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蝴蝶山庄 阳春三月,清晨的阳光暖暖地撒进人界大陆南部这片广茂的森林,为这一片晴翠增添了几分亮艳。森林深处有一座山谷,此处三面环山,由一条清澈的溪流贯穿谷底,谷内小桥流水、景色宜人,自然生长着成千上万只色彩艳丽的彩蝶,故而名为“蝴蝶谷”。 谷内有一座山庄,庄门十分简陋,由四根粗壮的黑色木柱支撑着一块木黄色门匾,上书“蝴蝶山庄”四个行楷大字,书写遒劲有力,入木三分,显然是用剑所刻,所过之处,皆有灼烧之感。虽未经涂染,却清晰可见。 牌匾落款:蝴蝶谷主。庄门虽然简陋而不失风雅,只这一手,便足见其主人为人洒脱,修为极深。 庄园四周并无高墙,只有一些按一定规则排列的树木花草,似在眼前,却有种扑朔迷离之感,其中暗藏了某种绝秘阵法。 庄内房舍错落有致,复道交窗,双阙连甍。彼此以长廊相连,于山林间时隐时现。长廊处或引溪为池,或占丘为亭,或凭树为荫。典雅秀丽,设计自然,仿若天成。 简直一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主人钟季天,人称“怪书生”,自号蝴蝶谷主。 他之所以被人称为“怪书生”,除了因为他喜欢身穿儒服,却行为举止,叛经逆道,我行我素,不拘礼法之外;还因为其一身武功怪异了得,却无人知其师承何处。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到底是谁,只知他的一身修为了得,惊为天人。这位天人只传了他半月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找过他,似乎已经忘了他这个徒弟。 可是钟季天却无法忘记这位成就了自己一生的师父。虽然师父临走前嘱咐过他,不必再找他,如果有缘,自会相见;但他还是想早点找到师父,略尽孝道。 十五年前,钟季天为了寻找师父而卷入江湖纠纷,在赴南海追寻心上人仙女池圣女付婧时,无意间发现了此地,被此谷的绝美景致所迷,因而生了退隐之意。 直到十二年前,才终于了却尘事,摆脱仙女池的纠缠,带着妻子和一岁的女儿退隐江湖,隐居在此。 庄外,一群蝴蝶像天使一样,挥舞着彩色的翅膀,像披着天仙的舞衣,漫天飞舞,纺织着彩色的梦。晶莹的露珠在朝阳的映射下争相闪动着七彩光芒,似爱慕的眼神,充满了热切与期盼。 每天清晨她们都会聚一起在四周漫舞,吸食朝露。 她们原本在庄内便可以吸食到她们喜爱的朝露,可是十年前谷主一家的到来改变了她们的生活习惯。 起初,她们会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感到惊慌,四处逃匿。渐渐地,她们发现没人伤害她们,也不再惊慌了。然而,在进行清晨吸食朝露这一神圣的仪式时,还是不想有人打扰,故而转移至庄外。好在谷大,庄外的生活空间仍然很大,所以没有违背祖祖辈辈从不离开这里的天命。 她们从不喜欢与人过多接触,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钟雅婷,蝴蝶谷谷主的女儿,今年十三岁。 钟雅婷从三岁起,就开始与彩蝶们为伴,嬉戏追逐于花林间。 除了几只长老级彩蝶,她们的寿命并不长,短的十几天,长则一年,还是因为这里四季如春,天泽地润,灵气充盈,才比其他地方的蝴蝶寿命要长些。 所以,她们大都从一出生便与雅婷相识,完全把她当作了亲人。 虽然生命短暂,但是她们却珍惜生命的每一天,向这个世界尽情展示着她们短暂而永恒的美丽。 一些长老级彩蝶寿命是个例外,能达三五年之久,而且下一代能传承母亲的部分记忆与能力,但数量极其有限,每一族最多只有一只能成为长老;而蝶皇蝶后则更是稀有,而且一般是成双而生,传说中只出现两对。 蝶皇蝶后的传说有很多版本,而最普遍流行的是她们本是命运双子星的传说。至于她们的寿命到底有多长,有的说长生不老,有的说比一般蝴蝶长百倍,而更多的认为与人类同寿。 总之,她们绝对是一对神秘的存在。 雅婷也把她们当作宝贝一样,时常捧在小手心里,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们粉嫩的翅膀,向她们诉说着小小心灵里的寂寞,诉说着读书习武的委屈,或者与她们一起分享爹妈的宠爱和学习时的小小成就。 “小金,阿凤,小三……你们等等我!”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娇小纤细的白色身影出现在庄门口,快速向庄外移动。 很快,她便来到眼前,彩蝶们并不因为她的到来而惊走,反而迎向她,在她周边漫舞回旋,看样子很喜爱眼前这位女孩。 只见女孩一身雪白,一束马尾扎在脑后,露出清秀丽洁的脸庞,她就是钟雅婷。 她来到彩蝶群中,两只漆黑的大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下忽闪忽闪的,神光闪烁,模样十分可爱。白晰的脸蛋并没有因为急跑而变得通红,额头上也没有半点汗珠,气息平缓如故,看来修为还不错。 她轻柔地抚摸着手中的彩蝶,粉嫩的鲜唇轻启,轻声说道:“不好意思,昨晚练功练得太晚,所以起晚了。好了,我们现在出去玩吧!” 说着松开纤手,放飞手中的蝴蝶,娇笑道:“小金,我比比谁先飞到前面的龙血树上,怎么样?开始了哦!一、二、三,出发!” 小金的翅上鳞粉闪烁着幽幽绿光。这是一只金斑喙凤蝶,是这群彩蝶的首领。 小金见雅婷施展轻功轻巧地向前飘去,也扇动着翅膀,朝五里开外的伞形龙血树飞去,其姿态优美,犹如华丽高贵、光彩照人的“贵妇人”,看似动作缓慢,移动速度却极快,丝毫不落于雅婷之后。 其后跟上的还有一只多尾凤蝶,以及一只三尾褐凤蝶,她们分别就是雅婷口中的阿凤和小三,地位仅次于小金。 其它彩蝶则远远跟在其后,远远望去,好似一团移动彩云。 高大的龙血树下,一大一小,一白一黑两条身影齐齐停下,她们就是雅婷和小金。阿凤和小三也随后跟到,停在龙血树灰褐色的树干上。 雅婷嘟着嘴叹道:“又输了!为什么每次都只差一点点?先跑都赢不了你!” 小金飞到雅婷肩上,轻轻张合着翅膀,抚弄着她的耳垂,似在安慰她。 雅婷还是小孩子天性,一会便被小金逗乐了,笑道:“我没事!我们是朋友嘛,我还不至于跟朋友计较输赢吧,格格!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我怎么进步,你都能追上我呢?” 小金轻轻离开她的肩膀,在空中作了几个回旋的姿势,只一瞬间,便幻化出十来个身影,明淡不一,由淡到明,显示出一条怪异的轨迹;真身仍在原地,好像从来就不曾移动,只是挥舞着翅膀停在空中。 像是回答,又像是在教雅婷一种奇妙的身法。 雅婷惊喜地叫道:“哇!这么厉害?原来你还会幻术啊?真是太有意思了!” 小金不理会她的话,仍然静静地停在空中。 怪异的是,幻化出来的影子并不曾散去,像是凝固在了空中。 雅婷仔细地看了看幻影,似乎看出了其中的奥妙,试问道:“你要教我?” 小金动了动触须,似在点头。 雅婷见此,难以抑住心中的惊喜,激动了半晌,终于静下来留意空中幻化的轨迹,感觉到淡淡的气息流动,身子不自觉地也顺着移动,渐行渐快,最终只能看见一条模糊的白影。 地上的树叶,随着身影的移动而卷向半空,形成一个暗黄色旋涡。 良久,旋涡渐渐停止,树叶也被静止在空中,似乎忘了往下落,在半空中形成一块厚厚的暗黄色地毯,托着一团白雾。 白雾逐渐清晰,分化成八条一模一样的白色身影,仿佛凭空出现八个雅婷,不过只持续了几秒便淡化消失。 尽管达不到小金的效果,但感受到已经不一样的身体,一种身轻如燕的感觉,让雅婷兴奋异常。一时忘了身在半空之中,向前一蹦,便失衡从空中掉了下来。 好在她轻功已经不弱,及时反应过来,身影在空中一旋,像只白蝶,稳稳飘落地上。失去控制的树叶,漫天散落,让她始避不及。 雅婷还沉迷于刚才的喜悦之中,顾不得身上的残叶,格格笑道:“小金!真是太谢谢你了!”说着便要给小金献上一吻,被小金轻闪躲开了。 小金双翅向前一合,像是害怕被欺负的样子。 这下可把雅婷逗乐了,追上去作势要抓它,小金连忙开溜,远远地扇动着翅膀。 雅婷转身将阿凤和小三托在手心,轻柔地说道:“还是阿凤和小三乖!” 说完对小金做了鬼脸,转身欲走,眼角却在留意小金有没有跟来。 “哎呀!什么时候了?怎么肚子这么饿?”她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编西了。 雅婷突然怪叫道:“不好,我还有功课没做完,回去又得受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明天见!”说完瞬间消失在远处。 竟比来时,快了几倍。 #!分段!# 第2章 灵石镇 去谷往西百余里,有一个小镇,叫灵石镇。 此镇原来叫“天南镇”,后来一位叫袁权的石匠发现此地富含石矿,而且品位极佳,尤其是镇西覆地方圆近三十里的石头山,挖掘潜力实在惊人,仿佛一座小金山。 于是,他依靠自己的手艺在此立户生根,并立下祖训:世代必须以石为业,守护此地。并留下一句让后人十分费解的偈语: 蝶皇出,山石竭;江湖水,百年劫…… 石头因匠而灵,因匠而名,石匠的到来给这个偏僻的小镇带来前所为有的繁荣,从此“天南镇”便改为“灵石镇”。 虽然这里出产的石器远近闻名,但是袁家却从来没有将产业扩展至外地的想法。这大概与袁家祖训有着莫大的关系。 袁家这种与江湖若即若离的关系,使得袁家百年不衰,而且愈加神秘,神秘得没人知道袁家虽然人脉单薄,却能保持家业百年不衰的真正原因。但是没人去注意,因为在江湖人眼中,他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业世家,甚至有几代连一点武功都不会,更不用说会对江湖有何影响了。 若说有,也不过是因为袁家出产了几块让世人垂涎的驻颜石,引起了江湖一阵激烈的争夺,血染了半个江湖。不过大人物并不在此抢夺之列,在他们眼里这种事情本就不屑为之。见并无武林高手参与,收场之时,官府横插一手,来了个渔翁得利,这些江湖人士只能生生闷气,眼睁睁看着宝物落入官府之手。 让他们颇为解气的是,这几块驻颜石再一次引起了官场的明争暗斗。官场长期潜伏的矛盾一触即发,差点改朝换代,好在新即位的皇帝有魄力,借机铲除异己,树立皇威,巩固了皇权。而那些驻颜石,则美坏了后宫受宠的贵妃们。 为了报答袁家的间接恩情,皇帝特赐免死金牌一块,并破例恩准袁家子孙免除商人不得入仕的限制。但是由于祖训的限制,袁家子孙并没有用到皇帝的恩赐,仍然默默无闻地承袭祖业,无人入仕,不敢对祖训有丝毫违逆。 这一代的继承人名叫袁居正,漆下有一子,名唤世仪,今年十四岁。妻子赵秀秀,前任天仙门掌门赵玄之女。 此地远离京城,却繁华异常。 虽说小镇石器名扬远播,但也不至于引来如此多的青少才俊,豪门官宦来此定居。 这是为何? 原来他们是慕美而来。 究竟花香几许?竟惹来天南地北的狂蜂浪蝶不远千里竞相追逐! 这还得从十五年前说起。 当年仙剑门掌门赵玄之女赵秀秀一涉江湖,其绝世仙容便引来无数佳公子、少侠客疯狂追求,与天仙池圣女付婧一起,被誉为“南海双乔”,赵秀秀年岁稍长,人称“大乔”,又称“秀女”。 无奈赵秀秀虽出身名门,却毫无大家闺秀的端庄,为人古灵精怪,捉弄人的手法层出不穷。而且武功奇佳,这些青彦俊少自视过高,却无一人能在她手下走过百招。这还是因为赵秀秀留手,只让他们吃了点苦头,并没有出重手。 