不在!这里只有我和小绿,我可不喜欢你身上的气息,小绿也不会喜欢,没事趁早滚远点!” 张若虚啊的一声:“这么说,你们是兄弟四个?你应该就是小红了?” “可恶!最讨厌他们这样叫我了!”人脸扭曲起来,似乎特别生气,“你一定是来找小蓝的,可小蓝在逍遥谷不在这!我都好久不曾出来晒太阳了,没有小白掩护,可不敢到处乱跑……该死!又给那白脸小老头发现了!” 那股完全不同于人类语言的波动还在脑海中震荡,人脸却眨眼化为血烟缩回地底消失不见。 张若虚回头四顾,并没发现青河子分神所化神光,正琢磨白脸小老头到底是谁,识海中响起一把威严但颇令人心生好感的声音:“张若虚,你不好好种田,跑这来干什么?” 一定是本派元婴阶前辈! 张若虚惊出一身冷汗:“我来找小蓝……” “什么小蓝?本派没有叫小蓝的……等等,难道是蓝晶木?你见过蓝晶木?!”那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倍。 不等张若虚回答,识海翻江倒海的搅动起来,无数画面电闪般掠过,都是近几年来的经历记忆。 最后锁定的三卷画面,分别是上次来此见到小树苗、“获赠”紫金色果实及果实坠入金源山洞底,来回翻转,演示了数遍方止。 “那棵蓝晶木,也就是小蓝,都跟你说了什么?” 那元婴前辈的声音中,不加掩饰的透着一股子喜意。 “没说别的,就是要我把种子带出去,让它生根发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元婴前辈哈哈大笑起来,顿了顿道:“张若虚,你找错地方了,中央阵眼只适合血芝和绿苔生长,蓝晶木一直在逍遥谷,已经好几年不曾露面了。你要去找它?我可以帮你啊,哈哈!” 大笑声中,一只白色长袖穿过绿雾电闪探下,把张若虚罩进袖底,一闪没影。 “糟糕!这小子没事跑这里来干什么,果然被李慕白发现了,连带我也得受累!” 高崖上,青河子分神看到白色长袖一闪即逝,颇为苦恼的呻吟起来。 (无耻召唤收藏推荐!) (渐入佳境了。念在俺一把鼻涕一卷纸,绞尽脑汁码出这点豆腐坨坨的份上,收藏个吧,推荐个吧!) 这就是逍遥谷?! 五行灵田中云雾田、秋水河主流的发源地,传说中金丹阶真人也不敢擅闯、唯有四大元婴长老及掌门可以自由通行的神秘禁地? 被白色长袖丢在一根直插云霄的擎天石柱上的张若虚,举目但见云海茫茫。 远处,座座雪峰恍若白帆船般飘浮海上,近处,缭绕聚散的云雾间,丘壑林泉约隐约现,时有仙鹤神鹿,漫步滩涂,老猿巨蟒,侧身溪涧,斯景斯境,恰似人间仙境,言语难以形容万一。 “前辈,前辈!” “小蓝,小蓝!” 叫喊声在云雾中激荡折射开来,逐渐变得飘浮不定,许久都听不到回音。 叫了一阵毫无结果,张若虚便组装出月牙飞舟,驾舟破雾四下寻找出路。很快他发现,此地天地元气极为紊乱,杀机隐伏,幻象无穷,特别远处那些云海间飘浮不定的雪峰,更像是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投影,可望而不可及。 总之种种迹象都表明,作为九转连星大阵硕果仅存的一处阵眼,经过千年岁月的演变,这逍遥谷只怕早已恢复了千年前的威能,没有那位元婴前辈的接引,仅凭他小小炼气士的本事,恃强硬闯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风飘过,一股无形无迹的波动,传到他脑海中。 “你在找我?” “准确的说,是找上次引我前往湖心小岛的风云窍穴。” “那是小白,你找他干什么?” “这艘月牙飞舟的陀螺,似乎便是仿照风云窍穴炼制的。我想问问,你们能把它弄得更快一点吗?” “举手之劳而已。问题是,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什么?!” 狂飙突至,把张若虚连人带舟,卷送至一片无边无际、汹涌残暴的恐怖血海中。 就仿佛一粒清澈、纯净的小水滴,被卷进混沌、暴虐、无始无终的六道轮回里,无丝毫挣扎之力,被不可逆转、不可阻挡的天道之力所挟裹,以超乎想象的高速,疾旋向无穷远的未知。 时间仿佛凝止。 瞬间变成了永恒。 但这些还只是表面现象——尚未掉进血河的前一瞬,小蓝最后一把声音传来:“这是血海大劫!不要被融化,若融化,则魂消魄散,化为血海的一分子,永死无生。” 来不及愤怒,来不及恐惧,张若虚这颗可怜的小水滴,已堕入滔滔血海,被无可抗拒的洪流吞没。 以至卑微的存在,抗拒至强大的洪流的融化,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世上偏偏还就有这种痴人,纵使血海横流,纵使仅具蝼蚁之力,也要渡它娘的一渡! 无它,心有信念而已。 一个血浪打来。 “答应小意叔叔的事还未做到,怎能死!” 小水滴悍然无损。 前浪未消,更多的血浪、更大的压迫,汹汹挤来。 “种田七年,艰苦备尝,岂能功亏一篑!” 无尽的血浪、无所不至的压迫,狰狞而至。 “混乱、肮脏、血腥就了不起吗?小爷偏就不吃这一套,滚远点!” 浊浪滔滔,把小水滴卷至最底层。 “好恐怖的压力……这、底层,确实不是人呆的地方!幸亏小爷天天都练胸口碎大石,不然还不得被压扁!” 忽然一道光从小水滴上闪出。 这道光也是一道红光。光虽红,但红得纯粹,红得热烈,红得朝气蓬勃,红得理直气壮。 红光短短一束,却如无上神剑,只一剑便把血海斩裂成两半。 不是分开短短片刻就合拢的那种裂,而是绝无合拢可能的,彻底裂成两半。 血海裂开,小水滴化成一个白白胖胖的憨儿,足踏红光,从海底徐徐升至海面。 “吾这一觉睡得似是太长!早前清醒时刻,似听人道无论黑白,有银子赚就是好日子,何以一觉醒来,但只见无穷血海耶?吾这一觉睡得实是太死!” 叹罢又一剑斩出。 滔滔血海,永无休止的洪潮,刹那间消散干净,复还一个有天有地的干净世界。 这世界颇为奇特,其间但见无数苍龙、黄龙、赤龙、橙龙、绿龙、玉龙、蓝龙、紫龙、墨龙,或庄严威武,或变化无穷,盘旋往复,自由自在,守疆卫域。 白胖憨儿足踏红光,越过群龙,继续前行。途中又见无数旗帜,天兵天将,簇拥一双羽至人,四足真龙,浩浩荡荡,排空而过。 看尽无穷瑰奇,憨儿没有停留,不觉越过茫茫星宇,抵达世界尽头,一处唤作明清幻境的地方。 只见滔滔界河之畔,巍然屹立一块古意沧然的巨碑。 碑曰:赤明宇宙,蓝晶结界,神龙守护,犯者必诛! 碑下,此刻正有手持古怪斜十字叉的异人,与界河守护神交涉。 异人道:“吾乃域外爱琴宇宙之神使,受吾神之命,特来朝觐赤明宇宙的神龙上帝。” 界河守护神道:“可有凭证?” 异人呈上文书节仗,守护神接过一看,书上文字扭扭曲曲好比爬虫,哪里识得。便丢还于他,瞪目吼道:“除了这个,还带了别的东西吗?” “吾等横渡茫茫界河而来,吾域最珍贵的东西苦于没法带,但寻常宝物还是有一些的。” 见守护神面有不悦,那异人慌忙掏出一串红光闪闪的珠子,贼眼兮兮的塞进守护神手里:“吾听说赤明宇宙的神圣巨龙,最喜欢珍藏各种色彩的光珠宝石,便四处搜寻,好容易得到一些。这串红豆情珠,虽然远比不上神圣巨龙的珍藏,但也得来不易,还望上神不要嫌弃。” 界河守护神瞅着那串珠子,立时和颜悦色,胡乱问几个问题,便即挥手放行。 那异人得到允许,向后呼哨一声,顿时从滔滔界河那边,飘来一艘状如海碗倒扣,只是底部平平如镜的古怪飞船,悬浮在空中,船底无数个小孔,都在闪闪发光。 守护神皱眉问道:“这大海碗里都装着什么?” 异人悄声道:“不敢欺瞒上神,除贡献给神龙上帝的美女珍玩,此外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寻常土特产。” 听说只是土特产,守护神便极不耐烦的挥手:“快走快走!此去神京星途遥遥,若是四处乱跑乱闯,出了任何问题,本神便当从未见过尔等!” 那异人连声称是,赔笑着倒飞上半空,那飞船小孔立时放大,投下一束隐带血色的怪光,把异人摄将进去。随即船底那些放光的小孔全部关闭。飞船默然无声,缓缓从界碑上空飘过,渐渐加速,向赤明宇宙心脏神京,幽灵一般飘去。 “这些贪图小便宜的神哪!难道他真从没想过,也许飞船里面装的并非什么狗屁土特产和美女,而是饿了八辈子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恶魔么?” 白胖憨儿摇道轻叹,脚下红光一闪,离开赤明宇宙。 仿佛过去千百年,又仿佛只有一念。 张若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好端端坐在月牙飞舟内,正挥鞭抽打陀螺,呼啸一声,冲破幻阵,从云海间疾掠而出。 “这么快就出来了?”元婴前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不清楚啊,糊里糊涂的就出来了。” “见到蓝晶木没有?” “应该见过。” “什么叫应该见过?” “脑子里没印象,什么都记不起来。但月牙飞舟速度提升了近半,初衷已然达成,可见是和小蓝交流过接触过的。” “糊涂!还指望蓝晶木能认你为主,看来又白费了!” 天地骤暗,大袖当空罩下,把张若虚卷入其中,一闪送回到中央阵眼废墟断崖处。 可把青河子分神吓得不轻:“干嘛……喂!李慕白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但那白色大袖睬都不睬,一闪又告消失。 张若虚刚好听个正着,便指指天上,悄声问:“青河仙师,那真是李掌门?” 青河子分神吃了个闭门羹,正郁闷着呢,也懒得理人,一闪钻回识海,抓紧时间继续玩球去。 “怎么都把气往我身上撒?又没得罪你们!” 张若虚也好生纳闷的,幸喜目的已经达到,只需再去交易中心购买来飞剑法宝,装备齐全即可依计行事。 原来,眼看第八个年头即将到来,仍旧没有任何真人明确表态要收录自己。张若虚不想继续等待下去了,他决定冒险去外围猎杀妖怪,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张若虚不仅种田变态,杀起妖怪来也绝不含糊! 他是这样算账的,今年已收获的灵晶品质极高,收益应不会低于5万点,加上以前积累的超过十万点功德,他完全有能力拿出五万点来购买飞剑法宝。 到了交易中心,他先去飞剑部,今年在飞剑部值班的是唐婉儿师姐,也是姜汝真人门下,十足的美人胚子,年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但她在段爱兰入门时,修为已臻达可自由出入鲲鹏洞天的地步,再经过这几年的禁地试炼,想必已拥有了下山历练的实力。 听说张若虚要买飞剑,但价格得控制在2万到3万间,唐婉儿直接摇头道:“我们这里只有一阶、二阶飞剑卖,一阶的价格是一万八千,二阶是四万,拒绝讨价还价。看你的修为,刚刚先天大成,因此我不建议你买一阶飞剑!还是去法宝部看看再说,他们那里有一阶、二阶、三阶的,其中二阶法宝,价格便宜,威力比一阶飞剑强多了!” 谢过唐婉儿,张若虚转往法宝部。 法宝部是李子飘真人的高足张心宝在主持,张心宝是出了名的炼器狂人,还在外门弟子种田的时候就开始偷偷摸摸炼器,浪费了不少高级灵晶,差点就没能够入门。 张心宝热情洋溢的向张若虚推荐,他新炼成的法宝“血滴子”。 “血滴子”,二阶法宝,百丈之内收发如电。