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帝坐在龙椅里,看着李乐慢慢的从宫门口走了进来,冷酷俊逸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儿的缓和。李乐,人如其名,是个痴爱音律的疯子。站在皇帝右手边上,身着白色长袍、手执折扇的儒雅男人看见李乐出现,不禁以扇击手,大声笑道,“乐疯子,這次你可要好好的谢谢皇上,他为你找来了一件稀世宝物。” 李乐面色平静,他向来惜言如金,从不多说一句话。听到白色长袍的话,他的目光不仅移向一旁跪着的太监。蓦地,他像被火烧了一下:他认识那把古琴。三年前,他和它曾有过一面之缘,他以为它碎了,所以,這三年来,他像发了疯一样的,想要寻找一把能像它一样,可以发出那么悦耳声音的好琴。 “哪里来的?”李乐紧紧地盯着那把琴。 皇帝缓缓步下龙椅,轻拂了一下太监手中的焦尾琴,“是从储秀宫里一名秀女那里得到的,”储秀宫是当朝特别设立的,是太后为了不喜色的皇帝特意设立的。皇帝自从登基以来,就不贪恋后宫,他膝下也只有两个儿子。太后焦急,寻医问命,什么招数都用了,皇帝却仍是每天都泡在朝堂之上。慢慢的,竟有人开始议论皇帝是断袖。太后更是焦急了,于是,命人建立的储秀宫,要各地每年挑选美女进宫,希望可以找到令皇帝动心的真命天女。但迄今为止,那真命天女都没有出现。太后的头发都快急白了。皇帝却仍是我行我素,专心朝堂。说完从储秀宫得到的,皇帝转身看了一眼白色长袍,“幸亏是苏白一直记着你爱琴,所以,一看到它,马上就告诉给我。”苏白,也人如其名,总是喜欢穿一身白色长袍。 听了皇帝的话,苏白仍是用折扇轻击手掌,淡淡笑着,“还是李乐和它有缘。”神态洒脱,而不倨傲。 “那秀女现在哪里?”李乐却毫不理会皇帝和苏白之间的对话,径直问。 皇帝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李乐,有些气恼他的不领情,“正跪在宫门口。”李乐不知道,在他进来之前,皇帝正在为那秀女不识抬举而生气。 “我要见她。” 皇帝和苏白奇怪的对视一眼。皇帝首先别开头,朝着侯在旁边的太监总管点了一下头;苏白则一合手中的折扇,问道,“怎么,李乐?這把琴有古怪?” 李乐不答,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那把焦尾琴。不一会儿,太监总管就带着一名秀女走了进来。只见那秀女发丝凌乱,双颊红肿,显然是已经遭过了毒打,只是不知道是看管储秀宫的司仪姑姑打的,还是皇帝派去的太监打的。尽管這样,李乐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雏菊姑娘?!”眼见那秀女步态不稳,李乐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三年前,他和她也有过一面之缘。 那秀女听到李乐唤自己的名字,不禁有些迷惑。她抬头看着李乐,但在脑海里却搜不到有关李乐的信息,“先生认识贱婢?” 李乐低下了头,“三年前,李乐去过嘉峪关。” “原来是先生。”雏菊立刻扑地跪下。皇帝皱皱眉头,不仅又看向苏白。从苏白的眼神里,他可以知道,两个人的心里有着同样的疑问。三年前,李乐确实奉皇命去过一趟嘉峪关。不过,那是为了给皇上迎接从降国进献的美女和财宝。那美女到底美不美,皇帝从来都没有放在过心上——自从她进了宫门,皇帝一次都没有宠幸过她。可是,眼前的這一幕,不仅让他好奇起来:难道,三年前那一行,竟然让冷若寒冰的李乐留下了一段姻缘不成?皇帝不禁对這个雏菊有了点儿好奇。心想,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拒绝了他赐下的无数美女的李乐动了心! “雏菊胆大,敢问先生一句,我家小姐可好?”雏菊半倒在李乐的怀里,声音沙哑的问。 李乐扶着她,轻声叹了一口气,“皇上勤政爱民,不好酒色。”苏白听了這句话,不禁看着皇帝一乐。李乐的话,也只有皇帝和他能明白:皇帝不是不好酒色,而是几乎不近酒色。皇帝是个对感情特别认真的人,没有感情的女人他宁愿不要。可是,這么多年,几乎没有哪个女子可以令皇帝动心。听到苏白不怀好意的笑声,皇帝生气的一眼瞪过去,苏白却毫不收敛。 雏菊的神色冷了一下,“那,我家小姐……,先生没再见过小姐吗?” “不论小姐怎么样,进了宫,她就是皇上的……李乐,无缘再见小姐。”听李乐這样说,雏菊立刻就明白,小姐进了宫门,根本不可能再见得到除了皇帝之外的男人了。“那小姐恐怕……”雏菊神色惨淡,人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你家小姐就是那一个……”皇帝看向李乐。他猜得到,雏菊口中的小姐可能就是当年随李乐进宫的女子,但他真的不记得那女子叫什么名字。李乐不看皇帝,淡淡地说道,“玉灵儿。”皇帝点点头,看着雏菊。雏菊忙点点头,她看看一旁微笑的苏白,又看看皇帝,忽然又扑倒在地,“皇上,求求您,把焦尾琴还给我吧,這是雏菊唯一能为小姐做的。雏菊从小就和小姐相依,雏菊不能没了小姐。” 皇帝还未开口,李乐便抢道,“雏菊,我正要问你,這琴,三年前不是已经毁了么?它怎么又出现了?难道是你……” 听到李乐果然认识這把琴,皇帝和苏白又是一个满怀奇怪的对视,心里不约而同的猜测,是怎么一回事。雏菊淡淡地回答说,“我花了三年时间才修好它,它是夫人留给小姐的唯一的东西。小姐惜他如命,三年前,也只是一时……”雏菊话到嘴边,却抬头惶恐的看了一眼皇帝,不敢再说下去。 “雏菊,难道你是修好了琴,就到了储秀宫,以为那样就可以见到你家小姐了?你可知道,宫院深深,玉灵儿小姐她现在不知……”李乐轻轻的叹一口气。皇帝生气的看一眼简直是故意气他的李乐,大声唤道,“来人,宣玉灵儿见驾!” 侍奉皇帝的太监总管一向精明能干,此刻,听了皇帝的吩咐,却没有动,一双眼睛求救的看向李乐。可是,李乐也不明白,总管太监为何這样看向自己。 “还不快去?”皇帝不悦的看向总管太监。总管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奴才,怕是宣不来玉灵儿小姐。” “大胆!”皇帝立刻震怒,“她敢抗旨?” “皇上息怒!”总管太监更诚惶诚恐了,“玉灵儿小姐再大的担子,怕也不敢抗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玉灵儿小姐现在不在宫中,”总管太监低声说道。 “什么?不在宫中?”皇帝大怒,“她敢私自出宫?” “启禀皇上,”总管太监见皇上震怒,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這是太后下的懿旨。” “太后?”皇帝一怔,“太后怎么会下這样的懿旨?” “皇上,”总管太监见皇帝的怒火稍息,才敢又向前跪了一步,“是您把玉灵儿小姐给了太后,后来,太后就下了懿旨,让玉灵儿小姐出宫为民了。” 皇帝一时愣下神来,太后是他的亲生母亲,向来对他疼爱有加,他也极是孝顺,太后想要什么,他从来不违逆。只是,這个玉灵儿,皇帝真的没有印象。 “敢问公公,”雏菊满怀希望的插话进来,“您可知道,小姐出宫后,去了哪里?” “這个,”总管太监小心翼翼的看一眼皇帝,“咱们都是作奴才的,這些事可不敢多问。” 雏菊看那总管太监眉宇之间的神情,知道他分明是知道玉灵儿到了哪里。但,当着皇帝的面儿,他却不敢说出来。雏菊一心挂念小姐的安危,哪儿管得了许多。她着急的看向李乐,希望他可以出面帮忙。李乐明白雏菊的心思,他也不看皇帝,低头仍是面无表情地说,“你答应给我一个心愿的,还算数吗?” 苏白好笑的看看皇帝,知道李乐对皇帝的拿手好戏又要上演了。李乐平时对皇帝要求不多,但,每次都能成功。皇帝无奈的瞪一眼苏白,看向李乐,说,“算数!” 李乐這才抬头看向皇帝,脸上仍是没有丝毫的表情,“這三年来,我疯狂的收集古琴,只是为了完成一个心愿。皇上,如果找到了玉灵儿小姐,她便可以完成我這个心愿。” “玉灵儿?”皇帝看着李乐,“她可以完成你的心愿?” 李乐点了点头,眼神移开,脸上忽然有了表情,但那是什么表情,又没有人可以说的清楚。之间,李乐神色声音之中都充满了向往,“這三年来,我一直都想再听一次那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曲子。我梦了三年,找了无数古琴,请了无数乐师,却无人能弹出那曲,也无人再唱出那调儿。”语气间,无限惆怅! “那玉灵儿可以唱出?”皇帝怀疑的问。据他所知,李乐在音律上的造诣已达无人可企及之巅峰,他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被李乐這么推崇的女子。 “那曲子就是她三年前唱的,”李乐轻轻的叹一声。三年前的那一幕,他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日,他奉皇命到嘉峪关去接收从降国送来的美女财物。来到嘉峪关,李乐见到了满载财宝的马队和坐着美女的轿子。在马队和车轿的旁边,是降国的国王派出的大臣,还有一队让李乐疑惑的商队。为首的那个人,李乐认识,正是嘉峪关一带最富有的商人,楚文生。而,楚文生的身边,站着的就是今天跪在大殿当中的雏菊。那大臣们见李乐到了,便吩咐启程。那时,李乐忽然就听得从玉灵儿坐着的轿里传出来锵的一声,似是琴断的声音,又像是心碎的声音。李乐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就听到一串串音符从轿里传了出来。那是一首什么曲子,李乐从来没有听到过,但那荡气回肠、柔肠百断的感觉,却是李乐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曲子完结,李乐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刚想对着轿子说几句钦佩的话,却忽然看见一把古琴从轿里摔了出来。那时车队正在移动,古琴摔在地上,车马也已踏了过来…… 皇帝怀疑的看着李乐,李乐却似没有觉察,继续说道,“那时,我就明白,她是在恨!但,是什么恨,能让她那么痛心呢?” “小姐是在恨楚先生竟然狠心抛弃自己,将自己献给了……”雏菊看一眼皇帝,不敢再说下去。 “啊,原来,你家小姐和楚文生倒是一对儿。”李乐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在嘉峪关,看见了楚文生的商队。 雏菊点了点头,“夫人在世时,曾答应老爷,将小姐许配给楚先生。而夫人死后,老爷也老了。小姐在家里受尽了欺负。這些年来,楚先生出入乔府,全都是为了小姐。”雏菊再也忍不住了,痛哭了起来。“在這世上,似乎人人都要欺负小姐,特别是三夫人,她恨不得小姐能得病死了。那时,楚先生常说,一定要快快将小姐娶走,可没想到……” “看起来,你家小姐也是个要强的人。”苏白忽然说,“要她进宫,真苦了她了。” 皇帝一眼横过去,“苏白!你什么意思?” 苏白毫不为意,继续说道,“我说的是实话,我敢打赌,那玉灵儿进宫来,這三年来,你连一眼都没看过人家。哎,有你這样的皇帝,真是那些后宫的女人们苦命。” 皇帝哼的一声冷笑,背着手走向龙椅,说道,“罗总管,你还不打算说出来,玉灵儿现在何处么?难道,你再等朕的板子?”原来,皇帝早看见了总管太监的眼神。 罗总管吓的一抖,知道皇帝猜透了自己的心思,连忙赔笑道,“奴才是知道玉灵儿小姐到了何处,可是,皇上,如果奴才带您去的话,恐怕太后娘娘要打烂奴才的屁股。” 皇帝不看太监总管,“是吗?太后为什么要打你的屁股。” “皇上,您不知道,”罗总管陪着笑,“太后有严旨,说不准任何人打扰玉灵儿小姐。”皇帝一眼扫过来,罗总管连忙又说,“当然,皇上您去,算不得是打扰玉灵儿小姐。只是,太后对玉灵儿小姐很是疼爱,那日,太后看着奴才,话说得很是严厉……” 皇帝冷冷的看一眼罗总管,想说什么。苏白忽然哈哈一笑,“我们只要不打扰玉灵儿小姐不就行了?”众人都望向他,苏白笑道,“咱们是帮着雏菊姑娘寻找玉灵儿小姐,雏菊姑娘寻主心切,咱们谁也拗不过。不过,乐疯子的心愿也只好请雏菊姑娘放在心上了。” 雏菊惊讶的看着這一变故,不敢相信竟然连皇帝都要帮着自己去寻找自己日夜牵挂的小姐了,“皇上,您不要我的古琴了对吗?” 皇帝还没有说话,苏白又是用折扇一抚掌,笑道,“当然,你还要拿着這焦尾琴和你家小姐相认呢。”皇帝只好瞪一眼苏白,不再说话。苏白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听李乐這么说,玉灵儿似乎是一位奇女子。她在音律上,竟然超过了乐疯子,我倒是对這个玉灵儿也很是好奇。哎,皇上,难道,你不好奇吗?” 皇帝再次看向苏白,没有说话。苏白却又故意一拍脑袋,“哎呀,糊涂糊涂!你国事那么忙,怎么会对一个女子好奇……”苏白还没说完,皇帝就大声喝道,“罗总管,侍候朕更衣!” 罗总管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跟着皇帝向着大殿的深处走去。苏白忍不住呵呵大笑起来,李乐面无表情的看看苏白,又看向别处。苏白看到了李乐的眼神,笑声停顿一下,又继续大笑起来。雏菊看着明明很有默契的三个人,有点儿疑惑,却不敢说出来。李乐再次看向大笑的苏白,面无表情地说,“还笑!小心他看出你的阴谋!” 苏白一愣,抿嘴一乐,说道,“看来,什么都逃不过你乐疯子的法眼啊。” 李乐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這时,皇帝和罗总管已经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转眼功夫,皇帝已经变成一位潇洒英俊的富家公子。 第二章 在北京城内大街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来回走动的人群。皇帝勤政,正是這些黎民的鸿福。皇帝一行人在罗总管的带领下,出了宫门,不一会儿就走在了北京城内最繁华的大街上。因为有苏白這样一个整日里四处闲逛的朋友,皇帝平日里不用出宫门,都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苏白,皇帝的好朋友,一个无品无衔的闲民,也只有皇帝知道,他为他分担了太多的家国忧愁。虽然,从苏白那里可以听到很多有关北京城的事,但亲眼看见外面的繁华,心里的欣慰却又大不一样。苏白手里拿着折扇,嘴角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他慢步行走在皇帝的左侧,看似不用心,却时刻都在注意着皇帝的安全。皇帝也知道苏白的用心,所以,也尽量不离他的身侧,以免平添他的担心。其实,苏白也知道,即使真的有事,等闲人也轻易伤不了皇帝,但是,他认为还是不到让人知道皇帝工夫的时候。李乐走在皇帝的右侧,一只手似有若无的扶着肩上背着用布包裹了的焦尾琴的雏菊。虽然出宫前,皇帝让太监为雏菊敷了药,但是,雏菊仍然神色憔悴,步履不稳。看起来,她一时难以恢复。 罗总管带着大伙儿行走在大街上,不一会儿,就到一家布庄前。他看看皇帝,脚步停了下来。