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本书是以清月山庄血案开端,引出诸多江湖风波,自己无聊时清点了书中所有人物,有名有姓的人物竟然共有一百二十余位,当时也小小震惊了一下,不过主要人物也就二十名上下,人物走马观花就不便塑造了—— 001春怨马蹄惊 —— 天朗气清,清风拂拂,春意融化了冬雪,幽幽伴来春寒,浮云飞絮,茫茫如碧波湖水,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一片宁静中,远处陡然扬起踢踏声,转眼由远至近,竟是两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两人一老一少,少者年纪甚轻,约十七、八岁年纪,面如冠玉,浓眉剑目,十足一表人才,老者七十余岁,却是精神矍铄,一双眉毛也异于常人,斜飞入耳边鬓角之中,颇显三分冷峻,只是脸色苍白异常,不见半分血色,若非其神采奕奕,大可当作重病在身—— 两人策马沿着溪边奔驰,直往西行,片刻之后,眼前出现一座山庄,其依傍小溪而建,山庄浅黄色外墙倒映于清澈溪面,远远看去风韵别致—— 只听那少年朗声一笑,说道:“如月伯伯,今日驰骋半日,清儿心情十分舒畅,果然纵马江湖才是快意恩仇。”—— 被叫做如月的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少庄主年少有为,如今也已成人,是该去江湖上闯荡一番了。”—— 少庄主笑道:“江湖上谈起如月老人和繁霜居士,那可是鼎鼎有名的武林名宿,清儿若能有如月伯伯一半威名,便已知足。”—— 如月老人微微一笑,正欲说话,突然脸色一变,冷峻双目闪出一丝厉光,往前看去,少庄主看出不妥,急忙随着他目光眺望,遥见山庄门前两匹骏马倒地,纹丝不动,如月老人左手一振马缰,直往山庄大门奔去,少庄主紧跟而上,掠过两马时稍一过目,果然这两头畜生早已毙命,周围却无人迹。一老一少来到山庄门口,各自飞身而下,连坐骑都顾不得了,如清风一般掠入庄内—— 这是江南地区极为有名的一座山庄,武林中有四大世家,“清月山庄”柳家、“淮阳凌府”凌家、“南郡耿府”耿家和“真定秦家庄”秦家,四家掌门者都是武功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而这位少年便是“清月山庄”庄主柳重独子柳悦清—— 柳悦清和如月老人飞奔入庄,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厅堂之内,里面另有一位白发银髯的老者,此时正捻髯沉思,柳悦清一看见他,便脱口说道:“李老,清儿见到门外有两骑死马,可是山庄内生了变故?”他才一问罢,突地发现厅堂内另有一个陌生男子,不禁咦了一声,急忙转头打量—— 此人三十余岁,一身蓝色衣衫,头缠一条白色头巾,脸色铁青,双眼目光闪烁,透露出几分焦灼,他见柳悦清进到堂内,已是站起身来,抱拳说道:“这位可是柳少庄主?在下万秋生,今日冒昧拜访,是为救舍弟之命而来。”—— 柳悦清脸色一变,看了老者一眼,问道:“繁霜伯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繁霜居士摇了摇头,指着桌上一张白纸说道:“如月老儿,你能看出这上面的玄机么?”—— 柳悦清和如月老人围到桌前,桌上摊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白纸,两人凝目看去,其上赫然篆书八字:“梵之心经、姬情剑谱”,除此之外,并无余字—— 柳悦清皱了下眉头,低声道:“梵之心经?姬情剑谱?这究竟是何物?”猛然回头叫道:“如月伯伯,这是……”见如月老人脸有惊容,捻须沉吟,急忙收口,余光一扫万秋生,此人却是满脸茫然,不知所措,便知他如同自己一般,对这八字一无所知—— 如月老人突然开口说道:“姬情剑法,姬情剑法,想不到过了四十多年,又见到了‘姬情剑谱’这四个字,难道是天意注定?繁霜老儿,你见识较我更为广博,竟没听说过这门武功?”—— 繁霜居士呵呵一笑说道:“当曾有所耳闻,只因这张白纸是这位万小兄弟携带而来,老头子正琢磨不透其中内情。”—— 万秋生一看这位少庄主转头打量着自己,急忙说道:“舍弟万潮生不幸受奸人所害,身受重伤,那贼人击伤家弟后,将一份书信交予在下,明言将此物转交如月前辈,晚辈顾虑其中有诈,不敢私下拆阅,方才前辈不在,晚辈便让繁霜前辈过目,他老人家拆开观之,便是这张白纸。”—— 如月老人皱眉说道:“交给我?这又是何故?”—— 万秋生说道:“那贼人明言只有如月老人才能救得舍弟,晚辈无计可施,只能厚颜打扰。”—— 如月老人嘿地一声,说道:“好个只有如月老人才能相救,老儿有些兴致了,你兄弟现在人呢?”繁霜居士说道:“我已让人安置到后面厢房了,不如这就……”他还没说完,如月老人已是晃身出了厅堂,往后面大步走去—— 繁霜居士摇头说道:“这老儿,还是改不了这个急躁脾气,清儿,我们也过去吧。”快步追上怒气冲冲的如月老人,两人并肩而行,繁霜居士调侃说道:“云老兄弟怎地这般生气?难道你赌钱大亏,有债主要上门讨债了?”如月老人啐了一口,说道:“呸,我如月何时去外面赌钱了?我又不是街边那些邋遢不堪游手好闲的叫花子,你这老头瞎说八道作甚,话说回来,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你老儿可知一二?”繁霜居士沉吟说道:“暂不清楚,我从未听过江湖上有这对兄弟的名号,应是籍籍无名之辈,那人在他们身上做手脚,想必另有深意。”如月老人嘿嘿一声:“另有深意?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深意。”—— 两人来到厢房之中,万潮生正躺在床上,此时还未醒转,如月凑近在他脸上凝视了一会,说道:“看来是受了内伤,我如月又非丹青妙手,对方竟然指名道姓要我来治疗,这倒要好生看看了。”当下伸出左手食中二指,按在万潮生右手手腕经脉处,甫一搭上,如月老人顿时咦了一声,反手扣住了万潮生的右手,白眉紧紧锁起。繁霜居士见状,便虚掩起房门,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如月对面—— 稍事片刻,如月老人放开手腕,一掌贴在万潮生背心上,运起内功传入其体内,不一会儿又把手掌撤回,长舒口气,说道:“好厉害,好厉害,老朽这次是大开眼界了。”—— 繁霜居士见他脸色凝重,隐隐现出担忧,不禁笑道:“老云,你怎么也唉声叹气起来,我们相识时日长久,却难得见你这般忧虑不定。”—— 如月老人还未开口,柳悦清和万秋生也推门进入,如月老人目光落在柳悦清手中那张白纸之上,左手一探将其取过,脸色沉重,缓缓说道:“或许风平浪静多年的江湖又要开始动乱喽。” 002春怨马蹄惊 —— 繁霜居士皱眉说道:“你这话可不能无的放矢啊,若传了出去那还了得?”如月老人指着万潮生说道:“你且来搭脉一下,能否瞧出个来龙去脉?”繁霜居士愣了一下,随即如法炮制,伸手搭上万潮生的手腕—— 甫一接触肌肤,一股阴冷寒气包围指尖,竟有随着自己指尖缓缓侵入迹象,繁霜居士微微一惊,便松开了手。如月老人笑道:“你再学我样子,按着他背心‘至阳穴’,往他体内输入真力试试。”繁霜居士瞥了他一样,讶道:“你这老头在搞什么玄虚?”