威力预估:若能套中敌人头部,金丹阶以上修为不论;筑基大圆满,血肉模糊;筑基巅峰,重伤,战斗力降至先天大成;筑基巅峰以下,惨死当场。 听得张若虚怦然心动,表面不动声色。张心宝顿时急了:“这么好的法宝,三万你要不?” 张若虚作难道:“三万……这个,我手头最多只能拿出四万,还要买五行符、狩魔宝典、乾坤袋这些东西,师兄你看能不能再商量下?” 张心宝一咬牙:“两万五,不能再低了!” “好吧,就两万五!”张若虚也咬牙切齿,一付无比肉痛的豁出去模样。 两万五千点功德扣掉,张心宝演示了一下使用方法,“血滴子”到手。 但张若虚只有一个小乾坤袋,已经用来放置月牙飞舟了。此外那些灵晶袋、鲜果袋、灵食袋,显然更不适合把杀人利器“血滴子”也搁里面。 张心宝看出他的窘迫:“不是说还要买乾坤袋吗,我这有小、中、大三种型号,小型号的5000,内有丈许方圆空间,不分格,载重两千斤,一旦超重,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爆炸!” 张若虚连连摇头:“我不要小型的!” “中号的一万,空间还是丈许方圆,可分上中下三层,每层四格,不方便的时候可以把格层拆掉,不过重新组装就比较麻烦,需要我这样的专业人士才能搞定。载重五千斤,超重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爆炸,但爆炸前的半息时间内,你会听到刺耳的警报,可以选择马上取出东西,或者直接把袋子丢掉。” “有没有超重但不爆炸的?”张若虚苦笑不已。 “关于这个课题,目前各派都还在研究,据说玄道宗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可以把爆炸率控制在百分之五左右。但这种乾坤袋,价格估计会高得离谱,你我就不要去想了。但百分之百不爆炸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神器,你若往里塞进足够重的东西,它也会撑得爆炸,而且越宝贝的东西,爆炸起来威力越是吓人。” 这么一打岔,张心宝就没有再说大号乾坤袋的价格性能,说了也没用,张若虚本来就买不起。 “中号能不能便宜点?” “门派制定的统一价,不可能更改的。” “哎,一万就一万,来一个。” 于是再扣掉一万点功德,乾坤袋也到手,把“血滴子”放进上层空格,走人。 和冷冷清清的法宝部形成鲜明对比,狩魔部称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刚刚斩杀的千年灵蛇,新鲜出炉的千年内丹,有人要吗?没人要过会扔门派了!”有位师兄满身染血站在大门口,煞气冲天在那叫卖。 张若虚走近一看,这不是罗烈师兄吗?几年没见,今天居然在这里撞到了。 罗烈也看到了张若虚,点点头,继续叫卖他的灵蛇内丹。 “千年灵蛇内丹,真的假的?”一道剑光,从天上直冲到罗烈跟前。 剑光隐去,现出一位气质高贵的美女,与张若虚打个照面,顿时两人都是一惊。 “段师姐,好久没见了。” 张若虚微笑着点头示意,没等段爱兰反应过来,目光移到罗烈脸上:“不妨碍你们谈生意。” 神色看不出有任何异样,笑了笑便跨进狩魔部。 “张若虚,他竟然先天大成了?”段爱兰目送张若虚背影消失,神色间显得十分吃惊。 “你不知道吗,继小林慕华、纪君筠之后,本门第三位超级天才,张若虚。”罗烈淡淡介绍道。 “我刚从北山门那边过来啊,正准备进鲲鹏洞天去禁地试炼,哪听说过这些。”段爱兰颇失落的摇摇头,“他变了。” “人都是会变的。你不也变了吗。” “你也变了,换以前的疯子罗烈,怎么会在这里叫卖内丹。” “疯子也要赚钱,为什么不会。” “那你的千年灵蛇内丹,给个实际点的价,我功德点不多了。” “两万,够便宜了吧。” “两万?两万?千年灵蛇内丹啊,你只卖两万!?” 段爱兰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呵呵,其实不是千年灵蛇,最多不超过八百年,而且内丹也逃了,并没有抓到。” “那你卖什么千年内丹!”段爱兰愤怒了。 “千年内丹没错啊,不过是乌龟的。” “你!” (收藏啊推荐啊点击啊,为什么一直不见涨?难道没人感受到此地存在一股深达骨髓的怨念,比那逃走的千年灵蛇金丹更恐怖百倍么?!) 有一天,张若虚在远离五行灵田的百步原伏击一头妖兽,眼看妖兽要进入攻击范围。忽然一声鹤啸从天际飚来,飓风扫过原野,飞沙走石。妖兽受惊,转身狂奔逃走。 张若虚追之不及,御舟攀到云霄,看到好久不见的老鹤红寇,好像人类反背双手那样收束着翅膀,一动不动浮在空中,弯曲着光秃秃的脖子,歪头看着西斜的太阳。神情十分淡漠,当张若虚是空气一样。 不禁奇怪问道:“红寇,你干嘛?” “我发神经不行吗!” “我说呢,还以为你改性了,知道出来狩猎赚取功德了。”张若虚笑道。 “就知道在你眼中,除了功德点,除了成为内门弟子,就没剩其他了!” “什么意思?说话怪声怪气的,这可不是你红寇风格!” “我怪声怪气?是你先执迷不悟!”老鹤顿了顿,哼道:“可还记得当初的黄淑眉黄温眉?” “当然记得,这些年我一直在困惑,黄温眉究竟哪里做得不妥,以至道行有亏?” “不是黄温眉道行有亏好不好,是黄淑眉。” “黄淑眉?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红寇今天就是专来警告你,不要再这样放着大把的正事不做,偷偷摸摸出来干这种杀生的勾当!山精妖怪也是生灵,只要它们不闯进五行灵田胡作非为,又何必赶尽杀绝。当初黄淑眉就是受了火凤凰的蛊惑,四处滥杀,致使原本清灵圆润的本性,受到戾气魔性沾染,不再适合春寒长老那一脉的修行功法,这才引憾而去。” 张若虚听了,怔忡许久才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说?” 老鹤道:“愚蠢啊!你真以为让外门弟子种田单单是为赚取灵晶?明显是要考验天资禀性和后天努力嘛!只有道心坚定,品行佳好的,才有可能胜出!” “不是只要积够十万点功德,修为达到先天大成,基本就能入门吗?”张若虚再次愣住。 老鹤嗤之以鼻:“不要只看表象!功德点和修为只是基础条件,要是禀性不行,得不到真人认可,就算你赚三四十万功德都属白搭!” 道理并不复杂,张若虚不是笨人,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自己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啊! 又一日,张若虚正在小五叶树下闲坐,有一面目模糊难辨的元婴仙师,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天而降。 “张若虚,这是范稳,责任田在火龙洞西南三百里处,人交给你了。” 从这把清寒振神的女声,可知跟前仙师便是四长老中唯一的女性——执法长老春寒,连忙行礼答应。 春寒长老一闪消失后,张若虚问那范稳师弟:家住何处,父母亲人安康否,武功如何。 那范稳一一作答,语虽不多,但人如其名,极显沉稳。 见他如此少年老成,张若虚便驾月牙飞舟把人送到奔马原,交待一番,留下少许水食,任由他在那好生瞅奔马碑。 七日后去看,才知这孩子太过实在,眼睛都瞅得红肿不堪了,仍咬牙切齿死盯不放,好像和奔马碑有啥深仇大恨一般。 弄得张若虚哭笑不得,只得坐下示范一番,并特别叮嘱要注意子午时分。不料这孩子天赋实在有限,三天后再来看,只说子午两时略有感觉,其他时候还是一样,什么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这范稳体内真气温和浑厚,根基堪比张若虚入门之时,没理由天赋差到这种程度啊! 问他小时是否有过奇遇?范稳茫然摇首,只道从记事起,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时间基本都在练拳,并没有什么奇遇。 张若虚便让他依次演练五行拳,只见金拳有开碑裂石之能,水拳如龙出水,木拳如松扎岳,火拳拳风灼人,土拳刚柔相济,一拳一势,严谨合度,挑不出一点毛病。 看完后张若虚算是明白了,这范师弟悟性是差了点,但毅力和定性,却堪称恐怖。对自己有用的办法,放在他身上显然并不合适。 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好先带他去仙兽园,负债租下老鹤红寇。吩咐老鹤带范稳从金源石开始,摩云碑、天瀑碑、无花碑、流风碑、赤焰碑、息土碑,每七天依次轮换,边瞅边练拳,什么时候能够读懂第一层碑文了,再来金源山通知张若虚。 经过两个月的不懈努力,好消息终于传到金源山——范稳读懂了奔马碑的第一层碑文。 “真是功夫不负苦心人呀!” 红寇脸红脖子粗,喜孜孜的比谁都要高兴。 日月如梭,春去秋来。好消息再次传来:范稳又种下一元土晶一块。至此,五行碑的学习暂短一段落,张若虚算是成功带出了一位师弟。 灵晶都收获完毕后,日子又变得闲散起来。 这日,从云天落下一位白衣胜雪飘逸潇洒的仙师,瞅了张若虚一眼,淡淡道:“走吧。” 张若虚脑袋轰然巨响,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八年的辛苦没有白费,这一天终于来到!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无云,白衣人带着张若虚,飞到极尽高空,俯瞰着整块五行灵田。 沉默半晌,白衣人右臂缓缓从衣袖中探出,似有所畏惧地在空中凝窒了片刻,然后手指飞快带起一道道七彩之光,张若虚能看出他是在书写,写得很慢,但空中串起的虹光却越来越多,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一起,迷人极了。 白衣人食指稍稍一凝,问:“看得出我在写什么字吗?” 张若虚的视线,后来被彩光吸引住了,并没注意他食指的动向,自然答不出来。 “这是山字。世界是一座山,天地是一座山,人心也是。” 白衣人的手指再次移动起来,这次张若虚瞧得很仔细,他完全放弃了外围那些彩光的变化,只注意白衣人食指的动向。 终于,白衣人食指彻底静止。 “这次呢?” “好象是一个人字。刚才您说的人心的人。” “应该说是人心的心。” 白衣人呵呵笑了,就在他早先食指凝止之处,蓦然迸出万道奇芒,呈放射状探向四周,但射程极短,就像从虚空中自发生长出的神芒。 白衣人手臂早已缩回袖中,自然下垂,就像从没有动过一样。 那些神芒在迸发后,慢慢开始回缩,而早先书写的那些相互缠绕的细丝,则开始凝结变粗。 这真是一副无比奇妙的景象。 忽然张若虚识海响起一把消失许久的声音:“不容易啊,一晃眼就是八年,我的任务总算完成了!小子,有缘再见!” 说话的正是青河子那一缕分神。 忽听白衣人笑道:“好你个青河子,藏得这么深,这些年都被你瞒过了!” 便见一束神光,从张若虚眉心飞出,直直飞落到白衣人张开的手掌心。 青河子分神与白衣人暗中交流片刻,复化为神光从掌心飞出,一下撞进空中神芒交集处,遁入虚空,片刻后闪出来,围绕白衣人和张若虚飞了一圈。 “真是仙家手段啊,慕白你的进境,我这辈子都万万赶不及了。” 青河子分神慨叹罢,一闪投向天际,再不回头。 