苏白一收手里的折扇,看着布庄上的招牌——德泰布庄,率先问道,“就是這里了?” 罗总管点了点头。苏白看看皇帝,只见皇帝毫不迟疑,抬腿大步向里走去。大家也连忙跟着走进去。大家才刚走进布庄,立刻就有一个机灵的伙计,点头哈腰的迎了过来,“你好,客官,你问你是想要买布,还是想要批发?咱们布庄虽说不上是全京城最大的布庄,货色却一定是全北京城最全的……”随即,他看到了在皇帝身后跟着的罗总管,愣了一下,他马上改口说,“几位请先到里间喝口茶水,老板一大早儿就出去办事了,今天,怕是要请您几位等一下了。”说着,一招手,立刻就有小丫环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过来。那伙计停顿一下,再次疑惑的看一眼罗总管,快步向着对着皇帝座位的一个小门走去。罗总管张手看着那伙计,想说什么,但看看皇帝,终于还是放下了手,没有说出来。 皇帝端起小丫环送来的茶水,送到嘴边,轻轻吹着,像是对罗总管的动作丝毫不觉。但罗总管却知道,没有什么可以逃过皇帝的眼睛,“爷,我是想让伙计去叫玉灵儿小姐。” “是吗?”皇帝淡淡地说,喝了一口茶,赞道,“好茶!” 雏菊不愿意放下身上的焦尾琴,仍是背着。她不喝茶,只是神色不定的朝着店里所有的人张望着。苏白品一口茶,满意的放下茶杯,没看雏菊,却轻声笑道,“雏菊姑娘,你再這样望下去,你家小姐就是在這里,也不免要生疑咱们是讨债的,不敢出来见我们了。”雏菊轻声说一句,“我家小姐怎么会欠债?”低下头,慌乱的捧起了茶杯,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下来。李乐仍是面无表情的端着茶杯,同样没看雏菊,但他的另一只手却伸展开,轻轻的拍了拍雏菊的后背。皇帝和苏白亦没看向李乐,脸上却不约而同的都露出诧异而暧昧的神情来。李乐捧着茶杯,面无表情,也不解释。這时,皇帝忽然声音不高不低地,对着面前的茶桌,说道,“都出来吧。” 雏菊正在疑惑皇帝和谁说话,苏白却已抚掌笑道,“妙!妙!苏白本以为已经够奇,却原来,奇的还在后面!”雏菊再看李乐,只见他的脸上也是一凛。他抬头奇怪的看了一眼苏白,没有说话。雏菊疑惑的向四周看看,這才发现,从刚才伙计走进去的门里,走出来两个怯怯的女人。她们都低垂着头,却遮不住美貌如花。她们一个温柔娴雅,神态平静;一个却是微抬美眸,偷偷的在打量皇帝的脸色,脸上更是不见一丝儿惊慌。雏菊怔怔的望着這两个女人,心里不禁有些失望——两个人中,没有一个是她的小姐,虽然,那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似乎有点儿面熟,但是,雏菊一时也想不到在哪里见过她。罗总管看出雏菊的心思,忙俯到雏菊的耳边说,“别急,她们不是這家布庄的老板。”言下之意,玉灵儿竟是這家布庄的老板。 “皇……”那个在雏菊看来,有点儿面熟的女人走到皇帝的一侧,微启朱唇,刚想说什么,皇帝就冷冷的打断她说,“叫我名字。”雏菊看看那女人,忽然想到,在储秀宫的這段日子,她们曾经见过。雏菊看着那女人,心想,她们一定都是皇亲国戚。只见那女人听了皇帝的话,曲膝轻柔的叫了一声,“五爷!”皇帝行五,這么称呼,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另外一个女人也跟着行了一个礼,嘴里却没出声,一双乌黑漆亮的大眼却又狠狠的盯了罗总管一眼。罗总管委屈的向后缩了缩,无辜的看向皇帝。皇帝说,“湘雨,你干什么?还敢怪别人吗?说,你们怎么会在這里?”那被叫做湘雨的女人正想作答,却忽听站到了皇帝身旁的女人说了一句,“来了。”那湘雨立刻闭上了嘴,望向店门口。雏菊好奇,也跟着望了过去。只见门口处,走进来一个打扮华丽的公子哥儿,他的身后还跟着不成队伍的五个下人。雏菊一见他们這样的模样,就知道這是一个恶少加一帮恶奴。果然,他们一走进来,就狠狠地推开了迎上去的伙计,高声叫道,“你们沈老板在吗?让他出来见我们家少爷,我们家少爷有话要给他说。”雏菊见他们来者不善,不由得慌忙看向皇帝。但,皇帝似乎并不想惹事上身。他轻轻的掀开茶杯的盖子,撇了撇茶杯内的茶叶,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看到似的,喝了一口茶。雏菊无奈,只得提心吊胆的又看向门口。 只见那被推开的伙计,毫不生气。他重新迎上去,陪着笑脸儿说,“哟!四公子,您老人家怎么有空来咱们這小庙了。真是不巧,我们当家的這会儿不在。” “去!”那走在最前面的下人再次推开那伙计,“哼,咱们公子今天是来替三公子传句话儿:别和咱们抢生意,否则,哼,别以为咱们陈三公子是好惹的。”他抓起柜台上的算盘狠狠地砸向柜台,那算盘一下子散开了,算盘珠子迸溅的到处都是,乒乓直响。苏白看一眼皇帝,心里已经清楚了這些人的来路。 那伙计看见好好的一个算盘被那恶奴摔得七零八落,却仍然不生气,仍是陪着好话儿,“哟,您這不是说笑吗?咱们這小号哪儿敢和贵庄抢生意?” “你少他妈来装蒜!”那恶奴一把揪住那伙计的领口,“咱们布庄因为你们的插足,已经少了三分之一的顾客了,你他妈……”雏菊看到,那位湘雨姑娘早沉不住气了。此刻,她看见伙计被那恶奴提了起来,向前大跨一步,就要发火。這时,苏白忽然一挥手。只见一道白光过去,那恶奴一声惊叫,立刻甩着手跳了开去。雏菊一愣,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儿。原来,苏白一挥手,就是把自己手中的茶杯掷了出去。他這一甩,内力十足,那茶杯碰到那恶奴的手腕,竟然又飞了回来。但那恶奴的那只手却已经断了。苏白伸手接住飞回来的茶杯,头也不抬,冷冷的说道,“京城首富,陈三公子什么时候這么脓包了?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差人来砸别人的场子来了?” 那帮奴才见有高手在,不仅都向后退了退。那衣着华丽的纨绔公子大着胆子,伸手一指苏白,颤声说,“你,你是什么人?我劝你少管闲事呀,否则……” “陈四公子,”苏白不等那人说完,就冷冷的说,“你這样下去真的很危险,你明明知道你三哥最恨你不上进,却又偏偏這样做给他看,难道是嫌死的不够快么?” “你,”被踩到死穴,陈四公子的脸色难看极了,“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到你三哥的耳朵里,我想,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陈四公子看着苏白有点儿犹豫。湘雨却更沉不住气了,她猛地上前,抓住了陈四公子的衣领,“少那么多的废话!说,在扬州郊外丢的那些布是不是你们干的?”那刚才正陪着笑脸的伙计见湘雨姑娘忽然出手,着急的张着手,不知该怎样阻止的,叫道,“哎呀,雨姑娘,可使不得!咱当家的一早就吩咐下来了,四公子要是来了,不管他要打要骂,咱们都得受着。” 那华丽公子手下的恶奴听到這样的话,都叫了起来,“对,对,你还不放手!” 湘雨却不把伙计的话放在心上。她冷哼一声,反倒把陈四公子提得更高了,“沈老板不愿得罪你陈家,我可不怕!说,是不是你们干的?” “沈老板?”雏菊听到湘雨的话,不禁大惊失色,低头说,“我家小姐不姓沈!”听了雏菊這句难过又丧气的话,大家不由都是一愣。皇帝不仅看向罗总管,罗总管却看了看那个站在皇帝身边的女人,没敢作声。皇帝有些气恼的也看向那个女人,那女人避开皇帝的目光,看了看雏菊,没有作声。 雏菊的眼泪又要流出来。湘雨姑娘还在和那陈四公子纠缠。 “哼哼,不怕!现在你手上抓的可是我的小命,如果我三哥向官府告上一状,哼,你们德泰布庄就等着关门吧!”那被挟持的恶奴听到主人這样说,又都跟着叫起来。 “哼!”雨姑娘一脚踢开手中的陈四公子,“有胆你就去告,姑奶奶正要找你赔那五千匹布呢!”说着,她就又向前走了一步。那陈四公子被她踢的浑身酸痛,见湘雨走过来,连忙朝着身旁的下人们,大叫,“上啊,你们都是死人呀!”说着,就将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下人推了过去。站在后面的仆人们想缩,但看见主人的脸色,也连忙冲了上来。雏菊惊的叫了一声,湘雨身后的伙计也叫了一声,那位湘雨姑娘却是不慌不忙。等到那第一个奴才扑到她的身边的时候,她伸脚一蹬,那人就步态不稳的向着柜台扑去,那伙计连忙躲开,一边还不忘喋喋不休的劝湘雨姑娘,要听大当家的话。雏菊看得出来,那伙计其实很高兴湘雨姑娘出手教训那些人。而苏白,也看出来了,那个伙计虽然看起来笨手笨脚,却是身负上乘武功。只不过,他不想让人看不来罢了。那雨姑娘在柜台前打的不亦乐乎,皇帝坐在布庄的里间,当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的清闲。就连皇帝身旁的那个女人,也只是站在皇帝的身侧,静静的看着這一切。這时,一个恶奴忽然倾斜着朝着茶桌摔了过来,那架势正是冲着皇帝。雏菊正要惊叫,李乐的手已经伸了出去,他轻轻一拨那人的身体,那人就不由自主地向着柜台摔去。雏菊惊讶的看着李乐,发现李乐的一只手仍端着茶杯,脸上还是没有半点儿表情。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雏菊疑惑的看看大家,大家脸上却都没有惊讶的表情,刚刚的画面像是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一样。雏菊扭头又看向门口的雨姑娘,只见她工夫确实了得。此时,她已经收拾了几乎所有的恶奴,此时,她正一边用一只手推转着一个恶奴,一面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想要逃走,却又不敢逃走的陈四公子。雏菊心想,不知道湘雨姑娘要怎样处置陈四公子。這时,门外忽然有一个声音叫道,“大当家的回来了。” 這句话像是一句暗号一样。一时间,布庄内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皇帝等人都一改不关己事的表情,转头望向门口;而那个站在皇帝的女子听到這句话,腰身不自主地挺了一下,脚步也向前挪动了一下;那位湘雨姑娘,利落的料理了正在手下捉弄的狗奴才,拍了拍手,大大方方的迎到了门口;而那位刚才还在假意劝说湘雨姑娘的伙计,也直起了腰板,向着门口走去;最奇特的就是那位一进门就耍威风的陈四公子,他一听到這句话,脸上的神情像是听说来了大救星。 “大当家的,您回来了!”那伙计站在门口,向外毕恭毕敬的弯着腰。众人没有听到回应,只见那陈四公子也赶忙跑到门口,朝着门外叫了一声,“沈老板……” “四公子,”那陈四公子恶人先告状的本事还没有使出来,大家就听到门外有一个少年童子大声说道,“三公子让元方请您回去。”苏白听出来了,那小童子正是陈三公子的书童,元方。看起来,精明能干的三公子已经知道這里上演了什么了。 “我,”陈四公子想说什么,却斜斜眼睛,没有说出来。只听元方又说,“还请沈老板清点一下店内的损失,三公子说了,他会双倍赔还沈老板。” “请三公子放心,沈某不会客气的!”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道,显然,這就是被伙计称为当家的沈老板的声音了。李乐抬头看向雏菊:据他记忆,玉灵儿小姐的声音不是這样的。雏菊明白李乐的意思,但一时之间,光凭声音,她也辨认不出来。湘雨姑娘已经看到了来人,她一脚将挡在门口的恶奴揣了出去,说,“还是你们三爷懂事,不过,还是请小哥回去问问,……” “雨姐姐!”湘雨姑娘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那低沉的声音制止了她。只听那声音说道,“家中还有些繁琐小事,恕沈某不送了。” 小元方连忙道,“不敢劳沈老板大驾!”此时,陈四公子手下的仆人们都已经走出了布庄。只见门口的伙计更高高的打起了门帘,湘雨姑娘的脸上也带上了快乐的微笑,大家知道:主角终于要献身了。此时,李乐不由又深深的看了苏白一眼。苏白轻摇折扇,全当没看见李乐看过来的怀疑的目光。 果然,随着几声脚步声响,一个人影很快出现在门口。他背对着皇帝等人,去柜台边放什么东西。从背影看,他身材不高大,甚至有点儿单薄,這样的身材,确实容易让人怀疑他是个女人。只见他头上梳着只有青年男子才梳的发髻,一身粉白长袍,华丽丝毫不输刚刚狼狈离开的陈四公子。放好了东西,他面朝湘雨姑娘,淡淡的说了句,“几时来的?”口吻中似乎并不责备雨姑娘不按他的吩咐做事。 湘雨姑娘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我一听说那小子竟然敢伏击你,使這种阴招儿,我就坐不住了,抽了空,拉了兰妹妹,就出来了。” “兰姐姐也来了,”他说着,就转过身来。這时,雏菊才看到他的脸,她几乎要叫出声来:這张脸根本不是玉灵儿的脸,它,更像是家里某位少爷的脸。可是,说是少爷的脸,在雏菊的印象里,又没有哪个少爷长得如此秀美。這时,那大当家的也看到了大家。看到竟然有這么多人坐在里间喝茶,他愣了一下,首先向皇帝身边的女子打招呼道,“兰姐姐来了。” 那女子点一点头,微微侧身看了看坐在她身侧的皇帝。那沈老板神情镇定,他慢慢走过来,边走,边说道,“不知几位贵客在此,沈某回来晚了。看来,诸位已经看过笑话了。”只见他目光移动,一将大家扫视了一遍。当他看到雏菊时,目光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此刻,大家都在等待雏菊辨认眼前的這位沈老板,谁都没有出声。李乐看看疑惑的雏菊,又看看正抬头审视着沈老板的苏白,首先站起了身子,指着雏菊说道,“不瞒沈老板,這位姑娘,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想要寻找一个人。” 那沈老板看着雏菊,不急不缓地说道,“看得出来。姑娘神色疲惫,但神情却甚是渴盼,想来姑娘很关心那人了。” 苏白忽然一挥折扇,大笑道,“妙!妙!” 沈老板看向苏白,“不知道這位仁兄妙在何处?” 苏白将折扇一合,站起身来,双手扣在一起,微微躬身行礼,笑道,“玉灵儿小姐,您的打扮确实差点儿骗过了在下。不过,您和两位姑娘的关系却早已经将您暴露了,您刚刚看向雏菊姑娘的眼神也正说明了您的身份。” 沈老板神色一顿,微微笑道,“既然诸位都是为了玉灵儿而来,请到后堂喝茶。” 第三章 皇帝一行随着沈老板走进布庄的后堂。只见里面不过是普通的一个四合院儿,四面瓦房,中间是一个花园,布置简单而不简陋。越是這样,越让人看不出這里会是一个女人主事的地方。苏白仔细观察在庄内来回的人们,发现在庄内穿梭的不只青年伙计,更多的却是丫环婆子。见一下子来了這么多客人,大家的神色中却不见惊慌,像是早就看惯了這种场面,仍是各人忙着各人的事。在那些人当中,不免有人像是在偷懒,但他们见了沈老板回来,却个个仍是我行我素。 进了后堂,大家分宾主坐下。沈老板朝着皇帝拱一拱手道,“尊客少等,沈某去去就来。”说着,就像外面走去,那位兰姑娘慌忙起身,一把拉住了沈老板,低声说道,“你去哪里?” 沈老板拉着兰姑娘的手,走到一边,轻声说,“放心,我去换套衣服。他们拆穿了我的身份,又何必躲躲藏藏的呢?” 雏菊好奇的看着她们。