手掌却依如月老人所说按在万潮生背上,运劲使力,缓缓输出内力—— 真气一入万潮生体内,对方体内立生出一股阴寒劲气,与自己真气隐隐抗衡,这股阴劲虽不甚强,但后劲绵绵不绝,似乎无边无际。繁霜居士手掌微缩,离开万潮生的肌肤,看了如月老人一眼,皱眉说道:“此人内伤极其古怪,老头子我孤陋寡闻,一时之间想不到是武林哪家门派的功夫,老云,你可有眉目?”如月老人笑道:“这些年来,老李你出入江湖可比我频繁多了,我这个老头深居简出,早已不知当今江湖上有哪些风云人物,你这一问那是难倒我了。”—— 繁霜居士嗯了一声,淡淡一笑,突然现出惊容,说道:“难道是和这八个字有关?这套剑法不就是那派人物下的镇门绝技,而只有这派武功,咱们才是真的所知寥寥。”—— 柳悦清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此时忍不住说道:“两位伯伯,你们所说的那个门派究竟是……”—— 如月老人从怀中取出一粒伤药,塞在万潮生嘴里,说道:“这事说起来话长,此时老朽要替万小兄弟疗伤,恐怕不能详述,清儿,你可知当今武林剑术最高的是哪家?”—— 柳悦清想了想说道:“自百余年前,淮阳凌府先人自创出‘六合剑法’,在武林中一鸣惊人,而到了四十余年前,‘六合剑法’传至凌傲翔手中,更是臻至化境,被世人公认为剑术第一。”—— 如月老人颔首说道:“正是如此,凌家‘六合剑法’当世第一,凌家人行侠仗义,亦是世人称道,淮阳凌府因此能恭居四大世家之一,若论名声,恐怕仅次于你们柳家了。”—— 柳悦清说道:“如月伯伯怎么一下子恭维起我来了?”—— 如月老人哈哈一笑,随即笑容一敛说道:“但这门‘姬情剑法’却是能与‘六合剑法’相提并论的精深武学……不,不,或许比之‘六合剑法’,‘姬情剑法’说不定更胜一筹。”—— 柳悦清目光一直,脱口说道:“竟有此等厉害武功,清儿却丝毫不知。”—— 如月老人叹了口气说道:“这门武功并非来自中原,四十二年前,三清山英雄大会上老夫才匆匆得以一见,其套路独辟蹊径,令人不得不佩服,但众所周知,这场英雄大会……唉,这门功夫就一下子失传了。”—— 繁霜居士沉吟不语,此时突然一惊,开口说道:“三清山英雄会死伤无数,据说有人上山时身怀自家武学秘籍,难道说这个‘姬情剑法’也是……”—— 如月老人点点头说道:“极有可能,此人是海外来客,据说原本这场英雄会后这群人物打算重返海外,这门剑法又是他们镇岛绝学,随身携带亦是可能,却不料三清山上这个门派全军皆墨,而令剑谱遗落,如今不知给谁探到了风声,便打起了夺取这门剑谱的主意。”—— 柳悦清脸色一变,脱口说道:“难道是那个打伤了万兄的人?”—— 如月老人说道:“或是如此,此人手段狠毒,伤人毫不留情,若真是给他取得这门剑谱,江湖上便将不复平静。”他脸色沉重,望着柳悦清说道:“这门剑谱落入正道人士手中倒也罢了,若被心术不正者取走,整座武林定将又会陷入腥风血雨,不妙啊。”—— 繁霜居士指着另外四个字说道:“那‘梵之心经’这四个字又是何道理?这门心经五大分支除了‘长生’之外,其余都已各有其主,难道说写这字的家伙也盯上了这几门绝学?”—— 如月老人摇头说道:“这也是我琢磨不透之处,其余诸书不论,‘沧海’这门绝学如今在秦家庄内,有秦初月坐镇,欲取殊不容易,换做是我,也决不会去打秦家庄的主意,这事透着古怪。”—— 说到这里,他突然探出左手又按住万潮生的胸口,缓缓说道:“心跳微弱,心脉损伤不轻,太溪、照海、阴谷、中注、神封诸穴气脉阻滞,足少阴肾经脉损伤也极为严重,胸口处逆气上升,阳损阴盛,果然是……”如月老人说到此处,突然拉开万潮生的衣服,一个手掌印赫然印在其胸前,掌印呈天蓝色,陷入肌肤约有一寸之深,繁霜居士和柳悦清都是惊呼一声,如月老人更是连连摇头叫道:“好家伙,这一掌也忒狠毒了,石关穴来这么一掌,铁人都难以支撑,老头儿,你可识得这门功夫?”繁霜、如月对望一眼,两老眼中都闪出迷惑神色—— 半晌之后,如月老人才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掌之狠毒,老头子也是生平仅见,可知此人心肠之绝,不易对付。”—— 正在此时,廊下陡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正往诸人这里行来,柳悦清急忙打开房门,只听一声闷响,一人冲入房屋,正和柳悦清撞了个满怀,那人扑通一声,仰面摔了个四脚朝天—— 摔倒在地的是庄里的一名家丁,柳悦清急忙将其扶起,连声道歉,家丁大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过劲来,急急忙忙地说道:“少庄主,门口来了个怪人,指名道姓要见少庄主,兄弟们上前拦他,却都被他推倒在地,眼看阻挡不住了,小人便赶来禀报少庄主。”—— 柳悦清脸色一变,说道:“你不必慌张,待我前去会会此人。”说罢,闪身走了出去—— 繁霜如月两人对视一下,繁霜说道:“难道是写这张白纸的正主到了?”如月起身说道:“少庄主已是出去,咱们快去接应,看看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繁霜按住他的肩膀,摇头说道:“万小兄弟还需你出手相救,来者区区一人,我一人前去足矣。”说罢,便也飘然出屋 003春怨马蹄惊 —— 繁霜居士来到前方庭院,原本阳光明媚,天色甚佳,此时却是乌云翻滚,满院阴霾沉沉,风势逐渐作强,地上飞沙走石,尘埃滚滚,一副山雨欲来之势,令人不禁窒息。柳悦清于庭院中负手而立,白衣随风猎猎作响,在他前方丈许之远,一人向着柳悦清面对伫立,繁霜居士移过目光,来者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着蓝色长衫,一张脸棱角分明,虽不显英俊容貌,但浓眉大眼,眉宇间隐隐透露豪放气概,身材异常高耸,颇显俊勇神武—— 青年人笑着说道:“项某久仰清月山庄大名已久,今日千里奔波前来拜会,柳兄又何必如此疏远?以武会友,大块吃肉,乃是人生快事,若是能和柳兄过几招,再痛饮几樽,项某可就不虚此行了。”—— 繁霜居士听得分明,忖道:“少庄主和此人已照面,不知前面相谈何事,这个青年生相豪猛,谈吐倒是不俗。”他见对方相貌正气,举止颇为豪爽,看似不是邪道中人—— 柳悦清沉稳依旧,肃然说道:“既然如此,项兄为何伤及无辜之人,下手狠重,若非本庄如月老人功力深厚,此人若是侥幸活命,也是要落下半身残废,项兄这个手段,柳某可不敢恭维。”柳悦清愈说脸色愈严峻,双眼中不悦之色闪现,显出不满之色—— 项姓青年闻言一愣,诧道:“柳兄这番话倒奇怪了,把项某说得一头雾水,项某前些日子才从南疆前来中原,奔波几处之后,只因久仰清月山庄盛名,未曾休憩即来到贵庄,其间还未和谁打过照面呢,柳兄说项某手段恶毒,伤及无辜,这该从何说起?”柳悦清登时愣住,身在一侧的繁霜居士也是微感惊异,他们原以为此人便是伤人元凶,但项姓青年矢口否认,一脸迷惘之色不似作假,繁霜居士不禁皱眉沉吟—— 柳悦清急忙问道:“项兄可认识万秋生、万潮生兄弟?”项姓青年嘿嘿一笑,说道:“项某只求认识江湖上绝顶高手,与之比武,柳兄提及的万秋生和万潮生,项某从未曾耳闻过,不知这两位武功怎样?”柳悦清又道:“那姬情剑法和梵之心经呢?”项姓青年奇道:“梵之心经武林中人无人不知吧,柳兄怎提及这几门功夫了?那姬情剑法又是何物,难道是柳兄新近自创的剑术?项某倒要领教一番。”—— 他这般一说,柳悦清心头有了大概,急忙说道:“在下也是和万氏兄弟初次见面,对他们知之甚少,既然项兄这般说法,先前冒犯项兄,在下这里赔罪了。”