神光一走,那些神芒和彩光蓦然收束到虚空某一点上,然后溅射而出,放出万丈光芒。 待光芒敛去,空中凝结出一个朴实无华的行楷大字。 仙。 左边是人,右边是山。 左边是心,右边是世界、天地、万物。 “仙是什么?有人说人与山齐即为真仙,有人说搬山才得见真人。还有很多人根本不相信世上有神仙,说仙是心之所梦,神是心之所祈。到底是什么,莫衷一是。” 白衣人,也亦即是逍遥派当代掌门李慕白,目光茫然空旷,又似是带着些许期盼,落在张若虚眉宇之间,缓缓问道: “你觉得呢,仙为何物?” 第1章 “若虚,你刚刚说要在三十岁前娶妻生子,然后去江南寻母。这当然没有错,男子汉嘛,就应该一诺千金。” 带着张若虚,李慕白闲庭信步一般,在万仞高空徐徐行进。 “但我辈修真,乃是于顺逆之间,破生死迷障,证无上大道。三十岁正值年轻力壮之时,理当日夜精修图进。一旦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耽误了功夫,致将来垂垂老矣仍未能结丹,岂不抱恨终生。” “请师父放心,即便娶妻生子,也不会耽误功夫的。” “娶妻生子容易,但情关难闯,义理难辞。为师修道二千余年,不知见过多少英才,就是折在这伦理情义之上!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叹罢,闪身落在一处山头之上。张若虚讶然西望,但见黄沙漠漠,无垠无际直铺展到天边,竟已置身于天山瀚海边缘。 李慕白的声音传来:“现在我们脚下便是十万雪山西极回雁峰,穿过下面那道铁索桥,就是西山门。西山门进去是你来过一次的逍遥谷,逍遥谷再往里,就是鲲鹏洞天重坎入口。” 顺着师父的指点,张若虚举目望去,但见西山群峰,险峻挺拔一线排开,与下方滚滚黄沙,构成一副妙到毫巅的雄奇景象。 “凡世间有言,仙道缥缈何处寻?这话讲得极是,就拿本派这道西极屏障来说,凡俗之辈到此,也就看看风景,写写‘两行青山掩紫瘴,一抔黄沙埋白骨’之类的句子,感叹完了,从哪儿来还得回哪去。至于上面的铁索桥和西山门,非天生慧眼且有一定福缘之人,难以得睹。但看到又有什么用?山脚栈道的入口,十万人中能有两三人碰巧发现,便算是祖上积德、老君开眼。即便进去了,前面还有九转连星阵挡着,九转连星阵的威力,莫道千年前,就是现在,寻常金丹真人闯进去也是找死,普通人更不要提了。” “我们逍遥派还算是好的,换作魔门八道,别说大活人,就是蚂蚁飞蛾误入其中,也唯有一死。”说罢一闪,挪移到山脚栈道入口。 张若虚看到,就在栈道旁边三五丈远的沙砾地上,有一堆高高耸起的青土,土堆千疮百孔,无处白蚁进进出出。 白蚁窝前,十数只黑乎乎的沙蚁,正与数百只白蚁战作一堆,沙蚁身强力壮,嘴有铁剪,尾有毒针,就如虎入羊群,杀得白蚁死伤无数。 李慕白手指蚁群道:“亿亿年之前,我们人类,和这些黑白蚂蚁也没有二样,都是灵智未开,为求生存裹腹,不管是否同类同源,只要不是一家,遇上就是你死我活。” 话音未落,混战中有十数只白蚁灵智忽开,个头陡然增大,有的变得狡诈多端,有的变得凶悍无比,狡诈的开始呼呼喝喝,指挥同伴进退合击,凶悍的则直扑沙蚁,尽管个头要小许多,却无比的灵活,专找沙蚁薄弱处下嘴,顿时战局扭转,十数只沙蚁被团团包围,咬得遍地乱滚,不一会就奄奄一息,死于非命。 大获全胜后,那些凶悍的大白蚁,三两下把沙蚁分尸,叨着残肢四处炫耀,那些狡诈的则指挥小白蚁们,开始搬运战利品回窝。 李慕白双手虚抱于胸前,一道白茫茫的仙光冲天而起,又反罩下来,把白蚁堆附近方圆数十丈的土地,全部覆盖。 仙光笼罩之下,时空扭曲,张若虚还茫然不觉,光阴已消逝千年。他化成一缕游魂,在这狭窄的空间电闪游荡。 李慕白的神念波动,则如巍巍天道一般,滚滚传响其间。 大约四十亿年前,轩辕世界刚刚形成的时候,所有的陆地都连成一块,外围被无边无际的海洋包围。那时的陆地,只及现在十分之三大小,分成祖洲、元洲、长洲三个板块。大约三十亿年前,三大洲分裂开来,其中祖洲一分为二,大的仍叫祖洲,小的叫瀛洲。在四洲之外,又有四大浮岛,分别为东方仙道的昆仑,释教的方丈,玄教的蓬丘,以及西方神教的伊甸。 到二十亿年前,有通天大能携凤麟世界和聚窟世界从域外归来,改天换地,将凤麟和聚窟并入轩辕世界。在原有的四洲之外,增加了玄洲、炎洲、流洲、生洲、凤麟洲及聚窟洲,原有的四岛之外,增加了仙道的蜀山、玄教的悬壶、天魔道的血海、红莲教的红莲、释教的西天。这就是现如今轩辕世界“十洲九岛”称谓的由来。 十洲九岛形成后,神、魔、仙、玄、佛之间,经过数亿年的争斗,终于在十二亿年前达成协议,把元洲、玄洲、长洲、生洲合并为中央大陆;把祖洲移至北极,即为北极大陆;炎洲移至南极;瀛洲移至东极,即为日出之地;凤麟洲移至西北极,即为神魔大陆;聚窟洲移至西南极。流洲则整个打散,化为星罗棋布的岛屿,点缀在广漠无垠的海洋上。后来聚窟洲经过长期的自然飘移,终在两亿年前,拉长到南极与炎洲接壤,形成一块奇特的崭新大陆——赤道黑带。 又经过近两亿年的飘移发展,中央大陆扭曲成现在的古怪模样,人们开始习惯把北部欧人占据的叫做北欧大陆,东方华人占据的叫轩辕大陆,印人和巴人占据的叫印巴大陆。 在修真文明最为昌盛的轩辕大陆上,自古至今,主要有魔、仙、玄、释这四大势力。特别是魔门和仙道,因修炼理念的差异,一直水火不融,纷争不断。 所谓魔门,乃是信奉上古魔神,视凡俗为蝼蚁,以杀戮为至道,炼神魔不死之躯,最后飞升魔界的修真门道之统称。而魔门八道,就是势力最为强大、修炼法门也最具代表性的其中八家,分别是天魔道、花间道、还真道、修罗道、补天道、红莲教,阴癸派、长生观。 魔门中人以杀戮立道,讲究适者生存,因此内部从来就没有团结过,甚至同一门道内,弟子相争师徒相残亦是常有之事。至于理念不合导致门派分裂的,更是不胜枚举。比如被血魂宗奉为宗祖的血魔杜厉,原先一直是红莲教的护法长老,飞升魔界前才突然叛出山门,给弟子及追随者留下一部血魂魔典,创建了血魂宗。还有以专修道心种魔大法著名的心魔宗,便是从天魔道破教而出;专修灭情绝欲心经的斩龙派,便是从阴癸派分裂而成;以及魔玄兼修、奉还真诀为圣典的还真道,也是因为与灭情道理念不合,最终另立山门。 魔门中人行事诡秘且残忍好杀,给修真界造成了极大的祸害。为对抗魔门,约二万五千年前,昆仑借派中元老飞升仙界举行升仙大典的机会,与到访的蜀山、天山、华山、浮罗、丹霞、混元派、逍遥派、星宿派、巫鬼道、神霄道、御神殿等名门大派,成立仙典联盟共商讨魔大计。为方便指挥,联盟下设主席团,由昆仑、蜀山两派掌门分任正副主席,其他十大门派与会首脑出任核心执事。 仙典联盟成立后,魔门八道气焰大为收敛。昆仑、蜀山有感于此,遂决定每百年举办一次升仙大典。后来随着联盟势力的扩张,大典内容越来越丰富,渐渐导致天下修士,无不以参加大典获一虚名为荣,而天下道门,莫不以跻身主席团得一执事为幸。 两万多年来,联盟主席团正副主席及十大核心执事,虽然偶有变更,但大体都是上述十二门派的囊中之物。因此天下修士,都习惯称其为仙典十二派。 仙道、魔门之外,还有长于祭器炼丹、演玄论道的玄教五宗(玄道宗、太玄宗、玄天教、玄机宗和太白宗),有倡导舍己渡人、立地成佛的释教十宗(成实宗、俱舍宗、净念禅宗、龙树宗、天台宗、净土宗、华严宗、法相宗、密宗和南山宗)。这两教的特点都是积极入世,或教化世人或救渡世人,在魔门八道与仙典十二派的争斗上,则持两不相帮的中立态度。 大约十万年前,鲲鹏元君生活在轩辕大陆,创星宿逍遥派后,飞升仙界。 约三万前,星宿逍遥派一分为二。谢少湖据十万雪山鲲鹏洞天,为逍遥派五祖,王邪星据星宿海缥缈洞天,为星宿派二祖。两派纷争不断,渐成死敌。 约两万五千年前,逍遥派六祖谢烟客参与首届升仙大典,确立了逍遥派在仙典联盟主席团的核心执事席位。 约两万两千年前,七祖枯木道人以鲲鹏洞天为中心,环绕十万大雪山布下九转连星大阵。 约一万四千年前,为争夺五行元胎,天下修士齐闯九转连星大阵,死伤无数。一时举界惊震,逍遥派自此确立天下第一大派之霸主地位。 一千年前,仙界魔界众多大能联合布局,激使东极罗仙下界,破九转连星大阵,试图挑起仙凡之争,借机抹平逍遥派。逍遥派以极惨痛的代价,连消带打重创东极罗仙,东极罗仙逃返至星宿海缥缈洞天附近,惨遭神秘强者伏击,神魂俱灭。 李慕白以数十丈方圆的土地为天地,以沙蚁白蚁为神、魔、仙、玄、佛、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把四十亿年的轩辕世界古史,十万年的逍遥派近史,择要演示完毕。 待张若虚魂归原窍,人还是那个人,周围一切也和原来没有二样。 只是那一部浩荡宏大的仙史,已然如同亲历一般,深深刻进脑海,再也不可能忘掉。 第二章 入派大典 当年罗仙大战,逍遥派中坚力量几乎全部陨落,仅存一位返虚真仙杜可菁,两位元婴仙师李慕白、周礼平,共同收拾残局。 逍遥派鼎盛之时,争相依附的门派何止万千,可等到逍遥派遭逢大难,却树倒猢狲散,盟友仅余天山一派,强敌则遍布天下。据统计,在罗仙大战后的百年间,死于围攻、暗杀、谋害的逍遥弟子,有名可考的便达五万之多。至于那些平白无故失踪,见势不妙匿迹的,更是不计其数。 血雨腥风中李慕白继任掌门,在杜可菁、周礼平不遗余力的协助下,在仙界众多飞升祖师无声的震慑观望下,终于把这一场持续百年的灾难化大为小,化小为无,使逍遥派在强敌环峙的修真界,重新站稳脚跟。 事态平息后,先是杜可菁宣告归隐,随后周礼平也宣告闭关,两百年后顿悟为返虚真仙,也飘然远去。 幸喜那两百年间,徐坤、周乐平、春寒、吴东这四大长老,亦不负众望顿悟元婴,四人齐心协力辅佐李慕白,经过千年的不懈努力,终于又把逍遥派带上复兴之路。 这一日,李慕白广发消息,宣布举行三年一次的新弟子入派大典。 这三年间新晋的内门弟子,包括张若虚在内,共计有三十六人。这三十六人,大部分都还没有资格获准进入鲲鹏洞天,因此都集中在一处,让李慕白大袖一把兜起,直接丢到祖师堂内。 祖师堂是一座浮空的庞然大殿,一束淡金色的光束从大殿顶端投下,形成一个百丈宽的光圈,把张若虚等人罩在其中。 祖师堂实在太大了,张若虚这三十六人屏气凝神跪在殿心,微不足道,就像错爬到此的小小蚂蚁。 正前方,诸多飞升祖师座像之下,李慕白居掌门位,执法长老春寒居左,传功长老徐坤居右,左厢,左长老周乐平率十二位真人、四十道士,右厢,右长老吴东率十一位真人、四十一道士,肃然依次静立。 张若虚正在偷瞧,到场的真人道士中,自己认识的有几个。 李慕白挥挥手,执法长老春寒忽然踏空而出,威压遍布全堂,暴喝道:“殿中跪者,速报经历!姓名!所为何来!” 也不知使了什么仙法,喝声一至,张若虚这三十六人,无不晕晕乎乎,脑海中浮起无数记忆片断。 与此同时,笼罩他们的那束淡金色光照,蓦然分化成三十六道细光,每道光都专管一人,深入识海探查那些记忆。探查中,时不时有袅袅烟霞升起,缠绕着那三十六道光束,向殿顶飞去。 此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探查便结束了。众人纷纷回过神来,脑海中,春寒长老的暴喝还没完全散去。 “我叫张若虚,来这儿是为了求仙问道,我要拜李慕白掌门为师。” “我叫沈约……” “我叫韩嘉……” 自报姓名之声此起彼落,大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直白心声,不作任何修饰。 “很好!看来都是真心诚意要加入我逍遥派的,并无一个居心叵测之徒!” “恭请历代祖师!” 顿时,李慕白座位背后,壁柜里的祖师神像,有三十六尊活将过来,脚踏七彩之光,降落到殿心三十六弟子跟前。 走到张若虚跟前的,是个骨瘦如柴、双目深若地狱的老者。这老者带着无上的威严,用枯瘦无比的五指搭住张若虚额头。 “吾乃鲲鹏元君,张若虚,尔愿否追随吾之足迹,入吾逍遥一派?” 竟然是逍遥老祖! 张若虚不由瞪直了眼睛:“我-愿-意!” 鲲鹏元君嘉许地点点头,化作一束巨大金光,轰然撞入张若虚眉心。 张若虚脑袋就像整个炸开一般,化作无数星点向四周激射,最后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又反弹回来,重新组成脑袋。 然后一股巨大的电流,从脑袋传向全身,那感觉似痛非痛,似酸非酸,说不上是何滋味。 过得一段时间,主持仪式春寒长老,觉得众弟子神志恢复得差不多了,便道:“诸位,恭喜你们正式加入我逍遥一脉。我逍遥派有五大门规,八十一教谕,下面便宣读五大门规,我读一句你们跟着念一句。” 五大门规第一条:尊师敬祖、礼待长辈,友爱同辈、护照后辈,不可同门拔剑相向、相斗、相残、相害,违者酌情定罪,或逐或诛,绝不轻饶。 第二条:背叛、出卖门派,查有实据者,诛。 第三条:门派死敌,有杀无敕;门派多难,粉身碎骨;长者有言,言出法随;掌门有令,令下如山。 第四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回击;人若害我,天诛地灭。 第五条:邪魔歪道,不可为伍。 宣读完毕,紧接着便是拜师大礼。 先是焚香共拜祖师,然后各拜各的师父,弟子三跪九磕之后敬茶,师父受拜喝茶,礼成。 张若虚心潮澎湃,只道大典已经完成。 不料李慕白返回到掌门位上,微笑道:“诸位,先不忙高兴。现在我以逍遥派第八十代掌门的身份,宣布最后一项试炼。这项试炼名为灵光灭顶,将由殿中除新进弟子之外的所有门人共同主持、共同监督、共同见证。此试炼对受试者的神魂有很大损伤,即使通过,短期内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因此你等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给你们六息时间考虑,愿意接受的注意举手——下面开始计息。” “六……五……四……三……二……一!” 六息时间到,三十六弟子中,居然只有一人高举右手,其他人或在犹豫,或者不为所动,也有的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好,只有张若虚一人愿意接受试炼。”李慕白大袖一挥,其余三十五人,全被他兜入袖中,丢出鲲鹏洞天。 “张若虚,灵光灭顶之试,过程凶险无比。即便侥幸通过,也有可能种下心魔,永无结丹希望。要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弟子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见他如此斩钉截铁,殿中上至掌门、长老,下至金丹真人、筑基道士,无不面色微凝,感受各异。 本来以张若虚先天大成的修为,在场的随便拎出一个,都要强他千万倍。可此子居然接受了灵光灭顶之试! 灵光灭顶,顾名思义,只要心神稍有疏漏、意志稍有不坚,就可能面临灭顶之灾。尤其试炼的最后一项,受试者要承受经过放大万倍的巨大痛苦,因此万载以降,通过此项试炼的寥若晨星;反之种下心魔最后死如非命的,却占了受试总人数的近半。 而历史上,那些通过灵光灭顶之试的,无一不是心智沉毅、修行得法、杀伐果决之辈,没有一个是好惹角色。可以说,假使今日张若虚侥幸通过,那么他在逍遥派的地位,必将水涨船高,任何人都不敢不给予足够重视。 当张若虚斩钉截铁道出绝不后悔之语时,以李慕白心境修为,也不禁感慨丛生。 多么相似的场景啊!当年他李慕白不也是这样,斩钉截铁说出同样一番话语么? 一时间李大掌门心神恍惚,仿佛又回到当年,化身为同样高居此座的恩师,俯瞰着台下坚持接受挑战的十位弟子。那十位弟子当中,就有青春年少、意气飞扬的李慕白。 时光匆匆,转眼两千余年过去。情境何其相似,只是视角转换,当日的李慕白如今高居掌门之位。而站在十大弟子位置的,孤孤单单却只有张若虚一人。 “好!我逍遥门人,就当如此!” 断然喝毕,李慕白巡视全场,目光由恍惚变作茫然,仿佛每个人都在他的注视之下,又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关注。 “灵光灭顶之试,三息后开始!” 一息。 二息。 三息! “凝!”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一凝,化作的绝对的无情,投注向张若虚! 张若虚前一刻还在给自己打气,下一刻就仿佛化身为赤身裸体的婴儿,骤然被遗弃在荒原,视野中只有狮狼虎豹,无边无际地向他扑将过来,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感觉,刹那浮上心头。 五大元婴仙师,二十三位金丹真人,八十一位筑基道士,人人都凝目而视。每一道目光都有若实质,即便返虚真仙面对,也得毛骨悚然。而现在所有目光全集中到张若虚一人身上,且足足要延续七十二息之久!只需想想那场面,就够不寒而栗。 张若虚难受得几乎要崩溃,他下意识想闭眼躲避这些目光,想转身逃跑,想大喊一声我不玩了!但最终还是强忍下来,什么都没有做,眼睛一眨不眨,只是直视着师父李慕白头顶的虚空。 豆大的汗珠从头顶流下来,三息功夫不到便浑身湿透,可他仍旧咬牙坚持着,一动不动! 忽然,从李慕白头顶虚空,凝现一柄悬空的光剑,此剑似实还虚,越变越大,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若虚马上发现,当他把注意力投射到剑上,目光所带来的无穷无尽的巨大压迫,似乎变得轻柔了许多。于是他拼命盯住那把剑,直盯得泪雨涟涟,也不稍作退避。 短短的七十二息,张若虚感觉就如万古长空般漫长。 终于,无穷尽的压力骤然一轻,李慕白茫然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把他从十八层地狱拉向缥缈的天堂:“你看到了什么?” “剑!” “此剑何色?” “无色悬空,光芒万丈,似可斩一切虚妄彷徨。” 李慕白不禁点头称许:“不错!张若虚,以后无论何时何刻,都要记得今日所言!你有无色利剑,悬空三尺,放万丈光芒,可斩一切虚妄彷徨!苦海无边,能渡你超脱生死的是此剑,六道轮回,能带你破碎虚空、成仙晋神的,还是此剑!” 言罢屈指成剑,冲张若虚“咄”的一声断喝,张若虚便觉那柄巨剑,放射万道神芒,掠空飞来。 那两大元婴长老,二十三金丹真人,八十一筑基道士,无不有样学样,剑指张若虚发出断喝。 “咄!” 张若虚避无可避,先是被那柄巨剑斩做两半,然后被四大元婴长老所出大剑穿心而过,继而无数道剑光飞来,把他彻底斩成飞灰。 每一剑每一斩所造成的创伤,都经过万倍放大,变成极其具体、细微的痛苦,加诸他的神魂,使他神魂的痛苦,也万倍增加。当所有的痛苦都叠加起来,化作有如实质的漩涡,把他一把扯进去。张若虚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彻底失去意识,归于鸿蒙。 第三章 师兄傅冲 (重修章节,情节更通顺严谨了。特此召唤收藏推荐!) 张若虚当然没有死,他只是经历了一场虚幻的死亡,元神受创严重,一直昏迷不醒而已。 昏迷其间,李慕白每天都会赶在子午两时前,把他丢到逍遥谷石柱上。不久,当初在中央阵眼出现过的那株蓝晶木,便会幽灵一般冒出来,散发淡淡的蓝光,把张若虚笼罩,默默替他修复元神。 七七四十九天后,张若虚悠悠醒转,无论身体还是精神,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说不出的受用。 起身环顾,发现自己躺在仅有一张石床的狭小简陋石室中。 张若虚走出石室,外面是一个较大的石厅,厅中对坐着两个朦朦胧胧的人影。 凝目细看时,其中一人面目渐渐显露,赫然竟是小意叔叔! 见到张若虚震惊无比的样子,那“小意叔叔”摇头失笑。解释道:“孩子,这是为师的相由心生神通,因是刚刚练成,还不能收发由心。所以,你看到的只是幻相。” 声音赫然是李慕白。 张若虚再仔细一瞅,师父面目果然又生变化,再不是小意叔叔的模样。 “若虚,这是徐长老。知道你要醒来,特意过来交待些话。” 原来徐坤在此相候,主要是要告诉张若虚,因他成功通过灵光灭顶之试,自动获得了一个叫做“掌门传人”的身份,凭着这个身份,他也就拥有了下一代掌门人候选资格。 张若虚听得有些发懵,早知道灵光灭顶之试是用来挑选未来掌门人的,他就不接受了。才刚入门,什么都不懂,要这个虚名有何用哉?便表示自己没有这方面的野心,愿意放弃“掌门传人”身份和候选资格。 徐长老和李慕白听了,都微笑点头,深表赞许。 掌门候选资格,那是何等的诱惑!张若虚能在第一时间,毫不迟疑的加以拒绝,可见他不仅道心坚稳,亦极为明智冷静。 因为李徐两人都心知肚明,下任掌门实际早已有了合适人选,以张若虚如今的修为地位,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那我就直接说了。” 见张若虚如此明白事理,徐坤便直奔主题,把话挑明:“掌门传人身份,不是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而且因为你是掌门传人,你师父碍于掌门身份,除本派镇派大法《逍遥化神诀》可以亲授,其他功法道术,你必须另选高明。” 张若虚一听急了,原来讲半天,不仅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要把师父赔掉。这打击来得太过突然,张若虚完全接受不了,只好眼巴巴看着李慕白,希望他能通融一二。 “若虚,实话实说吧。自金丹大成以来,为师收过的徒弟并不算少,但现而今仍然活着的,却只有你们六个。” 李慕白语气很无奈,也很真诚:“你天赋不如大师兄杨度,意志不如二师兄傅冲,聪明不及老四,但你知错能改,性情际遇也是绝顶的好。好苗子我见得多了,但看来看去,并没有特别满意的。如今你这孩子,可说连修真的门槛都还没有摸到,却给为师一种感觉,你很可能就是最适合修炼《逍遥化神诀》的那个。你那五位师兄师姐,为师一眼就可看出,谁有可能青出于蓝胜于蓝,谁最多只能和我持平,甚至还有一个,或许连元婴都难以成就——唯独只有你,为师无法断言你能走到哪一步……” “毫无疑问,为师对你是有极大期待的。但做为本派掌门,又必须以身作责,不能因私废公坏了规矩。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那五位师兄师姐随便挑一个,都足够带你入门。” 话说到这份上,张若虚还能怎么办,当然只有欣然接受。 等徐长老离去,李慕白叮嘱几句,便摸出一个乾坤袋,递到张若虚手里。 “这是为师当年入派,你师祖给的东西,一直舍不得用,今天就给你了。” 拍拍徒弟肩膀,起身道:“走吧,你二师兄傅冲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他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穿过迷宫般禁制重重的甬通,两人来到洞外。 两间小小木屋,一亩清亮池塘,一片青草平地,这便是一派掌门李慕白的日常居所。 崖边,二师兄枯荣剑傅冲负手静立。听到动静,忙转身相迎。 李慕白还有要事有办,交待两句即挪移离开。张若虚正待上前叙旧,傅冲却不废话,放出剑光,裹住他望空便走。 顿时罡风冽冽,浊雾排空,张若虚即便有什么话,也只能全部吞回肚子。 遁光极快,张若虚只觉一个接一个的雪峰,来不及看清模样,便从脚下呼啸掠过。 抬目往远方望去,则是连绵的云海,一眼看不到尽头。张若虚不由暗下决心,一定要潜心修炼,早日炼就二师兄这等遁光,那时日行万里,不仅轩辕大陆北欧大陆,便是北极、赤道黑带、日出之地、神魔之地,都要去好生瞧上一瞧。 “张师弟,上次见面,好象还是五年前吧?”二师兄回头问道。 张若虚暗道惭愧,竟让师兄主动打招呼了,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跟傅冲攀谈起来。一方刻意讨好,一方从不端架子,两人渐渐便熟络了。 逍遥派门人,除极少数职务在身必须在鲲鹏洞天居住的,其余的都是在十万苍茫雪山,选一处风景绝佳、适合修行的处所,开辟洞府潜心修炼。结果数万年下来,十万雪山举凡风水宝地,几乎没有一处不曾开辟洞府。罗仙大劫后,九转连星大阵崩溃,强敌四起,派中人才日渐凋零,那无数洞府渐渐就有许多成了无主之物。 张若虚入门后,主要任务是镇守西山屏障,因而傅冲给他物色的洞府,都得在逍遥谷附近。从距离上考虑,从洞府自驾飞舟赶到西山门,绝不能超过两个时辰。好在逍遥谷这块,历来镇守的人数都是最少,留给傅冲挑选的洞府,确定无主的便有三十个,因而并不愁找不到合适的。 傅冲身为巅峰境界的金丹真人,遁光神速,即便带上百十人同行,速度也不会有丝毫缓减。带张若虚挑选洞府,于他而言就如街坊邻居之间串门一般简单。 说话间已到了第一处,树木森森,洞门禁制已毁,里面还有塌方。傅冲看得直皱眉,说道:“这里太幽深了,不好。”便纵起遁光,直奔第二处。 第二处也没别的不好,就是洞口被一块房子大小的巨石堵住了,刚把巨石挑起扔在一旁,洞里即冒出一股发潮的气味。傅冲随手又把巨石堵上,带张若虚再奔下一处。 张若虚渐渐发现,这二师兄为人做事,极其的严谨慎微,哪怕有一丝纰漏也绝不放过。因此接连看了好几个洞府,都不满意。张若虚随遇而安惯了,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见傅冲态度坚决,也就随他去了,反正有遁光可乘,多看几处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傅冲见他颇有几分不以为然,便教训道:“张师弟,你还没有正式修炼,不知道本派弟子修行奥妙所在。在十大仙典中,可以说唯有本派的《逍遥化神诀》,最是简易平常,几乎人人都可修炼。但外人哪里晓得,逍遥诀简单归简单,其实最考验耐心意志,因为咱们这种修炼需要时时处处进行,需要年复一年的积累。更可怕的还是,并非投入多少就收获多少,而是时有反复倒退。根据我的经验,哪怕再微小琐碎的事情,做妥贴了,说不定便心有所悟修为大进,做不好,也许就引发连琐崩溃,修为大幅倒退。挑选洞府事虽小,但这是今后日夕修行之所,稍有不妥不喜之处,都会影响修为进境,故而绝不可马虎大意。” 张若虚愧然受教。 第四章 心魔【求推荐】 接下来又看了一个洞府,这次张若虚仔细察看,认为已经非常不错,但傅冲似乎并不满意:“我们修道之人,行事讲究的是直问本心。张师弟,你不妨闭眼问问自己的心,我果真喜欢这儿吗?如果答案还是喜欢,师兄我绝不勉强。” 张若虚依言闭目自问,半晌摇头道:“师兄我服了,这里确实不是我喜欢的,再找找吧。” 于是遁光冲天而起,离开那个张若虚几乎要留下的洞府。很多年以后,有一天张若虚无意间又打此经过,方才深深体会到,当时傅冲的建议有多重要。 遁光迎着罡风,在云海中穿梭,张若虚忽然想起,当日掌门师父带他到回雁峰顶上,西山群峰一线排开的胜景,不禁心动道:“傅师兄,西山门那边有没有洞府?我觉得那里挺好的。” 傅冲回头瞥他两眼,忽然如释重负笑将起来。 “师弟你行啊,怎么哄骗师父的?居然连我在那边有两个洞府都打听到了?也罢,看来是不得不带你去那里了。” 也不给张若虚解释机会,原地兜一个大弯便折向正西。从逍遥谷边上,左一闪右一闪的避开禁制,眼前豁然开朗,遥遥望见西山群峰巍然屹立,有若一道古城墙,蜿蜒千里,悬浮云海之上。 不一会赶到西山门附近,傅冲折而向南,冲入云海之中。遁光飞快,在云海中约走了十数里,傅冲倏地止住冲势,默运金丹威压,激得漫天云雾轰然散开,露出下方一块倾倒在金鞭玄武岩巨柱上的坦平黑石。 遁光一闪落在巨石上,张若虚脚踏实地,举目四顾。 这块大黑石平平整整,有数亩方圆大小,唯东北角凹陷下去一块,上面生有两棵虬松,一棵长势茂盛,枝叶团团如盖,只是身体微微后仰,另一棵横逸而出,大半个身子都悬于半空,有捞云捉月之姿。 张若虚看了便觉欢喜,赞道:“这两棵松树好,这地方也好!就住这里了!” 傅冲道:“这只是前门,等看了洞府再决定不迟。” “好,那就再看看洞府!” 傅冲眉目间跃出一道金光,投射在倾倒黑石根部处、有若刀劈斧削的石壁上。屏蔽洞口的幻阵,无声无息撤去,露出爬满紫藤的幽深洞府。 早先看过的那些洞府,都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此府则浑然天成、鬼斧神工,仅盘踞洞口的紫藤,怕就有数千岁大小。张若虚便问:“傅师兄,这洞府好象很有些年岁了,之前不知是派中哪位前辈居住?” 他本是随口相询,不想却问出段故事来。 “我刚入派的时候,有次受人托付,送一件信物到这块平石上。当时哪知道这里有洞府啊,结果就在现在这个位置,坐了七天七夜。直到第八天清晨,石壁上现出门户,一个白胡子老头走出来,招手把信物摄过去,边瞅边道,哎呀你这个傻小子,东西我收了,赶紧回去吧!随即扬手打出两道金光,送进我的眉心。” 傅冲悠然缅怀当年事,一面举步前行。张若虚自然紧跟其后。 “后来才知道,这位白胡子前辈,竟是本派合道隐仙杜如晦。没多久,东极罗仙下界,杀进九转连星大阵,那一战天崩地裂,波及范围太广,那时我刚刚筑基成功,逃都没地方逃,接边六次都是杜前辈相赠的两道金光相救,才幸免于难。可杜前辈自己,却在中央阵眼处,与东极罗仙拼死血战,魂消魄散而亡。” 顿了顿,傅冲又道:“后来我金丹有成,破译出两道金光的妙用,才发现它们除了能够救人三次,还是开启西山这边两个洞府的钥匙。” 说着话,两人拾阶向上,在洞府挑檐下,傅冲抚-摸着石壁上古藤青叶,好象在下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深深吸气,霍然举步入内。 “这洞府具体叫什么名,杜前辈之前是否还有人住过,我其实同样不知。不怕师弟笑话,每次进来我都会产生幻象,好象杜前辈又活了过来,悄然现身背后,准备拍我肩膀……不好!” 张若虚反应已算不慢,傅冲尚未出声提醒,他便开始抽身疾退!但仍旧晚了半步,傅冲身周寒飚狂卷,有若实质,一闪追上张若虚,把他冻成冰棍,硬生生凝在半空。 傅冲极为迟缓的转身回望,面色苍白,似在与天魔交战。 两息后,双目有白芒亮起,身周红光闪过,寒潮消匿无踪,张若虚砰然坠地。傅冲飞身闪至,手掌在肩头一按,热浪滚过,把张若虚从冰窟里头救回。 傅冲不作停留,一面疾退出洞,一面抄着沙哑嗓音道:“张师弟,让你受惊了!没想到有你同行,这心魔仍旧如此厉害……” 张若虚抹了把冷汗,也跟着出去。刚才真是好险!如果傅冲没有战胜心魔,自己的小命可就交待在这里了! “师弟惭愧呀!当年知晓杜前辈真实身份后,我一直把他当成偶像,杜前辈死后,我十分难过,一度对修道失去信心。幸得师父点化,才终于熬将过去,悟得金丹大道。不想到了金丹巅峰,这心魔竟又死灰复燃。!” 傅冲语速飞快,蓦然下了决断,顿时眉心飞出金光两道,打进张若虚眉心。 “张师弟,从现在起,这两把钥匙归你了!两个洞府也归你了!你没见过杜前辈,它们对你没有任何危害的。” 说罢,好象卸掉千钧重担,傅冲整个人气质便是一变。 “恩,看来确是这两道金光作祟!它们救我六次,却也一次次陷我于死境,勉强可算是恩怨两清!我得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你等着,我叫大师兄过来一下。” 挥手放出一道剑光,一掠飞天,传书去也。做完这件事,傅冲便盘膝坐下,闭目修炼起来。 片刻后,云霞中隐现彩虹,大师兄杨度,长袖飘飘,踏虹而至。 瞅了傅冲一眼,杨度皱眉给张若虚传音道:“你二师兄现在正全力驱除心魔,处境十分危险,我得给他护法。一会小师妹会过来,你先候着吧。” 说罢盘膝坐下,给傅冲护法。 张若虚便在洞门口呆着,果然没多久,一道七色剑光破空飞来,落在平台上。剑罡敛去,显化出一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 见傅冲身周不断有极度危险的红光闪过,少女不由面露忧色。 杨度察觉,微笑传音,告诉她无须担心。 少女便笑逐颜开,视线便从两位师兄身上移开,才注意到洞府前的张若虚,轻飘飘行将过来,笑道:“张师弟,还认识我不?” 第五章 惊艳 几年不见,当初还是十五六岁的纪君筠,如今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艳光四射。给人一种不可逼视之感。 张若虚略呆了片刻,方才见礼道:“不瞒师姐,若是他处见到,确是不敢相识。” 纪君筠笑道:“我卖你的震旦纪飞舟呢?还好用不?” 张若虚便掏出飞舟,瞬间组装起来,把鞭子递到纪君筠手里:“师姐试试就知道了。” 纪君筠闪进飞舟,接过猩红鞭子,重重抽在陀螺上,她不知飞舟后来又经过“改造”,速度增加了近半,结果用力过猛,嗖一声飞出大老远,可把她吓了一跳。 “不可能呀?这速度,比我新近研制的志留纪还要快!张若虚,你老实交待,是不是进行过改装?” 试飞一阵落地后,纪君筠惊讶万分的道。 ~奇~“天才就是天才,师姐一猜就中。”张若虚避而不谈,只是微笑拍马。 ~书~纪君筠也不深究,把鞭子交还张若虚。 张若虚接鞭之际,手指意外触到纪君筠掌心。因手感十分柔软,张若虚顽心大动,指尖忍不住又倒转回去,想要再摸一把。 按说以纪君筠的修为境界,刚才是意外不算,这下有了防备,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张若虚得逞。可这位天才少女打小到大,心思主要用在修炼上面,就算偶尔被男子吃到豆腐,一来对方掩饰得好,二来纪君筠也没感觉。今日张若虚占了便宜尚不知足,居然狗胆包天,还要再占一次,反倒让纪君筠感觉十分新奇,索性便瞪大眼睛,要瞧个究竟。 就这样鬼使神差,张若虚如愿以偿,指尖在纪君筠温软有若婴儿的掌心,轻轻画了个圈。 画毕,两人大眼对小眼撞在一处。