只见兰姑娘送了手,却仍是不放心的叮嘱,“你快点儿回来呀。”沈老板点点头,就走了出去。兰姑娘也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這时,丫环们拿着托盘,送进来了茶水和点心。苏白看着那位兰姑娘,似乎有点儿不放心。那兰姑娘看到了苏白的眼神,却不理他。她看向雏菊,轻声问到,“雏菊,你不是在祁州吗?怎么到了京城来了?难道,是楚文生不要你么?” 雏菊惊讶的看着兰姐姐,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這么多。她望望李乐等人,摇了摇头,说道,“小姐走后不久,我便得知,原来让我小姐进宫,全都是三小姐的阴谋。是三小姐托人向国王递了小姐的画像。她还告诉楚先生说,她嫉妒小姐和楚先生的关系,早想要除掉小姐。” 湘雨沉不住气,听到這里,她霍的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岂有此理!玉坠儿原来是为了那个楚文生。哼,那楚文生又有什么好了,连自己的老婆都保不住,玉坠儿竟然还为了他,去害自己的姐姐。” “不是這样的。”雏菊大声喊道,“楚先生很爱小姐的。自从小姐走后,楚先生终日买醉,连生意也不肯打理了。后来,楚先生把三小姐的心里话给逼了出来,他,他就更伤心了。” 湘雨听了這些,却仍在生气,“哼,那又有什么用?灵儿现在还不是在京城内?嫁给了皇帝表哥這样的人,……”说着,她哀怨的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简直哭笑不得,心想,死丫头,到底谁是你的亲表哥呀?哪有表妹兼老婆這样说自己老公的?湘雨还想说什么,皇帝连忙阻止,他佯装生气的叫了一声,“湘雨,你再乱说话,我可翻脸不认人了。” “本来就是嘛!”湘雨不服气的低声说。皇帝脸上立刻出现了N条黑线,他强忍着怒火,没有发作。苏白却又在一旁,笑道,“湘雨,白哥哥真的很欣赏你的直率!”仍是丝毫不理会皇帝瞪过来的能杀人的眼神。 怕皇帝没有面子,兰姑娘连忙岔开话题,说,“雨姐姐何必那么气愤,假若玉坠儿能像对待姐姐一样对待灵儿,你我怎会和灵儿有缘呢?” 湘雨立刻又叫道,“是呀!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那个玉坠儿?” “她一个阴毒小人哪儿配得上让你贵妃娘娘去谢?”兰姑娘看似柔弱,说出来的话,尖锐却丝毫不让湘雨。听到贵妃娘娘四个字,雏菊不禁吃了一惊,没想到,那看起来丝毫没有架子的女人竟然是贵妃娘娘。雏菊不由想到了那兰姑娘曾经在储秀宫对自己问话,不知道,她又是什么身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不会对小姐不利。雏菊忽然想到,這一天来,自己已经说了很多话了。 “雏菊,你莫怕,”兰姑娘看着雏菊,猜透了她的心思,微微笑着,“我和雨姑娘都是你家小姐的生死之交。這些话,都是我们代你家小姐问你的。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到京城的?” “雏菊知道這件事之后,求楚先生前来救小姐,可楚先生却说什么木已成舟,还说什么事关大局,雏菊实在恼恨,就离开了。” 兰姑娘看着雏菊,又抬头看看湘雨,又问,“那,楚文生没找过你?” 雏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自从小姐摔了這把琴,雏菊想的就是要把小姐的焦尾琴修好。从楚先生那里出来,我就去了东岐山。修好了琴之后,我就开始向着京城走。在来京城的路上,我遇见了选秀女的大臣。他看我……,就……”雏菊低下头去,“我以为进了储秀宫,很快就能见到小姐了,没想到,唉……” 兰姑娘点了点头,忽然看向罗总管,说,“你身上的伤是罗总管打的吧?” 罗总管连忙尖着嗓子,“娘娘明察,雏菊姑娘身上的伤,是储秀宫的司仪姑姑打的……”罗总管还没有说完,皇帝就缓缓说道,“是朕让她们打的,怎么,兰娘娘想要向朕讨个说法么?” 雏菊又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连女子真的也是一位娘娘。她不禁抖了起来。兰娘娘神色平静,她站起身子,轻轻跪倒在皇帝的脚边,柔声说,“臣妾不敢!” “不敢?”皇帝看向雨姑娘和兰姑娘,“你们两个出了宫,还和一个什么大当家的是什么生死之交,还有什么你们不敢的么?” “皇帝表哥你不讲理!”湘雨不服气,大声叫道,“我和兰儿出宫,是太后姑姑特许的。再说,那大当家就是灵儿,你吃的哪门子醋?”原来,那位雨贵妃竟是太后的娘家侄女。 “湘雨!你别以为拿出太后来压朕,朕就会饶了你们。”皇帝的脸上不见丝毫的表情,但说出的话却冷酷的很,“朕平日里看在你是朕的表妹的份上,对你纵容,可也不容许你胡来。”那湘雨想要争辩,她看看苏白,只见苏白轻摇折扇,不明显的朝着湘雨摇了摇手。湘雨哼了一声,不再作声。 “皇上息怒!”兰娘娘跪在地上,口吻不卑不亢,“非是我和雨姐姐要抬出太后,没有太后的懿旨,玉兰和雨姐姐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迈出半步宫门!”原来,那兰娘娘闺名叫做玉兰。 皇帝看看一旁苏白好整以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心情更为平静了,“是吗?懿旨在何处?” “就在臣妾的寝宫。”兰娘娘回答。雨贵妃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哼,就是没有姑姑的懿旨又怎么了?我出宫来看我师傅,难道不可以吗?” “师傅?”李乐迷惑不解的看一眼苏白,好奇的看向湘雨。 “师傅?”皇帝也好笑了,他不相信的摇了摇头。雨贵妃却很认真地说,“对呀,灵儿是我的师傅,她教我背了近百首唐诗呢!” 苏白忍不住笑出声来,皇帝瞪一眼不知死活的苏白,问道,“玉灵儿是你的师傅?还教会你背唐诗?” “对呀!這是太后姑姑为我找的师傅,我不但会背,还会写呢,现在,连太后姑姑夸我写得好呢。”听湘雨這样说,皇帝和罗总管等人都惊讶的瞪大着眼睛,人人脸上都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苏白的折扇轻轻的一击自己的掌心,笑道,“雨表妹,你要想为自己脱罪,也得找一个高明一点儿的主意。白哥哥不是教过你了么?這种人人皆知不可能的谎话,绝对是不可以说的。”苏白和皇帝一起长大,和這个坦率而武艺高强的雨贵妃熟的很。 听苏白這样说,皇帝又是一眼瞪了过来,心想:原来湘雨都是你教坏的!雨贵妃却大叫道,“我没有说谎,不信,你可以考我。” “雨姐姐,何必那么认真呢?”一个女声自门边传来。众人一起望了过去,竟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站在门口。那玉兰娘娘本来已长的美不胜收,可是,和那门口的女子相比,却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连那久经世故的苏白都不禁抚掌赞了一句,“妙!妙!”雏菊却已经背着焦尾琴,扑了过去,“小姐!”真的是玉灵儿到了。苏白不仅看了皇帝一眼,心想:受了你三年的冷遇,真是可惜了美人!皇帝脸上的表情,也是大为震动。這些年,他见了不知多少美女,却没有一个可以与眼前這女子相媲美的。這时,湘雨悄悄探过头来,伏在皇帝耳边,轻声说,“我说她嫁给你,可惜的很,皇帝表哥,现在你知道,我没说错吧。” 皇帝一愣,玉灵儿已经扶起了雏菊,“傻丫头,我都知道了,你受苦了。”声音柔和圆润,让人竟辨不出,她和先前那大当家沈老板是不是同一个人。 雏菊连忙摇头,“是小姐受委屈了!” 玉灵儿伸手为雏菊擦去脸上泪水,走上前来,盈盈拜倒在地,“民女乔玉灵儿拜见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努力按下心里的悸动,假装平淡地说道,“起来吧。”玉灵儿站起身子,正想离开,皇帝忽然向前微微倾身,低声在玉灵儿的耳边说,“朕很想知道,灵儿小姐用了什么手段,竟令我两位妃子胆敢冒犯宫闱。”皇帝从来没有如此轻薄过哪个女子,即使是被他宠幸过的妃子也没有。而且,此时,他脸色平静,似乎做出此举动的人不是他一样。 玉灵儿粉面微红,连忙站远了一点儿,说道,“這件事,我想还是请兰姐姐解释给皇上听吧。”皇帝看着玉灵儿逃也一样的躲开自己,心里好大的不高兴。他哼的一声,对着玉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兰娘娘连忙解释说,“皇上,這件事很复杂。能不能容臣妾回宫之后,细细的向皇上禀告。” 皇帝心想,回宫后,朕当然要仔细盘问這件事,只可惜,在宫中盘问這件事,玉灵儿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不用怕了。 玉兰又说,“臣妾知道,今日皇上带了雏菊和李乐先生一起过来,许是要完成早些时候说要给李先生的心愿。只是,臣妾怕皇上要失望而归了。因为,就连臣妾和雨姐姐,也没听灵儿操过音律。”说着,她故意看向了玉灵儿。玉灵儿轻轻一笑,不急不恼地说,“兰姐姐又来激我了。” 苏白听了玉兰的话,也想看看這位众口之中的才女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只见他抚掌笑道,“坏了,坏了,雏菊姑娘,這李乐先生的心愿要是无法达成,你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了。” 玉灵儿明知道這是苏白在激自己,可是,她又怎么会忍心雏菊犯下如此大罪呢?她抬头看看玉兰,玉兰也正一脸等待好戏上场的表情看着她。玉灵儿也只能在心中感叹交友不慎了。 李乐看看苏白,感叹道,“三年前,李乐有幸曾听得小姐的离别曲,可惜,今生再没耳福。”苏白听李乐這样说,心下猛地一惊,不由自主地望向玉灵儿的双手。玉灵儿的双手细嫩修长,双手的五指俱在。苏白心里刚冒出点儿疑惑,却立刻又明白了:焦尾琴既是玉灵儿的宝贝,她哪儿会舍得它有半点儿损伤?可,三年前,她竟然亲手摔了它,自是打算今生都不再动琴了。苏白知道,李乐肯定早就明白了玉灵儿的心志,只怕一是为了满足雏菊的心愿,二来就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话了。他不由生气的瞪了李乐一眼。李乐却仍是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听到李乐這样说,雏菊猛地抱起背上的焦尾琴,席地而坐,掀开了罩着琴的灰布,说道,“李先生,雏菊答应您,完成您的心愿。但雏菊也知道,嘉峪关一别,小姐不再抚琴。只是,雏菊为了再见到小姐,什么都顾不得了。可,先生大恩,雏菊不能不报。小姐的音律,雏菊也学了两三分,但愿能入先生法耳。” “你来抚琴,仍是欺君!”皇帝冷冷的打断雏菊,看一眼玉灵儿,大声说。玉灵儿微微一笑,看向玉兰,嗔怪道,“终于让你盼到了這一天,灵儿真是命该如此。”口吻中竟是充满了哀怨。她从雏菊手中接过瑶琴,伸手在上面弹拨了一下,说道,“三年前的曲子是灵儿一时悲愤,临时而作,早忘了曲调。先生如若不弃,灵儿当另作一曲,送与先生。” 李乐连忙起身,一揖到底,“今生有缘再听到小姐抚琴,实是李乐之耳福。” “先生客气!”玉灵儿玉指伸出。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外面哗哗下起了大雨,雨珠蹦跳,清脆有声。不远处一片荷塘,碧色连天,微风吹来,只见荷叶上的雨珠在荷叶上轻轻滚动,晶莹剔透,却不落下。风过处,重重蓬蓬的荷叶弯腰低下去,露出藏在荷叶当中的娇嫩花苞儿,傲然挺立,竟似不觉风雨。忽然,一声清脆的渔歌传来,一名少女身披蓑衣,手持竹篙,从碧色连天中钻了出来。只见那少女粉面像是桃花一样的艳丽,歌声清脆悦耳。那少女丝毫不惧大雨,轻点竹篙,在绿色中缓缓滑行,竟是无限沉醉……众人还想继续看下去,却听到门外一声叫道,“大当家的,陈三公子来了,说是来赔咱们被毁坏的物品。” 众人一惊,看向门外,却哪里有雨,分明还是艳阳高照。這才明白,方才那一幕,原来是玉灵儿琴中所奏。听到外面的禀报,玉灵儿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收了,告诉陈公子,沈某家中有客,不便出迎,日后定当登门拜访。”口吻间,竟完全不藏女儿之态,显然是不再避讳皇帝等人了。 “是。”外面的伙计答应一声,向外走了出去。苏白击掌惊道,“不妙!不妙!那猴精儿一样的陈三怕要知道大当家的女儿身份了。” 玉灵儿却不惊不慌,“他早就有疑惑,让他去猜便是。没有谁规定,女人不能开门做生意。”说着,她转向李乐,“不知先生可还满意?”李乐不语,却又深深拜了下去。 “如此,雏菊,你还要回去么?”玉灵儿问的是雏菊,眼睛看向的却是皇帝。皇帝也看一眼玉灵儿,说,“玉灵儿小姐把朕的储秀宫看成了什么地方?”神情严肃,口吻却是前所未有的和气。 苏白看看皇帝,笑道,“玉灵儿小姐,想要主仆团聚原也不难,只要小姐再入宫门就是了。” 玉灵儿皱一下眉头,轻声说,“太后已赐灵儿自由之身,先生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苏白笑嘻嘻的看向皇帝,心想,這下你遇到难题了,千载不动心,唯一让他动心的這个,却偏偏不买他的情。皇帝狠狠地瞪一眼苏白,负气说道,“回宫!”说完,就大步向前走去。 苏白忍不住想要大笑,但看看皇帝的脸色,他忙收住了笑声。他用折扇轻轻敲一下桌子,笑道, “玉灵儿小姐,苏某还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先生请讲。” “小姐姓乔,却为何自称沈老板?” 玉灵儿微微一笑,“玉灵儿母亲姓沈。” 苏白哈哈大笑,“妙!妙!” 玉兰看着玉灵儿和雏菊难舍难分的情形,灵机一动,大声说道,“皇上,虽然咱们不能把雏菊姑娘放出储秀宫,但借给灵儿使几天,还是可以的吧?” 皇帝对博得女子喜爱這方面完全不懂,但玉兰的用心他却明白。他看一眼玉灵儿,故意淡淡的说,“那就借几天吧。” 湘雨看看皇帝的脸色,走上前拉住玉灵的手,说,“灵儿小姐,雏菊借给你了,您可要替我皇帝表哥好好保管,可别弄丢了。要是过几天,皇帝表哥来要人的时候,雏菊不见了,他可要你自己来抵押。” 皇帝听了湘雨的话,心头不由得一喜。苏白却还不罢休,他看着皇帝的脸色,故意一挥折扇,凑到了玉灵儿的身边,说,“小姐這里的茶好香,不知苏白能不能常来品尝?”边说,他边故意看着皇帝。皇帝脸上黑线频现,眼看就要忍不住了,苏白却像是毫不察觉。玉灵儿头也不抬,“苏先生喜欢喝的话,该问雨贵妃要才是。灵儿的茶,都是雨姐姐送给灵儿的。” 苏白不禁一愣。皇帝在一旁得意的展开了笑颜,“湘雨,你听到了吗?回去别忘了让丽儿给苏白去送茶。”丽儿正是湘雨贵妃的贴身丫头。 湘雨咯咯一笑,忍不住和玉兰交换了一个眼神。要走,皇帝却又走不动,他忍不住又看向玉灵儿。只见她粉面低垂,看不到脸上的神色。皇帝看看她柔弱的身子,不由得心疼她一个人是怎样支撑這么大的局面的。