这也使得各自家族门派并没有因此而结怨,倒是当作一场闹剧看了。 可这些才俊们却不好受,失去了家族和师门的支持,又要面对如此众多优秀的竞争者,一年的舍命追求让他们对自己逐渐失去了信心。 可是就在他们感觉无望之时,传来了赵秀秀爱上一个普通石匠袁居正的消息,这让他们愤恨不已,不禁为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糞上而婉惜不已! 但是这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自认为绝对要比那个呆头呆脑的普通石匠优秀百倍千倍,于是纷纷移居灵石镇,等待时机,等赵秀秀厌倦了那种平凡的生活,再乘虚而入,夺回赵秀秀的爱。 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他们也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但是他们始终没有放弃对赵秀秀的追求,因为他们太过自信,无论是容貌,还是武功;当然还有他们在江湖上的名望,以及自负的人品。 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仍然看不到袁居正有什么特别之处,若说有,那就是跟石头一样的平凡,愣头愣脑的,连半点武功都不会。他们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赵秀秀会选择这块臭石头,而不喜欢他们这块美玉。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想不通的结果是一次次的鼻青脸肿,有些是赵秀秀的杰作,有些却不是,而是出自一个小孩。 还有些他们不知道是谁,所以当作是时运不济的杰作。 为爱情迷惑的人真苦,而最苦的却是原来那不是爱情,而是……妒忌。 “娘,我回来了!”一个稚嫩而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眨眼功夫,门口出现一条瘦弱蓝色身影。来人模样清秀,唇红齿白,眼神清澈,与屋里的年轻妇人颇为相似。因为处于变声期,所以声音略带嘶哑。 只见年轻妇人云翼轻笼,面若芙蓉,眼如秋水,眉似细柳,一身紫色罗裙,仿佛紫霞仙子临凡尘。她便是“秀女”赵秀秀,难怪让众青少俊彦如此疯狂,做出如此荒诞行径! 赵秀秀略带责备地一笑,将男孩拉到身边,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责问道:“世仪,你又去干什么?” “我去帮娘赶坏蛋了!”世仪兴奋地扑进妇人的怀里说道。 “你这个小鬼,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捣乱!那些叔叔虽然看起来不是很顺眼,但也不太坏。你就别太为难他们了,知道吗?以后啊,大人的事,你就少管了!” “哦,知道了!可是他们每天都要围着我们家院子往里偷看,真的很讨厌耶!怎么赶都没用,脸皮真厚!”世仪有点无奈地说道。 “是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无聊的人啊?我一开始还觉得捉弄他们挺好玩的,可是后来感觉他们其实也挺可怜的,就不觉得好玩了。现在连大门都不敢出了,真闷!你也是,老一个人跑出去玩,也不多陪陪娘!娘一个人在家都快闷死了!” “娘,别生气!我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您消消气!”世仪仰着脸嘻笑着说道。 “好吧,看这回你会编个什么样的故事给娘听。”赵秀秀虽然语气勉强,却十分开心地笑了。 “这回是真的!”世仪认真地说道。 “好了,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说吧!” “我今天本来想去后山抓几只黄蜂来吓吓那些坏蛋的,可是黄蜂没碰到,却看见了一只非常好看的蝴蝶,那只蝴蝶一身金黄色,翅膀上还有好多奇怪的花纹,好像还闪光,跟别的蝴蝶不一样,一眼便能从一群蝴蝶中把它找出来。 “后来我就去追,追了好远,无论我怎么快,它总是能在我前面不急不慢地飞着。当时我生气急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比我还快的蝴蝶。于是就跟着它追了半天,害得我跘了好几跤。最后我追到叫止步崖的地方,被一个白胡子老头给赶回来了,同时,那只蝴蝶也失去了踪影。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回来的路。路上,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它既然飞得这么快,为什么它不急着逃跑,反倒一直让我追着它跑?如果它是要带我去哪,可为什么最后却不见了呢?会不会是被那个白胡子老头吓跑了?真是太有趣了,不知下次还能不能再见到它……”世仪喋喋不休地说道。 赵秀秀听了,并没有说话,眉头微皱。显然也被世仪这一奇特的经历吸引住了。不过她对此也产生了不少疑问: 如果儿子说的不假的话,那么这只蝴蝶一定具有很强的灵性;而这只神秘的蝴蝶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无法得到证实,只有小时候从父亲藏书《博物志》里看到过一些记载,不多里面多是一些离奇古怪之事,只怕真实成分不多。如果《博物志》里所记载的不是传说,而是真的,那么儿子所遇到的就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蝴蝶中的贵族——长老、或者蝶皇蝶后。 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被儿子碰到呢? 止步崖是地狱门的禁地,历来不许外人进入,这只蝴蝶为什么要带儿子去那里?是巧合,还是……还是有什么目的? 儿子又是怎么通过森严的戒备跑上去的呢? 而出现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又会是谁呢?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难怪不知道那里是地狱门的禁地?还是他本就是地狱门门中的人? …… 一连串的疑问在赵秀秀的脑中浮现,眉头也随着一个个问题的出现而越锁越紧。 世仪见娘陷入沉思,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好静静地看看那张亲切而美丽的脸,神色有些担忧,试着轻轻地摇了摇母亲的手臂。 赵秀秀回过神,发现世仪担忧的眼神,微微一笑,安慰道:“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问题——对了,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嗯,是真的!” “哦,那你去玩吧,别跑远了。我去找你爹!”说完起身向后院走去,留下一脸疑惑的世仪。 第3章 幸福一家 幽静的蝴蝶山庄内。 一位姿容秀洁的美艳少妇临窗而立,但见眼横秋水,眉扫春山;宝髻儿高绾绿云,绣裙儿低飘翠带;仪态端庄,神情殊静。 她便是有着“小乔”之誉称的前天仙池圣女付婧。 旁边站一中年男子,体型修长,身着青色儒衣,脸形瘦削,神俊不凡。他便是蝴蝶谷谷主,人称“怪书生”的钟季天。 此刻,沉醉在幸福中的美妇,突然一怔,神色惊疑地对旁边的中年男子说道:“咦?季天!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快速朝这里移动,是谁呢?来人速度不减,怕是有什么急事!” 男子看着美妇,微一凝神,脸上浮笑,温柔地拉着她的手,语气怪异地说道:“婧,你猜猜会是谁呢?” 美妇娇媚地嗔了男子一眼,骂道:“老不正经,知道就说,就知道吊人胃口。” “猜一下!你一定会很吃惊的!” 钟季天话一出口,便遭到美妇怒视,忙干笑道:“嘿嘿!就是,我们的宝贝女儿……” “什么?”美妇打断男子的话,见到钟季天一副“说了你要吃惊你还不信”的表情,惊讶地喊道: “不可能,丫头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修为!我们的女儿我们还不清楚吗?” 钟季天温柔地看着付婧惊疑未定的脸,将她抱进怀里,轻声道,“等下女儿回来,就知道是不是了——只是有一点我也不明白,她怎么会进步这么快呢?一定是刚才碰上奇遇了!可是在这里会碰到谁呢?” 钟季天陷入了沉思,自语道:“能让人半日之内修为增到如此境界,会是谁呢?在我的印象里,除了我师父,好像还没有人能办到。可是师父神出鬼没,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会是和师父一样的高人?” “婧,看来我们丫头福缘不浅啊!”压住心中的疑问,钟季天低头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付婧神秘地说道。 一道白影出现在门口,望着表神怪异的夫妇,眼神有点慌乱,颤声叫道:“爹,娘!” 钟季天虽然早已猜出那股气息便是女儿,但亲眼见到时,还是有点失态。 他见自己和妻子的失态把女儿吓坏了,忙柔声道:“丫头,你回来了?来,快过来!” 说着便摇了摇妻子,提醒她:“丫头回来了,丫头回来了!” 他没意识到,这不同于往日的温柔让女儿更加不安。 何况雅婷一直惦记着她未完成的功课,思量着父母会给她什么样的惩罚。 虽然平常的惩罚都很轻,但孩子对父母的惩罚有着天性的畏惧。他们一方面忍不住犯错;一方面又害怕会伤害到父母,得不到父母的原谅,害怕让父母失望,害怕失去父母的爱。 雅婷忐忑不安地观察着父母的表情,眼中充满了迷惑。 “哦,丫头回来了?丫头!”母亲终于恢复了正常,充满爱意地看着雅婷,奔到她跟前,抚摸着她的头,喜极而泣道: “是丫头!真的是丫头!” 雅婷以为是父母担心她出事才这样的,忙歉疚道:“娘,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让您担心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让您担心了。我会好好听您话的,娘!” 说着伸出小手为母亲擦去泪水。 付婧欢喜地握住雅婷的小手,柔声道:“告诉娘,你去哪了?” “我去庄外和小金她们玩了。”雅婷小心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就过去了。所以就回来晚了……” “那你碰见谁了?”钟季天忍不住问道。 “没碰见谁啊!”雅婷一脸迷惑。 钟季天见她不似说谎,心中疑问更甚。 “那你的轻功进步怎么这么快啊?”钟季天宠爱地捏了捏雅婷的脸蛋,问道。 “真的吗?我真的进步了吗?格格!那都是爹娘教导有方啊!”雅婷听到父母的夸奖,忙借机讨好道,希望爹娘一高兴就忘给自己惩罚。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轻功在无形中跨进了另一个新的境界。 