说罢,向项姓青年抱拳作揖—— 项姓青年却并不在意,哈哈笑道:“既然误会解除了,甚好甚好,柳兄身为清月山庄少庄主,胸襟气度果然非同一般,可不知武功方面是否也能令项某折服?”双掌互拍了几下,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柳悦清暗暗好笑,忖道:“此人开口闭口都是武功,不过是个武痴而已,且看他谈吐很是豪爽,应非奸诈之人,看来凶手另有其人。”于是说道:“项兄今日来者是客,不如到庄内一坐,比武过招大煞风景之事咱们稍后再谈。”—— 项姓青年听柳悦清这般说法,连连摇头,大声叫道:“不成不成,我来到清月山庄就是为了打一架,柳兄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可是要大为生气了。”双掌一合,向柳悦清行了一礼,正色说道:“南疆项出云,特来领教柳少庄主高招,请。”请字说完,不容柳悦清发话,抬臂一掌便朝他面门击去—— 柳悦清见他这般迫不及待要和自己过招,不禁剑眉微皱,心道:“此人也太蛮横不讲理了。”项出云这一掌来势凶猛,含劲颇深,柳悦清不敢怠慢,侧身闪过,却未出手还击—— 项出云一掌落空,未等招式变老,急忙欺身而上,他人高马大,身法却不显迟钝,转眼欺近柳悦清身前,又是一掌拍出,这一掌往柳悦清的腰间打去,沉稳有力,繁霜居士看得分明,口中大赞一声:“好。”心道:“此人掌法颇有大将风度,不知是何人弟子?”—— 柳悦清见他身法轻盈,掌中力道却是浑厚无比,便知是个劲敌,心下更不愿打这场莫名的架,便往后飘身掠开—— 项出云双掌落空,不禁张嘴一笑,说道:“少庄主身法果然了得,看来项某今日走对了这一遭。”嘴里发出一声轻吼,向前大步跨进,欺近柳悦清身前—— 柳悦清踩着碎步后退,瞥见繁霜居士脸带微笑,正看着自己,显露鼓励之色,脑中顿时闪过数个念头,此时项出云又一掌拍来,柳悦清好胜心陡起,双眉一扬,说道:“接你一掌,这有何难。”当下定住身形,提气挥掌,硬生生接了对手一招—— 一声闷响,项出云双脚未动一步,身躯定如泰山,柳悦清却是连退三步,这才稳住身形—— 这一招柳悦清输了三分,繁霜居士点点头,捻髯心道:“这位姓项的青年一身功力确实不错,走的是刚猛道儿,以他这般年龄,练到此种程度颇为不易,若比拼掌力,少庄主是以弱斗强,殊不明智,但此人武功修为离高手境界尚远,那一掌绝非他所为,老云和我胜他轻而易举,看来此人确非那凶手。”原本心头存有的些微疑虑顿时尽去—— 项出云一招占先,不禁得意一笑,说道:“清月山庄也不过如此,少庄主,项某可胜一招了。”柳悦清听他此言无理,脸色顿时一沉,抱拳说道:“项兄未免言之甚早,请赐教。”项出云如此一说,流露出轻视之意,柳悦清心中暗道:“若不挫败此人,清月山庄真要被此人看低一头了。”——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从远处陡然传来一阵笑声:“清月山庄也不过如此,这句话说得好,枉费我看了许久,却是一场花拳绣腿,令人昏昏欲睡,好生无聊。”—— 这个声音来得突兀,三人急转头去望向发声处,那处是面围墙,一根树干探出墙外,一人正坐于其上,身子斜斜倚靠,一右手手指正在摆弄着树叶,好整以暇地俯视庄内。三人正欲看清此人,此人将手中树叶一弹,柳悦清和项出云眼睛一花,只见一团黑影向自己扑纵过来,繁霜居士脸色急变,叫道:“不好。”身躯已如同离弦之剑射出,飞速扑向柳悦清 004春怨马蹄惊 —— 眨眼之间,只听一声闷哼,项出云庞大身躯往后摔出,接着又是一声脆响,繁霜居士蓦地刹住脚步,横拦在柳悦清身前,双眼目光凌厉,烁烁望着前方,那团黑影来势顿挫,定住身形,便听一阵诡异笑声传来,黑影开口说道:“繁霜居士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声音七分粗狂,却又带着三分阴森。柳悦清脸色苍白,顺眼望去,围墙上的人影早已不见了踪迹—— 繁霜居士眼光游走,项出云正从地上爬起,手掌紧紧捂着左肩处,指缝中几缕鲜血渗出,滴落而下,他暗暗骇异:“项出云虽然功力尚欠火候,却在一招之下负伤,来者一身修为非同寻常。”那不速之客飞身扑下,随手向这边打出一物,繁霜居士怕柳悦清应接不了,便替他出手化解,匆忙之间,隐约见到一件白色事物打在自己掌心,蕴含劲力奇大,掌心刺痛不已,又见对方缓缓走至,急忙暗中运起功力,凝神向其仔细打量,不敢有丝毫轻敌之意—— 此人和项出云年龄相仿,虽然比之稍矮,却也是身材拔硕,方面阔口,相貌堂堂,眼神中带有些许邪气,闪烁不停。繁霜居士见其神色不正,心中不由一凛—— 此人走过项出云身边,和其擦身而过,眼光却不往他看去,嘴角挂起一丝不屑笑容,尽显轻蔑之态,项出云顿时气极,额头青筋暴露,翻起身来,狠狠盯着他大声吼道:“你这人竟用下三滥的手段,敢不敢将名号报上,再和项某过个一百招?”他见此人一招出手,武功高得出奇,不由得见猎心喜,更是跃跃欲试—— 青年男子侧过头,满脸不屑之色,淡淡说道:“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竟如此大言不惭,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转过头再也不瞧他一眼。项出云从未受过这般屈辱,心头怒火大盛,狂吼一声:“小子,你欺人太甚,接项出云一掌。”他愤怒之极,这一掌运足全身功力,比先前力道更猛,青年男子脸上邪气闪过,反掌迎上,喝道:“雕虫小技,给我滚开。”这一掌强硬迎上,项出云厉吼一声,被打得往后连连翻滚,倒在数丈之外,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便晕了过去—— 柳悦清凝视着青年男子,见他出掌时,双目中邪气突然大盛,极为诡异,不禁打了个冷颤,暗道:“此人怎如此邪门?看来并非正道中人,今日到访怕是来者不善。”—— 青年男子一掌退敌,嘴角挂起一丝笑容,走到柳悦清面前,手掌往前一摊,说道:“东西呢,拿来。”—— 柳悦清和繁霜居士闻言,心头各自一震,暗道:“恐怕是正主到了。”繁霜居士沉住气说道:“兄台所指何物?”青年人笑道:“那封信件交给如月老儿,他可是没拆开来看过?”繁霜居士心道:“这小子恃才傲物,谈起如月也这般狂傲,真不知天高地厚。”他脸色一沉,说道:“梵之心经和姬情剑法?”青年男子大笑一声,说道:“原来前辈已是明了,却还和敝人打哑谜,清月山庄独享这两门绝艺数十年,可瞒得天下人好苦。”—— 柳悦清见他跋扈神色,早就心头有气,此时更是脸色一沉,说道:“阁下是从何处得知秘笈一事,为何在下从未知晓本庄有此事物?”青年人打量了柳悦清一眼,突然神色一肃,抱拳说道:“这位兄台玉树临风,想必是柳少庄主,失敬失敬,鄙人江舞鹤,闲人一名,好绝世宝物、惊世绝学,梵之心经乃不世奇书,姬情剑法更被誉为传奇剑法,如此佳物,敝人岂容错过,方才敝人言语失礼,请君莫怪。”他举止前倨后恭,柳悦清和繁霜居士都暗暗称奇,不知此人藏着什么念头—— 柳悦清哈哈一笑,展颜说道:“柳某今日初闻姬情剑谱,江兄怕是听了小人谗言,有所误会。”江舞鹤说道:“姬情剑法失传四十余年,柳兄年岁尚轻,或许有所不知,这位繁霜前辈应是甚知详情了。”—— 繁霜居士见他突然针对自己,便定了定神,捻须说道:“老朽确有耳闻,但姬情剑谱并非清月山庄之物,柳家武学源于百年之前柳氏先人,流传至今,皆为家传,剑法虽也涉及,但并非源自姬情剑谱。”