奇怪了,或许是道心坚定的缘故,并不觉得有多尴尬,谁都没犯脸红害羞之类的古怪毛病。 旋即四目错开,张若虚收起鞭子,把飞舟也装进乾坤袋。 纪君筠回头看看平台上的大师兄二师兄,都很正常,无须担心。 道:“这就是二师兄给你找的洞府?走,师姐帮你瞧瞧去!” 张若虚点点头,便领着纪君筠,再次深入洞府。 初时光线幽暗,百余步后,前方渐有彩光透出。两人都觉奇怪,不觉加快脚步。 一阵急掠之后,前方大亮,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多彩世界,豁然展现在两人跟前。 那是一个纯粹的彩光世界,那光五颜六色,红的、橙的、黄的、绿的、青的、蓝的、紫的,更多叫不出名字颜色的光,一束束飘浮、游动,布满整个空间。 这空间不知道有多大,因为光束太多了,只能看出十余步的距离。 张若虚和纪君筠,怎么也想不到洞府里,居然是这样一种情况。两人傻傻站了片刻,都不敢贸然向前。 纪君筠放出一道白色符箓前往探路,符箓游鱼一般钻了进去,触及的光束都受惊逃开,于是符箓经过的地方,便腾出一尺见方的空白,随着符箓前进,渐渐拉长。 飞了大约五六十步距离,符箓忽然撞到什么东西弹开,纪君筠面色微变,操纵符箓上下左右前后一阵飞行,发现只要向前,必然被弹回,往其他方向则并无障碍。 纪君筠收回符箓,对张若虚道:“光束没有危险,我们可以进去看看。” 两人一起走进彩光世界,那些五颜六色的光束一碰到他们,就飞快逃走。 两人都觉得这些光真有意思,都不禁伸手去抓,每次碰到都微微一麻,然后那光掉头便走,混入无数光束中,再也分别不出来。 不觉两人已走到刚才符箓碰壁之处,发现这里密密麻麻地汇聚着无数光束,形成一堵上不见头、下不见底、左右看不到边际的巨墙。纪君筠再次放出符箓往巨墙撞去,一撞之下,无数光束受惊四散,符箓也弹将开来,但巨墙上却裸露出一块透明窟窿! 顺着窟窿往里看去,张纪两人的面色,顿时又是一变! 只见里面一片青濛,虚空中飘浮着一个橘子大小的红球,放射淡淡的红光,把周围数尺方圆的空间,照得滢滢如玉。 那是什么东西啊? 张纪两人心头,不禁都浮起这样那样的疑问。 纪君筠连忙操纵符箓,在窟窿附近上下飞腾,一顿乱撞,顿时无数光束受惊逃离,漫天飞舞,目眩神驰。等彩光散去,窟窿的直径扩大到数丈,一个巨大的奇异空间,便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两人跟前,纪君筠和张若虚彻底呆住了! 在这片庞然的青冥中,飘浮着星星点点无数光团,这些光团以微不可察的速度,沿着奇妙的轨迹运动。 近处,离那个橘子大小的红球约有百步,一个因被窟窿遮挡只能看到小半边的蔚蓝色巨球,正缓慢转动着,向这边飘移过来。 纪君筠连忙操纵符箓,把遮挡巨球的光束驱散。 于是,纪张两人再次傻眼,只见巨球外面云彩缭绕,巨球地表,则有海洋陆地、平原山脉!山脉平原之间,隐约还有涓涓细流,汇聚入海! 巨球慢腾腾翻滚过来,展现出更多的景象:山脉上的点点冰雪,平原上的茵茵绿草,海洋里的鳞鳞波光,还有飘浮的冰块……忽然,海面上水花四溅,一个银色的身影串起,在空中猛力甩动尾巴,闪进云彩中。 好象是条鱼啊! 张若虚和纪君筠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满是惊异! 那巨球继续慢悠悠翻滚移动,张若虚渐渐发现,它和那个橘子大小的红球,有一种互动关系。红球向远去移动,巨球往这边来,两者的距离似乎保持不变。 这时,一缕红光从巨球边缘射出,随着巨球位置的缓慢改变,变得越来越亮! 没多久,一个小太阳般的火红球体,从巨球上方整个露出来。 看着这颗小太阳,再看看那个小红球,加上更远处星星点点的光团,一个念头闪过张若虚的脑海:难道这是日月星辰的缩影? 这个念头马上被张若虚摇头否决掉,太阳和月亮怎么可能是圆球呢,太荒谬了。 就在这时,巨球上银光一闪,水花四溅,原来是刚才看到的那条鱼落回到海里。 然后紧接着,那条鱼猛地钻出海面,翅膀刷的展开,尾巴用力扑打水面,一下子摆脱巨球,冲破云层,展翅向张纪两人飞来! 它离开时发出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巨球都微微震颤了好一阵子,才恢复正常。 不过此时张纪两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向着他们费劲飞来的双翼飞鱼所吸引。 第六章 鲲鹏洞天 (马无夜草不肥,子夜更新,召唤收藏!) 双翼飞鱼扇动翅膀,渐渐加速,当速度接近普通飞鸟后,它就不再扇翅,而是滑翔着匀速冲过来。 张若虚纪君筠不禁都后退数步,纪君筠不无担心的道:“它能冲过来吗?” “不能吧,否则早出来了。” 话音刚落,双翼飞鱼已“猛然”撞击在巨墙上,透过那堵透明的墙,可清晰看到飞鱼的整个口器,被巨力挤压成奇怪的扭曲形态。但瞬间,口器消失了,悄无声息中,飞鱼被一股无形巨力反弹,迅速倒退回去。 口鼻隐隐变形的双翼飞鱼,大力扇动翅膀,摆动尾巴,似乎在努力抵消那股弹力。 但那股弹力太强大了,一直退出四十五步,它才重新稳住身形,拍动翅膀一点点地加速,再次向巨墙冲来。 它的努力没有任何用处,它再次狠狠撞在巨墙上,再次被远远弹开。 可双翼飞鱼没有放弃,继续大力扇动翅膀摆动尾巴,抵消掉弹力,重整旗鼓再次扑来。 就这样,双翼飞鱼一次次被巨墙击退,一次次卸掉弹力,又义无反顾地扑来。 撞击的次数多了,它的口鼻、眼睛渐渐渗出黑色的鲜血,它的翅膀、尾巴、鳞甲也伤痕处处。可它没有放弃,继续义无反顾地扑来。 它被弹得越来越远,挥动翅膀的力量也越来越弱,尾巴几乎已经甩不起来,但它仍旧不肯放弃。 纪君筠看得不忍,忍不住出剑去砍巨墙,结果剑光瞬间反射回来,几乎伤到自己。 张若虚赶紧拉开她:“师姐这样没用的,我们还是去找找看有没有机关。” 两人沿着巨墙,往左首走了三百多步,终于走到尽头,那透明的巨墙变成了普通的石壁。 只是两者衔接的地方,紧密无缝,纪君筠用她最锐利的本命飞剑,连续刺击了多次,结果毫发无伤。 再往前百余步,总算走出了彩光世界,但见甬道一条,通往深处。 “要不,先进里面看看?” 两人不约而同吐出这样一句,然后对视一笑,紧张气氛消于无形。 纪君筠这才发现,自己小手一直被张若虚紧紧握住。不禁赧然,一把挣脱,当先便走。 甬道曲曲折折,又行了数百步,终于到了真正的洞府。 这洞府正中是个透光的天井,天井有亩许大小,里面种着很多不知名的奇花异草,散发着扑鼻的芳香。 一条石径曲曲折折,连接着天井中央的小小石亭,石亭下有清泉一眼,水色碧绿,饮之心旷神怡。 天井四周,东南西北各有四间石室,东边为书房,书架上摆放着许多典籍,张若虚随手抽出一册,发现书上文字一个都不认识。给纪君筠看,纪君筠闭目内观,也看不出任何文字。不过她家学渊源,知道这就是仙书,需要修为达到元婴境界才能辨识观看。张若虚听了,忙一册册翻过去,竟然全是这样的仙书,不由都有些泄气。 北边是主卧室,摆着两张床,左边的叫万年寒玉,右边叫地火真阳。别说睡了,稍稍靠近一点就全身发寒,或如同火灼。 还好靠西边有一间普通卧室,有石床石凳石椅,也不知纪君筠使了什么仙法,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干净了。 南边是杂货间,里面放着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青铜锈铁,干柴枯叶,破锣烂鼓,断鼎裂锅,不一而足,尽是扔大街上都没人捡的东西。 看完了,纪君筠问:“张师弟,这地方可还满意?如果决定住这里的话,师姐就带你去老苍头那里领东西了。” 张若虚一来不想再折腾,二来对被彩光包围的那个奇异空间很感兴趣,打算没事就研究一下,便点头道:“就住这里罢,懒得再找了!” 于是两人原路返回。经过彩光里的那个奇异空间时,发现那只双翼飞鱼已经不见,可能是撞墙撞累了,躲进巨球里休息去了罢。 穿过彩光继续往回走时,张若虚问纪君筠:“师姐,我们要不要把这里的情况上报啊。” 纪君筠想了想道:“你先观察观察再说吧,好象也没什么危险,以后你把门关紧点,不要随便放人进来就是。” 张若虚道:“那师姐可要替我保密了。” 纪君筠点点头:“这还用说。” 走出洞府,平台上空荡荡的已经没人,很可能二师兄已经解决掉心魔,和大师兄一块走了。 这时候张若虚才发现一个要命的问题,他还不知道如何把洞府大门关上! 好在纪君筠对此甚有研究,问明情况,让他闭目感受眉心天眼,看是否有两道金光。 张若虚闭眼一感受,天目之内还真多出两束细细的金光! 纪君筠便教他开天目之法,胎息进入无我至境后,以真元牵引金光出窍。张若虚依法而为,尝试了十多次,终于成功把其中一束金光引出天目,打入洞府。于是幻阵启动,金光飞回,洞府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君筠见状鼓掌相贺:“好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老窝了,取个名字吧!” “好啊,若虚无才,还得请师姐帮忙取个!” 纪君筠也不客气,略一沉吟便有:“西山居如何?” 张若虚听了,连连拍手叫好。 纪君筠瞅着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扑哧一笑:“这下可好,以后你出师游历,也不用专门取道号了,就叫西山居。” “怎么也是西山居?”张若虚不解了。 “西山居,西山居,就是西山里蹦出来的猪呀!” “额……师姐,你骂人呀!” “嘻嘻,谁叫你笨呢,自己的洞府,还要人家来取名。” 两人说说笑笑,纪君筠驾起飞剑,把张若虚往剑光里一拖,一道往鲲鹏洞天投去。 在一道古朴沧然的千丈青崖之前,六根虚实交变、忽黑忽红的巨爻,骤然展现在张纪两人跟前。 “没有前辈带领或者未得授权之前,千万不要来这里瞎转!”纪君筠边飞边警告道,“可别小看这六根卦爻,没有掌门特别授权,就算是天上仙人来了,贸然擅闯也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连魂带魄,绞成飞灰。” 张若虚冷汗直冒之际,纪君筠已驾剑冲进最底部的初爻位置。眼前骤然一黑,随即又变亮,一方浩瀚无边的仙境展现眼前! 只见白茫茫的云海之上,一只巨硕无朋的大鹏正展翼翱翔。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是的,唯有南华真君那传诵天下的名句,才能与这只大鹏的雄姿傲态相当! 剑光如电,纪君筠衣袂飘举,手指大鹏傲然道:“师弟,这就是我们逍遥派发祥的根本之地,鲲鹏洞天。” 这鲲鹏洞天占地虽没有几千里宽广,但几百里还有的,两人驾着剑光飞近了,竟然看不到它的边际,云波浩渺间,只见无数山头,楼台阁观,苍松掩映。而在鹏首处的云海之巅,又悬浮一座巍峨不凡的大殿,那却是张若虚曾经去过的祖师堂。 剑光穿过数座孤峰,便在一处广场前降落下来。 原来洞天内部是禁止驾剑四处乱飞的,因此便有八大广场,按先天八卦方位,分别对应八处山门,供弟子们进出。张纪两人从西山进来,降落之地便是重坎广场。 西山有九转连星阵护门,驻守的弟子最少,因此重坎广场向来便是冷冷清清、人迹最为稀少之处。 