玉兰发现了皇帝的失神,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说,“我们回宫吧。”但想了想,又问玉灵儿说,“灵儿,扬州之事……” “扬州之事我会自行解决,”玉灵儿嗔怪的看一眼玉兰,说道,“请兰姐姐、雨姐姐回去,替我问太后安好。布庄的事,就请两位姐姐放心吧。事关灵儿的衣食,灵儿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什么话!”雨贵妃大声说,“哼,你是我妹妹,我倒要看看在北京城有谁敢欺负你?!哼,……” “湘雨,”看到玉灵儿逞强,皇帝忽然有些恼怒,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大的本事,能支撑着布庄多久。他看着玉灵儿,大声呵斥湘雨,“你身为贵妃,不要胡来!” 玉灵儿也不生气,反倒说道,“没错,這些市井之事,你插手实在太不好了。灵儿还能应付得了,姐姐不必担心。天已经不早了,快回去吧,要不,太后该担心了。” 玉兰猜出了皇帝的心思,却又有意要让皇帝看看玉灵儿的本事,因此也说道,“是呀,雨姐姐你就别担心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湘雨贵妃不情愿的走了过来,玉灵儿却只是微微欠身,并没向外走出一步。皇帝大为生气,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第四章 回到宫中,皇帝径自怒火未消,等情绪稍稍平静,又不仅奇怪,自己這是怎么了?玉灵儿只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将自己气到发飙。皇帝没有爱人的经验,哪里知道,才片刻的功夫,他已经坠入了对玉灵儿的情网。大家都跟着来到了大殿里,但看见皇帝一脸的怒火,谁都不敢出声。皇帝坐在龙椅中,悄悄的打量大殿里大家的神情。只见苏白手摇折扇,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李乐微皱眉头,不知在深思些什么;湘雨贵妃则在悄悄的扯玉兰妃的衣袖,但玉兰妃却每次都将她的手轻轻的拨开了。湘雨每被玉兰拨开一次,都要偷偷的看一眼皇帝,然后仍旧去拉玉兰妃的衣袖,嘴唇动呀动的,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湘雨,你有什么话说?” 湘雨一听到皇帝叫自己的名字,连忙推了玉兰妃一把,紧张的回答道,“没有,是兰儿有话要说。”说着,又推了玉兰一把。 “噢?”皇帝假装没有看到湘雨和玉兰的小动作,故作感兴趣地问,“兰儿,你有什么话要说?” “是关于臣妾等人和玉灵儿小姐关系的事,”玉兰妃不敢抬头看向皇帝,只见她低头顺目,不着痕迹的摆脱了湘雨的手,弯腰轻声禀告说,“皇上,臣妾说过,回宫后,会给您解释的。” “噢?说,”皇帝一副不关痛痒的表情。 湘雨忍不住了,大声说,“皇帝表哥,你别装了,你明明就是要问這件事。” 皇帝也不生气,说,“朕现在不是问了吗?玉兰,你从实把整件事情给朕将来。” 玉兰说,“皇上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曾让玉兰翻译外国使臣送来的奏折?当时您特别着急,说让臣妾当晚就要翻出来。”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玉兰不通外文,皇上当时却问也不问,就把奏折给了臣妾。臣妾当日着急万分。无奈,只好去找太后,想让太后帮忙向皇上说明。可是,当太后知道了那件事之后,也发了愁,因为,她知道,皇上第二天就要面见外国使臣了,如果当晚,皇上找不到其他翻译的人来,就要丢脸了。后来,我就忽然想到了,李乐师从漠北新迎进宫的‘贡品’,玉灵儿。乔玉灵,早有声名在外,早些年,臣妾随父在外为官时,没少听人们提到她的闺名。我想,或许,她能帮忙也说不定。” “你把奏折拿给了她?”皇帝大为震惊。祖宗遗训:女人不能参政问政。只是,皇帝看玉兰随父在外为官多年,又聪明识大体,所以,才会把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去办。没想到,她竟然…… “我当时也怕灵儿走漏了风声,但出了去求她,也别无他法,所以,才又恳求太后亲自出面,与臣妾一起去见玉灵儿。” 皇帝稍稍愣了一下,冷笑道,“找玉灵儿翻译,怕还是母后的主意吧?玉兰,你倒是孝顺,怕朕责怪母后,竟把這件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看在這一点上,朕饶恕了你吧。” 湘雨惊讶的看着皇帝,大声叫道,“皇帝表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哼,”皇帝冷冷一笑,看一眼湘雨,心想,你和太后亲若母女,這件事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皇帝知道,這些年,皇太后整日里都想着为自己挑选美女,好为皇室开枝散叶。那些从各地、甚至是邻边小国搜罗来的秀女,哪一个能躲过她老人家的法眼?恐怕,太后看到李乐带回来的玉灵儿的当晚,就在想方设法,想要把她弄到他的眼前了。那玉灵儿整日里呆在太后的视线里,怎么会不漏一点儿马脚?她有哪些才能,太后恐怕比谁知道的都清楚,這件事,又何劳玉兰去提醒? 玉兰看看皇帝,有点儿惶恐的继续说,“开始,玉灵儿推辞说,不懂外文。雨姐姐一时生气,就把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可她还是……” “她不肯翻译,我倒是相信,不过,”苏白折扇轻摇,打断了玉兰,说道,“那时,湘雨已对玉灵儿佩服的五体投地,又怎么会拿剑逼她呢?” “你怎么也知道?”湘雨又讶的看向苏白,“难道,你们看到了当时的情形?那,太后姑姑答应灵儿,如果她能完成太后姑姑交来的三件事,就放她出宫的事,你们都也知道了?” 听到湘雨的這句话,皇帝狠狠地皱了皱眉头。此刻,他已经不再怪玉兰竟然拿了奏折给玉灵儿了,而在生气玉灵儿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一心想要逃出宫去了。“原来,她一进宫,就想着要逃出去了。”玉兰连忙用眼神责怪湘雨,湘雨连忙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因为太后的诺言,她才答应译文,”玉兰慢慢地说,“玉兰自此也崇拜灵儿的博学多才,也经常会去她那里请教东西。只是,十有九次,都会遭到拒绝。” “那,你们和她还亲如姐妹?”苏白奇怪的看着玉兰。 “那没办法。”湘雨理所当然地说。 雨兰则笑笑,解释道,“灵儿答应了太后三件事,其中一件就是教会雨姐姐三十首诗……” “哈,”苏白忍不住笑道,“這确实是个高难度的工作。” “我有那么难教吗?”湘雨不服,说道,“灵儿很快就教会了我三十首诗,你们不肯教我,实际上是你们太笨了。” 玉兰看看率直的湘雨贵妃,继续说道,“所以,如果我问不出来,就让雨姐姐去问。灵儿是雨姐姐的师傅,她问的,她就必须答。” “原来如此。”皇帝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忽然就想到了苏白曾经说过的京城首富,和今天出现在布庄里的陈四。他听苏白说起过陈家的历史。陈家在京城本来不显眼儿,但是,到了這一代,却忽然出了一个商业怪才儿子,即是陈家老三,陈皓。苏白平时在外面行走,也曾和陈皓打过几次交道。听苏白的描述,此人做生意很有一手。他不禁担心,玉灵儿能不能是陈皓的对手。 玉兰见皇帝似乎有些不悦,连忙又说,“其实,太后几次想为皇上引见灵儿,但每一次,不是皇上失约,就是灵儿知道了消息,悄悄逃了。后来,太后也灰了心了,灵儿答应下来的三件事,也完成了。太后就只得向皇上将灵儿要了去,放她出宫了。” “她还做了一件事,是什么?”苏白好奇的看着玉兰和湘雨。 “还有就是救了麟儿的小命。” “什么?”皇帝大吃了一惊,“麟儿?你说她救了麟儿的小命?”麟儿是皇帝的长子,是皇后所出,被奉为太子。除了這个麟儿,皇帝也只还有一子。“這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那次,麟儿突发高烧,汤药都喂不进去那次嘛!” 皇帝着急,大声打断了湘雨,说,“兰妃,你说。” “那一次,太子高烧,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太后和皇后都要崩溃了,灵儿不忍心,就告诉太后,她会针灸,或许可以救太子一名。” “那针灸!”皇帝恍若大梦初醒,“原来是她!怪不得麟儿一直都说是一个仙女来救了他。” “她出宫后,在你们的帮助下,开了现在的布庄?”苏白又问。 玉兰点了点头,“是太后赐下的银子,太后说,皇上和灵儿怕是无缘了,不忍她出宫后,没有生计,就赐了她三千两白银。” 李乐忽然问,“那楚文生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添油加醋,”皇帝连忙警告。 玉兰微微一笑,说,“楚文生本来是灵儿的未婚夫。他们本来定在进宫之前的三月份结婚的,没想到,……灵儿命苦,十几岁。母亲便病逝。她母亲本来是父亲最宠爱的,她母亲一死,父亲也未老先衰,无力再操管家事,再加上大夫人懦弱,家里的大权就落到了三夫人手中。三夫人从很早就嫉妒二夫人,二夫人死后,她就使劲折磨灵儿,几乎每天,她都要找借口,毒打灵儿。灵儿性格倔强,本来,她是想逃走的,但是,为了楚文生,她忍了下来。没想到,就在他们结婚的前夕,国王下了诏书,要灵儿……”玉兰忧伤看一眼皇帝,继续说,“灵儿希望楚文生能带自己走,可楚文生却说什么要顾全大局,亲自将灵儿送出了嘉峪关。” “怪不得她不再碰琴,”李乐说,“以前,她肯定用那把琴为楚文生弹了不少曲子。” “只可惜,他不配!”苏白感叹。“這么好强的女子能为他忍受這么多,可惜,他竟不知道珍惜。”皇帝听了苏白的话,不禁赞同的点了点头。 看见皇帝的神情,玉兰看看湘雨,两个人不禁同时微笑了。皇帝看到她们偷笑,不禁假装严肃了一下,“你们笑什么?” 苏白抚掌,哈哈大笑,“有人春心动了。” 皇帝瞪一眼苏白,竟然没有否认,“哪有怎样?难道,朕不能爱她么?” 玉兰故意看着皇帝,“皇上,您要思考清楚,灵儿能摔琴进京,也同样能……” “朕不辜负她,她为什么要离开朕?”皇帝说的信心满满的。 “可是,灵儿现在不在宫中。” “那朕不能把她重新娶进宫来么?”皇帝斜睨湘雨,“从现在起,她是朕的贵妃娘娘了。” “哼,皇帝表哥,你以为你是谁呀?在灵儿面前,她才不会把你当棵葱呢!”湘雨不服气的大声说。 皇帝难得保持着一脸向往的微笑,“我不要她不我当葱,我要她把我当成她的皇上。”转身,他抓住湘雨的双肩,“湘雨,這一次,你可要好好的帮你的皇帝表哥。” 湘雨故意装的一脸不高兴,“凭什么?我也是你的妃子哎!你怎么能這么不顾我的感受?” 皇帝一时语塞,他从来没有把湘雨当成过自己的妃子,只见转眼,湘雨就笑起来,“哈,這下知道求我了吧?我可以帮你,但是,先说清楚了,我要报酬。”说着,向皇帝伸出手来。 苏白和玉兰都微笑着看着皇帝,只见皇帝脸上满是向往的微笑,“噢?说来听听。” 湘雨高兴的几乎要跳了起来,“以后,你和灵儿有了孩子,要叫我姨娘,还要跟我学剑。我拜了灵儿当师傅,可她死活也学不了我的剑术。我要让她的孩子跟着我学。” 皇帝哈哈一笑,“没问题。” 玉兰看一眼皇帝,微笑着说道,“要灵儿重回宫中,我的作用似乎比雨姐姐的作用还要大一些。” 皇帝竟然一直都在笑,“噢?那你想要什么报酬?” 玉兰轻轻笑出声来,“我还没想到,但灵儿的孩子一定归我带,是没有错的。” 皇帝神色一凛,“怎么?你们都乘机来敲诈么?” 苏白哈哈笑道,“那么聪明的才女,没有我和李乐出马,皇上,我看你可胜算还是很小的。” 皇帝无奈的笑笑,并不争辩。李乐忽然沉声,说,“他将来一定是要跟我学乐器的。”大家听了,愣了一下,随即都明白了,大家又都哈哈大笑起来。玉兰忍不住笑道,“可怜的孩子,还没影子呢,就已经要背這么多包袱了。” 苏白笑的更是开心。皇帝看见他,忽然神色一凛,说,“老实交待,你是怎么给朕安排這个局的?” 苏白摇着折扇,说,“皇上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李乐淡淡的笑道,“早就穿帮了,还是早交代吧。” 苏白看看湘雨,无奈的说,“哎,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他抓到?” 要在平时,湘雨早大叫起来了,但要撮合她心中最完美的男人和最完美女人在一起,她计划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看好事就要成功,她也不跟苏白计较,“是你自己不小心,凭什么怨我?” 皇帝扫视一眼决心置身事外的玉兰,笑道,“别因为朕不知道,除了李乐、罗总管,你们都有参与吧?” 玉兰连忙推湘雨,湘雨大声叫道,“都是苏白的主意!” 皇帝大为震惊,不禁笑了,看向苏白,“苏白?原来是你的主意。” 苏白看到从皇帝笑容背后透出的杀气,连忙轻摇折扇,边向后退边说,“不过,你不得不承认這个主意很好。苏白本来还在怀疑湘雨和兰妃娘娘的说词,但见了灵儿小姐,苏白觉得,這一次如果皇上还不动心,那真的就有短袖之嫌了。” 皇帝生气的低吼一声,苏白连忙多到了李乐身后。李乐说,“我说,這一次你怎么這么好心,原来不过是利用我。”苏白刚想解释,李乐又接着说,“不过,被人利用,还感觉這么好,人生恐怕也没有几次。” 苏白不禁松了一口气,皇帝隔着李乐看着他,还是一脸的威胁。苏白连忙举起手来,“好,好,我全招好不行吗?” 第五章 正如皇帝所想的那样,皇太后一看到玉灵儿,立刻就说,“如此美貌的女子,也只有我儿才配得上。”当时,湘雨就在皇太后的身侧,听到太后的感叹,她不禁插嘴说,“姑姑,话是這样说,但是,皇帝表哥不一定這样想。” 太后亦有同感。果然,她几次三番的为皇帝制造机会,都被皇帝一个总结口推辞掉了。湘雨多嘴,竟然让玉灵儿知道了皇太后的“阴谋”。 “她知道以后,连太后姑姑也不见了,说是无意皇宫。”湘雨无奈的说。 苏白一摇折扇,笑道,“玉兰的奏折,让太后重新抓到了机会,可惜,你却没有珍惜那些机会。”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雏菊进京了的呢?”李乐奇怪的看着苏白等人。 “是兰儿。”湘雨高兴的看着玉兰。玉兰微微笑道,“那一日,我从储秀宫门前走过,听到里面喧哗,就走了进去。我走进去以后,发现,原来是众秀女正在殴打一名秀女。” “那秀女就是雏菊?”皇帝看着玉兰,亦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不离十。玉兰点了点头,“当时,雏菊惨遭殴打,却死命的护着身下的焦尾琴。我当时奇怪,便向她追问了琴的来历。” “她提到了玉灵儿,你立刻好奇心大起?”苏白摇着折扇,微微笑道。 玉兰说,“没错。当日,我就出宫找到了灵儿,向她问了焦尾琴的事。