她以为她跟小金学的只是一种好玩的幻术。而且她一路急飞回来,心里完全在怎么逃避惩罚上,根本没有留意到自身发生的变化。最主要的是这种身法并不会增强过多的内息,它只是无形中改变内息的运用方法,使其变得更加有效,不但比一般的轻功更快,更飘逸,更自然,消耗真气也更少。 “臭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钟季天见女儿不知道自己进步,也不点破。猜想女儿定是有了奇遇,却不自知。 “我是跟爹学的!”雅婷撒娇道。 “跟我?爹什么时候拍人马屁了?不是爹自狂,这世上还没值得我拍马屁的人!”钟季天傲气十足,仿佛当年笑傲江湖。 “哈哈,爹!你说谎!我天天听到你在娘面前拍马屁!说娘美若天仙,还说娘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老婆,还说为了可以去摘天上的星星……”雅婷不服地道。 “呃,这个,这个……我,那可说的是实话,是实话,不是马屁……”说着讪讪地朝付婧看去,只见付婧一个劲地娇笑,他假咳了声,想转移大家的注意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最终把矛头指向钟雅婷。 严肃地责问道:“丫头,你的功课都做完了吗?又在找机会偷懒了,是吧?” 雅婷没想到自己的得意忘形,引来了父亲的报复,不禁委屈地低下头,低声道:“爹是小气鬼!” …… 付婧在一旁看着这对有趣的父女,笑得花枝乱颤,推了推钟季天,嗔道:“就知道欺负女儿,你那面子还真是要紧!” “婧,你看都把她宠坏了。”说着又凑到付婧的耳边轻语道,“这样下去,我这做爹的就没一点威严了!” 付婧妩媚一笑,回道:“我不宠她,谁宠她啊!再说,你心里不也一样吗?” 说完,伸手拉过女儿,安慰道:“没事,饿了吧?来!先去吃饭!功课明天再做,晚上跟你爹对练,我想看看我们的丫头到底进步了多少!” 雅婷见有母亲撑腰,轻轻走到父亲跟前,在他耳边说道:“爹是个无赖!” 说完格格一笑,连忙跳开躲进母亲怀里。 钟季天狠狠地挖了女儿一眼,被付婧发现,忙从暴风雨天气换到阳光灿烂,伸手在女儿的脸蛋上轻轻一捏,笑道:“你这小鬼蛋,就知道跟我作对!” 雅婷开心地笑道:“因为爹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啊?什么?可爱?”钟季天脸色变得很难看。 “啊!不!是很帅!”雅婷忙改口道。 “这还差不多,我要是不帅,怎么能把你娘迷得神魂颠倒呢,嘿嘿!”钟季天满意地笑了。 “应该是对象颠倒,是娘把你迷得神质不清才对!”不过这话雅婷没有说出口。 付婧看着这对斗嘴的父女,笑得全身无力,也不插嘴。 父女俩的闹剧将她拉进了回忆…… 当年,她以仙女池圣女的身份,初涉江湖。没想到,碰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钟季天,并且被他不羁的神俊打动尘心。就在她不断自责的同时,钟季天也展开了对她的疯狂追求,使得她不但无法逃避,反而疯狂地爱上了他。 最后在钟季天的鼓励下,竟不顾师门的反对阻挠,辞去圣女一职,与钟季天相伴江湖,最终隐居在此。 初时,她的心中隐隐还有些不安,但是随着女儿的长大,心中的不安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甜蜜的幸福感。 这十多年来,日子虽然过得平淡,却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这一刻,她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甚至庆幸当时自己选择了钟季天——这个让她背弃师门的男人,世人眼中怪异的书生。 当然,若不是因为他的怪异,他的不羁,他们又怎么会不顾世人的看法,不顾师门的反对,结合在一起?又怎么会有现在甜蜜而幸福的生活?这一切都是他的赐与,或许这便是宿缘,是命中注定! 没有他,说不定,她还在享受着世人敬仰的虚荣,为了这毫无意义的虚荣,她却要付出一生的青春,承受一生的孤独与寂寞。 第4章 袁氏祖训(下) “爹,我们为什么一定继承祖业呢?我们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一定要活在先祖的阴影里呢?”儿子的话,在脑海中回响。 这些问题,从来就没有人提过,更没有人想过。因为祖训是不可违背的,否则就是对先祖的不敬。 至于为什么?没人说得清,更没人敢说清。 后人谨遵祖训,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容不得怀疑,否则视为叛逆。 一边是祖训,一边是心爱的儿子。该如何决择,袁居正很是为难,只暗自企盼儿子只是年少无知,等再长大些就能明白祖先的用意了。 可是自己也不明白先祖如此安排的用意是什么,不只是他,就连上几辈继承人,也无人理解先祖真正用意。 这一刻,他感到茫然了。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而今却因儿子的几句话而感到茫然了。 他望着池中清澈的泉水入了神,没有注意到一道紫色的身影静静地贮立在身后。 良久,他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发现了身后的身影,忙关切地问道:“秀,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赵秀秀嫣然一笑,道:“贱妾见相公入神,不敢惊扰,只好在此等候!” 袁居正哈哈一笑,在赵秀秀粉脸上轻轻一捏,柔声道:“又在搞什么鬼?你还是变回去吧!你这种大家闺秀,我总感觉怪怪的。” 赵秀秀见表演失败,表面上有些生气,心里却极高兴。 她抱着袁居正的手臂,撒娇道:“我可是从书上学了好久才学会的,就是为了让你喜欢,你怎么一来就给人家泼凉水啊?” “秀啊,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为了这座假山,我都半年没好好照顾你们了。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吧?”袁居正轻轻地把赵秀秀揽进怀里,轻吻着她的额头,安慰道。 “过得一点都不好!你不在,天天一个人在家,都快闷死了。世仪每天一完成功课,便往外面跑,很少呆在家里。我又不能一个人出去,那些讨厌的家伙天天守在门口,烦都烦死了。”赵秀秀在袁居正的怀里道出心中的委屈,这一刻,她依然似一个小女孩,丝毫看不出一个高贵的妇人的痕迹。 “哈哈,这说明我们家秀魅力不减当年啊!随他们去吧,我现在还不能亲自出面阻止他们,就当他们是我们生活中的调料吧!你没看到世仪从小跟他们‘玩’得不亦乐乎?这些年世仪从他们身上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这对他以后的发展很有用。” “又是你那个什么祖训!看来你们袁家选择的职业没错,跟石头一样固执。”赵秀秀有些不满地说道。 “这个就不是你能理解的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说说世仪最近的情况吧!” “你不说,我倒忘了。我来就是跟你说世仪的事的。”赵秀秀神色严肃道。 “哦?”袁居正见赵秀秀出现少有的严肃表情,心知事态严重,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听赵秀秀将世仪白日对她所讲之事说完。 最后赵秀秀也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袁居正沉思片刻,悠悠叹道:“看来袁家的祖训等的就是现在了?” “什么意思?”赵秀秀对丈夫这没头没脑的话感到十分不解,但又深知丈夫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 “你还记得我家祖训里的那句偈语吗?”袁居正正色问道。 “只记得前面两句:蝶皇出,山石竭;江湖水,百年劫。”赵秀秀念道。 “可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赵秀秀虽然聪明,却也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一句预言。我现在有点明白先祖之所以不让我们轻易足江湖的意思了。只是不知道,袁家能否担起拯救江湖的重担。” “既然祖训严禁袁家涉足江湖,为什么会跟拯救江湖有关呢?” 赵秀秀越听越糊涂,虽然已嫁入袁家十多年了,可是袁家的秘密实在太多了,根本就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如果不是自己身在袁家,谁也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家族,竟会关系到江湖的命运。 “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从世仪遇上蝶皇开始,祖训的禁令便失去作用了。也许这就是天意!”袁居正心思重重地仰望着无人能看透的天。 他低头看着眼神迷茫的赵秀秀,轻声解释道:“祖训里还有一句话:预言现,禁令止。看来世仪不想继承祖业,也是天意如此。只是从此以后世仪的路就不太好走了。秀啊!以后我们不能再让他任性好玩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将我们所学悉数教给他。” 赵秀秀听完,点了点头,眼神中尽是担忧。 袁居正探头吻在赵秀秀的眼角,温柔地抚着她酥背,万般柔情在这一刻化作深深一吻。这一刻,赵秀秀眼里的担忧在脸上那温热的唇间融化,化作无尽的温柔…… 天色渐晚,他们依然没有离去。 月光下,两个身影紧紧相拥在一起,银色身影轻叹道:“这样平静的日子不多了!” 第5章 蝶影重重 蝴蝶山庄后院的一块平地,在月色笼罩下宛如一个银盆。 夜幕下,四周的树木影影绰绰,仿佛一群忠实的卫士。 “丫头!你这是什么身法?怎么这么怪?”钟季天本想借对练让雅婷吃点苦头,以作白天针对他的报复。可没想到,今天的攻击总是沾不到她分毫。 她就像一只白蝶,在空中翩飞,看似缓慢,却在攻击到达的一刹那,瞬间改变方向,感觉险象环生,却无一例外地化险为夷。 加上怕伤害到女儿,不敢使用真气,这样一来,钟季天竟隐隐落了下风。 “我也不知道,我是平时跟小金比赛时学的,就叫它,‘蝶影纷飞’吧!爹!怎么样,很厉害吧!格格!”雅婷站在练武场中央,月色下,仿若一个白色精灵。 “跟小金学的?哈哈,我们丫头不简单啊!悟性真不错,跟一群不懂事的蝴蝶混,都能混出名堂来!看来再过几年都要超过我们了。丫头!看来我以后抓紧什么欺负你了,不然,过两年被欺负的人就是我了。哈哈!”钟季天对雅婷喊道。 付婧在场外骂道:“哪有你这样跟女儿说话的?越老越不成样子了!” “嘿嘿!我这不是怕还没把女儿教好,就管不了她了吗?放心!我不会把宝贝女儿打坏的,我疼还来不及呢!女儿你说是吧?”钟季天握着一把木剑,对雅婷喊道,“丫头,小心我的青光剑法哦!” 说着,一道青影闪过,朝雅婷急射而去,宛若一道青虹。 