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   [说明,《炼化师》以双线推进制来写作的,两代炼化师,互相交集,互相对比,互相影响着,为了保证双线推进,读者看得清楚明了,我在第一条线前加F,第二条线前加E,F是柯左,父亲,E是柯明喆,儿子。]   作者,就是冰儿,都叫我老冰,我所认识的人都认为我是邪恶的人,总是接触诡异的事情,曾经,因为巫事,而差点断送性命之人,断言精神患者。老冰再次走进火葬场,这是直抵最深处,老冰有《火葬场》、《送终者》,但是都没有直抵灵魂的疼,这次是最终的一个完结,此后,不再碰关于火葬场的诡异之事。   此次,直抵火葬场的最深处,结交了一个一生的哥们——柯明喆。   柯明喆,三十六岁,没结婚,十八岁,子承父业,炼化者,就是火葬场烧人的一个工作。我最初,认识的不是柯明喆,而是一个当诗人的火葬场的馆长,现在不叫火葬场,叫殡仪馆,我觉得还是叫火葬场舒服,所以我以后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是写火葬场,你们知道是殡仪馆就行,这样更直接一些。   没有见到柯明喆的时候,我以为是一个邪恶之人,一脸的邪恶之气,看到后面相竟然是善良之人,而且不爱说话,很文静的人,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一个一天烧几个人的人,竟然泰然处之,我觉得是一件诡异的事情。   我是一个不喝酒没话的人,喝上酒就是胡说八道的人,我从来在喝酒前都声明,喝酒之后的每一句,都不负任何的责任,我太了解自己的X蛋行径了。因为这事,我付也了太多了,所以我就提前声明一下。   我声明的时候,柯明喆,淡淡的笑了,就是这笑,我觉得我们是朋友。   此次,酒后,我一直就忘记不了的是柯明喆淡然的笑。   一个星期后,我给他打的电话。   “柯明喆吗?我是那天和你喝酒的老冰。”   “记得,我现在在工作。”   我就放了电话,他的工作就是烧人,在电话里就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凉气传过来。   我知道,过中午十二点,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他就下班了。   十二点我再打电话,果然,洗澡,换衣服,准备下班。   “明喆,中午我想请你吃饭。”   “请我?”   “对。”   “所有的人都是对我敬而远之的人,我是烧人的,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这是我跟柯明喆的第一次见面,单独的,害怕吗?害怕?紧张吗?紧张。人们都说,和这样的人接触,会惹上麻烦的,不顺的。这点我知道,就是你的朋友的亲属死了,你给抬了,都是倒三年的运,这个是真的,这三年真的倒霉,就这三年中,我抬过四次,我倒霉了,离婚,生病,做生意赔钱,反正没有一件是顺利的,那么和这样的人接触,到底会倒霉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   我的那个诗人馆长朋友可是提醒过我,你想好,最好,最好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   其实,在写《火葬场》、《送终者》这两部小说都是关于化妆师的,我接触了两位化妆师,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这两三年,一直就是和这方便接触,因为我想了解更多的东西,这次是直抵黄巢了,到底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写《火葬场》的时候,给我带来了,三十万的收入。但是,我倒霉了,钱赔了,到导致了精神出现了问题。   我一直是唯物的,并不唯精神的。但是,因为这件事,我相信了很多事情的存在,那是超唯物的。   我每天三盒烟抽着,酒不离手,我就是在考虑着,我最终的这部小说的完成,告诉更多人的是,生死的由来,生了,死了,那死的终结是什么,又是什么样子的呢?躺在那儿真的一切都不知道了吗?不是,真的不是。我不了解这个世界之前,我以为,死了就是一把土,把生前的世界都忘记了,并不是,你死了,并没有扔下你生前的一些东西,愿望,爱恋,挂念,反而是双倍的。正是,死的别一面是生。   更多人考虑的是生,死了就死了,其实,你死了,是你的一个重生,是一个更大的开始。   对这点最初我也是不相信的,烧掉了,就是一把灰,没有烧完后的还有骨头,你的亲人端着装着骨灰的盘子,把你的骨灰,放凉了,装进了骨灰盒里,然后下葬,或者是寄存,其实,这一切都没有完结,只是一个崭新的开始的,更是一个大的轮回。   这些我并不知道,认识了柯明喆,我知道了,这又是另一个世界。今天我把这个世界的一切告诉大家,我并不害怕,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就像我的读者在看《火葬场》和《送终者》的时候说,老冰不敢写出来更多,有些东西只是写到了点到为止了,他是怕报复,他是怕一种东西,确实是,有些东西我是不敢写出来。但是,做为这篇小说的终结,我以后不再走进火葬场,所以我会言无不尽,但愿,我一切顺利,你们也给我多多的祝福。   我痴迷于此,我有朋友,或者亲人都说,我是被鬼迷惑了,我是被诡异了,他们都不喜欢我这样。但是,我想知道另一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我知道,我想告诉大家,不管怎么样,做为完结,我需要说真话,把我所知道的,全说出来,不会像《火葬场》和《送终者》保留着我太多的害怕,太多的顾忌。   我写出来害怕吗?害怕,但是我会在写这部作品的时候,喝酒,抽烟,是在减少害怕吗?是,我承认。   柯明喆,是一个把自己包裹起来的一个人,想走进他的内心世界,相当的艰难,我用艰难来形容,也许还是不够,那个世界是不被外人所知的,不被外人所晓的,也是不告之外人的一个秘密。   柯明喆是孤单的,几乎是没有朋友,可以这么说,没有朋友。我成了他的第一个朋友,从二十二岁到三十六岁,我成了他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十四年的孤单,有了一个朋友,我是放开的,我接纳他所有的一切,摸着尸体的手,我可以拉着,冰一样的冷,我不怕,身上的一种诡异的味道,我不怕,甚至我觉得很美好味道,他尽管用了一种香水掩盖着,但是那种味道是无法掩盖的,但是我不烦,甚至我慢慢的喜欢上了。   柯明喆像一只刺猬一样,看到有人来了,就是团在一起,外面全是刺,你碰不得。   我最终让他放开的时候,是在我们喝了十八次酒后,那天他捂着脸哭了,哭出了十四年的孤单,十四年的一种寂寞,这种是无法坚守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干到十四年,只有他可以。   他坚持着父亲的一种信念,那是送生,一种善事。   从这天开始,我们就是哥们了,我们在一个被窝里睡,他的身体总是冰冷的,但是我没有一丝丝的烦意。在这里我声明,我们不是同性恋,只是哥们,我们都喜欢的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别想多了。   我了解了一个炼化者的全部世界,我们在一起一呆就是三年,一直到柯明喆三十九岁的时候,结婚,离开了这个地方,我已经了解了全部,我要把这些东西写成小说,他一直不同意,他告诉我,这里面的世界,你说出来,就像天机一样,会损坏你的身体的,甚至于是死亡。他不同意,一直不同意,我现在执意要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柯明喆已经离开了中国,到澳大利亚定居了,他的儿子已经三岁了,这就是过了七年了,我四十五岁了。   