灵儿当日奇怪,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撒谎说,是听李乐师提到了這把琴。她把事情告诉了我。回宫之后,我又把這事儿说给了湘雨。我们两个一合计,觉得這是个好机会。但是,如何让雏菊见驾,却让我们愁了半天。” 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你们的话却正巧被苏白听去了。于是,他利用朕为李乐搜集乐器,出了那么个主意?哼哼,苏白,你好大的胆子呀!” 苏白挥挥折扇,谦虚的回答,“好说好说。” 皇帝瞪一眼苏白,不再说话。玉兰说,“如果明天就借口去看雏菊,会不会太明显了?” “什么?”皇帝不悦的看了一眼玉兰,苏白和玉兰她们又低声笑了起来。 皇帝摇摇头,也暗自自嘲,心里却仍在想:玉灵儿,你注定了是朕的人,朕一定会让你出宫再回宫的。转而又想,玉灵儿此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玉灵儿送走了皇帝等人,命丫环去给雏菊上药,她则一个人坐在后堂里发呆。进宫三年,玉灵儿从来没有机缘见到皇帝,也向来不想见到他。今日见到他,没想到,他竟是那么气宇轩昂,眉宇间的自信更是不容人忽视。不知道为什么,玉灵儿看到皇帝的第一眼,心儿就怦怦乱跳。這感觉,自从三年前别了楚文生之后,玉灵儿就从来没有了。她以为自己這辈子都不会再這样了,没想到,才见皇帝第一面,她就……雏菊换好了衣服,随着丫环,重新回来。看见玉灵儿坐在后堂发呆,不禁低声叫了一声,“小姐,你在想什么?” 玉灵儿回过神来,连忙掩饰地打量一下雏菊,说,“啊,没什么。這衣服还挺合身的。小美,让柜台调几匹布出来,给你雏菊姐姐做几身衣服。” 那丫鬟应声而去。雏菊看着玉灵儿,小心地说道,“小姐,你是不是在想楚先生?” 玉灵儿抬起头,轻声对雏菊说,“雏菊,别再提起他了,我已经忘了。以后,我们在一起,好好过我们的日子,祁州也好,漠北也好,都不再关我们的事了。” 雏菊低头应一声,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小姐,你走了,楚先生其实很伤心。”玉灵儿搂住雏菊,轻轻的摇了摇头。這时,听到门外又有伙计高声说道,“当家的,陈三公子一直没走,這会儿还在柜上等着您呢,刚又问了,说能不能见您了。” 玉灵儿皱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笑,高声叫道,“三公子既然已经知道了,就请进来吧。”说着,松开雏菊,挥手让她出去,她自己则又坐回到座位上。不大一会儿,布帘被人轻轻掀开,还没见人走进来,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大声笑道,“沈老板果然够出人预料啊。”随即,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却满是书卷气的青年公子就走了进来。因为他身材高大,所以,即使满脸的书卷气,却也不显文弱。和苏白一样,他身上也是一袭长袍,所不同的是,這位青年公子身上的长袍,绣满了显眼儿的滚边儿,相比苏白,显然是富丽堂皇的多。他走进后堂,一眼看到了坐在椅中的玉灵儿,不由得一愣。玉灵儿连忙站起身子,朝着那青年公子拱手道,“三公子莫怪,灵儿认为,公子既知道了灵儿的女儿身份,灵儿也不用躲躲藏藏的了。也正是因为這样,灵儿没有出门迎接公子,还望三公子不要见怪。” 陈三公子见玉灵儿虽着男装,但行动仍然豪迈,还是施男子礼仪,不由得又微微一愣,随即也拱手笑道,“没想到,沈老板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玉灵儿微微一笑,请陈三公子上坐,一边说道,“公子取笑了,什么真人不露相,不过是因为女人家开门做生意,总也是不怎么方便罢了。” 陈三公子看着玉灵儿绝美的容颜,忽然感叹说,“陈三真正佩服,佩服的很。” 玉灵儿微微一笑,“公子此来,不是为了揭穿玉灵儿女子面目的吧?有什么事,还敬请公子直言不讳。” “小姐原来芳名玉灵儿。”陈三公子再次拱手,“灵儿小姐莫怪,我四弟年幼荒唐,实在是家门不幸。陈三特地登门谢罪。” 玉灵儿微微一笑。她心里当然知道,陈三此来根本不是为了谢罪。若是为了谢罪,只需派人送上大礼就好了,根本不需陈三亲自跑上一趟。陈四来闹布庄,玉灵儿早就猜测到了,這消息也是她故意散布出去的,目的也不过是借机扰乱陈三的视线而已。陈三此来,恐怕是为了在扬州的布庄。前些日子,玉灵儿带人去扬州。虽然在途中,被人劫去了五千匹布,但是,那也不过是她的幌子,她真正要的,是分布在扬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布庄的销售商。有了那些布庄,既使京城的生意不好,玉灵儿也不用再担心生意会有所亏损。因为,那些在扬州的布庄会帮忙把她的布消化掉的。今天一大早出去,也是为了和从扬州来的布庄主人谈生意。也是从他们那里,玉灵儿知道,陈三对她的动作已经知道了。這一来,玉灵儿心里更有数了,她知道,陈四闹过之后,陈三必定会拿這个借口亲自找上门来问罪。但此刻,她却不点破陈三。右手端起茶壶,玉灵儿又给陈三斟了一杯茶,说,“三公子,……” “叫我陈皓就好,”陈三公子连忙说。 玉灵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令弟虽然不懂事,但灵儿却知道,鼎鼎大名的陈皓不会不讲理。所以,灵儿从早就吩咐伙计们,不管四公子想要在德泰布庄里干什么,都任由他去。现在看来,灵儿果然没有猜错公子的为人。” 陈皓也是微微一笑,看着玉灵儿,说道,“陈三该谢谢玉灵儿小姐的宽宏仁义。小姐是看了陈三的面子,没有伤了四弟。不过,话说回来,其实,陈三早就怀疑玉灵儿小姐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他摇摇头,“要是早知道小姐是如此娇弱的……,陈某不敢造次了。” 玉灵儿微微一笑,“先生是在承认扬州之事吗?” 陈皓哈哈大笑,“那确实是我四弟让人干的。這种事情,我陈三早些年也没少做了,但這些年,……唉,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举。不瞒小姐,我原本想,四弟既然已经做了出来,惩罚他也没有用了,何况,他也毕竟是小小挫伤了你一下。没想到,灵儿小姐实在是聪明的很,竟然早就想到,四弟会有這一招了。” “呵呵,”玉灵儿不由得笑出声来,“先生实在高看灵儿了。灵儿运了五千匹布去扬州,本是为了拉拢扬州布庄的老板去的。虽然,布在路上丢了,事情灵儿却要非完成不可。” “小姐好韧性,”陈三不由再次由衷地说,“没想到,丢了五千匹布都不能挫伤小姐。要是陈三,恐怕也要心疼一阵呢。” “先生说笑了,灵儿不如先生财大气粗。虽然丢了五千匹布,已补不回来,但,家中大小人口都要吃饭,灵儿若就此回来,大家怕都要挨饿了。” “小姐真的好能耐!”陈三再次拱手,“你一个柔弱女子,竟能养家,陈某佩服。這五千匹布,陈某一定找市价赔给小姐。” 玉灵儿再次笑了起来,“先生心里说的是:好一个奸诈的玉灵儿,竟然暗渡陈仓,抢了我的零售商人。此刻,竟然还在我面前卖乖,让我主动赔钱。” 陈皓也不由哈哈大笑,“陈皓实在是欣赏小姐的坦率!不错,要在以前,陈某肯定会這样骂小姐。不过,自从知道小姐的女儿身份之后,陈三真的唯有佩服而已。特别是,刚才在外堂,隐隐听到灵儿小姐高艺,实在是人间天籁,令陈三心神俱醉!那一曲,就可说是无价了。” “公子夸奖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玉灵儿微微笑着,“只是,不知陈皓公子打算怎么对付灵儿呢?” 陈皓看着灵儿,高深莫测的笑道,“這个陈三要回去好好的想上一想。” “噢?灵儿还以为先生来之前已经想好了。”玉灵儿看向陈皓,却恰巧碰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她心中一惊,连忙闪开。陈皓尴尬,连忙起身告辞,“陈皓告辞。” 玉灵儿面色绯红,也连忙站起身来,说道,“陈公子请。” 陈皓几乎是逃一样的走出德泰布庄的后堂,来到外间,看见书童元方,他大手一伸,拉起他,就大步向外走去。看着一向精明沉稳的陈三公子慌不择路的逃出布庄,柜台前的伙计不仅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玉灵儿跟在陈皓的身后,没说出“慢走”两个字,就看着陈皓已经逃了出去。看见伙计好奇的目光,紧追陈皓离去的身影,她不禁轻咳了一声。伙计闻声转过头来,见到身着罗裙的主人,不禁又惊又喜地说道,“大当家的,您,這是……” 玉灵儿坐到里间地凳子上,淡淡地说,“以后不用這么叫我了,就叫我沈老板就好了。” “真的?”那小伙计几乎不敢相信看着玉灵儿,他难以置信的挠挠头,“怪不得,陈公子仪态尽失呢,原来是见到了咱们老板真正的芙蓉面了。” 玉灵儿也笑了,“少来调皮,好好工作,小心我扣你的工钱。” 伙计不以为然地笑着,“小姐的心這么好,才不会呢。哦,对了,那位背琴的姑娘……” “她是我在漠北的贴身丫头,”玉灵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微笑道,“按道理讲,她应该是這个家里辈分最大的丫头了。” 伙计连忙笑笑,说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她当做大姐姐看的。只是,老板,陈三公子這样回去,咱们布庄以后的生意可能好做多了,但是,您,怕就要烦了。”伙计的脸上一脸的坏笑。 玉灵儿一愣,轻声说道,“我看,你比他还要不明白。” 第六章 陈皓拉着元方逃也一样的飞奔回家。陈四正和一群仆人蹲在院子里斗蟋蟀,见到陈皓回家,陈四一个机灵,跳起来,站到了一旁。但陈皓此时,根本没有心情理陈四在干什么。来到厅堂的门口,他松开了元方的手,大步走进厅堂,一屁股坐到了椅子里。元方年纪虽小,但跟着主人這些年,却长了不少见识。他一边指挥下人们赶快上茶,一边也跟着走进厅堂里,看着陈皓问道,“公子,难道,沈老板长的這么丑么?可是,你什么人没见过,怎么会吓成這样?” 陈皓端起下人们送进来的茶水,猛喝几口。听到元方的话,他几乎气呛了。他狠狠地瞪一眼元方,放下茶杯,说道,“你小孩子懂什么?” 元方也不害怕,亦不生气,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喃喃说,“我是不懂。但,陈三公子被吓得落荒而逃,可是全京城里的人都看到了的。” 陈皓瞪一眼元方,轻声说,“我不是吓得,我是不敢再看下去。” “为什么?”元方懵懂的看着陈皓,“难道,她已经丑到這种地步了么?怪不得,她要女扮男装,不过,我看,她女扮男装倒是挺好看的。” 陈皓看看元方,实在拿他没有办法。等他说完了,他才说,“她不丑,一点儿也不丑,而是太美了,实在太美了,美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看她,看一眼,再看一眼,总也看不够。”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玉灵儿轻轻的笑声和她微笑时的容颜,“我从来没见过這么美的女子。” “谁這么美?”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陈皓一眼扫过去,发现陈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此刻,他的眼神和元方一样的懵懂。陈皓生气的瞪一眼陈四,没有说话。元方也看一眼不声不响走进来的陈四公子,继续看向陈皓,说道,“公子,你這么狼狈,难道是,你在偷看她的时候,被抓到了?” 陈皓狠狠地瞪一眼小元方,默认了。 陈四在一旁说道,“是谁家的女子這么美丽?三哥,既然你喜欢她,我這就去请个媒婆,去到她家说媒不就成了?能和京城首富陈家联姻,可是他们企盼不已的。” 陈皓瞪了陈四一眼,口中却喃喃重复了一遍,“媒婆?”他向来很少欣赏自己這个弟弟想出来的馊主意,這一次,听起来却很是不错。 小元方也在一边拍起手来,“不错,不错,咱们请个媒婆,把沈老板娶到家中,做咱们的三奶奶,那可真是最好不过了。” “谁?”陈四大吃了一惊,“沈老板?德泰布庄的沈老板吗?三哥,那可是个男人。” 陈皓又瞪一眼自己的弟弟,不情愿地说,“其实,她是个女人。”末了,又加一句,“一个貌美如花,不,是貌若天仙的女人。” 陈四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原来,她……”随即,他想到,如果他的三哥娶了德泰布庄的老板,就意味着陈家的布庄和德泰布庄要合并,他不禁大叫起来,“三哥,這是个好主意,那沈老板做了我的三嫂,德泰布庄也会并入咱们陈家了……” 小元方一下打断了陈四公子兴奋的大叫,“四爷,难道你今天在德泰布庄还没有挨打够吗?咱们公子管你,你已经说受不了了,再来了三奶奶,你可就更惨了。”這句话一下说到了陈四的痛处,他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出声了。 陈皓站起身子,在厅堂里来回度了几步,喃喃说道,“请媒婆,请媒婆。” 小元方看看主人,小心翼翼的说,“公子,這请媒婆吧,说起来是个好主意,可是,如果沈老板要是拒绝了咱们,哪,您以后可见都不好见她了。”他小心翼翼的看看陈皓。陈皓也正在想這个问题,但被元方说出来,问题似乎就严重的多了。他停下了脚步,懊恼而无奈的说,“是呀,她一定不会同意下嫁的,她那么美,我配不上她。” “听三哥的口吻,倒是把那沈老板比做了天仙,你自己倒成了猪狗不如的下作人。”听了陈皓的话,陈四不满的嘟嘴说。 陈皓又是一眼扫过去,陈四不服的低下了头。元方连忙安慰说,“公子,即使那沈老板是天仙下凡,可是,你不是也说过,有个董永和七仙女儿的故事吗?這说明,还是有办法的。” “董永和七仙女儿?”陈皓目光一亮,“对呀,我何不做个董永?” 元方笑道,“看来,公子想到办法了。” 陈皓神秘一笑,转身坐回到椅子上,说道,“老四,你三哥决心娶德泰布庄的沈老板为妻,以后,你不可到她那里胡闹。” 陈四一挺胸脯,大声说道,“那是一定的,陈四再无赖,也不会欺负自家嫂嫂!你放心,不但我不会欺负她,而且,我还会替你保护她。” 陈皓笑笑,并不置可否地说,“你的蟋蟀要败了,还不赶快去?” 陈四一愣,赔笑道,“原来,三哥都看到了。” 陈皓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元方说道,“四爷,你以为咱们公子是吃素的?你什么事儿能逃过他的法眼?!” 陈四不自然的笑笑说,“三哥,那我以后不敢胡来了。” 陈皓点了点头,说,“出去吧。” 陈四连忙转身出去。元方看着陈四公子走出去,才回头问道,“公子,你想到什么办法了?你要怎么做董永啊?” 陈皓但笑不语,元方着急的看着他,叫道,“公子,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可不帮你哦,说不定,我还要跑到德泰布庄,告诉沈老板,让她小心公子你的高招。”