江舞鹤笑道:“当年三清山上,那一场英雄大会中,柳家先人柳芳霆最后救下郁秋痕,两人皆不知所踪,据说郁秋痕伤重难支,双手更是被炸断,一身武功毁于一旦,又因感激柳芳霆救命之恩,便将当时第一剑法姬情剑谱转赠于柳氏,这段秘事柳家虽隐藏深处,但最终还是泄露,清月山庄秘籍自珍,实在是不太光明磊落。”—— 繁霜居士心中一动,忖道:“江舞鹤这话倒又是另一番说辞,我和如月却没想到这一层,难道此人是借此谣言来对付‘清月山庄’?”他隐隐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大感棘手,柳悦清却已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柳家立足武林数十年,却从未依仗过这几门功夫,柳家人说话向来是一不二,不求阁下是否信服。”—— 江舞鹤仰天一笑,正欲说话,繁霜居士突然抢先说到:“江兄弟若不相信,敝庄也无办法,姬情剑法早已失传,老朽久仰多年,亦不曾目睹,再者那‘梵之心经’早已名花有主,江兄到敝庄来讨要,岂不是缘木求鱼?”—— 江舞鹤静静听繁霜居士说罢,突然伸出五根手指,说道:“‘梵之心经’是百余年前五个绝顶高人共同修缮而成,按照各人武学门派,分成‘长生’、‘无妄’、‘沧海’、‘月道’、‘修罗’五本奇书,‘长生’一本据说早已失传,久未见人施展这门神功;‘无妄’曾是宁无城所持,此人当年英雄大会后便悄然隐遁,据说去了关外,如今行踪不详,这本书便也失了下落;‘沧海’一本落入秦家庄有三十余年,不过秦老庄主似乎对这一书颇有忌惮之意,不许后人修炼;‘月道’一本出世最早,至今已有八十余年,据说当年是给‘玉面潘郎’潘凤石无意中获取,如今此人早已作古,据传这门功夫很是邪恶,敝人亦信“月道”一书绝不会在清月山庄之中。”—— 柳悦清在旁听其侃侃而谈,倒也颇觉趣味,这时江舞鹤说到“月道”时口气有异,不禁心中一动,不及细想间,江舞鹤却已续说下去:“‘修罗’这一门功夫……”他突然顿了一下,眉间初现凝重之色,缓缓说道,“如今是西禅宗的不二绝学,据说当年写此书之人是个少林和尚,只因人到中年时误入歧途,被驱逐下山后,一气之下,远走西域,自西域学得不少阴狠功夫,这才独创出‘修罗’一书。繁霜前辈,敝人这一番话中可有谬误之处?” 005春怨马蹄惊 —— 繁霜居士呵呵一笑,说道:“江兄弟博闻强学,老夫对‘梵之心经’一事关键之处,不如江兄弟所知甚多。”江舞鹤嘴角又露出那丝丝邪笑,另一只手突然抬起,食指伸出,说道:“其实,‘梵之心经’还有第六本书,就在清月山庄之中。”—— 他此话一出,柳悦清和繁霜居士都吃了一惊,繁霜居士愕然说道:“此事老夫闻所未闻,江兄弟如何得知?”江舞鹤嘿嘿一笑,望向柳悦清说道:“这第六本书名为‘逍遥’,你柳家的内功、掌剑刀法,皆出于此,此事乃武林秘事,柳少庄主,柳家先人练就此门武功,却不和后人谈起,只说是家传绝学,却不巧敝人正巧有位故人,是书‘梵之心经’其中一位前辈的后人,他详知此中关键,若非他道出这个秘密,你们柳家可就骗过天下武林了。”—— 柳悦清愈听愈生气,江舞鹤口中“骗过天下武林”几字一出,他忍无可忍,突然提气猛扑上前,怒道:“无中生有,满口胡说八道,先吃我一掌。”一掌当面打去—— 繁霜居士心头一惊,暗道:“清儿也太沉不住气了,此人有备而来,你怎能如此轻举妄动。”江舞鹤一掌轻松逼退项出云,柳悦清更不是他对手,繁霜居士生怕有失,急忙掠上前去,口中叫道:“清儿,且慢出手。”—— 柳悦清心头着恼,繁霜居士开口喝止,他手掌已近江舞鹤面门,江舞鹤笑道:“‘冰魄封神诀’是武林一绝,敝人有幸领教。”右臂扬起,和柳悦清双掌一对,柳悦清顿觉对方掌心涌来一股大力,震得自己往后连连退去,繁霜居士担心柳悦清有所闪失,急忙飘身欺入两人之中,深运内力,高喝一声:“江兄弟勿急,此事颇为古怪,还请再作详谈。”江舞鹤笑道:“敝人自有认定,贵庄却不承认,相谈只是徒费口舌,不如让敝人进去搜查一番,再作定数。”—— 繁霜居士脸色一沉,冷冷说道:“江兄这是来消遣老夫?”江舞鹤嘻嘻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敝人只能强入山庄,失礼之处,还请海涵。”提掌拍向繁霜居士。繁霜居士心头雪亮,江舞鹤寻物只是拖延之辞,真实意图尚未得知,如今这局面已是非战不可,将其擒下才是上策,此人武功虽然不俗,但自身修为精纯,要将此人制服应也不难。繁霜居士心念一定,双眉向上一扬,肃然说道:“打伤万潮生的可是你江兄弟?”说话间翻掌劈出,他身影飘飘,出掌不徐不疾,端的潇洒飘逸—— 江舞鹤淡淡说道:“此人姓名敝人还是初次听闻,繁霜前辈何以认为是敝人出手加害?”眼看繁霜居士掌法精妙,他脸上邪气一闪,右掌复又拍出,这一下他提升功力,掌心隐含惊雷之声,颇显雄壮—— 肉掌相碰,两人各自反震分开,内劲四扬,柳悦清正在侧方近处,立感一阵劲风汹涌而至,逼得自己几乎站立不住,急忙脚下用力,这才稳住身形,急忙叫了声“李老”—— 江舞鹤往后一翻,脚刚落地,复又扑上,眼中邪气更浓,笑道:“前辈武功深厚,这样过招才是过瘾,再接我一招。”繁霜居士听声分辨,这一掌看似和前一掌别无二致,但掌心隐含风雷之声却更作响亮,于是急忙提起八成功力,出手举重若轻,将江舞鹤封挡在外—— 两人交锋数招,逐渐放开手脚,在庭院中腾挪闪动,掌力之余,又较起了轻功,但见掌影连连,江舞鹤出掌愈来愈快,雷声轰轰更闻急促,他以攻为主,每一掌横推直击,尽显大开大阖套路。眼看对方攻势如排山倒海,繁霜居士却是毫不慌乱,掌间力道雄厚,若急若缓地将江舞鹤掌法一一化解—— 柳悦清在旁观战,心中暗暗震骇,默默念道:“繁霜伯伯的武功已臻化境,江湖上鲜遇势均力敌者,江舞鹤此人虽然盛气凌人,但这身功夫却是真才实学,竟然能和繁霜伯伯相持不败,难怪此人如此睥睨高傲。”他眼神落在一旁的项出云,只见他也是目瞪口呆,望着繁霜居士和江舞鹤恶斗,满脸通红,闪耀着兴奋之色,早已忘了肩部创伤—— 转眼过了三十余招,两人身形乍分,繁霜居士微见气喘,神色间并未露疲态,江舞鹤则是调匀一下气息,嘿嘿笑道:“前辈年迈,气力已是不能持久,百招之后不知是否还能坚持,敝人可不会手下留情。”繁霜居士扬眉说道:“江兄弟年少有为,这一身功夫已超老夫当年,这一战痛快。”说话间他斜跨一步,这一次抢先出手,探臂朝江舞鹤肩部抓去—— 江舞鹤笑道:“柳家的‘千丝缠花手’可是武林三大擒拿手之一,好生厉害,可惜前辈这一掌并非这门绝技,不足为惧。”他扬手一挡,把对方手掌荡开一边,一转头,朝柳悦清说道:“少庄主的‘冰魄封神诀’内功只练至第二层,听闻令尊把这门内功已练至巅峰,只叹缘悭一面,无从讨教,令敝人甚感失落。”他突然一屈身,口中说道:“不过前辈这等身手,又令敝人意兴风发,若不能击败前辈,心经和剑谱就无从谈起了。”陡然一腿扫出,直蹬繁霜居士小腹,真是迅疾如电,快似惊鸿,令人为之侧目—— 繁霜居士跃起避开,暗道:“这小子古怪的招式不少,只是从他拳脚中难以看出师从何派,这倒是有些奇了,看来得手上加紧,逼出其真才实学,或许才能探出他的来历。”