我再坚持写下来,电话里的他还是不让我写,他说会倒霉的,我再坚持,他就沉默了。   此刻的他,在澳大利亚过得很幸福,有了自己的农庄,给我发现照片,很美。   这次我坚持,他就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我拿到了他的日记,还有他父亲的日记,柯明喆和他父亲一样,几乎每天都会记日记,在火葬场的日子里,这是我敬佩的,我拿着柯明喆和他父亲的厚厚的十本日记,我心里是沉沉的,我在写这篇小说之前,只看过很少的一部分。我下面写的小说,都是如实记录,所下的话,都是柯明喆和他父亲柯左的。   我不会渲染的,也不会加修饰的,原原本本的,把日记如实的写出来,这又是一本日记体的小说,他们说是日记体的小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的是生活的一个原本记录,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的记录。   我不知道,最终把这些东西公布出来的后果。但是我在写《火葬场》和《送终者》的时候,我的视力开始下降,最厉害的时候,看不到东西有三天的时间,现在我的右腿,走路是拐着的,这就是一种损体吧!   但愿,这《炼化师》不会给我带来更大的损伤,我只是如实的记录,让大家看到另一个世界。   看到小说的,发一条祝福的语言,柯明喆说过,也许会起点作用。但愿再见到我的时候不是失明,行走如常,我的眼泪如注。 正文 第一章 死人的手表   这年的冬季很冷,零下三十四度,地都冻开缝了。我被带进了火葬场,我害怕,也许是因为冷的原因,加上害怕,我哆嗦不停的,控制不住的。   我父亲把我扔下走了,我跟着师傅云正,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没说话,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我喝了,身体温暖了许多,哆嗦也慢慢的停止了。   “你很害怕是吧?”   我点头,我只有十八岁。我什么都不懂。   “现在你可以回家了,明天早晨七点要到,中午十二点下班,知道了吗?”   师傅云正很温柔的说。我只是嗯了一下,站起来就走了,出了火葬场的门,我是一路狂奔,火葬场的这条路有一公里,我大概几分多钟就跑完了。   我回到家里,父亲愣了一下,就是斥责,以为我不干了。我把事情说了,父亲点点头,他心痛我是能看出来的。   晚上,他给我做了肉,过年的时候我才能吃到,他话少,不太会说,也不太爱说,爱都是在行动上。   “早点睡吧,明天早晨上班别迟到了,我明天就不送你了。”   这一夜,我恶梦不断,连枕头都湿了。   我记事的时候,就父亲一个人带我,我母亲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不知道,父亲从来不说,我也不问,我是一个木讷的孩子,甚至别人说我有点傻,这让父亲很伤心,其它我很聪明的,只是没考上大学。   进火葬场,是父亲的一个同学,在当馆长,我父亲是大专生,当时的大专生很厉害的,只是我父亲本份,在市里文化部门写材料,他对于我进火葬场,也是想了两个月,这是我后来知道的,回想起来,我多少次起夜,他都坐在沙发上抽烟,他抽烟很凶的,那是他要思考了两个月后,把我送进了火葬场,当烧人的人。   我知道父亲的痛苦,我坚持着。   第二天,我的脚步是那样的重,就像绑了大石头一样,师傅在我身后骑车子过来,吓了我一跳。   “二等。”   我就跳上去了。   “你小子跟砸夯一样。”   我师傅此刻让我觉得可爱,这一路我竟然放松下来。   进了办公室,师傅独有的一间,他把一套工作服扔给我。   “一个月一套,不用洗,这是福利。”   我换上,站着看着师傅。   “脱了,回家。”   我愣住了,又回家,什么意思?   “师傅。”   “回家。”   我回家,再走这条路,我不太害怕了,没跑,但是走得快。   天很冷,但是我走出了一身的汗,我父亲给我做的棉衣,很温暖,我第一次感觉到,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温暖,此刻我知道,父亲的伟大。   那场雪后,天更冷的,我就没有见过这么冷的天,撒尿的时候,真的要拿着棍子了。   这是上班的第三天了,我早去的,把办公室打扫了,父亲告诉我这样的,换上工作服,给师傅泡上茶,茶是父亲给我的。   师傅进来,并没有因为我泡的茶,打扫屋子,而高兴,而是阴着脸,我有点惊慌,不知道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   “记住了,这办公室的地不能扫,你可以下班了。”   “师傅……”   师傅瞪了我一眼。我没敢再说,换了衣服回家。   我就琢磨不明白了,地不能扫?为什么?难道有什么讲究吗?   我此刻本来有点放松下来的心,又揪着,难受,难受。   第四天了,因为师傅说不能扫地,我就紧张,提前去了,不知道干什么,擦了桌子,泡上茶,师傅进来,情绪好了很多,坐下喝了茶。   “一会儿,你跟我进炼化间。”   我一下就紧张起来了,尿意就出来了。   “师傅,我想撒尿。”   师傅扬了一下头,我跑出去,进了厕所,竟然尿不出来,得瑟半天,又怕师傅着急,就跑回来了。   师傅站起来,我就跟着师傅走,我拳头握得紧紧的,紧张的时候我就会这样,我牙咬出了声音来,极度紧张的时候我也会这样。   师傅站住了,我差点撞到师傅身上,他回头。   “你太紧张了。”   师傅说完,脚步放慢了,我竟然舒缓下来,师傅的心很累细。   穿过一道门,又进了另一道门,我看到了大铁炉子。   “这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你自己看。”   我看着,就是一个房子里,放了一个大铁炉子,高高大大的,因为高大,我还是害怕。   “好了,你下班了。”   我以为今天我会跟着师傅烧人,没有,师傅让我回家了。   我听到师傅让我回家,我一个高儿就跑了,我不想在这里呆上一分钟,真的害怕。   那天夜里,我恶梦不断,早晨起来是父亲叫的我,我没精神头,只喝了一碗粥,父亲摇头没有说话。   父亲是一个作家,写小说,写诗歌,写散文,可是他的儿子竟然……   他总是自责,是因为他,造成了我这样的后果。本来,我可以比他优秀的,可是我初中上完就不上了,他吊起来打我,甚至拿着菜刀,架在我有脖子上,割出了血,我也不上了。   母亲什么时候离开我的,她长得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的母亲和一个男人跑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再知道的是听邻居说的,她去了南京。   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今天,天是干冷,我往火葬场走,似乎有一点点的习惯了。我提前到了,不扫地,擦桌子,泡茶给师傅。   师傅进来喝茶,一杯后,告诉我。   “去炼化间,把我的手表拿来,我昨天忘记在那里了。”   我自己去?我没敢说出来,出了办公室,我就开始害怕,快到那儿的时候,就哆嗦。   进了第一道门,冷汗就下来了,这可是冷下三十多度的冬季,想流汗都难,可是我却冒汗了。   进第二道门的时候,我感觉我的步子就拉不开了,我还是进去了,手表真的就放在那儿,我拿着,转身就跑,速度有多快我不知道。   进了办公室,我喘着粗气,这也是控制着,我看到师傅觉得就安全了。   把表我轻轻的放下,在那个年代,有块表,有台自行车,就像家里有一个A8一样的牛逼。   “你知道这块表是谁的吗?”   师傅玩我,我木讷的摇头。   “死人的,就是死者的。”   我哆嗦了一下,师傅把抽屉拉开,叫我过去,我看到抽屉里,什么东西都有,手表很多,金戒指,金耳环……抽屉快满了。   “你可以选一样,我送你的见面礼。”   “我不要。”   “嫌弃是死人的东西吗?”   我猜到了,但是不想意识到,师傅点破了,我更是摇头了,那东西我可不要。   “别给脸不要脸是不?”   我当时就傻了,神差鬼使的拿了一块表。   “戴上。”   我就戴上了。   “你下班了。”   我总是刚上班就下班。我回家,我父亲看到了我的手表,高兴的笑了。   “儿子,虽然这地方不怎么样,可是你现在就有手表戴了,这块表得五六十块。”   那个年代,如果拿块表,换个老婆都不是问题,这是父亲心里平衡的地方。   我对于这件事情,有一种被安慰的感觉,似乎那种害怕也减少了很多,人是物质的,这点就证明了。   我再去火葬场,师傅看着我,问我。   “还紧张吗?”   我摇头。师傅说。   “在这里面,说活,不要动作,说话要大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问,好师傅似乎不喜欢我乱说问问题,有着什么禁忌,我不知道,就象办公室的地不能扫一样。   所以说,在这里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到火葬场也快一个星期了,还没有看到烧人,这对于我来说,越发的不安,看来那里是不安全的,或者说有很多的禁忌,所以师傅迟迟的没有让我进去烧人。   我知道,烧人那绝对是需要付出极大勇气的。   云正师傅在火葬场是很有地位的,每一个人看到他都十分的客气,连场长都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看到师傅和他们走得那么近,反而每天都绷着脸,看到他笑的人,几乎很少,师傅能对我笑,说明他对我这个徒弟还是满意的。   转眼又过了一个星期,师傅就中午请我吃饭,当然我不会让师傅花钱的,虽然这个月我还没有开资。   中午,师傅洗完澡,换上衣服,我们一起出去,去了市区,那个时候饭店都是公家的,也并不多,那是一家豪华的饭店,我从来没有进去过,当时看一眼都觉得他们会跟我要钱一样。   师傅要了六个菜,全是肉菜,在家里过年也没有这么丰富过,还要了两瓶白酒,我想师傅是真能喝,谁知道,一瓶给了我。   “我不会喝。”   “不会喝也得喝,男人要有霸气。”   我被师傅鼓动得胆气上来了,喝了一口,一下就呛出来了,我感觉那是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   那天,我没付账,让我付我出付不起,虽然只有七八六毛钱。我被师傅给扛回去的。   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我没上班?”   我看着坐在一边的父亲。   “嗯,你师傅说,让你休息两天,好了再上班,说你过了第一关。”   父亲很高兴,不知道师傅对父亲说了什么,我那天喝了一瓶白酒。 正文 第二章 坐起来的尸体   这天,师傅带着我进了火化间,漆黑一片,有四个炉子眼,就像烧砖的炉子一样。   师傅让我戴上了口罩,风帽,只留了两个只眼睛。   我腿肚子直抽抽着。   1967年,正是火葬的刚开始,火化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偷着埋,但是每天都会有三个五个的,毕竟这个市只有这么一个火葬场。   师傅回头看了我一眼说。   “今天你就是看。”   我靠着墙站着,我怀疑我不靠着墙站不住。   师傅不紧不慢的忙着,把四个炉子生着了,用煤,一个小时后,火烧起来,我看着,师傅点了一根烟抽起来,坐着抽完了,看了我一眼,出去了,一会儿推进来尸车,上面是尸体,蒙着白单子,我后背全是冷汗。   师傅说。   “看我怎么做,以后你也要这样做。”   师傅把白单子掀开,是一个老头,非常的瘦小,师傅看了一会儿,竟然抱起来,放到架子上,然后慢慢的推进去。   师傅看着炉门儿,看了我一眼,把小门打开了,坐在那儿看。   “过来。”   师傅声音不大,甚至很温柔,我却吓得一激灵,感觉冷汗在后背流下来,我走路都是哆嗦着的。   “不用紧张,人死就是一把灰,过去是一把土。”   我走到小门那儿。   “看。”   师傅让我看,我往里看,衣服都着起来了,我几乎是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师傅拿起长长的钩子,伸进去,很准很稳的,钩住了死者的肚子的位置,一下拉开,里面流出东西,我一下就跑了出去,蹲在外面吐起来。   (这里没有对死者的不尊重,1967年当时的条件所然。)   师傅出来,看了我一眼说。   “你可以回家了。”   我想我是应该回家了。   我回到家里,父亲的饭菜给我弄好了,我看到又吐起来,然后进自己的房间就睡。   这一夜,恶梦不断,喊叫声不断,每次父亲都来过来抱住我,眼泪流出来。   第二天,我上班,早晨没有吃饭,看到恶心。   我进办公室,师傅在吃早饭,让我吃,我又想吐。   “吃。”   师傅一下火了,把饭盆摔到我面前。   “师傅,我……”   “吃。”   我吃了,然后又吐了。   “你可以回家了。”   师傅生气了,我没走,我觉得自己很不争气,我进了火化间,师傅看了我一眼说。   “正常的反应,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你今天就回家吧!”   师傅很温柔。   “师傅……”   “师傅没怪你,回去吧!”   我回去了,我真的承受不住了,回家,我坐在那儿哭,我知道,我真的在这儿干不了。   父亲晚上回来,看到我的样子,不明白了。   他心很酸,没说什么,给我做饭,我勉强的吃了一些,总想吐,我忍受着,这样下去只能饿死了。   早晨起来,是阴天,我心情不好,往火葬场走的路上,我也走得很慢,师傅从后面骑车子过来,在1967年有一台自行车,就相当于现在有一个宝马一样牛BI。   “二等。”   我跳上去,师傅说。   “你依然跟砸夯一样。”   我说实话,没有坐过二等。   进了办公室,师傅问我吃饭没有。   我点头,我从来没有觉得饭会这么难吃过。   换衣服,我跟着师傅进了火化室,四个炉口,今天只生了两个,看来今天人不多。   我依然是靠着墙。   “那墙别靠倒了。”   师傅看了我一眼,扔给我一根烟。   “师傅,我不会。”   师傅没说话,他自己点上了说。   “把炉子生起来。”   看着简单的活儿,我却是手忙脚乱的,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生炉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活儿。   煤在当时很贵,火葬场的院子里,堆了一大堆,像山一样,守卫看得很严,这样也会有人来偷,我想火葬场这个地方,让我来我都不敢。   火着起来了,师傅依然坐着。   “你去停尸间,把一号推出来。”   我知道停尸间,但是从来没进去过。我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汗冒着,冰凉。   我进了停尸间,一号,看到了一号,黑字写着的,我过去掀开,蒙着白衣,旁边就是车,我犹豫,我害怕,我紧张,我想尿尿。   我站在那儿不敢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真的不知道,师傅进来了,说。   “你干什么呢?”   我吓得大叫一声,就坐到了地上,心跳加速,我感觉我要快死过去了。   “好了,你回家。”   我又回家了,现在我第一次感觉到,家是那么的样,那么的安全。   我完全就是跑回家的,进家把门就插上了,还看了窗户,然后就钻进被窝里。   