他说的摇头晃脑,一看就知道在威胁。陈皓哈哈笑道,“小元方,你还记得在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当中,董永是怎么打动七仙女儿的吗?” “董永怎样打动七仙女儿的?”元方仔细想着,“董永为人实诚,七仙女儿觉得他人品好。” “不错,”陈皓高兴的说,“這也算投其所好了。七仙女儿是上仙,最注重人品。而,玉灵儿……” “玉灵儿?”元方不解的看着陈皓。 “噢,就是沈老板,”陈皓笑笑,“她闺名玉灵儿。玉灵儿聪明能干,她的丈夫应该比她更能干。” “对啊,”元方高兴的拍手称赞,“我们的生意做的比她好,公子在时不时的对小姐有所照顾,那,小姐的芳心……” 陈皓笑笑,“不是时不时的,而是要一直照顾下去。” “好妙计啊!”元方高兴的看着陈皓,接着说,“还有,就是公子要经常出现在灵儿小姐面前,以免她忘了你。唉,就是不知道小姐身边的丫环姐姐漂不漂亮?” 陈皓看着小元方故作深沉的稚气的脸,哈哈大笑,“你小子!我以后会记得给你找一房好媳妇儿,不过,這一次,你不要破坏我的好事儿。” 第七章 雏菊正在店里忙碌,忽然听到门外有人笑道,“兰儿,你看,這布庄的生意可是越来越好了。咦?這不是雏菊吗?哈,才几天不见,你上道儿很快嘛!”雏菊回头,竟然是湘雨和玉兰走了进来。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物事,迎了过来,“两位……” “叫姑娘便是。”玉兰微微笑着,握住了雏菊的手,一边转头对湘雨说,“雏菊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小姐,当然开心勤快。再者,她从小侍候灵儿,也自是比其他人更懂得灵儿的心思。” 雏菊不好意思的笑笑,“兰姑娘夸奖了。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大家也都很努力勤奋,雏菊只不过是不敢偷懒而已。哎,两位姑娘是来找小姐的吧,”说过小姐這个词,雏菊连忙伸手捂一下嘴,改嘴说,“是老板。她正在后堂和帐房先生算帐呢,我带你们过去。” 玉兰连忙拉住了她,“哎!既然是這样,我们一会儿再去看她吧。我和雨姐姐這次来,主要是来看看你的伤势。苏先生和李先生他们也都来了,不过先去买东西了。五爷对打伤了你,很是抱歉,也亲自来了。” “五爷?”雏菊奇怪的看着玉兰,“打伤我的不是什么五爷呀?” 玉兰轻轻的笑了。她凑近雏菊的耳边,轻声说道,“五爷就是皇上。” 雏菊吓了一跳,连忙说,“那雏菊可当不起。” 湘雨挥挥手,大声说道,“当得起,当得起,怎么会当不起呢?”正说话间,皇帝等人也走了进来。雏菊见了,慌忙间,就要施礼。苏白连忙用折扇制止住她,一边笑道,“你的伤势不碍了吧?” 雏菊连忙摇头,“不碍了。劳先生费心了。”她怯生生的看一眼皇帝,连忙又低下头去,说,“我家,老板,正在后堂,和先生算账,兰姑娘说,等,老板,忙完了,再去禀报。”听得出来,雏菊还是不适应对玉灵儿的新称呼。李乐看一眼苏白,面无表情地说,“无妨!既然苏先生喜欢喝這里的茶,我们就先喝茶吧。”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雏菊回头招招手,立刻有丫环端着茶盘走了上来,那天假意劝说湘雨的伙计也跟着走了过来。看着丫头将茶摆放好,他转身,先给雏菊施了一礼,接着才对玉兰他们说,“老板正忙,无暇招待客人。這是老板吩咐小的们,特意准备的上好清茶,请诸位稍候片刻。主人忙完就会来招呼诸位了。” 玉兰点了点头,说,“柱子,辛苦你了。告诉你们主人,不必着急。咱们只是来探望雏菊姑娘。等她忙完了,再来不迟。” 被叫做柱子的伙计应声而去。皇帝盼着让玉兰说這句话,却又怕玉灵儿因为這句话,而不出现了。玉兰看出了皇帝的心思,伸手轻轻的握了皇帝的手一下,柔声说,“放心吧。”皇帝会意,他感激地反握一下玉兰的说,看着苏白,大声说,“既然苏先生喜欢,就请苏先生开始品茶吧。”大家又都笑起来。雏菊看看大家,转身去后堂,拿了一些点心出来。众人坐在店中,看着店里客来客往,倒也是难得的闲暇。 忽然,店外一阵喧哗。大家都是一愣,心内均想:不是這么巧吧,难道又遇上什么事了?這时,那个柱子伙计连忙走出了柜台,他先是抱歉的朝着众人拱拱手,“众位受惊了,不过,别怕。又是陈四公子,這几天他常来。”说着,便大步走向店门口。众人听了,都心想:怎么又是陈四公子?他又搞什么? 果然,柱子伙计才刚走到门口,陈四公子就走了进来。他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嚷着,“你们沈老板在家吗?我今天可是又带了一件大礼来看她。” 柱子难看的咧了咧嘴,只见陈四一挥手,那一直跟着他的五个下人就拳打脚踢的押着一个满脸须发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只见那中年汉子很是粗壮,可以想象,這五个下人制服他,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此刻,那中年汉子被用粗绳紧紧捆着,被推搡了进来。柱子看一眼那汉子,朝着陈四弯腰,问道,“四公子,不知道這位大哥做错了什么,惹的四公子這么生气?” “他?”陈四走过去,朝着那人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说道,“他竟然敢在街上公然说德泰布庄的布不好,你说该不该打?”皇帝看看大家,大家却都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陈四公子這话,是不是反话。雏菊站在旁边,轻声解释道,“這两天,他天天都抓一个人到我们店里。那些人,不是因为说了我家小姐的坏话,就是因为他们说了我们布庄的坏话。”她始终还是不习惯叫玉灵儿老板。 “我,我只是随口说说的,”那人听了陈四公子的,慌忙大叫,“是我老婆说……,”那汉子一开口,陈四身旁的一个下人立刻朝着他的屁股又踢一脚,“公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噢?原来是你老婆也這样说。”陈四审视的看着那人,认真地说,“看来,我还得麻烦一趟,把你那不识货的老婆也抓来,好让沈老板出气。” “不用了吧,陈公子?”柱子同情的看着那汉子,小心翼翼的说,“這位大哥可能是随口说说的,我想,他一定没有恶意的。” “那怎么能行?”陈四公子故意大叫着,“這样可是会败坏德泰布庄的声誉的。我不能坐视不理,你可以放心的告诉沈老板,有我陈四在,就不会任人来破坏你们布庄的声誉。” “如此,灵儿多谢了。”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后堂传来,大家连忙转头,只见玉灵儿身着湖蓝色罗裙,莲步轻移,从后面走了出来。柱子一见老板走了出来,连忙躬身相迎。雏菊则怕小姐吃亏,连忙跟了上去。玉灵儿走到陈四的面前,柔声说,“四公子的大德,玉灵儿心领了。只是,敝庄的布确实有好有差,想要用最少的银子买最好的布,這是不可能的。” 那被捆绑的呲牙咧嘴的大汉,连忙点头承认,“不错,不错。是我们贪便宜,才,才……” “四公子,能不能看在灵儿的面上,放了這位大哥,”玉灵儿看一眼那大汉,又看向陈四公子,轻声说。但是,陈四公子却是一声不吱。原来,他看着玉灵儿走到自己面前,已经看傻了。皇帝看见陈四痴傻的模样,霍的就站了起来。李乐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皇帝狠狠的看着陈四,恨不能将他的两个眼珠子挖下来,拿去喂狗。 雏菊见陈四无礼的直瞪着玉灵儿,不禁也有些生气,“公子,我家小姐问你话呢。公子!” 陈四旁边的一个下人首先回过神来,看见雏菊俏脸带着薄怒,连忙伸手拉了拉陈四的衣襟,“公子,小姐问你话呢。” “怪不得,怪不得!”陈四径自说,“好美!真的好美!”皇帝再次忍不住,想要发作,只听苏白哈哈笑道,“原来,陈四公子没有见过美女。陈老先生难道没有教过阁下?见了美女,不可這么放肆,否则,哼哼,实在是有辱家门!” 陈四看一眼苏白,却不生气。玉灵儿看一眼苏白,仍旧对着陈四,微微一笑,又说一遍,“玉灵儿能为這位大哥求个人情,请陈四公子放了他么?” “当然,当然!”陈四连忙说,“人是为小姐捉来的,自然有小姐处置。” 玉灵儿转头看一眼柱子,柱子连忙去解那大汉身上的绳子。那大汉早被绑的手脚都麻了,此刻,重获自由,他也顾不得生气,朝着玉灵儿拜了两拜,踉跄的向外走去。玉灵儿又说,“這两天,有劳四公子为德泰布庄操心了,不知玉灵儿可以为公子做些什么?” 陈四一下子高兴起来,“噢,是我三哥说的,要我对小姐好一点儿,他说,小姐貌若天仙,不可让那些凡夫俗子冒犯了。”苏白听了這句话,一挥折扇,看向皇帝,轻声说道,“不妙,你有情敌出现了。” 皇帝瞪一眼苏白,一双怒目又看向陈四。 玉灵儿听到陈四磕磕巴巴,勉强凑出来的成语,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這是陈三公子说的?”陈四一愣,呵呵傻笑道,“是啊,是啊。” 第八章 笔下星空www.bxxk.org 听说漠北来了使臣,皇帝立刻直觉和玉灵儿有关。他心急火燎的带着苏白等人赶回到宫里,让玉兰和湘雨回后宫后,马上就下令通传。不大一会儿,太监就带着一个神色憔悴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皇帝仔细打量着那人,只见那人衣着华丽,眉宇间透着英气,看到這些,皇帝立刻就断定這人生活尊贵,如果没错,也应该很有些见识。只是,皇帝不明白,這人为什么满脸凄苦,神色憔悴,当太监领着他走进来的时候,他似乎很是不愿向前挪动脚步,却又实在无奈似的。 “漠北使臣乔玉山拜见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心里又是一惊,乔玉山?真的和玉灵儿有关?他看了看站在他左右手的苏白和李乐,不动声色的看着乔玉山,说道,“来使免礼。不知来使求见本王所为何事?” 乔玉山犹豫了一下,说,“奉我王之命,前来送贡品给皇上。” 皇帝哈哈大笑,“可是,朕记得,还不到送贡品的时候。” “我王有求于陛下,所以……”乔玉山目光闪烁,似乎很不愿说出這番话来。 皇帝紧紧地盯着他,“噢?不知道朕可以帮上什么忙?” “我王,”乔玉山的内心作着激烈的挣扎,他吞吞吐吐的说,“想要用這些财宝,和陛下换一个人。” “什么人?” “是,三年前,我王陛下进贡给陛下的美女,乔玉灵儿。” 皇帝冷哼了一声,目光随即凛冽。“恐怕不是国王陛下想要换回玉灵儿吧?”皇帝深深地看一眼乔玉山,“你和乔玉灵儿是什么关系?” “我,”乔玉山犹豫一下,说道,“灵儿是我的亲妹妹。” 皇帝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朕相信你是真的乔玉山?” 乔玉山大吃了一惊,没想到,皇帝竟会怀疑他的身份。他抬起头,着急的叫道,“皇上为什么這么怀疑?如果您不信,可以叫灵儿当面来认。” 皇帝心想,朕才不会那么傻,虽说玉灵儿对楚文生伤透了心,但谁又能保证,她看见他,不会旧情复发呢?原来,皇帝竟怀疑乔玉山是楚文生假扮的。他听雏菊口口声声讲楚文生多么痛心玉灵儿的进宫,后来又知道了玉灵儿进宫的真相,怎能不怀疑楚文生会千方百计的想要夺回玉灵儿。 “好吧,朕暂且信你。不过,你为什么忽然要来换玉灵儿呢?” 乔玉山低下了头,“是我王的命令,乔玉山不敢不从。” “哼,你们国王把朕的皇宫看成了什么地方?朕的后宫是你们说要换就来换的吗?” “皇上!”乔玉山悲戚的看着皇帝,“据臣所知,灵儿在深宫之中并不得宠爱。皇上放了灵儿,就当是放生了一只小鸟儿,求皇上大发慈悲。” 听乔玉山竟然把玉灵儿比作一只无关紧要的鸟儿,皇帝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气恼。“可是现在,朕就是稀罕這只小鸟儿,朕不会放她走的。” 那乔玉山简直要绝望透顶了,他着急而恐慌的看着皇帝,“皇上,灵儿是否能回去,关系着臣一家老小的性命,请皇上开恩,放了灵儿吧。” 皇帝恼怒的看向乔玉山,“灵儿在朕的深宫,怎么会关系到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不要再说了,朕不会让玉灵儿会漠北的。” “皇上,”乔玉山无比惊惧,但随即,他又冷静下来,“皇上既然不肯放了灵儿,也好,我本也狠不下這颗心。她毕竟是我的妹妹。皇上,能否让我们兄妹见上一面?這一面,该是永别了。我走之后,灵儿在這世上就再不会有亲人了。皇上要是怜悯灵儿,就请皇上成全吧。”乔玉山扑倒在地。皇帝开始隐隐的觉得不对。苏白收了折扇,向前走一步,问道,“敢问仁兄,乔家是不是出了大事?” 乔玉山痛苦的点了点头。 “可是,在下不明白,乔娘娘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解救大家呢?” 乔玉山痴傻了,“他们是想要她的命,她是想要灵儿的命啊。灵儿死了,她才会觉得安心。苍天,”乔玉山忽然振臂高呼,“我乔家到底是作了什么孽,竟摊上這样的女儿?”说完,他不仅痛哭失声。皇帝和苏白对视一眼,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玉山无力的摇摇头,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算了,算了。乔家已经够不幸了,何苦再拉上灵儿呢?我本来就不该来的,不该来的……”他说着,竟神情恍惚的向外走去。行至大殿的门槛处,他竟似没有看见那门槛,一脚跌了出去。皇帝等人大惊,慌忙出去看他。只见那乔玉山已经慢慢的坐了起来,仍是痛哭,“灵儿,灵儿呀,哥哥实是无奈,实在是无奈呀。” 苏白看一眼皇帝,那意思竟是要带乔玉山去见玉灵儿。皇帝有些犹豫,李乐轻声说,“放心吧,灵儿小姐性格刚烈……”他的意思是说,玉灵儿性格刚烈,那楚文生彻底的伤了她的心,如果眼前的真的是楚文生,玉灵儿也不会再动心了。苏白点了点头,拿折扇指了一下近似疯癫的乔玉山,意思很明显:恐怕乔家真的是有了灭顶之灾!皇帝想了一下,说道,“带他去见灵儿。” 雏菊正在柜台前收拾着,忽然看见众人去而复返,不禁有些吃惊,“小姐正和陈老板商量生意上的事,几位爷你们……”雏菊话没说完,一眼看见了走在人群中的乔玉山,她大惊失色,立刻走了出来,“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乔玉山本来不信皇帝真的让自己见玉灵儿——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他的妹妹竟然会在宫外。皇帝听了雏菊的话,不由得有些生气,心想,這陈家的俩兄弟还真和自己较上劲了。弟弟前脚走,哥哥后脚又来。此时,他也不理会乔玉山的事了,脸一崩,问雏菊道,“陈三和你家小姐商量什么生意呢?他们不是竞争对手么?” 雏菊看出了皇帝脸上的不悦,小心地说,“本来是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老板忽然跑来跟小姐说,他要向什么波斯国运几万匹布,说是可以给我们布庄带上一些。” “這么好的事?”