不过今天,却刚好有五个弟子,三男两女,从中央传送阵过来,正准备驾剑离开,见到纪君筠,便都围拢过来。 “小师姑,最近到哪里去啦?好多天没见你了!” 五人都十分热情。其中有四道视线,在张若虚脸上一沾即过,便集中到纪君筠身上再不动弹。 剩下那一道目光,却上上下下把张若虚瞅了个遍,自言自语道:“这人谁啊,才先天大成,还是外门弟子,怎么就混进来了?” 声音虽小,却足够所有人听到。纪君筠脸色立马拉将下来:“刘海樵,你说什么!” 那叫刘海樵的,尴尬一笑:“纪师姑别误会,在下只是好奇,这位师弟会是谁呢?” 纪君筠哼道:“这就是刚通过灵光灭顶之试的,李掌门新收的关门弟子张若虚!现在归我纪君筠罩着!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开口!” “原来他就是张若虚啊……” 这五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万分,惊讶、妒忌、不屑,不一而足。 “以后都把眼珠子放亮点,见面要记得叫张师叔!” 丢下这一句,纪君筠懒得再跟他们纠缠,拉着张若虚掉头就走。 “骆川这几个弟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背过身没走几步,纪君筠气呼呼道。 骆川这个名字,张若虚是十分熟悉的,但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位真人。等了一阵,忍不住问:“骆川是谁呀?” “吴东长老的二弟子,整天阴阳怪气的,从不用正眼看人,一瞅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提这种人了,越说越生气!” 张若虚这才恍然,原来是那个色鬼呀!见纪君筠气得不行,呵呵一笑岔开话题,向她讨教鲲鹏洞天有哪些胜景,各处都如何布置,又都有哪些规矩。 纪君筠便耐心跟他讲解,鲲鹏洞天其实是由鲲首山、火龙岭、鹏浪屿、天外天四部组合而成。现在两人所在即为鹏浪屿,下辖十二禁地合称四海八江,是派中弟子修研水系、木系道法的最佳去处。鲲首山是门派重地,祖师堂、藏剑阁、逍遥宫、万幻谷都在其中。火龙岭和鹏浪屿一样,有九大禁地,是研习火系、土系道法的最佳场所。天外天是高级弟子闭关、试炼的场所,没有成就金丹的弟子是不允许进去的。 张若虚听了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如就一个仅对内部开放的大试炼场,并不适合休闲隐居,怪不得大家都在外头找洞府了。 两人边走边说,不觉来到一处殿宇,门额写着几个古字,张若虚并不认识,纪君筠告诉他这里叫水月洞天,是进入十二禁地的门户。 从大门进去,远远看见一座由八道悬浮符文组成的法阵,奇光闪耀,气冲霄汉,想必就是前往四海八江的传送阵了。 传送阵左右两侧,各有一座殿堂,左为天水堂,右为木华堂。 张若虚入门之后,暂归木华堂掌管,现在纪君筠便是带他来这里报道,领取内门弟子的各项所需。 木华堂的堂主张仁,乃是李慕白掌门的同辈师弟,金丹大圆满境界,和金戈堂铁昭、天水堂万青松、离火堂江渔、厚土堂戚玉宁一道,是派内随时都有可能顿悟元婴的五大金丹高手。 张堂主当然不可能成天守着木华堂,平时都是副手老苍头在管事。 张纪两人进去时,老苍头正仰面朝天,靠着太师椅瞌睡,纪君筠走过去叫好一阵,就差上前拎耳朵了,他才睡眼朦胧地起来。 “纪丫头,有事啊?” “都说了不要叫我纪丫头!每次都忘记!” “哦,下次一定改正。” “我师弟的东西呢,准备好没有?” “纪丫头,做人要厚道诚实,啥时你也有师弟了?” “呸呸呸!少费话,我师弟叫张若虚,快拿来!” “张若虚呀,还没有报到呢,他人在哪?” …… 跟老苍头纠缠半天,张若虚总算把手续办齐,该领的行头物件也全部到手。 第七章 两心符与辟谷术 其他物件都是免费领取,独有乾坤袋扣掉张若虚二万五千点功德。不过一分钱一分货,这东西可比张心宝那买的中型号好多了,总计二十格,最多可装二十样东西,总载重八千斤,超重爆炸率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还有一个好处,格子具有弹性,如果放进去的东西较大,就会自动占用剩余的空格。因此只要不超重,不往里面装大石头,寻常物品那是想放啥就放啥。 一出鲲鹏洞天,纪君筠就找了块林子,让张若虚进去把身上那套丑陋的外门弟子服饰扒掉,把乾坤袋那套有木华堂内门弟子标记的逍遥装换上。 头戴逍遥冠,身着逍遥袍,腰缠逍遥带,足踏逍遥靴,整套行头穿戴整齐,张若虚立时便觉神清气爽,对天地元气特别是对动植物气息、风势的感应,加强了少许。 等他从树林中走出去,纪君筠看到后目中一亮,拍手笑道:“这才像个样子嘛,不然走到哪都得帮你解释,好麻烦的。” 然后,两人又坐在林边青草丛中,把乾坤袋里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出来,加以清点。 有逍遥剑一把,名为一阶飞剑,实则并具备御剑飞行之能,只能拿在手里外放剑气伤敌,无事时也可用它来练习炼剑成光的本领。 有五行袋一张,以特殊手法滴血画符后,往左掌一贴,纪君筠再在旁吹口仙气,便化入掌心不见。 然后张若虚脑便感觉到,左掌就如长出一只极为特殊的眼睛,通过这只眼睛,五行袋中所装的各色五行符,分门别类,功用性能标记得清清楚楚,闪念间就能调出灵符、捏碎使用。 【五行符】,又称通引符,可助炼气阶弟子施展“大衍五行遁术”,每捏碎一张都能获得相应的五行隐身效果。张若虚以前也曾买来试用过,可他通过听课学来的五行遁术,实在太过糟糕,白白浪费了几十张灵符,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此外便是三道通讯用的灵符,第一道符有李慕白的亲笔签名,凡有急事要联系师父,只需把心神贯注灵符之上,以真元传音,李慕白即使远在万里之外,亦能马上知晓。 第二道灵符则是门派通用传讯符,使用此符传音,百里范围内所有本门弟子都能听到。 第三道灵符叫两心符,是纪君筠费了半天唇舌才讨要来的,她自己也有一张。互签姓名之后可联系对方,讯息传递速度比飞剑还快,但有效距离只有千余里。 纪君筠拿起两心符,叹道:“真倒霉哩,好不容易才讨要到的,看来还得我自己签名。” 便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支紫毫笔,蘸水吹口仙气,在灵符上签上芳名。又掏出她自己的那张,让张若虚也签上大名,这样两人便可十分方便快捷的进行联系。 讲完三道灵符的用法,纪君筠又拿起一个药瓶,从里出倒出蓝、红、白三颗丹药,告诉他蓝的叫聚元散,可供危急关头补充真元之用;红的叫寿元丹,有护魂保命、益寿延年之效,这个主要是生命垂危之时用来续命的;白的叫化元丹,可以把丹田、经脉内的顽固真元全部炼化,这个一定要随身携带,因为筑基之时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随后又拎起薄薄一片玉简,告诉张若虚这是新进内门弟子必修功法之一,使用方法:以真元灌注玉简,进入无我至境即可用天目返照察看。 最后剩下一个鲜果袋,袋中装有七枚芳香四溢的异果。纪君筠也不说它们有什么用,但傻子也猜得到,这肯定是用来吃的。 清点完毕,所有东西重新塞进乾坤袋,随手扔还给张若虚。 驭剑把张若虚送回西山居,临行前诡异笑道:“那几颗果子,可不要急着偷吃哦,吃多了会害死人的,嘿嘿!” 挥挥手,驾光没入云端。 此时天色已暗,夜空初现零星。 只是张若虚的脑子里,却回荡着纪君筠那诡异无比的嘿嘿一笑,并无心情观赏风景。 琢磨半天,实在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张若虚便不再想,转身入府,闭目静心,一道金光从眉心飞出,在洞口兜上一圈便即返回,顿时法阵运转,把洞门掩去。 经过彩光世界时,张若虚又去巨墙边看了看,发现不管巨球还是小太阳,都运行到距离这边甚远之处,看上去小了很多,而小红橘直接就没找着。 远看着那些星星点点的光团,陡然又想起双翼飞鱼。张若虚顿时心有所悟,便从乾坤袋中掏出那片玉简,依照纪君筠所授之法,就在无尽彩光之下,闭目冥思,由胎息之境渐渐进入天人合一的无我至境。 恍恍惚惚中,双眉之间的天目,四四方方仿佛一口平静无比的水井,反映着外面的圆月及无数零散的星辰。那圆月和星辰不断变幻,渐渐化作一个个光芒闪烁的符文。 这些大大小小的符文经过多次变化,最后凝结成轩辕世界通行的华字。 中央,五个大字环环相扣,恰似圆月模样。 《逍遥辟谷术》! 周围则环绕着近百余字的经文。内容大意如下:修真者辟谷之初,以清水灵饵为食,血骨仙灵之气充裕,但时间久了,积习反噬,灵气渐消污垢复染,因此必须每七年辟谷一次,前七天滴水不沾,清扫骨骼、血肉、筋骨内的污垢,从第八日开始,日食香果一枚,清洗肠胃,如此连续九日,辟谷乃成。 “新进的外门弟子要辟谷,为的是节省时间、考验意志;新进的内门弟子也要辟谷,为的是排污去毒,而且每隔七年要进行一次,真是好不麻烦!” 抱怨归抱怨,张若虚还是依法修炼起来。 十六天后,张若虚体内污垢清扫一空,辟谷功成。便给师父李慕白,师姐纪君筠,先后传讯。 不想片刻后,却是二师兄傅冲发来飞剑传书,书曰:已到洞口,速接。 张若虚开门一看,来的不仅有二师兄,师父李慕白,大师兄杨度,五师姐纪君筠,此外还有两位面生的金丹真人,想必便是三师兄库克苏和四师兄小林慕华。 “恭喜六师弟修成我派入门第一术,辟谷有成!” 师兄师姐们怪模怪样的齐声恭贺,李慕白也拈须微笑:“若虚,这八年来你辛苦了,快到这边来。” 言简意赅一句赞许,说得张若虚心里暖融融的。 等他快步走近,李慕白便向他引见那两位金丹真人,果然便是三师兄和四师兄。 这两位师兄传奇般的经历,张若虚实则早有耳闻。 库克苏,鹰鼻狼目,容貌颇为骇人,楼兰马贼出身,十八岁的时候也就是三百年前,被李慕白收为入室三弟子,一百二十年前顿悟金丹。遁术高妙,尤精土遁,人称遁地剑。 小林慕华,海外瀛洲人,因仰慕东土中原文化,散尽家财飘洋过海,历经千辛万苦抵达中原,却又遭逢战乱,妻儿惨死阵前。自此心灰意冷,飘零江湖。四十五岁也即是一百五十年前,被李慕白收为入室四弟子,八十年前顿悟金丹。炼器、剑术、灯法、遁术,融会贯通,堪称全才,好以冰晶巨剑砍人,人称冰华剑。 但这些东西,李慕白只字不提,仅是简略的讲了讲两人的出身来历。 见礼毕。几位师兄纷纷含笑与张若虚交谈,态度颇为亲切。反倒是纪君筠师姐,不知何故,一直冷着脸站得远远的,瞅都不瞅他一眼。 张若虚心里奇怪,可当着师父师兄的面,又不好直言相询。 正琢磨着想个什么法子打听,大师兄杨度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张师弟,还不赶快过去赔礼道歉!这些天,你纪师姐可不知埋怨过多少回,说某些个闷葫芦,简直朽木不可雕,白白浪费了好不容易才求来的两心符。” 一语既罢,师兄们全都神色古怪的哄笑起来。 “胡说,我哪有这样讲过!” 纪君筠气得粉脸通红,翻脸要打大师兄,结果大师兄把张若虚拉到身前当挡箭牌。纪君筠无可奈何,只好向师父求助:“师父,他们都欺负我!” “没错,确实太不像话了!”