他凌空翻身俯冲而下,双掌错起,猛然打去,江舞鹤见这一式力道奇猛,倒也不敢托大,急忙掠身闪避,繁霜居士一掌劈在地上,顿时泥石飞溅,声势好不惊人—— 江舞鹤哦了一声,脸上陡然神采飞扬,仰天清啸一声,双手往地上一按,砰然激起地上无数碎石尘沙,随之右掌往前一推,飞扬的碎石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繁霜居士—— 无数飞石如漫天花雨,将繁霜居士全身罩住,这一招甚是古怪,繁霜居士见化解这些激飞碎石颇不容易,便提气闪躲一旁,只听噼啪声不断,两根竖立庭院的石柱顿时被碎石打得满是疮痍,摇摇欲坠—— 眼见这一顿飞石把山庄庭院弄得狼藉不堪,繁霜居士哭笑不得,脸上怒气闪过,还未发作,猛地鼻中隐约闻到一股刺激气味,虽然几不可辨,他已是神色大变,猛然大叫一声:“贼子好恶毒,竟敢在庄内放火,少庄主,快去后院。”说话间,他手下也不怠慢,双掌硬劈江舞鹤的面门,口中说道:“畜牲,竟然要焚烧清月山庄,如此卑劣的行径,真是留你不得。”震怒之下,这一掌气势更盛,繁霜居士须发皆扬,怒目圆睁,终于用出了全力 006春怨马蹄惊 —— 经繁霜居士提醒,柳悦清也已闻到这股气味,此刻更是由薄转浓,他震惊之下,顾不得观看两人激斗,转身便往后院飞奔而去—— 江舞鹤头微微扬起,此时天色依然大亮,隐约可见后院内飘起淡薄烟雾,他初显惊讶表情,皱眉说道:“真是胡说八道之极,敝人若要败你,又何须用这等下流伎俩。”他这一迟疑,繁霜居士双掌风雷般轰至,江舞鹤哼了一声,当下毫不退让,双掌直打而出,硬接繁霜居士含怒一击—— 火并一掌,江舞鹤连退三步,脸色瞬时变得通红,繁霜居士方才心念山庄安危,顾及四周有无异状,心有所羁,出手便留了几分力道,此时后院失火,便是说不察觉时,敌人已悄无声息潜入山庄做了手脚,此时如月老人正处替人疗伤关键时刻,动弹不得,身处境地极为危险,容不得半分耽搁,这一掌雷霆万钧,直欲速分胜负—— 逼退江舞鹤,繁霜居士心道:“此人吃我掌力,已受内伤,庄内失火,不知是谁下的手,凶手身在暗处,少庄主和如月老头子处境很不妙,我需速战速决。”他心念一定,不容江舞鹤有喘息之机,欺身而上,右掌横切江舞鹤的面部,招式老辣之极—— 江舞鹤危急之下,眼中邪气大盛,表情变得十分鬼魅,抬起右掌架在自己脸颊侧方,繁霜居士刀刃般的掌侧砍在江舞鹤的掌心,江舞鹤嘿了一声,奋臂疾弹,这一下力道十足,竟甩开了繁霜居士的右手,繁霜居士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只见江舞鹤原本泛红的脸颊刹那变得苍白,突然呛了口鲜血,眼中精光一闪,脸色立刻恢复正常—— 繁霜居士暗暗称奇:“这是什么武功?看来很是诡异,我得小心应付,清儿向来心细,望他能应付庄内敌人。”江舞鹤功夫古怪,繁霜居士急忙静心凝神,此人乃是强敌,决计不可急躁大意—— 江舞鹤伸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邪笑一下,说道:“老匹夫,你我再来。”他话语声中气十足,丝毫不见受伤症状—— 柳悦清匆匆穿过厅堂,着眼望去,登时呀了一声,脸色大变。他在庭院中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后院已生巨变,只见回廊上、厢房门前、后院假山边,躺着一具具尸体,所着衣物来看正是清月山庄家丁,柳悦清又惊又痛,心道:“他们何时被杀死的?我和繁霜伯伯在前面,却没听见他们惨叫声,此人手段极其狠毒,不容他们发出丝毫声响。”他低头看去,这些家丁四周并无一丝鲜血,衣衫也干净如常,只是胸口处都破了个大洞,柳悦清急忙俯身,伸手拉开一人衣襟,胸口一个掌印赫然在目,正是和万潮生所中的掌印别无二致。柳悦清剑眉一蹙,又拉开几人衣衫,都是中了此掌,全身经脉寸断而亡,柳悦清猛然起身,气极说道:“好一个心狠手辣的贼子。”—— 他滞留稍时,身后突然有人叫唤,急忙转过身子,只见项出云从门外一路飞奔而入,冲到他面前,说道:“柳兄弟,你还在这里发呆?里面都烧起来了,再不救火可就糟糕了。”柳悦清也已察觉,后院多处厢房自门隙中不断有黑烟徐徐飘出,满院早已黑烟笼罩,难辨周遭事物,柳悦清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如月伯伯还在房内,项兄,有劳你四处探查一下,是否还有敝庄兄弟未遭毒手?”说罢便向一间厢房疾冲过去—— 刚踏入厢房,柳悦清顿感燥热难耐,一股灼热气流迎面扑来,忍不住眯起眼睛,四下张望,惊见整个房间火焰窜动,多处早已熊熊燃烧,已成蔓延之态,地上匍匐着三人,柳悦清看不到三人面目,但从衣着装饰看去正是如月老人和万氏兄弟。他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忙将三人翻过身来,定睛一看,果真不差,万氏兄弟双眼翻白,如月老人也是双眼紧闭,嘴角挂着鲜血,胸口衣衫碎裂,正中间赫然一个掌印,柳悦清瞳孔陡地一缩,正是这个掌印,夺去了外面众多山庄弟兄的性命—— 他扶起如月老人,伸手按在如月老人的胸前,这才发觉他心脏早已停止跳动,鼻下气息全无,竟是殒命多时。柳悦清张大着嘴,双臂不停颤动,如月老人平日对其如同自己孩子一般,关怀爱护之极,而其一身武功已至巅峰,江湖鲜逢敌手,如今惨遭夺命,定是凶手见如月老人替万潮生疗伤时,无法动弹,趁势下的毒手。他呆呆望着如月老人,心中大痛,眼泪夺眶而出,趴在地上痛哭不已,却将四周火势早已抛之脑后了—— 整个厢房火势逐渐旺起,柳悦清哭声不止,被烟熏得连连咳嗽,几至窒息,才抬起头来,发现火苗汹涌,万氏兄弟已被卷入火海,如月老人尸体亦是堪虞,柳悦清急忙将他抱起,心道:“我不能让如月伯伯尸骨无存,先去到外面再说。”他咬着牙奔到了屋外,陡然间眼前一道人影掠过,这个人影也发现了柳悦清,急忙驻足停步,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此人身背一把青锋长剑,暗绿色衣衫将其虎躯裹紧,身材修长,和项出云几乎一般身高,双臂青筋乍现,可见手上力道不凡,柳悦清朝他脸上望去,只见对方不过二十左右年纪,额头宽阔,双颊削瘦,隐隐含着一股英气,双目中淡然神色若隐若现,颇有几分熟悉之色,但这张脸庞却是陌生之极,柳悦清忍不住喝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我清月山庄?”—— 年轻人盯着柳悦清看了几眼,突然说道:“清月山庄少庄主?我正要找你。”他左手突然拔出背上长剑,朝柳悦清疾刺而来。这一下突然发难,柳悦清猝不及防,惊觉之时对方剑尖已顶在自己胸口,忍不住脸色一变,暗骂自己糊涂:“山庄起火,此人有重大嫌疑,我却疏于防范,如今受其挟持,情形不妙。”他脑中苦思对策,口中却平静地说道:“我与兄台素未平生,兄台这是何意?”—— 年轻人缓缓说道:“在下凌烛明,从淮阳凌府而来,想必柳少庄主对此有所耳闻吧?”柳悦清这才真正大吃一惊,嘴唇一动,正欲开口,身旁一个洪亮声音响起:“好啊,原来是淮阳凌府的人在此作恶,你这臭小子,先吃我一掌。”项出云风火般窜将过来,一个大巴掌拍向凌烛明—— 凌烛明微微一笑,说道:“项出云?我可没听说过,先让我来掂量一下你的份量吧。”他持剑指着柳悦清的左手纹丝不动,右手翻掌一抬。柳悦清眼睛一花,就看见凌烛明这一掌正对上了项出云的大巴掌,不禁心中一凛,暗道:“此人身手很好啊,似乎不在江舞鹤之下。”—— 他正自一惊,便听项出云闷哼一声,似乎迎面撞上铜墙铁壁,扑势一顿,狠狠跌在地上,哇地一口鲜血喷出,胸腹如撕裂般疼痛,一时爬不起身,他重重拍了下胸口,压住喉咙口的那股气血,哑声叫道:“好家伙,这掌力比那江舞鹤强多了,实在是接不住。”