苏白轻摇折扇,微笑着看向皇帝,心说,你的這个竞争对手还真是很有实力呀。皇帝冷哼一声,低声说了一句和他的身份很不相称的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苏白不禁笑了。雏菊小心翼翼看看皇帝,扶着神情恍惚的乔玉山坐下,问道,“大少爷,您怎么来了?您来老爷知道吗?还是老爷让您来看小姐的?” 乔玉山看着雏菊一连串的问出這么多话,他猛地抓住雏菊的手,想说什么,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忽然,他又猛地甩开了雏菊的手,大声说,“告诉灵儿,千万别回漠北,千万别再回漠北了。”说完,他站起来,就要向外走。 “大哥,”一声清脆的呼唤,止住了乔玉山的脚步,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玉灵儿听到了声音走了出来,“大哥来都来了,怎么,不见小妹一面就走么?” 乔玉山别过头,忍住悲声,不说一句话。皇帝看见跟在玉灵儿身后的陈皓,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陈皓看见皇帝瞪过来,却好整以暇的微微一笑。這一笑,却像是得胜了一样。皇帝气得恨不能打他几巴掌。见陈三又朝着玉灵儿走了过去,皇帝一伸手,就将玉灵儿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玉灵儿被吓了一跳,她抬头看见皇帝满脸怒火地瞪着陈皓,立刻明白他在干什么。她不禁一笑,觉得皇帝还真是可爱。没有挣脱皇帝,玉灵儿回头看向陈皓,说道,“不好意思,陈老板,我大哥忽然来了,想来是家中出了大事,看来,玉灵儿的生意要停顿一段时间了。” 陈皓一愣,随即笑道,“玉灵儿小姐不必忧心,一切都大可放心的交给陈皓。” 玉灵儿笑道,“玉灵儿还是不来沾光了。多谢陈老板好意。” 陈皓微微一笑,看了看抓着玉灵儿玉腕的皇帝说道,“陈皓也是无利不起早,如果生意成功,陈皓也有不少好处。要是陈皓的布庄里有足够的布匹,决不会便宜了玉灵儿小姐的。” 玉灵儿犹豫了一下,拱手道,“玉灵儿还要再做思考,请陈老板给灵儿三天时间。” 陈皓得逞的一笑,也拱手说,“那陈皓恭候小姐的消息,告辞。”说完,带着元方向外走去。玉灵儿看着陈皓走出了布庄的门,才轻轻挣开了皇帝的手,看着乔玉山头上磕出的血,轻轻的对雏菊说,“带大少爷到里面去洗洗,包扎一下。” 乔玉山挣扎了一下,满眼痛苦的看着玉灵儿,“灵儿,我……”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再回漠北的,”玉灵儿不看他,只是看着门外,“你们让我伤透了心。父亲老了,没有办法救我。可是,大哥二哥,你们呢?你们连一句温情的话儿都没有。你们唯恐灵儿连累了你们。” 乔玉山一脸的愧疚,“大哥对不起你。” 玉灵儿摇了摇头,“谈不上。你我本不是一母同胞,原该害怕我连累你们。” 乔玉山忍不住大声说,“灵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哥本来想用商队把你带走的,可是,可是,坠儿她……” 玉灵儿倏的转头看向乔玉山,“坠儿对你做了什么?”神色严厉,竟然很有威严。苏白看了一眼皇帝,微微笑了。皇帝明白苏白的意思,他是想说,這个外边柔弱的女人并不好惹。可是,皇帝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他心想,這样,他的灵儿以后在深宫才不会受到伤害。 乔玉山痛苦的看着玉灵儿,喃喃不能成语,“我,我,”终于,他又大声说,“灵儿,大哥对不住你,大哥还是不忍心将你带回去。”说着,他又往外走。玉灵儿快步挡在他的面前,“她是不是拿童儿和大嫂威胁你?” 乔玉山痛苦的脸都变了形,“现在,她连老父亲也不饶过了。” “什么?”玉灵儿大吃了一惊,她无力的向后退了两步,“三妈难道就不管她吗?她怎么会這么大逆不道?” “哼,”乔玉山冷笑一声,“三妈现在跟着坠儿,可是享福的很。她早就记恨爹爹不疼爱她,這下闹得比坠儿还要凶。” 玉灵儿诧异的看着乔玉山。雏菊一会儿看看小姐,一会儿又看看乔玉山,這时,她终于抓到了机会,连忙说,“少爷,小姐,咱们到后堂吧,這里终究不是说话之地。” 玉灵儿点了点头,看一眼苏白和李乐,说道,“烦请两位先生帮玉灵儿把大哥扶进后堂吧。”苏白点了点头。玉灵儿看了一眼皇帝,吩咐店中伙计,“我和大哥有重要的事要说,待会儿,就是火烧了房子,都不准进后堂打扰我。” 伙计连忙答应一声。玉灵儿這才和皇帝一起向后堂走去。 第九章 苏白和李乐一起来扶乔玉山,雏菊也要帮忙,却被苏白用折扇挡开了。乔玉山挥挥手,沉重地说,“我自己会走。”说着,看了一眼玉灵儿,大步向里走去。玉灵儿和皇帝也跟着走进去。边走,玉灵儿边轻声说道,“玉灵儿已是自由之身,倘若這一次要回漠北,还请皇上不要阻拦。” 皇帝一愣,说道,“那你在京城的生意怎么办?” “取之于谁,还之于谁。”玉灵儿淡淡地说,“倘若真的要回去,灵儿也只能遣散這里了。”听得出来,玉灵儿很舍不得這个自己才刚刚打拼出一点儿成绩的布庄。皇帝看一眼玉灵儿,许久才说,“朕从来没有动过心。這一次,……”他微微顿了一下,“朕不会让你走的。” 玉灵儿不禁笑了,“皇上真是霸道,玉灵儿早已不再是皇上的人了。” 皇帝看着玉灵儿也笑了,“或许,你逃了出来。可是,朕一定要把你再抓回去。朕,要好好的爱你一辈子。” 玉灵儿有点儿震动,皇帝能说出這样的诺言,很是不容易。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玉灵儿再也不信這样的话了。”说着,大步走前走去。皇帝想辩解什么,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后堂。 乔玉山看看跟进来的皇帝等人,又看看玉灵儿,缓缓地说,“事到如今,大哥也不瞒你了。”说着,又看了一眼皇帝。皇帝明白乔玉山的心思,大声说,“灵儿注定了是朕的贵妃,是朕特许她可以住在宫外的。”皇帝向来是金口,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玉灵儿狠狠地瞪一眼皇帝,不满他一句话,又把她带进了宫闱。皇帝却开心的看了看玉灵儿,得意地朝着苏白和李乐望了一望。恋爱当中的皇帝,像是一个小孩子。 乔玉山听皇帝這样说,只得说道,“那,我也用不着瞒皇上了。如果,你不是皇上,就是我的妹夫,這也算家务事,你理应知道。” 皇帝刚想说,你当然不用瞒我。玉灵儿瞪他一眼,给乔玉山说道,“大哥,你甭理他,我才不是他的贵妃呢。太后特许了的,她早还了我的自由身了。” 皇帝无赖,“我也没有收回母后的成命呀。”玉灵儿瞪一眼皇帝,俏脸绯红。乔玉山不管玉灵儿和皇帝的争吵,说道,“国王下诏说要你进宫的当天晚上,爹爹就把我叫到了他的卧室。他说,你命苦,自从二妈走后,你就一直被三妈欺负。为了楚文生,你忍辱没有离开。可是楚文生那个一身愚忠的家伙一定不会带你离开,爹爹求我看在他的份上,把你加入商队,趁天黑悄悄离开。然后,他就在府里挑个丫环随便应付过去那件事。” 皇帝听到這里,心里暗暗庆幸了一下,心想,好险,我的真命天女差点儿就被你们掉包。苏白看见皇帝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不禁和李乐对视一眼,悄悄乐了。乔玉山继续说,“你的状况,大哥何尝不清楚?虽然,我们不是一母所生,但毕竟,大哥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当时答应了爹爹。没想到,还没走出院子,坠儿就跟了出来,她说,我要是敢放你走,她就……唉!”乔玉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果然那大嫂和童儿威胁了你。”玉灵儿气咻咻地说,一张俏脸因为生气而鼓了起来。皇帝看着她,奇怪她生气的时候,怎么还能這么美? 乔玉山又叹一口气,说,“我当时没有办法,就去找你二哥。你二哥听说了這件事,气的直跳脚,当时就要找坠儿,要去打她。后来,你二嫂说,你来京城嫁给皇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你性情直率,不会讨好人,但你毕竟美貌,才艺双绝。我和你二哥想想没错。大哥即使将你带出了祁州城,你还是无处可去,不如就让你进京了吧。” “既然灵儿已经到了朕的身边,那个坠儿也该知足了,为何她还要……”想到乔玉山在宫里不住口地说,她是要灵儿的命,皇帝不仅皱了皱眉头。 “本来,坠儿以为灵儿嫁给皇帝之后,楚文生就会死心,会打算另娶他人。可是,没想到,楚文生虽然抛弃了灵儿,却发誓,今生今世不再娶妻。他说,那把宝剑就是他的妻。” “宝剑?”苏白和皇帝同时奇怪的出声。雏菊在一旁,看看玉灵儿,小声说,“那是小姐和楚先生的定情物。” 皇帝看看玉灵儿,只见她面如止水,接了下去说,“于是,坠儿大恼,她在骂楚文生之余,透露了她的机密。” 乔文山点了点头,说,“后来,到雏菊来找你的事,你都知道了。雏菊走后,文生担心不已,派人四处寻找。但是,他找遍了整个大漠,也没找到雏菊。后来,他就猜到,雏菊是进京来找你了。坠儿仍是天天都去磨他。文生无奈,只好变卖了家产,走了。” “楚先生走了?”雏菊大惊失色,“他去了哪里?” 乔文山看看雏菊,摇了摇头。玉灵儿也看着雏菊,许久才说,“那然后呢?” “文生走后,坠儿大恼。整天在家里摔碗砸板凳,闹个不停。爹也不管她,说过了這阵儿就好了。忽然有一天,坠儿就不闹了。然而,没过两天,宫里就来的人,将坠儿接走了。” “坠儿进了宫?”玉灵儿大吃一惊,“她這样胡闹,三妈也不阻拦她吗?国王陛下可是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乔玉山苦涩的摇了摇头,“那个荒淫无道的老头子,命人特地接走了三妈,给了她一栋别苑,她简直就把坠儿当成了生财的财神爷,哪里还会拦她?” “那爹爹呢?”玉灵儿着急的说,“难道,爹也不管了?” 乔玉山笑的很是无奈,“爹当然想管了。诏书下来的那天,爹把坠儿叫到了客厅,苦口婆心的想要劝她。没想到,爹还没有开口,坠儿就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想做什么,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就是不疼我吗?我偏不让你得逞。’爹被气的气都喘不过来了,他说,‘爹想做什么了?’坠儿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正在变卖家产,打算拿钱去北京,买通皇帝身边的人,把钱都送给灵儿。’” 玉灵儿大吃了一惊,“爹這么做了?” 乔玉山说,“這件事,我和你二哥是知道的。爹怕你不懂讨好人,怕你在宫中吃亏,想把家产卖了,买通你身边的人,也让你……唉,爹也不是没有为坠儿着想,他还是为坠儿留了一笔钱的。” 玉灵儿哽咽了,“坠儿为這个恼爹,那就把钱给她不就完了?” 乔玉山苦笑了一下,“你二哥当时听到坠儿说這些,当时就恼了,就说,‘灵儿嫁的這么远,爹给她送点儿钱怎么了?坠儿,你别太自私了,她可是你的姐姐。’” 玉灵儿也苦涩的笑了,“她要是把我当成姐姐,就好了。玉灵儿今天也不会在這里了。”皇帝听了,伸手搂了搂玉灵儿。玉灵儿瞪他一眼,挣脱了他。苏白好笑的看看皇帝,问道,“后来呢?” “正如灵儿所说,坠儿根本不承认灵儿是她的姐姐。她大嚷说爹偏心。她说,爹把天下最好的男人给了灵儿,还要把一生的积蓄都给她……” 玉灵儿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然后,她又指着我和你二哥的鼻子,说,‘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当年,你们把你们应得的家产拿走了。现在,你们分不到家产了,也不想我分不到,是不是?’” “二哥听了這话,打她了吧?”玉灵儿笑笑说。 乔玉山点了点头,“就是因为你二哥打了她一巴掌,就惹下了祸根。” “她让你们来找我,带我回去受死?”皇帝和苏白、李乐对视,心中都是一凛。 乔玉山摇了摇头,“开始,她让我和你二哥利用生意之便,寻找楚文生的下落。可是,将近三年了,我们还是没有找到文生在哪里。最近,她忽然改变了策略,要你回去。” 皇帝猛地看向玉灵儿,眼神中满是不许。玉灵儿不看皇帝,说,“哥,坠儿是不是派了侍卫在我们家?” 乔玉山点了点头,“她现在是贵妃,没有人敢不听她的。你二哥因为顶撞她,已经被砍断了四根手指。” “什么?”皇帝和苏白等人都变了神色,“好狠的女人!” 乔玉山苦笑了,“這算什么?爹眼看……大限就到了,坠儿说……” 玉灵儿神色一凛,说道,“我回去。” 皇帝一把拉住了玉灵儿的胳膊,“不行。” 玉灵儿看向皇帝,笑道,“你不了解我這个妹妹。你刚才听到了,她连自己的亲生爹都不放过,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皇帝难以置信玉灵儿还能笑得出来,他生气的看着玉灵儿,生气她不顾他的感受,也更怕她是黄鹤,一去不回来了。李乐也说道,“不能回去!”苏白则摇着扇子,没有说话。 玉灵儿看着紧张的皇帝,好奇的问,“玉兰说,你向来处变不惊,但我看,怎么不太像啊?” 皇帝不理玉灵儿的调侃,只是生气地看着她。乔玉山也说,“灵儿,我来之前,和你二哥商量过了。他说,他会想办法……唉,看管的那么严,我想是没有办法逃出来了。何况爹那么大的年纪了……我不盼了。大哥本来就很矛盾……你别回去了,我想,即使你回去,坠儿也不一定会放了童儿他们……” 雏菊也在一旁叫道,“小姐,不能回去呀,你要是回去了,坠儿小姐非杀了你不可!” 皇帝还是不说话,只是紧抓着玉灵儿的胳膊。玉灵儿微微一笑,“哼,她不会杀我的,她让我回去,就是想引楚文生出来。” 皇帝的身子一抖。苏白大笑道,“聪明!這么狠毒的女人,苏白平生从未见过,這一次,要跟着小姐去见识一番了。”言外之意,要去保驾。李乐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皇帝也笑道,“好啊,朕也没有见识过塞外风光,這一次,也要见识一下。” 玉灵儿大惊,“你是皇帝,怎么能离宫?” “只要让他们把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到真的手让就行了。朕這一次,就算微服私访吧。”皇帝颇不以为然。乔玉山看着目光闪烁的皇帝,叫道,“不,不要冒险。” 皇帝笑一笑,看着玉灵儿不说话。玉灵儿难以置信,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开始比眼大。 第十章 玉灵儿来不及回复陈皓消息,匆匆安排柱子打点布庄,便和乔玉山一起悄悄上路了。皇帝等人走后,他们兄妹又重新作了商量。他们都认为不能让皇帝亲自涉险。所以,他们故意把启程的时间提前了。玉灵儿知道,這次回漠北非常惊险,所以也只随身带了雏菊。临行前,乔玉山又有些犹豫,却又被玉灵儿骂回去了。 