李慕白十分生气的道,“当年我向老苍头讨要两心符,他可没少刁难人。如今怎么可以平白无故的,白白送给你们两张呢?” 这话简直火上烧油,师兄们个个都笑得脸部变形。 张若虚一看不是话,赶紧解释道:“师姐,这事确实怪我。本来也想联系的,可前些天按玉简上说的,一天一枚吃那果子,哎……可把我害得够惨!” 纪君筠顿时瞪大了眼,似笑非笑道:“你真按玉简上说的,一天一枚吃了?” 师兄们也都停止哄笑,十分关切的等待张若虚的回答。 到了这个地步,张若虚只能咬牙承认道:“是啊,不是要排毒么……” “空腹吃香果,不拉肚子才怪!你要是聪明一点,先问问人家,能发生这样的悲剧?就算要排毒,一枚也足够了,你啊你……” 众师兄无不捧腹大笑,纪君筠也忍俊不禁,对李慕白道:“师父你瞧瞧,他都笨到了什么程度!” “笨人有笨福。” 李慕白并没有笑,风轻云淡的道:“辟谷术是小术没错,但其中深藏大智慧,钻研透了,香果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 又对张若虚道:“若虚,常言说得好,尽信书不如无书。便是觉得可信,也得精读深研,把文义琢磨透了,才可按之实行……把玉简、鲜果袋都拿来,让为师看看你到底是真笨还是假笨!” 张若虚一言不发,把玉简和鲜果袋都递过去,李慕白神识一扫,张若虚闭关的情形,便大致明了。 他也不明言这宝贝徒弟究竟吃了几枚香果,又拉了多少次肚子,只是真真假假的调侃道:“不错啊,张变态果然厉害,香果一个没少,这辟谷术,算是一次练到顶了!” 李慕白这番“表扬”,配合张若虚苦笑不得的表情,算是彻底作废了。 师兄们想笑,但都强忍住了。 其实李慕白并没有说谎,鲜果袋中,七个水果一个没少,而玉简上的记录,则证明张若虚已经深得辟谷术的精髓。 第八章 值了 众弟子其乐融融,相处甚欢,李慕白看在眼里,心底颇感欣慰。想他一派掌门,行事向来高深莫测,今天率众弟子大张旗鼓来此,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庆贺张若虚修得入门第一术。 “若虚,你我师徒相见之初,对为师所提的问题,你的回答和选择,那是落了下乘的。仙路无涯,你能入我逍遥门墙,实属不易,理当加倍珍惜。今日当着你五位师兄师姐的面,为师还想再问一句,你确定真得那么做?” 言罢,一股无形的威严笼罩全场。 正可谓长者有言言如法随,众弟子尽管都不知当日李慕白问了什么,张若虚又答过什么。但李慕白如此郑重其事,给张若虚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可见此事必然影响深远,非同儿戏。因此大家都屏气凝神,等待张若虚再次做出抉择。 别人不懂,张若虚却一听便知,师父这是在劝他,放弃那个在三十岁前娶妻生子的承诺。可承诺就是承诺,答应了的事,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师父……” 垂首长跪于地,张若虚默然不语。 他这样子,任谁都已看出他是拒绝了师父的好意,作出和上次一模一样的选择。 张若虚固执己见,本在李慕白意料之中,但当预想变成事实,却莫名涌起一股事态脱出控制的不妙感觉。 众弟子见他久久不置一词,明知师父素来随和,但新进弟子如此当面拂逆,很难说心底是否震怒。尤其拜师没有多久、修为尚浅的纪君筠,更是惶恐不安,替张若虚担心不已。 觉察到这位天才女弟子的异样,李慕白神念电闪,立时从迷茫不解中超拔出去,便见两组纠缠不清的未来图景,破空而至,瞬间铺陈到天边。 “纪君筠,这件事与你可说没有丝毫关系,何至于紧张至此?”片刻后,李慕白好象很好奇的问道。 纪君筠哪里想到,师父会突然问到自己头上,而且这一问还真把她难住了。 “对呀,我跟张师弟又不是太熟,干嘛紧张成这样?”纪君筠自负聪明,可这次想破了头,也找不出原因所在。 李慕白也没为难她,转头对张若虚道:“起来吧。今日为师来此,一是让你们师兄姐弟见面聚聚,其二呢,顺便挑一个授你逍遥六法,打好基础,以便为师早日传你《逍遥化神诀》。” 阐明来意,又对杨度等人道:“你们几个,谁有空闲又不怕麻烦的,主动点站出来;分身乏术的就勉了。” 几位师兄你看我我看你,显然个个分身乏术,只好都求助地看着小师妹,希望她能挺身而出。 纪君筠撇嘴道:“都看着我干嘛,我倒是愿意教,就怕有人嫌我教得不好。” 张若虚听了,连忙叫道:“师姐愿意教,若虚高兴还来不及,岂敢嫌弃!” “既然你情我愿,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李慕白一锤定音。 【逍遥六法】并非什么高深功法,只是逍遥弟子入门必学的六大基础道法。由浅及深,具体修炼次第如下:第一【逍遥辟谷术】,第二【北冥返真诀】,第三【逍遥千幻诀】,第四【潜龙勿用剑】,第五【大衍五行遁术】,第六【吸星纳月大法】。 【逍遥辟谷术】已经练到最高,这个可以抛开不论。 纪君筠第一次代师授徒,新鲜感十足,并不急于把后面五种功法一股脑儿塞给张若虚。而是有条不紊的从【北冥返真诀】开始,先展示功法的效果,把张若虚的兴趣全部调动起来了,才慢慢加以讲解。 【北冥返真诀】,得名于南华真君《北冥有鱼》篇,此诀为十阶功法。第一阶练成后,有感悟天地元气之效;第二阶练成,内外交融有胎息之功;第三阶,以特殊的法门吸纳天地元气入体,炼就北冥真元;第四阶,洗髓伐毛,易筋移骨,练成后有返老还童之效,年寿增加两甲子;第五阶,感知轮回业力,聚真德真阳;第六阶,此阶功成,乃知心外无物,吾心即天地……第七阶以后,纪君筠本人也未修成,略过不提。 张若虚先天大成,第一、第二阶功法已经无效。因此纪君筠直接从第三阶开始,教他炼取北冥真元的法门。此阶功法的难处,并不在于模仿鲲鹏的三十六种动作,而是张若虚的身体,上上下下连带毛孔窍穴,处处都与天地相接连,动念就能吸纳天地元气,现在要他推倒以前的习惯,练习一种全新的吸纳方法,难度可想而知。 经过二十多天的艰苦练习,张若虚克服重重困难,初步掌握了炼取北冥真元的诀窍。 第三阶成功后,第四阶就容易多了。 大约是第十四日的子夜时分,总量已经过半的北冥真元,与原有真元,忽以无比奇妙的形式在中丹田处融合为一,然后分化无数道青白相杂的洪流,奔向全身各处,开始新一轮的易筋洗髓。 张若虚不惊不喜,不助不忘,只是默守灵台,任由那股洪流,在身体内冲来荡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滔滔洪流终于转化为润物无声的无数涓涓细流,北冥返真诀第四阶功成圆满。此阶功成,寿元是否有增加两甲子不得而知,但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张若虚再度脱胎换骨,在长生路上又踏出崭新一步。 较之原来的真元,北冥真元更浑厚,更精微,也更易控制。每次进入无我境界时,张若虚甚至能够借助北冥真元,穿过昆仑顶直达波涛汹涌的识海,辨识那些每时每刻都在翻滚变幻的古怪念头,那些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哪些只是组合而成的幻象…… 但能够辨识的念头只有少数,大部分的念头,张若虚还是看不通透。纪君筠建议他先放放,等将来学了《逍遥化神诀》,再回头修炼【北冥返真诀】第五阶,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接下来是【逍遥千幻诀】。诀曰:我辈修道人,当知大千世界,万丈红尘,便如过眼烟云、黄粱梦枕,执著者必堕其间,堪破方可逃脱返真。 逍遥千幻诀,同样分十层功夫。第一层,入凡,身若不在红尘,如何知之乎?第二层,识凡,凡间种种,亦自有其道理,不可不察不识;第三层,破妄,破妄才见真理,明心方可证道;第四层,知真,真之种种,亦如大千世界,浩渺难以测度,修者不可不察。第五层,真如……第五层功夫,纪君筠本人也正在修炼之中,同样略去不谈。 不同于【北冥返真诀】可以一阶一阶不断修持,突破了就不会倒退。【逍遥千幻诀】是一种心领神会但不可言说的观照法门,入凡、识凡、破妄、知真,名为四层功夫,实际却是密不可分的同一个东西,需要从整体上时刻不停、日夜不断的去体悟,去观察,去把握…… 每日“观照”来“观照”去,搞得张若虚头都大了,幸好纪君筠很快又开始教他【潜龙勿用剑】。 【潜龙勿用剑】,得名于《易经乾卦》,初九潜龙勿用。诀曰:“修道者逆天行道,劫杀无穷,断不可无剑自保。剑者,伤天害道之锐器也,习者先昧其心,后损其身,然后方可以伤人。故习剑之大忌,一曰急,一曰利,一曰凶;反之,龙潜不显,默默冥冥,不与物争,聚德修功,道顺天成。” 潜龙勿用剑,剑意第一,术无定法,习者可自为之。也就是说,潜龙勿用剑实际只有一道剑意,并没有具体的招数,也不分品阶境界,能得多少,全看个人悟性。 因为没有具体招数,纪君筠教授时,也只能把她个人所领悟的剑意,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展示给张若虚看,他能领悟几分是几分,至于领悟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东西,其实并不重要。 不料,纪君筠想尽千方百计,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都尝试过了,张若虚还是不明白。 “这是剑法吗?剑法怎么可以这样?如果这样也叫剑法,那不是人人都会吗?” 纪君筠彻底被激怒了:“张若虚,你过来!” 张若虚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站到纪君筠跟前。 纪君筠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是一丈。 “闭上眼睛,再过来点!” 于是张若虚又跨前一步,两人的距离大约是三尺。 但纪君筠对这个距离仍不满意,她跨前半步,然后道:“死笨猪!现在你静下心来,尝试进入无我至境!” 其时,两人的距离绝不会超过一尺半。又因为是面对面,虽然双方都处于半胎息境界,口鼻呼吸几近于无。但还是察觉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异性气息,全方位的透体而入。 张若虚强自克制着心神的颤动,由半胎息进入胎息,又由胎息进入无我…… 可今天这个无我境界,怎么都没办法达到天人合一,在天人之间,总是横着一根刺头。 为什么会有刺头呢,当然是因为纪君筠。 纪君筠忽然一把抱住张若虚,踮起脚尖亲了一口,张若虚浑身巨震几乎魂飞天外之际,纪君筠贝齿合拢,狠狠咬在他嘴唇上,一股凶悍绝伦的杀意,破开所有防御,直袭到灵魂深处! 张若虚如从天堂掉到地狱! 如果纪君筠要杀他,这一刻他绝对已经魂飞魄散! 引敌,诱敌,任敌步步进逼,甚至可以自陷险境,让敌人占小便宜也无所谓——所有这一切,都只为在最合适的时机,发出最强那一击! 一击必杀,这就是【潜龙勿用剑】! 张若虚悟了! 至于代价么,害纪师姐付出了宝贵的初吻,他头痛欲裂三天三夜又算什么? 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