凌烛明听他夸赞自己,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笑意—— 大叫一番后,项出云咬牙翻身起来,又吐了口血,瞪着凌烛明说道:“这放火的鸟事可是你干的?”凌烛明愣了一下,说道:“是我又如何?”柳悦清突然说道:“那你就给我纳命来吧?”他趁着凌烛明和项出云说话,心神微分之际,将如月老人尸身往地上一放,随即欺身扑上,右手五指一曲,朝凌烛明面门抓去—— 这一爪去势迅捷,出手轻巧之极,和项出云大开大阖的掌法套路殊不相同,凌烛明急忙侧身一让,说道:“柳家的千丝缠花手?”他右手轻轻在柳悦清掌上一拂,柳悦清顿觉半身酸麻,右手软软下垂,无法使力,急忙左手反掌撩去,凌烛明左臂架在颈部,柳悦清一掌打在其小臂上,更觉对方手臂坚硬如铁,余力反震,右臂一时隐隐生疼—— 凌烛明笑道:“柳少庄主学艺不精,令凌某好生失望。”他突然换剑于右手,左手一指点出,正中柳悦清“天突穴”上,柳悦清嘴巴一张,哼了一声,缓缓往地上倒去,凌烛明落指如风,“膻中”、“鸠尾”、“巨阙”诸穴一路点将下来,柳悦清双目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项出云见柳悦清不敌倒地,他生怕凌烛明下毒手,急忙怒吼一声,运起十成功力,全身撞向凌烛明,凌烛明侧过身子微微一笑,说道:“有勇无谋,莽夫一个,不过你暂时还有用处,先留你一命。”他左手正面迎上,一张一合之际,项出云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脚下立刻踉跄一下,左肩生硬地挨了凌烛明这一掌,口中发出一声哀叫,硕大躯体轰然倒地,脑袋一歪,立刻不省人事—— 凌烛明轻吐一口浊气,低头望着昏倒在地的柳悦清和项出云,嘴角显露出一丝诡笑,他俯身抄起项出云,翻上还未烧到屋顶的厢房,如鬼魅般地消失不见,只留下柳悦清横躺于地,昏迷不醒 007春怨马蹄惊 —— 五月初一,九华山下阳光明媚,花红柳绿,满眼芳菲,一个农家妇人正往青阳县方向行去,脸上阴云密布,尽是闷闷不乐的神情—— 到了青阳县镇门口,妇人转道向东,沿着一条小路碎步慢走,其手腕上挂着一只竹篮,上盖白布,不知里面是何事物—— 小路尽头,已近郊外,妇人走至一处农地,农地旁坐落着一户大庄园,她蓦地停下了脚步,远远看着这户人家,渐渐显露出恐惧痛恨之色—— 她咬紧了嘴唇,眼角突然迸出眼泪,竟是悲伤不能自已,过了许久,她才深深吸了口气,擦去眼角泪痕,往大庄园快步走去—— 到了庄园门前,妇人叩了下门,不一会儿,大门缓缓而开,一个丫鬟见到妇人,急忙裣衽说道:“大夫人,你终于回来了,老爷等得有些生气了,您可要小心。”—— 妇人勉强一笑,说道:“我已经习惯了,小玲儿,我谢谢你了,你先下去吧,我这就见他去。”说罢,便往内堂走去—— 内堂之中,一个瘦如枯木的中年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支着脸颊,正闭目养神,耳中听到脚步声,便微睁双眼,见到妇人正走入堂内,他从椅子上一跳而起,冲到她面前,怒道:“你这婆娘,去了这么久,难道是想让小雨病死?你这个恶婆娘居心叵测,气死老夫了。”他莫名地怒气冲天,随手一掌打了妇人一个耳光,妇人顿时被打得翻身倒地,篮子脱手飞出,其中之物散落一地,都是些中药药材,其右侧脸颊肿起一大块,可知中年人这一下出手极重—— 妇人捂着脸庞,突然呕了一口鲜血,木然说道:“九华山山势险峻,这些中药不易取得,我也是来回匆匆,已是再不能快得半分。”—— 中年人听她抗辩,更是怒不可遏,握紧拳头叫道:“你竟然敢和我顶嘴,臭婆娘,你可是要反了?来人呀,把我的木棍拿来。”—— 内堂前早已围聚着庄内的家丁丫鬟,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看着两人,却是无人敢发声,此时中年人一声怒喝,其中一个家丁颤声说道:“是,是,老爷,小的这就……”却听妇人突然说道:“慢着。”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中年人瞳孔一缩,森然说道:“你……”妇人麻木地一笑,说道:“何必劳驾他人,我自己取来便是。”她转身往外走去,步履僵硬,毫无生气,宛若一具死尸,青天白日之下,竟传来了一丝阴冷之气—— 家丁丫鬟们默默闪出道路,妇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往左侧走去,几个丫鬟早就忍耐不住,捂着脸偷偷地哭泣,只是不敢给中年人看见,悄悄躲到了门口—— 少顷,妇人握着一根丈许长的金漆木棍回到内堂,随手扔在中年人面前,木然说道:“你要动手,这就来吧。”说罢,缓缓闭上了双眼,宛如一只等待宰割的羔羊—— 中年人拾起长棍,脸上突然现出狰狞笑容,眼光也突然变得炽热,他嘿嘿一声阴笑,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奴才,就连你也是,十六年前都是你们不好,让那个丫头逃走了,到口的肥肉就这样溜走了,臭婆娘,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狂叫怒吼声中,抡起长棍就往妇人的身上重重击去—— 一个丫鬟再也承受不住,娇躯晃了一下,顿时晕倒在地,便听砰地一声巨响,妇人被重重击倒在地,同时一声娇呼,却是大门口小玲儿发出的惊叫声—— 中年人一棍打下,脸上兴奋之色更浓,眼看妇人躺在地上哀呼,他又扬起木棍,猛然听到小玲儿大声惊叫,脸上怒气一闪,抬头厉声喝道:“小玲儿,你这贱人……”突然嘴巴像被麻布塞住一样,愕然说不出话来——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时到了屋中,宛如一个幽灵,全身散发出浓烈杀气,令人不寒而栗,中年人看出不妙,吓得手中木棍拿捏不住,哐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但他毕竟是这座大庄园的主人,心头虽然惊惧,却强挺胸膛说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什么人?来……老子这里……做什么?”好不容易吐出这两句话,全身已是冷汗直冒,忖道:“这人莫非是地府的厉鬼,否则我怎感觉到如此阴冷诡异?”—— 黑衣蒙面人却不说话,突然拉下遮脸黑布,中年人看见此人相貌,双目顿时一直,指着这人说道:“你……你是那个……那个女人,你还没死,你来做什么?”—— 这女子脸若冰霜,毫无表情,缓缓走向中年人,中年人这时早已顾不得地上妇人,往后缓缓退却,口中连连叫道:“你十六年前不是已经滚出这里了,为何现在还要回来?我这里是有钱有势的地方,你……你休要在这里放肆,当年我可以将你毒打,今日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不客气了。”他一眼看出对方杀机盈盈,定然是为了十六年前的事情,但这女子当年手无缚鸡之力,自己应不惧怕,但不知为何,此刻看见她,中年人从心头冒起一股寒意,心惊胆颤之余,突然大声叫道:“来人呀,给我将这贱婢拿下。”