虽然出身漠北,但玉灵儿的母亲却是一个有教养的南方小姐。自幼,她的母亲便以琴棋书画教她,对于骑马,這类儿漠北的男女们都很擅长的运动,却坚决抵制,说是有碍风雅。正是因为這样,玉灵儿和雏菊只得坐车出城。只是這样,行程就慢了许多。乔玉山前头带路,等到中午,才来到了城门口。令众人奇怪的是,青天白日,城门竟然紧紧地关闭着。乔玉山坐在马身上,正想对着看管城门的兵将喊话,忽然,一声爽朗的笑声插了进来,“乔兄好不讲信用,说好了大家一起的,怎么先走了呢?在下对漠北的风景可是向往的很呢!”乔玉山心里一惊,转眼看见一身白衣的苏白,一手轻摇折扇,一手牵着马匹,站在城门口,拦住了大家的去路。不光是苏白,在他的身旁,还站了另外的四个人,除了皇帝、李乐两人,还有两个没有牵马的美貌女人。乔玉山还没有回答苏白的问话,其中的一个女人就朝着马车奔了过来,边走,她还边嚷,“灵儿,你也太不够姐妹了,要回漠北,怎么也不招呼我一声儿?”说完,已经掀开了马车上的布帘,钻进了车子。乔玉山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一开始,对這个美貌女子的优雅的错觉,立刻荡然无存。 只听,玉灵儿在车里咯咯笑道,“苏先生,你什么时候能假装糊涂一下呀?你這样,让大家好没有成就感哦。” 苏白哈哈大笑,“這次可怪不得我。你兄长要走,自然要带走随他而来的仆从们。這个动作,足以惊动咱们五爷了。” 玉灵儿哼了一声,对湘雨说,“湘雨,以后你可不要再给我说你表哥的好话了,原来,你说的全都是假的。”乔玉山這才知道,那个钻进了玉灵儿马车的女人,是皇帝的表妹,名叫湘雨。那留在车外的女人看看完全不在意玉灵儿说什么的皇帝,微笑道,“灵儿,我说你还是算了吧,咱们爷到现在,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真命天女,才没那么容易让你逃脱呢。” 玉灵儿咯咯一笑,没有了下文。那女人就又看向乔玉山,说,“我和玉灵儿情同姐妹,如若不弃,玉兰也称阁下大哥了。” 乔玉山立刻知道這个女人名叫玉兰。看她高贵的气质和她对皇帝说话的态度口吻,乔玉山心里已经隐隐的猜到,她是皇帝的一个宠妃了。听到她這样说,他也知道,她這样做得目的,就是为了避人耳目。他连忙拱手说,“委屈姑娘了。” 玉兰屈膝盈盈一拜,也走向玉灵儿的马车走过来。玉灵儿在车里说,“苏先生,李先生,湘雨和玉兰可以与我称作姐妹,你们,就只能委屈做我大哥的小厮了。” 皇帝豁然一笑,说道,“哈哈,咱们是陪着姑娘去的,自是听从姑娘的吩咐。” 玉灵儿愣了一下,许久才又说道,“委屈三位了。” 大家重新启程。 這日黄昏,大家来到了当日玉灵儿摔琴的嘉峪关。李乐的马不觉就慢了下来,皇帝和苏白感觉到了,神情都是一怔,但随即也都明白过来。玉灵儿在车内轻轻的感叹道,“当日,灵儿伤心欲绝,曾经发誓,再也不回漠北。” “這也怨不得你,”乔玉山也轻声说,“换了我,也会发這样的毒誓。” 李乐看了一眼乔玉山,眼望向当日玉灵儿摔琴的确切地点,淡淡地说道,“我看阁下其实理解不了灵儿小姐的受伤。”李乐从一开始便对玉灵儿充满了好感,虽然也听从了乔玉山的解释,他却仍认为乔玉山做得不好。当时,虽然救不了玉灵儿,他身为大哥,何以连句温存的话儿都不对妹妹讲呢?怨不得,玉灵儿当日那么悲痛难过。乔玉山像是明白李乐的心思,低了头,没有辩解。這时,一阵群马奔跑的马蹄声,从众人的身后传来。大家都是一惊,连忙向后望去。只见一个身上载满了货物的马队,浩浩荡荡的朝着众人奔了过来。那为首的一人,身穿华丽的宽大长袍,随着马儿的奔跑,衣袍里灌满了风,鼓鼓荡荡的,很是威风。皇帝看着那人,不由得哼了一声,原来,他已经认出了那人——正是前一天,叫缠着玉灵儿,说要去波斯国的陈皓。看见正是自己的情敌,皇帝不禁一皱眉头,说道,“他怎么到這里来了?” 陈皓骑在马上,远远的喊道,“前面可是玉灵儿小姐?”说话间,他的快马已经奔了过来。 玉灵儿听到呼唤,掀开布帘,向外望了出来。看见是陈皓,她也不禁惊讶道,“陈老板不是去波斯国吗?怎么又到了嘉峪关?” 陈皓看见了玉灵儿,分外的高兴。原来,那天他一回去,就感觉不对。乔玉山的打扮显然是从漠北来的,玉灵儿叫他大哥,听她的口吻,也像是要离开一段时间。陈皓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讨好玉灵儿的主意,怎么能让它就這样毁于一旦?还是小元方机灵,他马上就想到了改程去漠北。第二天一大早儿,陈皓就跑去,想要把這个消息告诉给玉灵儿。但伙计告诉他,玉灵儿已经走了。陈皓一听,马上回去,命人打点行装,也上了路。他们日夜兼程,又加上玉灵儿坐着马车,竟然让他们赶上了。 “在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漠北。”陈皓看一眼使劲等着自己的皇帝,不慌不忙地说。“听说那里的生意更好做一些。” 玉灵儿一愣,立刻就明白了陈皓的心意。她心想,漠北的生意怎么可能比波斯要好做?她对着陈皓笑了笑,说,“不是玉灵儿不欢迎陈老板,只是玉灵儿此行着实凶险,只怕无端连累了陈老板。” 陈皓哈哈大笑,说道,“是吗?陈皓在京城也算是狠辣的角色了,你這一说,陈皓倒非要看看,小姐会怎么连累陈皓。” 湘雨在车内听到了陈皓的话,也掀开了布帘。她打量一眼陈皓,不屑地说,“戚!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在這里说话呢,原来是个不知死活的,在這里吹牛皮!”说完,她放下布帘,就坐回了车里。陈皓脸皮都黄了,“你,你,哼,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也敢這样说?” 湘雨听了,又要掀开帘子,却被玉灵儿摁住了,“陈老板别给湘雨一般见识,她其实人挺好的,就是嘴巴直,不会讲话。” 陈皓连忙说,“小姐放心,陈皓不会和這样的丫头计较的。”湘雨听了,又着急,却又被身旁的玉兰摁住了。湘雨不敢使出功夫,怕伤了玉兰,但,不是出功夫,她又挣不脱玉兰。她心里很是不满陈皓,就一噘小嘴儿,狠狠地哼了一声。 玉灵儿说,“如果陈老板不嫌,那就一起走好了,今天天色也已经晚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走吧。”陈皓和前面的乔玉山都点了点头。乔玉山说,“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客栈,我们一起去吧。”说着,便催马向前走动。玉灵儿放下了布帘,马车也开始移动。 住到了客栈里,众人都用过了饭,便各人回去休息。玉灵儿坐在房内,想到祁州城内乔府的情形,就再也睡不着,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灵儿,你睡了吗?”正是乔玉山的声音。玉灵儿连忙说,“没有,”一面让雏菊去开门。门外,乔玉山神色惨淡的站着。 等乔玉山走进门来,玉灵儿为他斟了一杯茶,才说,“大哥神色忧愁,又发生了什么事?” “灵儿,”乔玉山无心饮茶,看着玉灵儿说道,“大哥真的觉得,你没必要回去送死。這一路上,我不断的想,……” “大哥再说這话,休怪妹妹不理你了。”玉灵儿一放手中的茶壶,有些生气的坐到乔玉山的旁边。乔玉山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四下里望了望,才回来对玉灵儿说,“灵儿,不是大哥外道你。而是,大哥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从祁州去京城的时候,我一直担心家里的安危,无心想其他任何事情。可是现在,大哥发现,大哥周围全都是坠儿的人。我怕,你一进祁州城,就会被带到宫里去。虽然说坠儿是为了拿你,诱楚文生出来,可,我怕,我怕她像折磨你二哥那样……” “大哥,”玉灵儿伸手握住了乔玉山的手,“你想太多了。” 乔玉山摇了摇头,说,“坠儿嫉妒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对我和你二哥还没有這种嫉妒,就下了如此的毒手,我真担心。唉,爹和你二哥都说,不让我们回去,可是,……唉……” “大哥,”玉灵儿握着乔玉山的手,“我知道坠儿嫉妒我,可是,我也知道,坠儿没有你内心所恐惧的那么坏……” “我以为我的灵儿聪明非常,不会傻傻的善良呢,”随着雏菊惊慌的眼神,皇帝和苏白、李乐等人一起推门,走了进来。在他们的后面,陈皓也慢悠悠的走了进来。显然,他们不可能是商议好了一起来的,肯定是不期而遇。而且,乔玉山和玉灵儿刚才的谈话,他们也都听到了。陈皓看见乔玉山的目光闪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着乔玉山,轻声说,“放心,四周都有我的人在把守。”乔玉山感激地点了点头。皇帝看一眼陈皓,有些不悦的看向玉灵儿,“你可知道,对敌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玉灵儿也有些恼怒,大声说道,“什么敌人?她虽然不好,可也是我们的妹妹。” 玉兰看皇上已然生气,明白皇帝最终还是害怕如果玉灵儿太过善良,将来进了深宫,必然会受人欺负。他虽说是一国之君,却也不能时时的保护得了她。但,這些事毕竟还早,玉兰看看揾怒的皇帝,连忙紧走几步,握住了玉灵儿的手,说,“灵儿,皇上思考的也不无道理。坠儿這样,你在這样想她,确实有点儿危险。” 湘雨在一旁,大声说道,“這样的妹妹,你怎么还能当她是妹妹呢?” 玉灵儿低下头去,声音也低了下去,“小时候,我和坠儿曾经同被而眠。有一天,我和坠儿跟着家里管事的丫头上街去玩。在街口,我们看到离我家不远的李奶奶家里来了客人。开始,我们也没在意。后来,看到李奶奶的孙女儿叫一个很慈爱的女人姨娘,我们才知道,是李奶奶儿媳的姐姐来了。那个姨娘对李奶奶的孙女好得不得了,又是给她买吃的,又是给她买穿的,李奶奶的孙女要什么,她就给她买什么。我和坠儿远远的看着她们,都很羡慕李奶奶的孙女儿。那天晚上,坠儿搂着我说,‘姐,我们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是,我们一定要好。以后,不管我们嫁到哪儿,都要去看对方,看对方的小孩儿,让他们幸福死。’” 屋里一片宁静,众人都专心的听玉灵儿讲说往事。乔玉山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坠儿早就不是那个小女孩儿了。” 玉灵儿说,“我知道坠儿变了,可是,那天晚上,她给我说的话,我怎么也忘不了。這些年,三妈为了争夺家权,也没怎么疼她。”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陈皓说,“不管怎么说,你這样回去,是很不安全。” 大家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玉灵儿说,“可是,如我不回去,别说二哥的手指会被砍光,恐怕,头都会被砍下来。”说到這里,乔玉山脸上又是一阵忧伤。玉灵儿以为他是在挂念侄儿童儿,又再说道,“你们就放心吧,我不会让坠儿轻易动到我的。”话还未落地,皇帝立刻说,“不行!” 苏白一直摇着折扇不说话,此时,他忽然看向湘雨,“不如,我们来个李代桃僵?” 湘雨一愣,“什么意思?”大家也都看向苏白。苏白说,“灵儿小姐不会功夫,回去后,那坠儿想要对她干什么,她也无法反抗;可是,如果,她会工夫的话,不是就可以自保了?” 湘雨拍了一下手,“对啊!” “不行,”玉灵儿连忙反对,“這样太危险了。一旦让坠儿认出湘雨姐姐不是我,不但爹爹他们要遭难,雨姐姐也要受到连累。” “我才不怕呢,”湘雨不以为然地说,“我才不相信那些奴才们能把我怎么样!” 陈皓白天受了湘雨的讥讽,這会儿终于找到机会反击,“真是不自量力,你就是一块儿好钢,又能捻几根钉?” 湘雨生气的看向陈皓,“谁要你来扯后腿?”陈皓则翻翻眼睛,不说话了。玉兰看看他们,轻声说道,“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苏白说,“乔兄刚才说,他的随从怕换进了坠儿的人。刚才,我们和五爷进来,也正是想说這件事。现在,我们只要再把這些人换回来就可以确保這李代桃僵之计了。”说着,他看向陈皓,问道,“陈兄,不知道你的家奴们本事怎么样?” 陈皓立刻说,“绝对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湘雨马上讥讽道,“好大的口气呀!” 陈皓朝着湘雨拱拱手说,“不敢当,不敢当。再大的牛皮,也没有姑娘的大,在下不敢当姑娘的称赞。”湘雨立时就要反击。玉兰看看這两个人,和玉灵儿对视一笑,拉了拉湘雨的衣角,轻声说,“还是大事要紧。”湘雨连忙闭上了嘴,眼睛却不甘示弱的狠狠地瞪了一眼陈皓。 苏白说,“好,咱们就用陈兄的人换下那些狗腿子。到了祁州,乔兄可派你手下的人当皇宫禀报,说是灵儿小姐回来了。” “可是,坠儿一见之下,就会认出這位姑娘不是灵儿呀?” “就是要引她动手。以湘雨的功夫,百十来人近不了她的身,那时,你便可告诉玉坠儿,说玉灵儿回来了,只是,要见到她却是有条件的。” “就是要放了我的父母妻儿?”乔玉山看着苏白。 苏白点了点头。乔玉山说,“這位姑娘真的這么厉害?” 苏白微微笑了,说,“说实话,我也有点儿不放心,所以,请陈兄帮忙多调几个好手出来。” 湘雨不服,正要大声反驳。皇帝看她一眼,说道,“這确实也是一个计谋,只要救出了灵儿的家人,我们就好办多了。” 陈皓也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到时候,只求脱身就是了。” 玉灵儿思考了一下,站了起来,说,“既然大家都同意,灵儿就只好拜托雨姐姐了。”说着,就向湘雨盈盈拜了下去。湘雨连忙扶住她,“灵儿,你怎么那么多礼?我不是说了,你我姐妹,用不着這些。” 陈皓难得欣赏的看了一眼湘雨,说道,“那么,我们就要分开而行了。” 大家都点了点头。玉灵儿伸手从脖子里摘下一块玉佩,递给湘雨说,“能不见坠儿,就不见。如若能进到府中,见到我二哥,就更好了。我二哥原来在东岐山也学过刀剑,你们联手会更好。如果,实在躲不过,就拿出這个玉佩来。這个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也是先祖之物。坠儿认识此物,你一拿给她,她便不会怀疑你们所说的了。” 湘雨接过那玉佩,先叫了声好玉,然后才说,“這个宝贝你交给我,不怕我丢了么?” 玉灵儿一下子笑了,“你不是说,我们姐妹用不着這些话么?” 湘雨傻呵呵的笑了。陈皓连忙说,“既然這样说定了,我立刻去点人。” 苏白说,“這换人,也不可太马虎,一旦放走了一个,我们就败露了。” 乔玉山连忙说,“放心吧,乔玉山這点儿事还是能办的了的。只是那些人,明天先怎么安置呢?” 大家都是一愣,陈皓说,“让他们尾随在你们的后面。到时候,和你们一起动手。” 大家這才商量定了。于是各自去收拾准备。玉灵儿拿出了自己的衣衫,给湘雨换上,自己则换上了湘雨的衣服,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