木剑隐隐泛着青光,形成一道光网,向雅婷笼罩而去。 雅婷不慌不忙,身影一分为八。正是小金所白日所展示的身法,只是由于修为不及,雅婷最多只幻出八道身影,而且只能维持片刻。 青影在白影面前一顿,没想到丫头还有这一招。不禁“咦”了一声,略一迟疑,口中便发出了“哎呀”的惨叫声,跌在地上,弄得有点狼狈。 “哈哈!爹被我打败了!爹被我打败了!”一道白影站青影原先站立的地方,朝着付婧高兴地喊道。 “臭丫头!竟敢踢爹的屁股!太过分了!”钟季天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持木剑向雅婷挑战道,“这次不算,你耍花样,我们再来过。” “娘,爹耍赖!” “再来!” “输不起!不跟你玩了,哼!” “好了,别闹了!都过来吧!先休息一会儿!”付婧见两父女又吵起来了,只好充当和事佬,把他们叫到身边。 父女俩都很听话,表情不一地向付婧走来。雅婷一脸兴奋,而钟季天则像个孩子一样,一脸委屈。 “丫头!你刚才这一招是在哪学的?我怎么没见过。”付婧见女儿武功大进,高兴地问道。 “就是今天小金教我的。因为学这个,所以今天回来晚了。怎么样,这个幻术厉害吧?”雅婷炫耀地说道。 “幻术?你以为这只是幻术?”钟季天见女儿把这么高明的身法当作一般的幻术来用,不禁感到好笑。 “不是幻术,是什么?你不是也分不清哪个是真的我吗?”雅婷以为父亲不服,而找借口,反击道。 “这是一门绝妙的轻功,因为速太快,让影子留在了移动的轨迹中;而幻化出的影像就是在转角时的短暂停留造成的。你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咦?不可能!”钟季天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可能,这太不可思议了。” “是什么?什么不可能。”钟季天的惊讶引起了付婧的好奇。雅婷也注意到了父亲的变化,但她没说什么。 “对了,丫头!一开始你说这功夫叫什么名字?”钟季天问道。 “不知道,就叫它‘蝶影重重’吧!怎么样?”雅婷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洋洋得意地说道。 “对!就是蝶影重重!蝶影重重……”钟季天兴奋地重复了好几遍,似是自语道,“我就想嘛,怎么会眼熟,原因是它。难道它就是……” 母女俩见钟季天只自顾自地出神,一脸的诧异,不知出了什么事。 雅婷低语道:“不会是我把爹踢傻了吧!娘,我是不是出手太重了,把爹踢傻了?对不起,娘,我不是故意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这一招了,原来这一招这么厉害。” “傻你个头,臭丫头,你以为踢了我的头啊?”钟季天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对劲。 雅婷哈哈大笑,付婧一愣,也不禁莞尔。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也能踢傻人?你以为我是豆腐渣做的?啊?”钟季天回过神来,暴跳如雷。 付婧见丈夫难堪,忙帮他解围,转问道:“你刚才一直念叨‘蝶影重重’是什么意思?” 钟季天见妻子询问,见有台阶下,忙熄了火气,回道:“以前我在一本叫《博物志》的古籍上看到过这种武功,不过已经失传了,记载中只留下名字和少许描述,以及故事的传说。一开始丫头为她的身法取名‘蝶影纷飞’时,我就有点熟悉,但我以为是顺口的原因,也没在意。后来和她交手,发现她的身法有点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就在丫头幻化出八道身影时,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蝶影重重’四个字。正要想起时,丫头就把我踢下来了。” “既然这种武功已经失传,那丫头怎么会呢?而且你又怎么认定这就是传说中的‘蝶影重重’呢?况且这名字还是丫头取的,怎么会这么巧呢?”付婧不信自己女儿会跟这传说中的东西联系在一起,追问道。 雅婷这时,也来了兴趣,忍住耐性等待父亲的解释。 “传说这种武功,是五百年前一个叫无极的人从蝶皇那里学来的,他凭着这一身武功,为武林剪除了黑魔宫,赢得了人间一百年的太平。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将武功流传于世,便死在了那场血战当中。 “后来有人想去找蝶皇,却发现蝶皇也去世了。因为蝶皇蝶后可以说是命运双子星,同生共死,所以蝶皇去世后,蝶后也跟着去了。直到二百年后,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死,再一次引出了蝶皇蝶后。有人见到它们出现在他们的坟前,但没几天就失去了它们的踪影。从此就再没有蝶皇蝶后的消息了,而‘蝶影重重’也从此失传。 “刚才丫头说她这武功是跟小金学的,我想小金应该就是蝶皇或者蝶后。只是蝶皇蝶后总是成双而生,为何只有一只呢?另外一只又在哪呢?” 雅婷还沉醉在刚才的故事里,所以没在意父亲的问题。 倒是付婧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会不会是因为小金还未成年,所以还没有找到另一只?” “嗯,有这可能。因为它们与一般的蝴蝶不同,他们有着与人类相同的寿命,却能传承上代的部分记忆与能力,而‘蝶影重重’正是蝶皇蝶后身份的象征。奇怪的是蝶皇蝶后并非代代相传,往往是隔了无数代之后,才会偶尔出现一对,至今还只出现了两对。对了,小金今年多大了?”钟季天突然想起,向雅婷问道。 “啊?哦,我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她便已经在这里了。”雅婷终于反应过来,顺口应道。 “哈哈,那就应该没错。”钟季天欣喜道,“那你以后和小金好好相处,相信它还会给你带来更多惊喜的,哈哈!” “什么?你不是要我少和她们玩吗?”雅婷不解地问道。钟季天笑而不答,转身离去。 雅婷嘴里嘀咕:“今天爹是怎么了?难道我真的把他踢傻了?不过这样也好,格格,以后就不会管我跟小金她们玩了。” 第6章 拜访故友 “世仪,你过来!” “什么事啊?爹!”世仪收敛了嘻笑,乖巧地放开母亲的手,来到袁居正身边。 “在这一年里,我们要教也都教给你了,论博学的话,怕是已经超过我和你娘了。只是现在你的根基尚浅,而且经验不足,所以我们打算让你出去走走。在你独自在江湖上历练之前,我们先带你去拜访一下故友,我和你娘也正好借此机会四处游玩一下。” “爹?你不是说我们袁家不能行走江湖的吗?”世仪虽然心里对父亲这个决定非常满意,但还是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是以前!现在我也想通了。你说的对,我们不能生活在祖先的阴影里,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我让你出去走走,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不过,行走江湖可不像家里,要吃很多苦的,而且江湖险恶,绝不可轻信他人,也不可任性乱为,沾惹事端,知道吗?”袁居正没有把真相道明,只是不想世仪过早地承受负担。 “哦,知道了!”世仪终于消除了疑虑,喜上眉梢。此刻他才感觉到原来一向严厉的父亲也有亲切的一面,他真想好好抱抱父亲,可是他还是不敢。 “好了,你跟我来吧!”说着转身朝书房走去。 世仪和赵秀秀紧跟其后。 来到书房,袁居正扭动了固定在书桌上的端砚。石凳随着“咔,咔”的声音慢慢下陷,书桌前露出一个地洞。一级级的石级通往地洞深处。 世仪眨了眨,口微微张开,惊讶之极。当他将目光移向母亲时,母亲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吃惊。 看来她早就知道此处暗藏密道了。但他不知道母亲刚知道这个秘密时比他还吃惊,足足三天才回过神来。 “进来吧!”父亲的话在耳边轻轻响起,却惊得浑身一颤,忙回过神来,紧跟着进了密道。当脚步一踏上石阶,清脆的声音从脚下传来,随即密道顿时一亮,仿如白昼。 …… 两个时辰之后,从密道里闪出三道身影。其中一道较为弱小的便是世仪,此刻的他一身普通的蓝衫,一副少年俊秀书生打扮,只是神情恍忽,似乎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他旁边站着一对中年夫妇,皮肤黝黑,五官端正,模样十分普通。男子身着黑色长衫,身材魁梧,腰间佩一把金色大环刀;女子翠衫黄袄,身姿妸娜,佩一把细长秀月剑。 他们是谁?为何会跟世仪在一起?袁居正和赵秀秀又去哪了? 当然,若是忽略了他们的面容,到是可以猜出个七八分。 男子从怀里拿出一张罗盘,旋转了几下,扔向书桌上的端砚,正好盖住砚沿,吻合得不留丝毫缝隙。 “我们走吧!”说完,拉起女子和世仪,纵身一跃,转眼化为三道烟影,消失在袁府。 就在他们离去后的几秒钟。袁府的书房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接着后院的假山群的泉水停止涌出,假池也渐渐干涸。片刻假山开始自动移位,其中一座在中央,其余五座安五个方位,分居周围,形成五星连角。 假山完成移动,四周的假山隐隐泛着五彩光芒,分别是白、青、红、黄、黑;而中间的假山则将四周的光芒引向中心,形成一道五彩旋涡。 片刻,光芒渐暗,袁府又恢复了平静。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只是六座假山的位置已然发生变化。 袁府发生这么大动静,为什么没人发现呢? 袁居正岂是糊涂之辈?他早在两天前就以全家出去游玩为由,遣散了所有下人。 门口还留着世仪布下的迷糊阵,让那些自视才俊也知难而退,避而远之了。 “爹,我们这是去哪?”一位俊秀少年向旁边的中年男子询问道。 “蝴蝶谷!”中年男子简短地回答道。 “蝴蝶谷?是不是有很多蝴蝶啊?”俊秀少年好奇地问道。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朝身边的女子微微一笑,女子会意,笑道:“是啊!那里不但有很多蝴蝶,还有你的小表妹。” “小表妹?我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小表妹出来了?娘,怎么没听你以前说起过啊?” “你不知道娘以前有个义结金兰的姐妹吗?就是前任仙女池圣女付婧阿姨啊!她现在就住在蝴蝶谷,而且有一个女儿,比你小一岁,叫做钟雅婷,她就是你的小表妹。”女子故作惊讶地反问道,她很高兴看到儿子张嘴吃惊的呆呆傻傻模样,这在以前还真的少见,不过今天却让她大饱眼福。 原来此女便是乔装之后的赵秀秀,而旁边的男子则是袁居正。 世仪吃惊连连,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原来这么陌生。 今天是愚人节吗? 