父亲下班回来敲门,我心惊肉跳的,问了谁,才把门打开,我“哇”的一下哭了,靠着墙。   父亲紧紧的把我抱住了。   “明天不去了,不干了。”   我那天哭得伤心,第一次感觉到了父亲给我的安全,还有宽大的怀抱,父亲虽然很瘦,但是我觉得那怀抱是世界上最宽大的。   早晨下雪了,我吃过早饭。   “爸,我上班去了。”   父亲愣了一下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我走了,我知道,我需要去上班,虽然父亲说不让我再去了。   我进办公室,师傅说。   “这是一个过程,我也是这样的,没事,慢慢的就会习惯的,世间没有不习惯的事情。”   我理解不了师傅说的话,我还年轻。   我跟着师傅进了火化室,点炉子,今天顺手了不少,然后就去停尸间,一号永远是开始,每天一号都会换上新人死者,可是今天我竟然连掀开那个盖子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竟然眼泪流了出来,师傅进来了,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孩子,没事。”   师傅掀开了盖子,抱着尸体放到车上,推火化室,然后把尸体放到架子上推进去。   师傅让我在小口那儿看,又是钩子,我闭上了眼睛,我想得出来。   我再睁开眼睛看,那个尸体竟然一下坐起来,我大叫一声,倒退数步,坐到了地上,我完全就失去了意识。   师傅扶我起来,小声说。   “别害怕,人死的时候,一烧,筋就会抽,这是正常的,没事,没事。”   我回家了,那天我不发烧了。   早晨醒来,我依然发烧,父亲顶着我的头额,然后给你拿扑热息痛吃了,烧退了一下。   “今天就不用上班了,我去给你请假。”   我真的不能去了,感觉自己要死了。   我每当要睡着的时候,就梦到了那个大火里的人坐起来,我也跟着坐起来。   父亲提前下班回来,陪着我,我的烧还是没退,父亲就背着我去了医院,扎了一针回来,我感觉好多了。   父亲给我做了鸡蛋糕。   这是我过得觉得害怕,又幸福的一天。   一连着三天了,我的烧还是没退,师傅拎着苹果来看我,在那个年代,一个苹果都是金贵的。   那天父亲跟师傅喝酒,师傅叫我上桌子,我看父亲。   “你是大人了,上来,喝酒。”   师傅说,父亲不好说什么。   那天,我没喝醉,但是感觉晕乎乎的,这一夜我睡得很好。   我一直没提我的母亲,父亲告诉我,我的母亲在我两岁的时候就死掉了,我不记事,到底怎么样我不知道。   病好了,今天我上班了,跟着师傅进去,点炉子,然后进停尸房,师傅跟着我进去的,掀开盖开,我还是害怕。   “不用怕,他死了。”   我咬着牙,当时我担心自己的牙会被咬碎了。   我抱起来,感觉千斤一样的重,蒙着的白布掉下去,我看到了死者的脸,我僵住了,然后尸体滑落了。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脸白得跟纸一样,一切都凌乱了,我傻了。   师傅非常的不高兴。   “说声对不起,蒙上单子,抱起来,放到车上。”   我几乎是不会动了,师傅就那样的盯着我,我觉得我僵化了。   我还是做了,对不起,蒙上单子,抱上车,我感觉我像经过了千年的时间。   送进了火化室,师傅还看着我。   我捂着脸就哭起来。   “师傅我做不到。”   “是呀,她太年轻了,跟你一样的年纪,回家吧!”   那天我怎么到家的我不知道,像是飘回去的。   那一夜,全是那个女孩子苍白的脸,她冲我笑,然后又冲我哭,我醒了几次,衣服全湿透了。   师傅没让我再去抱尸体,就是让我看,不停的让我看,除了生炉子,我不再做什么。这一天下来,我没有害怕。   今天烧的人很多,只有四个炉子,一个尸体要烧上两个多小时,一直到天快黑了,我们才结束工作,我的腿都站肿了,似乎不害怕了。   师傅说。   “原本这儿还有两个人,跑掉了,招不进来人。”   谁喜欢到这儿来呢?我不知道,我来了,但是我不喜欢,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师傅晚上请我吃饭。   他告诉我,其实,最不可能的就是死人了,他们不说会话,你错了点,他也不会骂你,他们不会动,说不对了,他们也不能打你,他们也不会瞪你,所以你不用害怕。   师傅这么说,我的勇气就上来了,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好怕的。   “你当他们是你的爹,妈,兄弟姐妹。”   我听这话这么别扭呢?师傅看我一眼乐了。   “是挺别扭的,说实话,我刚来的时候,是第一个到这儿的,没有经验,没有师傅,这个火葬场成立的时候我不来了,一切都是我自己总结经验,第一次烧人的时候,有三个人,跑了两个,我不能再跑了,挺着,场长来陪我,那天完事,我哭得跟鬼一样。”   我愣住了,那又是怎么样的勇敢呢?   师傅在场里都叫他二厂长,实际上他不是什么场长,但是他说话真的算。   那天,师傅喝多了,我背着回去有,进家,我就愣住了,师傅的老师非常的漂亮,我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多人,至少在我这二十来年中,还有一个女儿,也长得漂亮。   我把师傅放下我就走了,师母让我留下来喝点水,我没有,我感觉慌乱,如同第一次进火葬场一样。   其实,我的师傅只比我大六岁。   我回家,父亲生气了。   “这么晚才回来?”   “今天人多,天黑了才完事,我师傅让请我喝酒,才晚了。”   “噢。”   父亲以为我跑出去玩了。   那天,父亲问我,适应没有,其实,谈不上适应不适应的,在这儿也许永远也没有适应。那天是我和父亲说话最多的一天吧!   今天只有三个死者,点上炉子后,我就去停尸间,总是有一股冷气,师傅说是阴气,人死了会有一种阴气,活着的时候是阳气,正常。   昨天的雄心四起,此刻站在这儿,腿就转筋,我咬着牙,抱起尸体放到车上,第一次抱着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我永远也忘记不了。   我推回去,师傅看了我一眼没动,这意思就是让我动手。   我把尸体抱上架子,把白布拿下来,推进去,关上门,小门打开,拿着长钩子看着。   俨然是一个老手一样,其实,我已经吓得不轻了。   师傅突然就跳起来,一下把我推到一边,把钩子抢过去,急匆匆的就伸进去了,我知道要干什么,我看着尸体慢慢的大起来,我还傻在那儿。   师傅忙完了,小声说。   “你再晚点就爆炸了。”   我知道师傅说的是肚子。   “对不起。”   “没事。”   显然师傅是自己摸索出来了,肯定是经过这个,他是中国第一代炼化人。 正文 第三章 漂亮年轻的女师傅   我叫柯明喆,是柯左的儿子,上面是我父亲1967年写的,他是中国第一代炼化师,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多年后,我竟然也成为了炼化师,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我当炼化师是2000年,我当炼化师的时候,我父亲已经去逝了,至于我为什么要当一个炼化师,下面我会慢慢的说出来。   我第一天到火葬场,是被馆长领进去的,我之所以来火葬场,是因为我父亲在60岁的时候死去了,我来的时候,是父亲死去的第二年,我爱着我的父亲,来到这儿,我感觉和父亲接近了,我当时22岁。   第一天,把我送到办公室,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坐在那儿,我一愣,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来这儿干什么呢?谁的女儿吗?   馆长看了我一眼说。   “你的师傅,银燕,以后你就跟着她,什么不明白的事情问她。”   馆长走了,我如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女孩子就是炼化师,而且是我的师傅,看着都比我小,我当时就慒了,这个女孩子给我当师傅。   “帅哥,怎么着?不相信我是烧死人的?我来四年了。”   银燕说完,看着我,没有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会是炼化师,完全的让我想不出来,如果她不是坐在这儿,走在马路上,我是绝对想不出来的,也不会相信,她是炼化师。   我小声叫了一声师傅。   “今天,不是我的班儿,我们三班到,上一天,休息两天,因为今天你的到来,我要欢迎一下,今天带你看一下干活儿的地方,然后就回家,明天上班。”   银燕站起来,苗桃。   我跟着师傅,进了火化间,十二个炉子,闪着光,是白钢的,高大,十二个属性,十二个炉子,地下是地砖,也是通亮,隔着玻璃,有操作台,一尘不染,跟我所想的完全不一样,没有想到,这儿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我们的工作就是在这儿操作这些按钮,把死者送进炉子里,当然,这都有很多的技术。”   这里并没有我想得那么恐怖,我长长的出了口气,决定要来这儿的时候,我斗争了三个多月。   我和师傅出来,银燕说。   “你开车没?”   我心想,我刚毕业,上哪儿弄车去?自行车到是有一台,N年不骑了。   我摇头。   “我送你,别多想,我是你师傅,这是我要做的。”   我上了银燕的车,小红跑车,很拉风。   银燕把我送到小区门口说。   “别跟其它的人说,我是你女朋友。”   一本正经的,然后开车跑了,我愣在那儿,这话可是有意思了。   银燕这么说,就不得不让我想得太多了,这话的意思,就是,我是你女朋友?还是别让我只牛带,说她是她女朋友。如果说,银燕给我当女朋友,还真是挺有面儿的事情,可是我觉得不太可能,她是我师傅,而且我也不可能再娶一个炼化师,弄两个烧死人的在一起,那……   我想像不出来,那会是什么情况。   早晨起来,就下了大雨,我也不能不去,第一天上班,何况面对的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打车去的火葬场,进办公室,师傅银燕已经换好衣服了。   “你晚了,以后早晨四点前必须到。”   “是,师傅。”   我不想解释,昨天玩电脑到半夜一点,实际上是睡不着,说不是紧张,还是兴奋。   我换上工作服,银燕说。   “进了炼化间,废话别说,我们这个班一点是八个人,每一个人的脾气都不一样,跟着我,听我的就行了。”   银燕带我进去,这些人都在,忙着,一个男人说。   “银师傅,你的徒弟真师,看来馆长是有意安排的。”   “人家是一个孩子,别胡扯。”   她拿我当孩子?她比我不过就大四岁,才四岁,四岁你就生出儿子来了?我没敢乱讲,这个地方到底还是让我紧张,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没有过的肃穆。   “八号工作台就是你的,但是你今天上不了工作台,也许会有一段时间。”   我被带到了这个工作室的后面,推开那道门,我就感觉到很冷,这可是夏天。   “你就在这儿坐着,一会儿告别厅的工作人员会把车推进来,然后你就在这儿把尸体抱上传送台,我做给你看,只一遍,错了后果是难想出来的。”   银燕此刻脸是阴着的,我有点害怕了。   “师傅,我第一次……”   “你叫我师傅也是第一次,闭嘴。”   银燕真厉害,把我吓了一跳。   这里很干净,地有光,一尘不染。   尸车被推进来,师傅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了,我靠近点。   师傅看了一眼牌子,属兔的,兔4,四号键,十二生肖会背不?顺序知道不?我傻了,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我真的就不会背,不知道顺序,我摇头。   银燕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叹口气。   她把尸体抱上去后,把白布轻轻的拉下来,我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来,应该是车祸死的。师傅按了4键,尸体送进去。   “这就是你的工作,记住了,不要按错了键,因为这里没标着,这是一个民俗,那边一个房间里,家属是可以看到的,就在那边的大玻璃后面,我们看不到他们,他们能看到我们在操作,如果你送错了,你就自己直接躺上这个传送台,把自己送进去就完了。”   我心惊肉跳的,汗也下来了。   “我是说严重性,别真躺进上去。”   师傅从那个门走了,我傻了,我拼命的想,十二生肖我知道,可是顺序我就是弄不明白。   师傅再推门进来,递给我一张纸。   “很简单,认真细心,抱着他们就像抱着你的亲人一样。”   我听着就不舒服。   师傅的字竟然那么的清秀漂亮,这又是一个意外。   那天我紧张到了极点,但是我还是完成了,不敢出一点的错误。   师傅还是让我每天抱尸体,送到传送台,我一直就无法习惯,恶梦总是不断,梦到他们醒了,活过来,瞪着我,咬着我……   我想跟师傅说,上操作台,但是没敢,银燕很厉害,虽然只比我大四岁。   尸体各种各样的,男人,女的,老的,少的,漂亮的,丑陋的,尤其是车祸,溺水,让我感觉到恐怖,在掀开白尸布的那一瞬间,你永远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每一次都让你胆战心惊的。   我想习惯,但是我习惯不了,每天我都会惊出几身的冷汗,师傅就像把我忘记了一样,上一天休息三天,这还让我觉得很舒服的一个工作。   但是,我和朋友,同学在一起,从来不敢说,我是烧死人的,因为那样,我就会没有朋友了。我来之前,也听说过了,这些人几乎上是没有什么朋友,谁也不愿意跟一个烧死人的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   我回家母亲也从来不问这事,衣服一定要是脱在门口的,然后母亲给我洗掉,尽管我每次都是换衣服,洗澡,那也不行。   对于这样的事情,我总是感觉到别扭,但是我无法跟母亲说。   我很少出门了,感觉到一种孤单,我害怕有人知道我是炼化者。   银燕在休息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你出来。”   命令的口气,容不得我半点反抗。   我下楼,银燕开着车在楼下等着我,我上车。   “师傅,什么事?”   “没事,跟我去农村玩去。”   我一愣,银燕什么意思?   今天她穿得很漂亮。   我不说话。   “你可能随便说点什么。”   “我不想抱尸体。”   “不要说单位的事儿。”   看来银燕也不喜欢说这些事情。   我就讲我上学的事情,她不说话,听着。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进了村子。   “我二姑家。”   车停在一家大门的门口,进屋,银燕的二姑,二姑夫非常的热闹,拉着银燕的手,然后看着我。   那眼神有点奇怪。   饭菜很丰富,我不太会喝酒,但是不喝不行。   银燕的二姑突然问。   “你父母同意吗?”   “什么?”   我愣了一下。   银燕说。   “他是我徒弟,说什么呢?”   我一下就明白了,原来师傅的二姑拿我当她男朋友了。   我脸红了,其实,银燕挺漂亮的,就是厉害点。   这一天,玩得挺开心的,天黑了我们才回去,银燕把我送回家,就开车走了。   我进屋,母亲问我干什么去了。   “跟师傅去农村她二姑家了。”   “我告诉你,找对象不能再找一个烧死人的。”   