—— 话音才落,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从厅外扑入,一左一右夹攻黑衣女子,一人拳打其后脑,另一人飞起右腿狠狠踢向她的腰间,出手极为狠辣,中年人知这两个壮汉的手段,脸上恐惧顿时一扫而尽—— 却见黑衣女子身形一晃,两个壮汉噗噗两声坠落在地,只见两人额头各自破了一个洞,血流如注,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早已气绝—— 中年人嘴角狞笑才现,见状笑容陡然变得僵硬,宛若被定住一般,黑衣女子却毫不动色,阴森森地朝中年人逼近,中年人猛然间惨叫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说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黑衣女子不为所动,走到他面前,一指点在中年人的额头,中年人一声惨呼,当即倒地身亡—— 杀人之后,黑衣女子转身往外走去,自始至终不说一字,周围的家丁丫鬟都已吓傻,愣在原地不能动弹半分,眼睁睁看着此人走出庄园外,这才各自发出震动天地的惊呼声—— 黑衣女子出了庄园大门,冰冷的脸颊稍稍缓和,陡地看见道路前方两个少年挡在中间,也是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禁眉头一皱,也不打量对方,转身便往另一条小道离去—— 她脚下轻快,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两个少年望着她的背影,其中一人开口说道:“这个女子莫非就是……”语气充满着惊讶,另一人也早已脸色惨然,咬着牙说道:“和那画像一模一样,我绝对没记错,就是这个贱人,俞兄,咱们快去向邓大哥禀报。”俞姓男子指着大庄园皱眉说道:“我们不去娄家了?这姓娄的恶迹斑斑,小弟正要去教训他一顿。”另一少年说道:“你听,庄园内惨呼连天,这个贱人又心狠手辣,定是姓娄的见她容貌绝美,见色起意,欲行不轨,反被她杀了,咱们快去和大哥他们汇合,忍辱负重近二十年,风云十八少终能报血海深仇了。”俞姓男子点头称是,两人转身展开轻功,往南飞奔而去 008春怨马蹄惊 —— 距清月山庄数十里之外,一道人影在雨中疾速飞掠,穿过荒郊野岭,来到一座小镇中,七转八绕之后停在一间屋子前,他也不敲门,直接轻轻一拍,屋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屋里一个白发老者背向而立,门外之人全身湿透,此时大步跨了进去,一抹脸上雨水,通明烛火将他脸庞照得分外清楚,正是不久前大闹“清月山庄”的江舞鹤—— 白发老者也不回身,侧过头说道:“清月山庄的事情如何了?”—— 江舞鹤说道:“徒儿在门前牵制住了柳悦清和繁霜居士,想不到庄内竟然生起大火,如今山庄毁之一炬,早已变成一片废墟。”—— 白发老者点点头说道:“我的老朋友,这些年过去了,依然雄风不减,手段更是高明,这件事倒也被他干成了,我也算是还了他一个恩情。”—— 江舞鹤微有不解之色,皱起眉头问道:“师父让徒儿前去清月山庄,并非是为了这两门奇学,竟是分散柳家的实力,让他行此险事?此人究竟是谁?怎会对柳家有如此恨意,将清月山庄杀得鸡犬不留?”—— 白发老者呵呵一笑说道:“老夫允过此人,其身份暂不能暴露,所以舞鹤啊,为师也只能先瞒你一阵了,不过柳悦清还没死,柳家也不算灭门。”江舞鹤愣了愣,说道:“师父远在这里,又怎知柳悦清并未死去?”白发老者说道:“为师打算见他一面,所以托了一人救出了柳悦清,不过话说回来,柳悦清啊柳悦清,你若是死了,或许不会再有烦恼,如今你留有一命,你便会尝到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江舞鹤抬头看去,只见白发老者的侧脸一阵抽搐,显出极为痛恨之色,嘴角微微一扬,笑容亦尽显恶毒。他瞧在眼里,心头更是惊奇不已,却不动声色,抱拳说道:“师父,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白发老者这时转过身来,脸色已复原状,微笑说道:“如今另有一事要舞鹤你前去操办,这件事比之拜访清月山庄可要凶险百倍,你可有胆量一试?”江舞鹤眼神一亮,邪笑说道:“竟有这等事情?师父不妨明言。”白发老者说道:“去琅琊绝境拜会一人。”—— 眼神中露出异样光芒,说道:“当今武林最为神秘莫测的‘琅琊绝境’?这事有趣,徒儿接下了。”—— 白发老者微微点头,显得颇为赞许,说道:“这事非你一人所能应付,也不急于一时,你先回总舵,等为师回来后再做安排,此时已无余事,你劳累至今,先去休息吧,天亮后可自行离去,为师要远行去见一人。”说罢取了桌旁一把雨伞,飘然出了屋子,投身疾风骤雨之中—— 三月中旬的江州城阳光明媚,春花烂漫,一扫前几日阴雨绵绵的景象,城中街道又热闹了起来—— 街上人群接踵来往,其中一人来到街角客栈,全身黑衣又蒙着面,很是奇特,其跨步入店,店小二正迎上前去,打量此人一眼,蒙面人眼中厉光一闪,小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双腿颤抖之下,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蒙面人眼神一缓,说道:“失礼了,老夫只是拜访一人,不用相烦小哥。”说罢便往后面厢房走去,店小二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苦笑说道:“怪人,真是一个怪人。”—— 蒙面人驾轻就熟般走到一间屋子前,伸手叩门,屋内一人应声开门,是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相貌极为俊美,眼见一个蒙面人在门口,正自一怔,蒙面人已是拉下蒙面黑布,青年男子看清对方相貌,才展颜笑道:“原来是您老,可让在下久等了。”—— 蒙面人点了点头,说道:“你随我来。”转身往右侧走去,青年男子急忙跟上,两人走到西面最里侧的厢房,蒙面人开了木锁,打开房门,指着房内说道:“薄礼一份,望请邓兄笑纳。”—— 青年男子凝神望去,见到房内五个木箱一字排开,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嘴角抽动一下,蒙面人冷冷地看着他,陡然说道:“邓兄不如仔细检阅,其中是否是你所要之物。”—— 青年男子也不客气,走入房内将木箱一一打开,其中竟然都是熠熠发光的金元宝,以这五个箱子大小来算,这些金元宝或有五千两之巨,如此一笔巨财置于一座客栈中,未免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青年男子扫了一眼箱中之物,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说道:“前辈真的如此大方,令晚辈甚是意外,区区小事让前辈这般破费,难道这笔买卖前辈不觉得划不来吗?”—— 白发老者笑道:“钱乃身外之物,老夫深知邓兄身负血海深仇,这笔钱财或能助你绵薄之力,若能助你报得此仇,那老夫也就心安了。”—— 邓姓男子闻言,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咬牙说道:“有我这一手快剑,誓要将那杀人魔女斩于剑下,否则我无颜去祭拜冯家祖先和兄弟。”