他一直以为老爸只是个藏拙的博学石匠,没想到还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家中除了那神秘奕奕的祖训,还有装载着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密室;原以为最没有秘密的母亲,原来也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当然,更重要的与江湖命运有关的秘密,他父亲认为时机尚未成熟,还没有告诉他,不然他真的要昏过去了。 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真是悲哀! 原来开开心心的童年是建立在无知的基础上的! 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总是捉弄别人。却不知道自己懵懵懂懂十几年,也是在被捉弄——被父母捉弄,也被命运捉弄。 自从父亲把自己带进密室开始,就一直被这些秘密轰炸着,无法清醒。若不是已经修习天心决到第五重,精神力强过常人百倍的话,他早已经昏过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到蝴蝶山庄的,更没有留意到蝴蝶谷仙境般的景色。 他父母俩也不毫不理会儿子的失神,拉着他自顾自地欣赏起风景来,时不时地还赞叹几句“美啊!真美!”。 他清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好看的哥哥是傻子吗?怎么傻乎乎的?” 他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位生得秀丽无比的女孩,虽然与自己年纪差不多,脸上稚气未褪,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女孩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大胆得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会在女孩好奇的注视下低下了头,脸色微红。 这让袁居正夫妇不禁相视大笑。 这对夫妇的举动,不仅让世仪更加窘迫,也让雅婷十分不解,倒是钟季天夫妇有趣地看着这四个人,莞尔而笑,不曾失态。 “雅婷!不得无礼!快来见过你表哥!”付婧向雅婷吩咐道。 “雅婷见过表哥!”雅婷听话地走到世仪面前微微施了一礼。 世仪脸红未褪,不敢抬头,见雅婷过来施礼,一时手脚无措,忘了还礼。 袁居正见一向聪明的儿子此刻呆呆傻傻,微微一叹,提醒道:“世仪!” 世仪听到父亲的声音,突然记起还未曾拜见阿姨和姨父,只瞥了雅婷一眼,匆匆还了一礼,便走到钟季天夫妇跟前一一施礼问候。这时才看清他们的面容,不禁神色一呆。暗叹,原来世上还有这么美的人! 暗将阿姨与表妹一对比,两人倒有七八份相似,只是表妹年岁尚小,稍显稚嫩。 好在他们都是不在乎俗礼之人,也不在乎世仪的失态。几句寒暄之后,钟季天夫妇与袁居正夫妇因为有事相商,支开雅婷和世仪,进了内室。 雅婷领着世仪在山庄内到处转悠,世仪由于刚才的失态而一直耿耿于怀,不大说话,神情有些闷闷不乐。 雅婷因为从小就生活在谷里,从来没有和陌生人说过话。这次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与年纪差不多的伙伴,而且还是让人感觉亲切的表哥,一下子便拉开了话匣子,也不管他喜不喜欢,不断地向他介绍谷里的情形。时不时地也问一些谷外的事情,虽然世仪说得不多,但她还是非常有兴趣地边听边问。 在雅婷的好奇的追问下,世仪终于找回点自我存在的感觉,也渐渐忘记了刚才的烦恼,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他的童年趣事,逗得雅婷娇笑连连。 当他们不自不自觉地来到后花园时,看到了一群彩色的蝴蝶在花间翩翩飞舞。 世仪想起了他来时的一个问题,不禁开口问道:“这里叫蝴蝶谷,是因为这里有很多蝴蝶吧?” “嗯,是啊!”一说起蝴蝶,雅婷眼中便尽是兴奋之色。 她自豪地说道:“这名字还是我爹取的呢!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每天都和她们玩,我们关系可好了。不信,你看!” 说完朝她们招了招手,一小群蝴蝶兴奋地飞到雅婷一丈以外停了下来,迟疑地望着身边陌生的少年。 “没事的,他是我表哥,不会伤害你们的!”雅婷轻声安慰道。 有几只胆大的彩蝶终于飞到雅婷身边,立在她的小手上轻轻扇动着翅膀。雅婷轻抚着她们,朝世仪格格地笑着:“怎么样?羡慕吧!你要不要和她们玩?” “嗯!”世仪点了点头,眼中神色透露着心中跃跃欲试的冲动。 “去吧!”雅婷轻轻地吩咐手中的彩蝶道。 彩蝶小心翼翼地来世仪眼前,在他伸出的手上轻轻地一沾即走,如此反复好几次,终于放下心在他手中停留下来。片刻过后,其他彩蝶也都放弃了警惕之心,围绕在他们身边回旋漫舞,姿态美丽之极。 他俩相视而笑,沉醉在这美丽的舞蹈之中,沉醉在这梦幻之色中。 “今天小金不在这里,不然我们还可以跟她比赛,看谁最快!以前总是我输,不知道你能不能赢她。” “小金?是谁?她的轻功很厉害吗?”世仪来时便听说,这蝴蝶谷只住了他们一家三口,莫非是她家丫鬟? “她是我朋友,也是她们的头领!我的轻功很多都是她教的。”雅婷得意洋洋地说道。 “它们的头领?莫非她是?”世仪诧异地问道。 “是啊,她也是一只蝴蝶。很漂亮的!明天一早你就能见到她了,她不住这里的,她住山庄外的一个小洞里面。”雅婷解释道,她不知道外面的人听了会有多么的诧异,但这对于她来说,再平常不过了。 当然,世仪虽然也很诧异,但毕竟已经见过这种奇怪的事情了,所以并没有多大异常的反应,只是对此感到十分好奇:不知道她会不会也跟小黄一样,也能懂人言,知道很多武功。 第7章 小黄之秘 世仪自从碰见那只神秘的金黄色蝴蝶之后,就对如何捉弄那群狂蜂浪蝶失去了兴趣。在习得母亲七八成武功之后,又有天心决第四重的精神力辅助,玩弄他们这些江湖上所谓的高手,就像耍小孩子一样。 倒是向父亲习得的一些初级阵法,还能给他带来一点乐趣,经常会有人,在他家门前迷路,不知不觉走错了门,弄出不少笑话:有走进别人家猪圈的,有钻进邻家狗窝的,还有人迷迷糊糊闯进了吊眼婆家,手拿鲜花,被人误以为向其示爱的…… 这一招倒还真有效,守在他家门口的人渐渐少了,倒是世仪无缘无故打喷嚏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世仪还是照常每天习完功课,便跑出去玩了。不过他不再亲自跟母亲的追求者周旋,而是进了后山,寻找前些天见到的那只神秘的蝴蝶。 黄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一个星期后的午后,找了那只蝴蝶。 金黄色蝴蝶翩飞至世仪身边,仿佛认识他一般,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像是打量。世仪也不惊扰它,任它在自己身边飞舞,只滴溜溜地转动着漆黑的眼珠,留意着它。 “你认识我吗?”世仪突然问了一句,他并没有把握它会听懂他的话,但是令他惊奇的是,金黄色蝴蝶竟如听懂他话一般,停在他眼前一尺处的半空中。 “你能听懂我的话?”世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金黄色蝴蝶没有动,只略略动了动触角。 “你真能听懂我说什么?如果是的话,你就飞到我肩上来!”世仪声音里带着莫大的惊喜,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果然,金黄色蝴蝶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略一迟疑,便停靠在世仪的肩上。 “我可以叫你小黄吗?”世仪兴奋地侧头问道。 小黄略略点了点头,便离开世仪的肩膀,朝前方飞去。世仪不愿这么快就与小黄分开,也施展轻功跟了上去,可是无论自己如何加速,小黄总不急不慢地飞在前面。好在上次已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更多了几份好奇。 因为小黄带他走的路,正是上次的路。这条路会一直通到止步崖。 母亲说这里是地狱门的禁地,防守严密。可在此时看来,百密还是有一疏,不然他不会两次上来都没有看见人影。 他不知道唯独地处无人看守,是因为这里地势险要只有一条通道,而且通道处设置了一道神秘的幻阵,在外人看来,这里是一处悬崖,这也是为什么这里叫做止步崖的原因;可是这道阵法已经被小黄所破,所以跟在小黄身后的世仪当然不受干扰,顺利通过了。 这次世仪跟着小黄来到止步崖,并没有看到上次碰到的老头。不过他还是很小心,他可不想再次无功而返。 他知道小黄两次带他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不过他很好奇:是什么事情呢? 是要自己帮忙吗?还是什么事情与自己有关呢? 可是自己能帮到什么忙呢?又会有什么事情跟自己扯上关系呢? 正胡乱猜想间,小黄已飞进山脚下一丛绿滕之中。世仪好奇之余,也停止了猜想,紧随其后,拨开绿滕,探身进去了。 里面黑漆漆的,刚进洞的世仪一时还无法适应,不知洞内情形,不敢移步。 世仪狠狠地眨了眨眼,方才看到眼前不远处,一道金黄色的光芒,隐隐闪烁。片刻,金黄色的光芒由小渐大,由淡到明,洞内也随之明亮,金黄色光芒中央正是小黄。 世仪诧异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做梦一般。他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火辣辣地疼痛让他禁不住发出“哎哟”一声。小黄疑惑不解地看了看讪讪直笑的世仪,转身飞向墙壁上的烛台,接着停在旁边的火捻上。 世仪会意,拿起火捻,点燃了四周烛台上的烛火。顿时,洞中明亮如昼,小黄身上的光芒也渐渐消失。 这时,他才看清洞内四周的墙壁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壁画,其中以鬼怪题材居多,兼以佛教、道教和妖魔题材。 有些壁画上的故事,他听母亲说过,可是大部分都十分陌生,有些甚至觉得完全不可思议,无论是人物的表情还是壁画的布局,都让人感觉怪异之极。 这些壁画隐隐让人感觉到某些气息的存在,可细一感觉却又似乎没有。世仪只当是错觉也不在意。 当他的眼睛在一副副壁画上扫过时,又感觉到了某种气息的流动。这让他奇怪,总让他感觉这些壁画来得奇怪,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似的。而且当他看向那些鬼怪题材的壁画时,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于是,他只略略让这些壁画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便不再去管它们,而是看向那些让心里很舒服的佛道题材的壁画。 当世仪将目光专注于佛道题材的壁画时,小黄翩飞而至,在世仪的眼前漫天飞舞,速度渐舞渐快,当小黄的身影化为一道黄光时,世仪方才感觉到小黄的身影,跟壁画上流动的气息竟一模样。 