母亲很不高兴的样子,我知道,我父亲活着的时候,她就不喜欢父亲身上的味道,说总是有一股子死人味,所以,父亲活着的时候似乎并不快乐,这点我能看出来,父亲死了,母亲似乎是摆脱了,完全没有料到,我进了火葬场,跟父亲一样,成了一个炼化者,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母亲在我决定去火葬场的时候,并没有劝我不去,而是哭了一场。   母亲的哭我是长见的,父亲活着的时候,她总是偷偷的哭,她不敢当着父亲的面儿哭,其实就是哭,我父亲也不会说什么的,他爱着我母亲,我母亲这一辈子也不知道有着多少的冤屈,我有的时候理解不了。 正文 第四章 死者的一口阴气   我抱尸体,慢慢的似乎有点麻木了,也很少再冒出冷汗了,我没有想到,这么快不适合了这样的情况,我自己也没有料到。   但是,我还是不敢马虎。   银燕进来了。   “明喆,过来。”   师傅第一次没有把我的姓带上,也许是跟着她去她二姑家,我们的感觉近了一些。   我出来,一个女孩子看着我,显然是新来的。   “这是新来的人,她接你的活儿,我教她。”   女孩子很瘦小,脸色苍白,我想不出来,她怎么会来这儿。   我没说话,带她过去,给示范,跟师傅一样教她,她只看到第一具尸体的时候,就跑了,尖叫着,疯了一样的跑了。   这个女孩子再也没有来,我还干着抱尸体的活儿,现在我明白了,只有来了一个接我班的人,我才不抱了。   偶尔我还是做梦,但是没有那么害怕了。   今天,我抱了第二十一具尸体的时候,这是一个女人,三十多岁,长得还算是周正,我抱她的时候,突然就一口气喷到了我的脸上,气有点蓝,我看到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愣了一下,把尸体放到传送台上,这个属羊的一个女人。   我传送过去后,推开门出去,师傅正在操作台上操作,看了我一眼。   “什么事?”   “刚在我八号炉的那个女人,喷了我一脸气,蓝色的,很淡。”   银燕的手停下了,半天才又动作起来。   “把活儿干完。”   师傅很冷,她在这儿很冷,在她二姑家,她笑过几回,她笑很美。   今天下午四点结束工作,换好衣服后,银燕说。   “一会儿跟我去吃饭。”   这是和银燕第一次出去吃饭。   我们到了饭店,没有点菜,师傅一直也没说话,看着一本书,是一本小说,《挪威的森林》。   银燕大学毕业,学中文的,我不知道她怎么到这儿来的,我不敢问。   一会儿进来一个人,看着年纪有六十多岁了。   “明喆,林师傅。”   我叫了一声林师傅。   “哟,这小伙长得挺帅的。”   林师傅坐下后就点菜,喝酒。   银燕看到林师傅一杯白酒下肚后说。   “林师傅,我徒弟被灵魂附体了。”   林师傅愣了一下说。   “确定?”   师傅看了我一眼,我说。   “一个女人,三十多岁,抱起来的时候,她嘴里喷出来口气,淡蓝色的,就冲到了我的脸上。”   “噢,人在死的时候都会把最后一口气吐出来,淡蓝色的,甚至有的淡得看不到,这个女人竟然把这口气留在这最后,很少遇到过,那确实是灵魂在你的身体里了,现在没有什么症状,灵魂要七七十四九天,在你的身全里才会有症状。”   人死了,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我爷死的时候,确实是有股淡蓝色的气吐出来,从窗户飘出去的,我父亲当时也看到了,还看了我一眼,但是我父亲从来没有说过。   “你姓什么?”   “柯。”   “柯左是你什么人?”   “我父亲。”   “噢,真没有想到,是老柯的儿子。”   我师傅也是一愣,看了我半天,没说话。   “林师傅,这事怎么办?我还没有遇到过,才来这儿四年。”   “暂时没办法,四十九天之后,有什么症状来了找我。”   我开始不安了,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那天,我师傅一直就不太爱说话,把我送回家,就走了。   我回家,回卧室,躺在床上发呆,灵魂附体,人死后有灵魂,这个我知道,但是我真实的看到,这是第二次,那最后一口淡蓝色的气体竟然就是灵魂出体了,看来人是真的有灵魂。   再上班,师傅说。   “我今天教你操作台,今天你就在这儿上台儿,我去你哪儿。”   “为什么?”   “我……”   银燕脸竟然红了,我明白了。   “师傅不用,我没事,晚上我想请你吃饭。”   “那好,有事叫我。”   我依然抱我的尸体,银燕也会不时的教我点操作台上的事情,操作台并不只是按钮那么简单,从大玻璃看过去,可以看到炉子里的尸体,烧到什么程度,给多大的火,多少油,什么时候翻身,什么时候捡骨,大骨要怎么碎掉,是很讲究的。   晚上请我师傅吃饭,我专门的选了一家情调好的地方,叫十年,我们坐下,我让她点菜,她点完了,看着我,然后把头向窗户,竟然忍不住笑了。   “师傅,怎么了?”   “这么叫别扭。”   “那也能叫你大名,徒弟叫师傅的大名不敬。”   “叫我燕子吧!”   我一愣。   “这是在工作之外。”   银燕解释了一下。   “燕子,谢谢你。”   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吃完饭,银燕就去看电影,出门她竟然拉住了我的胳膊,像小鸟一样,依然着我。   我觉得这不太是好事。   那天回家,我母亲脸色还是不好,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从我当上炼化者之后,我母亲就这样了。   本来一辈子解脱了,我又去当炼化者了,其实,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可是母亲不这样认为,总是觉得不好。   我也知道,父亲是一位炼化者,影响很大,母亲单位的同事,从来没有一个来我们家的,母亲的家人也从来也没有来过,母亲的朋友也很少,不记得有什么朋友,应该是孤单的。   我一直到上高中之后,有人才知道,我父亲是一位炼化者,那个时候,有没有朋友似乎都不重在,每天拼着命的学习,这事也就淡化了,上大学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了,所以说,对我的影响似乎我没有感觉到,母亲是体会最深的,说是受害,到也是不过了。   但是,母亲物质上是高于其它的人,父亲赚得多,所以母亲的衣服总是走在最前沿,父亲大概也是觉得内疚吧!从来都不说什么。   银燕给我打电话,竟然在我家楼下了,来接我。   我上车说。   “以后你不用绕过来,你在城东,我在城西,挺不方便的。”   “没事,一脚油的事儿。”   我知道,师傅喜欢上我了,我也喜欢上她,但是我害怕,母亲说死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在犹豫着。   场长今天来了,他很少进炼化间,他进来后对我说。   “小柯,你跟你师傅去学操作,这儿教给老师傅。”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进去了,我出来,看来他是做过,不用人教,一板一眼的。   我出来,场长往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站住了说。   “对你师傅好点。”   其它的人就在偷着笑,我就觉得这话里有话,银燕脸通红。   “过来,你就在八号台,我在九号台,你告诉你怎么操作。”   我听师傅的指点,其它并不复杂,复杂的是经验,看着尸体,眼睛永远是看着尸体的,每当刀片划开尸体的那一瞬间,我就感觉到肚子像是被划开了一样的不舒服。   那一夜,我恶梦不断,总是梦到自己被划开了,死者只是肚子,而我是全身都被划开了,疼。   我发烧了,母亲照顾我。   我知道,这是被吓着了,母亲突然跟我说起父亲来。   “你父亲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火葬场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有,这一生我也不知道火葬场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没有去过火葬场,就是因为你父亲是烧死人的,他身上总是有一股味道,我一生也没有能适应,我爱他,但是慢慢的就不爱了,因为他身上的那股味道我受不了,真的就受不了,不管我用什么方法,还有他身上的寒冷,总是跟冰一样……”   母亲一边说一边哭,其实我知道,母亲很少有笑容,只有在买了新衣服的时候,弥补了这种东西,她才会在镜子前笑。   父亲喜欢喝酒,总是不吭不响的喝,从来没有喝多过。但是,我是理解父亲的,父亲的这一生是孤独的,母亲都无法理解他,他也认这个命了。   我不知道,我的这一生会不会像父亲一样。   “你打算干几年?”   “也许跟我父亲一样。”   母亲就又哭。   “你不能,也不要干那么久,三五年,就三五年,就是找不到工作,我养着你,也不让你干。”   我没说什么,这事说了,也没有意义,干不干的,我自己说得算,母亲是拦不住我的。   我上班,银燕没有来,这两天她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大家都坐在操作台上了,师傅学没有来,我打电话,她在路上撞车了,我叫了室长。   “我师傅撞车了,我过去。”   “好,注意安钱,把八九号台停了。”   我冲出去,衣服都没换,往外跑。   火场长出租车很少,我一直跑出去一公里,到了公路上,才打到车,往出事的地方赶。   我看到了,师傅站在一边,我过去,她一下抱住我就大哭起来。   “我害怕,我害怕。”   “没事,没事,我来了。”   银燕追尾了,撞得不算重,事情处理完了,她才稳定下来。但是不敢再开车了,我不会开,找了一个朋友来给开到了修配厂。   那天,我和师傅一起请了假,我陪了师傅一天。她让我去学车,将来开车接她送她,她给我报了名,我就学了。   其实,我并没有觉得那有什么可怕的,也许是局外者,那天银燕是真的害怕了。   我看到银燕柔弱的一面,毕竟是女孩子,她的严厉似乎只是表面上的,不管怎么样,我遇到了一位好师傅,照顾我,让我一切都慢慢的适应着。 正文 第五章 爆尸   天非常的热,银燕没有开车,她说害怕。   我和师傅坐在操作台上,我感觉到不对劲儿,师傅也看出来了,小声问我。   “你怎么了?”   “我感觉有人在我的后背上。”   师傅一激灵。   “别吓我。”   我不说话了,不知道师傅经历过这事没有。我看师傅很紧张,今天到中午12点就结束了。   我洗过澡,换好衣服在外面等师傅,场长就过来了,应该叫馆长,但是习惯。   “这段日子怎么样?”   “挺好的,师傅对我很好,让我减轻了不少压力,适应得也很快。”   “你师傅是一个好师傅,比你大四岁,知道心疼人,好好的。”   场长说完走了,他的话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这是让我跟师傅处对象,现在我算是和师傅处对象了吗?师傅可是很明显,其它我也觉得银燕挺好的,可是母亲放过话,我不能再让她不快乐了。   银燕出来了,我们吃过饭,她跟着我去练车。   教练问我。   “你对象?”   “噢。”   我不想解释。   “对你很不错,还给你擦汗。”   “噢。”   教练也看出来我不愿意搭理他,也就不再问了。   四点多,我们到市里去转,师傅给我买了一件衣服。   “师傅,这样不太好吧?”   银燕就瞪着眼睛看着我,一句话不说。   “燕子。”   银燕乐了。   那天我们十点多才回家,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是在走神,我进去她就站起来了。   “我告诉你,离那个银燕远点。”   我母亲竟然知道银燕,这让我太意外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点不高兴,不管怎么样,这是不尊重我。   “别忘记了,你父亲是火葬场最早一批的炼化工,他算是功臣。”   我知道,有可能是场里来人了,他们不时的就会来看看,这点他们做得很好。   “我和她没有什么,她只是我的师傅。”   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喜欢上银燕了,一点一点的,可是为了母亲不再哭,掉眼泪,我要离银燕远点。   休息的三天,我一直关机,不然银燕就会给我打电话,我拒绝不了,我无法去拒绝,没有勇气。   我再上班,银燕已经换好了工作服,在等我。   “你为什么关机?”   “我自己的手机,我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话挺伤人的,但是我只能这么说,我母亲流了一辈子的眼泪,她从来不会跟我父亲说什么,只是自己偷偷的流眼泪,我看到无数次。   我坐在控制台上,走神了,没有把划刀的钮按下去,银燕也在走神,但是她不会在这方面出现问题,而我却不行。   等发现的时候,银燕大惊,一下就把我扯到她的台上,我差点没摔了,她按那划刀的钮儿,已经晚了,爆了,所有的人都往八号台上看,马上处理,家属都看到了。其实,这在最早的老炉子,也不算是事故,我看过父亲的日记,最初的时候,没有经验,就没人烧过死人,1967年实行火葬,没有这方面的师傅,最初的一批都是自己积累下经验的。可是现在却不是同了,是大事故。   家属闹起来,场长进来了。   “银师傅,你怎么能出现这样的故事呢?你是老师傅了,四年多的经验……”   “场长,是我做的,故事是我造成的。”   “我只看你你师傅做在这儿了。”   场长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跟我到办公室。”   八号和九号台由其它的人处理完骨灰,停台。   我和师傅进了办公室,场长把门关上说。   “坐吧!”   我没有想到,他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很温和的。   “银燕,这件事我这么处理,事故是你的,扣你半年奖金,家属那边你就不用管了。”   “场长,这事是我做的。”   “你没有出徒,多大事故都是师傅的。”   “场长,你怎么能这样呢?”   “别说了,今天你们可以下班了。”   家属来了,哭着叫着喊着……   我和师傅回办公室,我坐在那儿发呆,师傅突然问我。   “你说的你背后感觉有一个人?”   我愣了一下,她现在才提起这事来。   “是,就那天,我感觉后背上趴着一个人,不过只是一会儿,也许我是感觉出现了问题。”   “好了,没事了,我们去吃饭。”   我没有去,回家了。   母亲没问我为什么回来这么早,我进屋就睡,一直到天黑,母亲叫我吃饭。   “妈,我想问你,为什么银燕就不能当您的儿媳妇?”   我母亲没有说话,沉默了,因为我知道原因,问这个就是多余的,我母亲竟然没哭,也许没有眼泪了。   天越来越热了,竟然一直没有下雨。   这起事故,场里免了火化的费用,还提供了免费的一切,把问题解决了。   我和师傅坐在操控台上,我又感觉到了,后背有一个人趴在我的身上,我看了银燕一眼,她看了我一眼。   “没事,别害怕。”   我愣了一下,她看我一眼就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天,师傅不时的就盯着我干活的手,怕再出现事故,有的时候会不经意的,提前提醒我。   室长过来了。   “燕子,晚上喝酒去不?”   “去。”   银燕很爽快。   “那事不用放在心上,在这儿谁不出点事故点?”   我没说话,室长走了。   