他紧紧握了一下背上剑鞘,手背青筋顿时凸起,显然这一握力道甚大,白发老者看在眼里,笑道:“冯门快剑,老夫当年有所耳闻,不知邓兄可否知晓,江湖上另有一门快剑,比之冯家的剑术更要快得数分,可谓是天下第一快剑。”—— 邓姓男子双目一张,脱口说道:“竟有这等剑术?愿闻其详。”—— 白发老者说道:“那是‘姬情剑法’,当年在中原曾昙花一现,一人以此剑法力敌无数中原门派,出剑快无踪影,令人防不胜防,败在这门剑法之下的武林高手不知其数,三清山英雄会上此人以这门剑法折服无数高手,风头一时无二。”—— 邓姓男子脸色一变,骇然说道:“竟然还有这等高明的剑法?我邓积云极愿一窥全豹,不知如今在何处还能见到这门剑法?”—— 白发老者说道:“据说这门剑谱已被清月山庄柳家夺去,藏在庄内多年不曾为外人所知。”邓积云断然说道:“那我去一趟清月山庄,同为快剑,晚辈岂能错过这门震惊天下的绝艺。”白发老者摇头说道:“邓兄你晚了一步,清月山庄此时已无人了。”邓积云愕然不解,正要开口,白发老者已接着说道:“你要见清月山庄柳悦清,那也好办,邓兄不如在桃红岭猫鹰窝上等候,老夫让你来个守株待兔。”—— 邓积云皱眉说道:“桃红岭猫鹰窝?那不是秦家老二的地盘?此人荒淫好色,晚辈不愿与之打交道。”—— 白发老者笑道:“邓兄应该认识沈诗恒吧?”邓积云点头说道:“一年前相遇,正是意气相投,如今也算熟识。”白发老者笑道:“他要设个计谋对付秦初云,邓兄前去猫鹰窝,正能助他一臂之力,老夫也想个法子,把柳悦清引上猫鹰窝,‘姬情剑谱’非寻常之物,猫鹰窝上人迹稀少,邓兄也便于和柳悦清相谈。”—— 邓积云沉吟一下,说道:“如此也好,那我就先去会会这个好色之徒秦初云了,不过我先得把这些元宝放置妥当才行。”—— 白发老者笑着一拱手,说道:“那老夫就不打扰邓兄了,告辞。”话音刚落,人已消失不见,邓积云也不动色,反手关上了屋门,无人能得知这间屋子乃是金屋一座 009春怨马蹄惊 —— 迷糊之间,柳悦清感到全身一阵冰凉,无数如米粒之物不断打落全身,颇为难受,耳里传入零星响声,密集繁杂。他意识逐渐清晰,这个声音便愈发响亮,突然全身一震,猛然间大叫一声,顿时虎目圆睁,醒转过来—— 双眼甫睁,眼睛立刻被打得隐隐生痛,柳悦清哼了一声,复又双眼闭紧,抬手在脸上一抹,尽是冰凉雨水,他擦了擦脸庞,心想:“这里在哪里?怎么下这般大的雨?”那不止的敲打声正是雨水落地的声音—— 柳悦清撑起上身,这一动,胸口一阵酸疼,差点又摔倒在地,手掌按地,只觉粘湿不堪,四处皆是淤泥,他抬头望去,此时已到夜间,四周昏暗一片,没有半分亮光,除却雨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自己靠在一株光秃秃的树干下,身侧是一条山间小道,眼前茫茫一片荒地—— 柳悦清调匀气息,站起身来,仔细看了下周围,苦笑一声,喃喃自语说道:“原来我已经到了山脚下,这里离清月山庄有三、四里地,不知道是谁将我送来此处?”他思索间,心神又回到了清月山庄,眼前晃动着的是那熊熊燃烧的大火,柳悦清自顾自惨笑一声,心道:“此时山庄恐怕已成废墟,云老又惨死敌手,清月山庄与世无争,却遭受如此不幸,那是为什么,为什么?”柳悦清心中狂喊,紧咬嘴唇,握紧拳头,露出痛苦之色—— 他恨恨捶了一下地面,心道:“不知繁霜伯伯此时安危如何,倘若江舞鹤和凌烛明联手的话,恐怕就不妙了。”他缓缓从地上站起,被凌烛明点中的几处穴道此时已解,但全身多处刺痛不已,柳悦清不禁暗皱眉头,伸手揉捏几下,痛意减去不少—— 细雨声中,一个微弱声响突然从左方传来,若非柳悦清耳力强劲,还真不易察觉,柳悦清蓦地转身,心道:“这分明是人声,难道是……”他辨明方位,匆匆跑将过去—— 十数丈外,一个黑影正靠坐树干,纹丝不动,只因夜色昏暗,视野不佳,柳悦清方才苏醒,并未留意到近处仍有一人,这时跑到此人面前,已是看得分明,此人竟是繁霜居士,只见他瘫坐地上,一件白衣早已尽沾污垢,满头白发披到肩上,须髯杂乱无章,狼狈之态可见一斑。此时他正仰着脸,闭眼休憩,突闻身旁有人来到,双目急忙一睁,艰难侧过脸来,见是柳悦清,眼神中显露欣慰,低声说道:“少庄主,你终于醒了?”双臂一用力,摇晃着欲挣扎起身。他声音沙哑,神态疲累之极,柳悦清急忙躬身相扶,急声说道:“李老,有话稍后再说,咱们得找个地方躲雨,清儿先扶你起来。”繁霜居士点点头,柳悦清将他搀扶而起,沿着山脚缓缓往南而去—— 此处周围大片荒野之地,却也有几处废弃茅屋,柳悦清和繁霜居士对此地熟稔之极,不久便寻得一处,赶紧进屋躲雨,等两人元气渐复、衣服干透之后,天边已经透出了一丝光亮—— 此时骤雨已歇,天朗气清,柳悦清见繁霜居士仍然端坐运气,便不惊扰他,轻步行至屋外,雨后清风吹着脸庞,柳悦清深深吸气,猛然一吐,发泄心中郁闷—— 约一柱香后,繁霜居士打坐完毕,起身来到了屋外,柳悦清急忙上前说道:“李老,从未见你这般疲态,那江舞鹤竟然如此难缠?”繁霜居士苦笑说道:“少庄主请恕老朽无能,未能护卫山庄周全,令尊辛苦留下的这片基业,如今毁在我们两个老头身上,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他神色沉痛,说罢扑倒在地,朝着柳悦清磕了一个头—— 柳悦清大骇,急忙扶起繁霜居士说道:“李伯伯,你这是要折煞清儿吗?只因贼人过于奸诈,清儿又学艺不精,才让他们奸计得逞,李老何罪之有,如今山庄怎样了?”繁霜居士长叹一声,说道:“火势一起,就呈难以遏制之势,老朽无力应对,此时山庄……已尽成废墟。”柳悦清虽已有所预料,但此时听来,心口又是一痛,凄然问道:“那云伯伯呢,他的尸体你可有抢出?”—— 繁霜居士神色大变,紧紧握住柳悦清双臂,大声惊道:“清儿你说什么?云老头儿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柳悦清愕然说道:“云伯伯早已身亡,李伯伯还不知情?”当下把自己返回后院之后发生诸事一一道来,繁霜居士静静听着,嘴角却不停抽搐,柳悦清话一说毕,他按耐不住,出掌击在身旁一棵槐树上,一声轰然作响,这棵树干有三人身躯宽大的槐树从中一断为二,上半截轰然倒地,发出震天巨响,这一下用力甚巨,他不禁连连咳嗽,满眼却是怒火难抑,显然是乍闻变故,一时惊怒交集—— 柳悦清暗道:“不知要多少年后,我才能练成李伯伯这般身手?”他见繁霜居士气喘吁吁,显然是激战后元气未复,急忙说道:“繁霜伯伯,看你气色不佳,不宜这般动怒,快回屋里休息一下。”繁霜居士摇摇头说道:“少庄主请安心,老朽并未受伤,昨日久战后有些疲累,又为少庄主打通穴道,稍用了些真力而已。那云老头儿怎么会死在凌烛明的手里?”—— 柳悦清强忍悲愤,沉吟说道:“我和凌烛明交手几招,全然不是其对手,此人功力之强,几乎不输二位伯伯,我想是云伯伯当时正在搭救万潮生,毫无防备之下,才遭毒手,万秋生虽在一旁护法,但此人连清儿都强他许多,决计无法阻挡凌烛明的。”繁霜居士点头说道:“江舞鹤在山庄前方牵制,凌烛明便能潜入山庄放火,好一个声东击西的毒计。据闻凌烛明是淮阳凌府的后人,在晋豫一带颇具侠名,他怎么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柳悦清哼了一声,说道:“江湖上沽名钓誉者不计其数,淮阳凌府近年来并无后继良才,已呈渐没之势,凌烛明之兄凌焯明任凌府府主后,常年隐居不现,行事甚为隐秘,和淮阳凌府素来行事处世格格不入,这个凌府,如今看来着实有些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