他兴奋地怪叫了一声,便也跟着小黄的身影快速移动起来。他感觉体内天心决的气息,也自动跟着这道轨迹在体内流动,不断地由第四重,向着第五重攀升。 终于在突破第五重之后,身影缓了下来。 此刻的他,灵台清明,身轻如燕,记忆力和精神力更是提升了数倍。 感受着现在不一样的身体,他兴喜若狂,他记起在家等候的父母,压仰着继续在此修炼的冲动,将四周的壁画一一记下,并将壁画上的气息一一感受了一遍。 虽然以后还有机会来,但是他知道这里可是地狱门的禁地,迟早会被人发现的,所以能少来还少来为好。 等看完这些壁画,他便向小黄告辞离去。他没有问小黄为什么带他来这里。似乎是遗漏了,又似乎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 如此不知不觉,回到家才知道已是五日之后了。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去哪里,便不再追究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每天跟父母学习剑术、初级法术和阵法以及天心决。不过轻功学了一日便不学了,原因很简单,已经胜过母亲了,没必要再教了。倒是天心决,一刻也不许担搁。 但也没有阻止他每天跑去见小黄。 袁居正夫妇知道了小黄和世仪的事情,也猜到了小黄的真正身份,但是他们并不打算将小黄的身份告诉世仪。而世仪乐得父母不阻止,也没在意父母对他不闻不问,只加紧督促他努力练功的反常举止。 天心决除了在第一次在洞中进步神速之外,便一直停留在第五重顶峰,似乎到了一个瓶颈。他再去找小黄时,小黄已不带他去止步崖了,而是在一座密林里,隔三差五地教他一些奇怪的身法。而这些奇怪的身法每次都能让他感觉到被带动的体内气息按着奇怪的轨迹运行着。随着修炼的时间增长,体内气息也越来越强,他所能感应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范围也越来越广。 半年后,他第五重天心决也发生了变化,竟然将精神力转换成了神识,感应的同时,也能看到周围的景物,只是能看到范围并不广;而且只要一凝神,便能听到一里以外的声音。 这种只有修炼天心决到第七重以后才会出现的现象,让他误以为自己进入了第七重。可是一检察,发现还是停留在第五重。 心中略有失望,但转念又高兴起来,因为他想到自己有了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同时,他也明显感觉到自己当初的轻功与现在的速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只要稍一凝神,周围的一切在眼里看来都变得极为缓慢。 他浸迷于这种奇怪的感觉当中,完全忘了要小黄带他去洞中的想法。 可是他不知道,在另一处,即止步崖上,正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第8章 止步崖 此刻的止步崖人影缠缠,围守在一个洞口。 此洞,正是当初小黄带着世仪所进的山洞。只是当初遮住洞口的绿滕已经被劈开,止崖的幻阵也因被小黄所破而消失不见。 “死老头,快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一个身着黑衣的黑脸大汉朝洞内吼道,衣领上两个黄色骷髅图案。 旁边站着四个同样服色的老者,只是衣领上图案是白色的,一胖一瘦,其余两个中等身材,神色阴森。 身后是一群人穿着灰色长褂,手握长刀,一脸戒备之色。 “出来?出来你们会放过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一个尖锐的声音从洞里传来。 “私闯禁地,可是死罪!你乖乖地出来,我给你留个全尸!”黑脸大汉继续吼道。 “哈哈,人都死了,还在乎什么全不全尸!可笑!真是可笑!哈哈哈……”里面尖锐的声音让黑脸大汉脸色一沉。 这时,胖老者脸色阴冷地说道:“王半仙!你不好好在你臭脚观里呆着,跑来这里干嘛?” “哦?嘿嘿!既然还有人认识我,哈哈!不过,你不是说我那里是臭脚观么?谁愿意呆在臭脚的地方啊?嗯,还是这里舒服!又宽敞又暖和,就是黑了点。” 胖老者没料到反被对方摆了一道,脸色有些难看,狠狠地说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该来的地方?” “知道,知道!刚才那个小伙子不是说了吗?是你们的禁地!不过,我现在可不敢出来,谁都知道一出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知道,还不快受死?”胖老者已经显得不耐烦了。 “怎么老是想要我的命啊?这是你们的禁地,自然是禁止你们来;而我又不是你们的人,自然不在禁止范围之内,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乖乖出来送死啊?” “你到这里来到底有何目的?”一旁一直未说话的瘦老者,冷冰冰地问道。 “目的?有什么目的啊?不就是因为臭脚观太臭,想找块干净的歇脚地吗?哎呀,你们真啰嗦!好啦,我累了,先睡觉了。你们想守多久就守多久吧!”洞内的声音索性不再响起,这让洞外的人无可奈何,脸色阴晴不定。 “大哥,我们还是等门主来了再说吧!”一位脸色微黄的老者向瘦老者低声询问道。 “嗯!”瘦老者点了点头。随即挥了挥手,示意门下其他弟子退下。 “三弟!你带一部分人守在山下,防止其他人进入。”瘦老者对黄脸老者吩咐道。 黄脸老者应声,领了一队弟子下了山。 刚一下山,便听见两声惨叫传来,众人神色一紧,各自加强了防范。可是仍然不断有惨叫声传来。 洞外三位老者脸色更加阴冷。 而众弟子则个个神色慌张,手握刚刀,不知所措,手心早已捏出了汗。 “谁?”黄脸老者见手下弟子惨遭毒手,脸色难看至极,神色略微也有些慌张。因为对手实在太诡异了,只看到一道灰色的身影迅速在丛林间穿梭,一眨眼便丧失七八个弟子。 身影并没有与山下的普通弟子周旋,而是直奔山上而去。 黄脸老者吩咐剩余弟子埋伏在丛林里,便只身朝灰影方向急追而去。 山上三位老者感应到危险的来临,分站三个方位,神色凝重。 “来者何人?”胖老者沉声喝道,声如洪钟。 “哈哈!原来地狱门四大护法,来了三位,咦,四位都到齐了。”灰影顿住身形神情冷傲地道。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飞奔而至,立在瘦老者身旁,来人正是方才的黄脸老者。 “你是何人,来此何干?”胖老者见对方神色冷傲,一口便道出他们的身份,心中微微一惊,但想到己方有人多势,对方人单力薄,心下略宽。 “哼!我是何人,你还不配问!我只是奇怪,今天你们四位护法不守护在地狱门总殿,来此为何?”灰影冷冷地道。 “这里我们地狱门的禁地,想必阁下不会不知吧?只是我等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因为我等发现有人私闯禁地,故前来捉拿。”瘦老者见自己看不出对方的修为,心惊之下,语气中也略带客气。 “哦?竟有人私闯禁地?哈哈,看来来人胆子不小啊,竟敢与地狱门结下梁子。” 灰影的话让四老者很是不解,一时竟分不出是敌是友。 是敌的话,就不会恭维地狱门;是友,则不会随意残杀门普通弟子。 四老者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语气已客气了很多,显是不敢随意得罪眼前之人,一切只能拖到门主来了再说。 “不知阁下为何来此,还请相告!”瘦老者谨慎地问道。 “这个倒是可以告诉你们。我是刚好路过,发现此处的幻阵被破,一时好奇,想知道是谁这么大本事——进入禁地的人是谁?”灰影仍然冷冷地道。 “是宿觉观的王半仙。”瘦老者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回答了。 “哦?这就奇怪了。此人在江湖上素有‘无赖’之称,除了一身逃命的轻功了得之外,武功可是一塌糊涂。怎么可能破得了地狱门的幻阵?即使是老夫,也无一点把握,否则止步崖早就易名了。”灰影见四位老者神色不变,疑虑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脸上寒霜仍旧。 “至于你们门主,当然是因为有开启此幻阵的秘法,才能得以进入你们的禁地,否则以他的修为,恐怕也只有站在洞口看看的份。”见四位老者对自己的话所有怀疑,冷冷地解释道。 这更让四老者迷惑之色大增,完全猜不透灰影的身份与来意。 灰影似乎对地狱门并无成见,但是对地狱门中的弟子,甚至门主却成见极深。而且对门中之事知之不少,莫非以前也是地狱门中之人? “啊!”这时从洞中传来一声惨叫,似乎是王半仙。 灰影一闪即逝,消失在洞口。四老者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神色瞬变:惊愕、诧异、犹豫…… 正在四位老者徘徊在洞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团黑影出现在洞外平地。 来人四五十岁年纪,三角眼,目光阴冷,让人不寒而栗。黑袍上一个大大的白色骷髅,头上一顶墨色法冠。 “参见门主!”四老者神色一松,恭恭敬敬地向来人供手道。 “嗯,我知道了。你们在外面守着!”黑影挥了挥手,也消失在洞口。 四老者不敢有违,迅速站好方位,警惕地守在洞外。 洞内一便漆黑,黑影扬手间,几缕电光分射四个方位,石洞烛光顿时燃起。 四周的壁画已经不见,露出了灰白色的石壁。 在一盏烛台之下,露出一个深深的黑洞,显然出现不久,尘土尚在飞扬。 此刻的洞中已不见了王半仙的踪影,只有灰影立在石洞的另一头,冷笑着看着黑影。 “墨玄,好久不见!”灰影眼中凶光顿现,冷哼道,“没想到我没死吧?” “哼,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敢回来!墨空,这次回来会让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黑影冷冷道。 随着一声冷哼,空气中气温骤然下降,让人窒息。 “这么多年没见面,你还是这么狂妄。既然我们的恩怨已经结下,今日就来做个了断吧!”说完一道气劲排空而来,烛光摇曳不定。 墨空随着气劲化为一道淡淡的灰影向墨玄急射而去。墨玄张开墨袍,化为一团迷雾,将灰影挡在丈外。 “咦?墨绸法袍?师父的法袍怎么在你这里?你就是当年杀害师父之人?”墨空惊叫道。 他知道,当年师父墨名老祖就是凭借这身法袍狂扫天下,将地狱门从一个小小的帮会发展成为一个名满江湖的武林大派。 之于这身法袍到底从何而来,无人得知。 有人认为如此诡异的法袍定是仙器,可是仙魔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虽然有关他们的传说不少,但没人亲眼看见,多少持怀疑态度。 有些老人曾说见过仙人,可是又有几人相信?或许老人是想借此来炫耀自己的见识也说不定。 而真正有缘见识或有幸结交传说中人物的,自然也不会到处宣扬,如此一来,传说仍然是传说,仍然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自师父名扬天下之后,这身法袍就从不离身。直到有一天早晨,墨空去给师父请安,突然发现师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乌黑,七窍流血。 血迹已经干了,粗步判断,师父是午夜子时遇的害。 墨绸法袍已经不见了,师父的后背上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上莹莹发着绿光,显是涂有一种见血致命的奇毒。而且匕首入眼熟悉之极,仔细一看,心下大惊,冷汗涔涔而下。原来匕首竟是师父送与自己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本想出声叫人的他,心知有人陷害。此时自己若要叫人,自然百口难辩。只好打算乘无人之际,先行逃脱,再想办法为自己洗脱罪名。 可是没等他走出门口,就遭到同门的追杀。他虽然有幸得以逃脱,却始终未曾有开口为自己辩解的机会。而重伤在身的他自然不敢再回门中送死。 直到今日,才悄悄返回地狱门打算查清真相,没想到会发现止步崖的幻阵已经消失,惊异之下,匆匆来到了这里。之于这何要击杀那些普通门中弟子,原因只是一个:挡路者死。毕竟当年追杀他的就是门中弟子,说不怨恨那是骗人的。 当墨绸法袍出现墨玄身上时,他才知道原来当年与他最要好的,却追杀他最紧最狠的四师弟竟是杀害师父并陷害自己的原凶。 他虽早有所怀疑,但此刻确定真相之后,还是感到惊愕与愤怒之极。 他也顾不得对方有法宝在身,仗着自己比对方略高一筹的修为,只想将对方击杀,以报师仇己恨。 有此一念,墨空的攻击更加凌厉,招招攻其要害;然而每次都是无功而返,被法袍一一挡下,包含了自己十成的掌力仿佛劈在空处,毫不着力。这让墨空越打越惊,也越打越冷静。 可是,正在墨空的攻击变缓,打算转攻为守,思虑逃跑之际。 一阵冷笑传来:“哼哼,你的阴煞掌虽然已有九成火候,可是还是奈何不了我。现在你也累了,轮到我了。” 墨空心下大惊,可是面对墨玄诡异的攻击,仿佛一张长满刺的光网,唯一的破绽也被法袍弥补了,并且使得光刺更加坚锐。 他知道法袍的真正威力还没有发出师父使用时的十分之一,可是这已经让墨空几乎陷入了绝望,防守渐渐变得无力,攻击更是一招也发不出来。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了,可是没来得及后悔自己的失利,让墨玄堵住了洞口失去逃生的机会。身体一阵巨痛传来,头脑似乎被无数冰针扎了一样,刹那间便失去了知觉。 惨叫声都没发出来,便闷闷地掉了烛台下的黑洞里。 洞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墨玄冷冷地背对着黑洞,自语道:“我说了,你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哼!” 第9章 小金显威 “哥哥,这么早啊?”雅婷一身雪白,兴奋地从房里跳出。看到站在庭院练气的世仪,甜甜地叫道。 “嗯,早啊!”世仪回头看见向自己兴奋地跑来的雅婷,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也许是因为昨天心情低落的原因,才忽视了吧!他心想。 他不知道,昨天因为他们来得突然,雅婷刚从外面玩回来,还不曾梳妆,故而略带尘色,掩盖了几份姿色。 而如今,新妆罢,又穿上了她平时最喜爱的白裙,看起来气色极佳,俏丽无比。 “走吧!”说着拉起世仪的衣袖,朝大门奔去。 “去哪?”世仪边跟着跑,边问道。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今天早上一起去见小金的。”雅婷小嘴微翘,有些生气道。 “哦,呵呵,对不起,我忘了。”世仪不好意思地傻笑道。 “哼,不理你了!”雅婷说完独自一个人往前跑了。 “喂,别跑啊,等等我啊!对不起,别生气了,好不好?”世仪忙施展轻功追奔而去。 雅婷见世仪施展轻功追来,也施展轻功加速向前飞去,嘴里笑道:“你追上我,我就不生气了。” 世仪微微扬起嘴角,自信一笑,答应道:“好!我来了!你可要小心后面哦!”说完速度再次提升。 两道身影纷飞出庄,宛若两只翩飞的蝴蝶,一前一后,竞相追逐。 片刻,雅婷感觉到后颈一凉,不禁回头一望。 一张熟悉的笑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贴得极近。雅婷心下一慌,气息一乱,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撞到前面一棵大构树上。 突然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臂从腰间挽过,身形顿止,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这种不同于母亲怀里的感觉,让她感觉到心跳如窜鹿一般,每一阵跳动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沸腾。 不仅是她的心跳,还有另外一颗心,也在加速跳动,一阵一阵似远处的鼓声。 呼吸在一刻,变得如此艰难,脑中似乎被热气蒸腾,闷闷的难以思考;可是这感觉却并不难受,反而让人有些迷恋,迷恋那种不同于自身的气息。 身体随着那温暖的怀抱变得火热,感觉似发烧。奔跑都很少出汗的她,此时竟感觉有汗珠住外渗。 小脸被骤升的体温蒸得通红,低低地埋在眼前的怀里。 “雅婷?”世仪声音竟有些发颤地轻呼道。 这一声虽轻,却如惊雷般在雅婷的耳边响起。雅婷猛然推开世仪,在世仪惊愕之下,蹲到树下嘤嘤地哭了起来。 世仪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嘴里讷讷地劝道:“雅婷,别哭,别哭!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见雅婷丝毫不理会自己,世仪轻轻走到她身后,心中懊悔之极,继续劝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只要你不哭,你怎么处罚我都行!别哭了好不好?” 雅婷仍然将头埋在膝间,肩头耸动,不理会世仪的道歉。 世仪想伸手拉雅婷起来,让她惩罚自己。可是手刚一伸出还未碰到雅婷,身体就被一股巨力震开,重重地跌在一丈开外。 没等他反应过来,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接着就是身上。 疼痛感从身上传来,让精神力强大的他,感觉也异常灵敏;可是此刻他却恨透了这种灵敏的感觉,因为感觉灵敏的同时,也让他的疼痛感较常人更甚百倍。 要命的是,他灵敏的感觉此刻竟连对手是谁都感觉不到,更不用说躲开了。 疼痛不断从身上传来,咬紧牙关运气抵抗的他,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 惨叫声将雅婷惊醒,只见一身狼狈的世仪此刻正痛苦地踡缩在一丈开外,遭受一道细小绿光的攻击,惨状不忍正视。 眼前的一幕,雅婷让梨花带雨的雅婷,忘了擦干脸上的泪痕,惊呼道:“小金!住手!” 原来绿光就是小金。 小金身影一顿,露出了本来模样,她疑惑地扇着泛着莹莹绿光的黑色翅膀,翼尾处黄色斑眼也隐隐闪着黄光,似乎余怒未消。 “他是我表哥,叫袁世仪。他刚才并没有欺负我,是我……是我自己不好意思,觉得太丢人了,所以,所以才哭的!”雅婷看着已经痛得昏过去的世仪,神色凄迷地轻轻说道。 小金一动不动,表情似乎很复杂…… 雅婷扶起因痛苦过度,昏迷中仍眉头紧锁的世仪,跪坐在他身边,颤微微地抚摸着那张俊秀的脸,旧泪痕上又添了新泪痕。 喃喃自语道:“我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感觉好奇怪!哥哥抱着我的时候感觉好奇怪,跟妈妈抱我的时候完全不一同。那感觉让人好紧张,却又好舒服,好迷恋。好像一下子就忘了一切,只想静静地呆在他的怀里。 “可是,当被哥哥发现的那一刻,我又觉得好丢人。感觉像做了贼一样,不,比做贼还紧张,还心虚……” 小金静静地停在雅婷肩上倾听了片刻,便在昏迷中的世仪身上飞来飞去。 “你可以救醒哥哥吗?”雅婷发现小金的举动,关切地问道。 小金没有回答,但翼尾闪动的黄光却越来越盛。 一束黄光,从世仪的灵台穴没顶而入。 倾刻,世仪身上泛起莹莹黄光,眉头动了动,仍然紧皱着,似乎仍在痛苦挣扎。雅婷神色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世仪,内心复杂至极,不知是因为内疚还是什么? 当听一阵呻吟声从世仪嘴里传出时,雅婷紧张的神色终于一松,激动地看着他微动的眼皮。 世仪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映入眼帘的那张逐渐清晰的脸激动兴奋的笑容时,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暂时忘了那个伤害他的人,或许根本就不曾怨恨那个伤害他的人。当雅婷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已经明白,伤害他的人只是为了雅婷出气,可见对她爱护至极。 对于这样一个人,他怎么会去怨恨呢? 他身上的痛楚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了,可是全身却像被掏空了一样,丝毫没有力气。他无力地挤出一个笑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你不生我气了吧?” 雅婷听了,心中一酸,说不话来,只得使劲地点了点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不明白,今天倒底是怎么了,仿佛这一辈子的眼泪都要在今日流出来一样。一开始为自己觉得丢人而流,后来为哥哥受伤昏迷而流,现在又为哥哥的话而流…… 这一切都是为了哥哥,她想怪哥哥老是让她掉眼泪,可是一想到哥哥,一看到哥哥的这副惨状,就感到莫名的心酸。 任世仪怎么无力地劝说,眼泪就是止不住,嘴里断断续续地道:“我不……生你气,我……不生你气,你赶快好起来,我不生你……气了……哥哥……” “你别哭了,哭起来像个大花猫似的,好丑!”世仪越说越无力,想抬手去帮雅婷擦眼泪,手指微微颤了颤,却丝毫使不起力,他无奈地笑了笑,再次陷入了昏迷。 她看了看耷下翅膀的小金,没有开口求她帮忙,她知道小金已经尽力了,她更加没有责怪小金出手太重,只是责怪自己太过任性了。 如果不是自己不理哥哥,哥哥就不会受伤;如果自己早点发现哥哥,哥哥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可是哥哥为什么不叫出声呢? 为什么一定要坚强地忍着? 雅婷再也顾不得丢人,抱起世仪软软的身子,吃力地向山庄奔去,眼泪在风中挥撒,仿佛诉说着宿世的情缘。 她的身影已经离去,但风中的泪珠却似苦涩的霖露,又像美丽的蒲公英,久久在空中回旋,痴痴地凝望着远方。 若有若无的歌声在风中萦绕:千年情,轮回转;双子心,永世结;比目难辞鸳鸯枕,命里相思泪和血…… 她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的眼泪代表了什么,心中很迷茫。 但是她却知道,她真的很伤心,很心痛。 第10章 媒妁之约 当他们出现在山庄时,钟季天等四人震惊不已,脸色瞬息万变,而两位夫人更是忧心忡忡。 见雅婷只是不停地哭,不停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哥哥受伤的……”,却始终道不清原委。钟季天只得先安排房间把世仪抬放到床上。 袁居正皱着眉头,默默来到床头抓起世仪的手,替他把脉。 赵秀秀紧张而关切地站在旁边,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上,强忍着眼中打旋的泪光。 片刻,袁居正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虚脱过度,休息个三五天就没事了。不过,这三五天他会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钟季天夫妇紧在心里的弦也渐渐放松,脸色难堪地站在旁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说什么好。 “对不起,是我不好……” 钟季天忍不住怒吼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赶紧说啊!” 付婧在旁神色紧张地拉了拉钟季天,而这时赵秀秀听到儿子并无大碍,也冷静下来了,忙拭了还是没能忍住而流下的泪水,劝慰雅婷道: “别哭,慢慢说!” 雅婷终于断断续续将事情原委道出。 “小金?就是你们昨天说的蝶后?”袁居正回头看着钟季天,疑问道。 “嗯,是的。就是和雅婷从小玩到大的小金。”钟季天点头道。 袁居正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这里住着一位竟让世仪毫无还手之力的高人,如果是这样,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如今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 “好了,就让世仪在这休息!我们都出去吧!秀啊,你去打点水,帮世仪擦下脸!”袁居正朝众人说完,又对赵秀秀嘱咐道。 “还是我来吧,我去打水!”一旁泪痕未干的雅婷突然说道。 不只袁居正,众人都是一愣。 没等人回答,雅婷已经低头出门打水去了。 神色大松的众人,相视一笑,露出诡秘的笑容。 出了门,赵秀秀将门虚掩。 一旁的钟季天哈哈笑道:“我们丫头从来没有这样懂事过!看来有戏!” 付婧微微一笑,心中仍是担忧。她担忧女儿会自责内疚而伤了身子。 赵秀秀拉起付婧的手,嬉笑道:“妹妹,看来不用我们插手,也能实现当年的约定了。” “约定?什么约定?”袁居正好奇地问道。 “哎,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我们的大智星也不知道啊?”钟季天在一旁怪惊道。 “哈哈,是不是在我手里吃鳖吃多了,还想吃团鱼啊?”袁居正一脸坏笑道。这表情要是外人见了,就算是牛糞也要大吃一斤(惊)!谁会想到向来一本正经,老实巴交的袁居正也有如此风趣诙谐的一面。 两位夫人在旁偷笑,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了。 “其实我也猜到了七八分,而且我也早有此意,不然我会不留意周边的好人家,这个时候带他来这里?”袁居正神秘一笑,独自扬长而去,消失在转角。 钟季天后知后觉地自语道:“留意……好人家?莫非……啊哈,这家伙!” 两位丽人在旁相拥而笑,付婧莺声笑道:“姐姐,去我房里坐坐,我们好久没单独聊天了!” 钟季天看着两道丽影离去,看了看世仪的房门,朝袁居正离去的方向追去。 一道亭亭玉立的雪影端着水盆,贮立在门口,望着相继离开的几道身影,思想着他们莫名的谈话与举动,神色复杂多变。 最终幽幽叹了口气,推开房门进去了。 房内传出淅沥的水声和轻声喃语。 “哥哥,哥哥……以后我再也不生你气了,你快点醒来,好吗?哥哥……” 盆里的温水已经变得混浊,床上的脸已经恢复了俊秀的容貌;雅婷换了一盆清水,用自己的手帕继续为他擦拭。 “母亲和阿姨真的有那样的约定吗?”雅婷自语道。她看了看那张安详俊秀的脸,脸色渐渐变得潮红。 她缓缓伸出有些颤抖的玉手,轻轻地抚在那愈发熟悉的脸上,感受着那柔柔的温暖透过指尖给自己带来的心灵的悸动。害怕却喜欢着的感觉伴着激动在内心纠结。 “哥哥也像我一样吗?像我一样有这种心跳的感觉吗?这就是喜欢吗?”当指尖划过他的嘴唇,一丝电流闪窜体内,手指惊缩而回。电流消失了,心内却有种酥麻的感觉,若有若无,仿佛一个美丽而模糊的梦。似在眼前,却又仿佛隔得很远。 她梦呓般,痴痴望着世仪露被外的手,想起《诗经》里面的诗句:“携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犹豫了片刻,将他的手握在手心。温暖而安心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地将手贴近自己怀里。 就在这一刻,她明显感觉到一股绵绵的吸力,将自己体内的气息透过两人手心的劳宫穴引入对方体内。虽然没有不适,却让她猛地感到心惊。 正欲甩开时,却感觉到对手的手抓得更牢。 心中一喜,任凭气息在两人体内流窜,索性将身子轻伏在他坦阔的胸膛。体内气息一缓,流动的反窜力更小的,反而有种融为一体的感觉。 绵绵的气息在体内流转,竟和小金身上发出的气息如此相近。 熟悉而温暖的感觉,让她沉醉,最终伏在世仪身上睡着了。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太舒服了,也许……是她已经爱上了这种感觉。 隐隐约约感觉嘴唇传来熟悉的电流,温滑柔润。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 这是梦吗?怎么会有这种梦?这么真实,这么熟悉! 胸口传来一股压力,让人窒息,却又感觉充实,仿佛找到了心灵的依靠。 滚烫的身体没有给自己的带来灼热之感,却仿佛连灵魂都要融化其中,意识由不得自己,向着火源靠去,像赴火的飞蛾。 想看清一切,却感觉前面的迷雾挥之不去,心内不觉得一阵烦躁。 迷茫而无助的孤独感仿佛只有那火源才能消除,可是火源却像要远去。 她无助地哭了,仿佛这个世界将弃她而去。 无尽的孤独,只有无尽的眼泪才能化去;可是眼泪真的无尽吗? “雅婷!雅婷……” 是谁在呼唤? 啊!是哥哥!哥哥醒了! 可是,哥哥,你在哪呢?在哪呢? “哥哥,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你快出来啊,别躲着我,我不生你气了,你快出来啊!” “哥哥在这里,雅婷,你醒醒!” 感觉到一阵晃动,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感觉。雅婷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这张梦中一直呼唤的脸,喜极而泣地喊道:“哥哥!” 万般担忧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在这一刻,倾数化为眼泪流出,凝结在这一声“哥哥”的呼喊中。 “丫头,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们了!”父亲的声音如惊雷般地响起,雅婷身子一颤,血色上涌,脸红得要渗出血来。一眼瞥见世仪身后转忧为喜的父母和姨父阿姨,一时穷窘,躲进被窝里再也不敢出来。 心跳狂奔,一时感觉天地压得自己无地可容,即便此刻有个通往地狱的裂缝,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既然雅婷醒了,我想也没什么事了,我们先让她好好休息吧!”袁居正出声为她解了围,顿时让她觉得这位姨父亲切之极,甚至比父亲还亲。 众人出了门,连世仪也跟着出来了。 “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被赶出来?这还是我家吗?”钟季天耸耸肩,撇嘴道。 世仪脸一红,低下了头,声若细蚊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姨父阿姨操心了。” “我们就不操心?”袁居正难得在儿子面前调笑道,眼中却闪过一丝讶色——世仪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问,他可不是那种不知趣的人。 有些事情知道答案就行了,没必要知道过程;答案往往很好,可过程却并不见得。 “不,爹娘也操心了,是孩儿不孝!”世仪忙低头恭声道。 “你怎么也捉弄起儿子来了?”赵秀秀见之不忍,嗔责道。 “呵呵,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哦!”袁居正露出开心的笑容。 世仪虽知被取笑,但不知为何,似是理亏一般,竟无半点生气。 这几日来,一切变故排天而来,早从恍忽中回过神来的他,也在无形中转向成熟。渐入冷静的他,回想起前些天的一幕幕,心下隐隐约约感觉到“风雨欲来”之势。 他也感觉到父母带他来此,以及遣他入江湖,别有用意。 毕竟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表妹的父母,都不是泛泛之辈,都是深入浅出的高人。他们应该也感觉到风雨的到来。 而这些天他们的嬉闹之举,也不过是他们心中不安的掩饰。 心中如此想着,房中传来了叮叮咚咚的脚步声,时而夹杂着重物倒地的声音,似乎有人趿着木鞋在房内四处奔走,翻找东西,不小心碰倒了什么。 世仪笑了笑,心道:“还真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小丫头。呵呵,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点老气横秋的味道。看来这些天受的打击太多了,脑袋有点不正常了。不过,心里还真有点喜欢她了。” 回想起昨天的一幕,余香在口。 若不是自己及时清醒过来,自己就要犯下大错了。 雅婷这丫头也真是的,看起来还很痴迷的样子,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以后出去怎么办?还真让人不放心。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自己的天心决竟在不知不觉中突破了第五重,进入第六重。 他只感觉昏迷中有股柔和之力输入体内,在体内自行运转……之后便头脑发热,感觉到一团软软的东西压在身上,一股迷人的幽香传来,忍不住拥紧手臂…… 清醒过来的他,看到眼前香艳的一幕,虽然有点恋恋不舍,但也找回了理智,克制了自己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