晚上,这个班的十四个人全去了,我也没有理由不去,就是有理由也得去。   这个班十四个人,只有三个男的,一个在传送台,还有一个是技术工,只有我是操作台上的人,没结婚的有七八个,全是女孩子,看来找对象,确实也是问题,最奇怪的就是,这些女孩子,个个的都挺漂亮的。   我不说话,也没有人和我开玩笑,似乎我就是银燕单独所有,没人敢逗我,看来我师傅在这儿还是很有威信的。   她们提起我师傅刚来的第一年,炉子出了事故,师傅钻进了炉子里,把烧到一半的尸体弄出来,我头皮都发麻,我没有那个胆量。   那天喝完去唱歌,我一直很安静,银燕有点喝多了,亲了我一下,大家都起哄,我长这么大,没人亲过我,我从来也没有搞过对象,原来就是,我父亲是炼化者,在我心里有一种阴影,母亲总是说父亲身上有一股死人味儿,我从来没有闻到过。但是,我心里总是觉得我身上也有这种味道,有没有,我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我就有意无意的避开父亲,父亲死的前一天,说抱抱我,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从我七岁的时候,父亲就没有抱过我。因为,我七岁的那天,父亲抱我,我冲他喊过,他身上有一股死人味儿,父亲就再也没有抱过我,远远的看着我,那一刻,我才知道,父亲心里的酸楚。   那天我抱着父亲哭了,父亲竟然失声的哭起来。   “爸,以后你可以天天抱我。”   想到这儿,我的眼泪流出来了,银燕愣住了,不唱了,把我拉出去。   “对不起,我喝多了。”   “和你没关系。”   我走了,走在这个古城的街上,我想父亲如果要是活着,那应该有多好,可以抱着我,我就不会再这么孤单了,这么害怕了。   孤单是分很多种的,没有恋人的孤单,没有父亲的孤单,没有家的孤单……那都是不同的,而且不可互相的弥补的。此刻,我不是没有父亲的孤单。   我一直走到天亮才回家,母亲还坐在沙发上。   “对不起。”   “没关系,吃点饭睡吧!”   母亲总是这样,让我心理难受。   下午我醒来,母亲在看电视,她看电视总是放空。   “妈,我想找你谈谈。”   母亲一愣,点头。   “你父亲死了,我总是感觉父亲就在火葬场,我就去那儿了,真的感觉到了,父亲就像在那儿一样,这样让我安心,还有就是银燕的事情,我感觉我爱上她了。”   母亲瞪着眼睛看着我,愣愣的,她没说话,慢慢的站起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不知道,母亲此刻是怎么样想的,大概她忍受了一生的死人味儿,再也不想忍受了。   晚上,母亲拎着包出来了。   “我去我妈家住一些日子。”   母亲的第一次逃离,让我目瞪口呆。   我姥姥八十多岁的,身体很硬爽。   “她这几天感冒了,我回去照顾一样。”   显然这是一个借口,母亲承受不了了,要逃跑。   “我送你过去。”   “不用。”   我母亲逃跑了,我是这样认为的,这也是母亲的抗议。   我不得不考虑,是不是离开火葬场。这是一个很难的选择,就像我选择到火葬场一样。   我再上班,坐在八号操作台上,心就是静不下来。   银燕不时的看我一眼,提醒我。   “师傅,我可以自己操作了。”   银燕拍的一下,站起来,吓了我一跳。   “室长,我尿尿。”   屋子里的我都乐了,室长坐下小声说。   “你师傅不高兴了,你怎么惹着她了?”   “我没惹着她。”   我知道我师傅不高兴的原因。   “你最好没得罪你师傅,她脾气火,你来了后,温柔多了。”   “室长,你说我们身上有味儿吗?”   室长一愣,没有回答我,我想那就是应该有,只是自己闻不到罢了。   我师傅回来了,不跟我说话,下班就自己走了。   我是看到我师傅真正的第一次生气,生气的时候我觉得更漂亮,估计我心里有点不正常,我决定来火葬场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心理有点问题,是因为我欠了父亲太多的拥抱吗?我不知道。 正文 第六章 后背趴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我去姥姥家,姥爷死了几年了,姥姥一个人生活,她真的病了。   我母亲照顾着。   我不知道母亲是不是想逃避,我也不想再提这个问题了。   那天我在街上走着,那是父亲最喜欢的一条街道,可以听到辽塔的风铃声儿,这条街是古街。   我遇到了银燕,她开着车,没理我。   我上了高尔山,坐在山顶,看着这座城市,突然感觉到那么的陌生。   我想我父亲,欠了他太多的拥抱。   第二天上班,银燕坐在办公室,我进去,她把门关上了。   “你不理我?”   “师傅,我没有。”   银燕就哭,刚开始小声,后来就撕心裂肺的哭,那声音大得,当时就把我吓麻爪子了,在这儿把师傅给惹得这样大哭,那真是要命了。   我愣了半天,过去,拉起银燕,她就扑到我怀里。   “别哭了。”   “那你不能不跟我说话。”   “好,好。”   我满脑门子汗。   我和师傅坐在操作台上,他们都不时的看着我和师傅。   “看什么看?我和明喆恋爱了。”   我当时差点没坐到地上,我就这样的被动的恋爱了。   一个人突然站起来,这六号操作台的张小雪。张小雪和我师傅是一天进来的,两个并不怎么说话,似乎有着什么过节一样。我和张小雪也很少说话。   “燕子,这你可太霸道了,哪有把自己师傅当老公的,有点不要脸。”   我一听这话的意思就明白了,她们之间肯定有过结了,在这儿,有点过结也正常,毕竟是女人多的地方。   “小雪,这叫本事,有本事你也使出来。”   张小雪走过来,走到我身边,看着我说。   “明喆,其实我最合适,我温柔,她不温柔,上来脾气你掌控不住。”   银燕一下站起来。   “妈呀!”   张小雪“妈呀”一声,跑回控制台。   “小样,吓尿你。”   室里的人都大笑起来。   我没有想到张小雪对我的感情是真的。   银燕最初也没有想到张小雪为玩真的,看来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了。张小雪给我买一盒雪糕给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不接还是不礼貌。   银燕看着我,我把雪糕递给了她。   “师傅你吃。”   “这还差不多。”   银燕得意的看着张小雪,这斗争就开始了,两个女人,恐怕是要很麻烦。   下班,师傅说去她家,我一愣。   “没事,我父母想见见你。”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行。”   我竟然很果断的说出了这句话来,我想到了我的母亲。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行。”   “你不喜欢我?”   我摇头,我不想让母亲再落泪了,母亲已经哭了大半辈子了,难道我还要让她哭吗?或者逃脱吗?永远不回这个家了吗?这我几乎是做不到,此刻我也不想跟银燕提到母亲的事情。   “你喜欢张小雪?”   “不是,不是。”   我火了,说完就去姥姥家了,母亲在照顾着姥姥,姥姥已经好了,拉着我的手,看着我,她总这样,很慈祥,永远的是那样,而我母亲总是阴着脸,这辈子她没有幸福过吗?我真的不知道。   我从姥姥家出来,想着银燕,师傅对我表白到这个程度了,可是我现在却是进退两难,一面是母亲,一面是师傅,让我如何去做?我不知道,这和母亲和女朋友掉到了河里,完全是一样的题。我做不出来答案。   我坐在八号台,张小雪过来了。   “明喆,晚上约你看电影去吗?”   现在的女孩子都胆子大。我师傅瞪着她,她站在那儿竟然没动。   “你不用瞪着我,我有权力。”   我师傅站起来了,我没动,张小雪竟然也没有动,她动真格的了,竟然不害怕了。室长喊了一声。   “张小雪,回你台上去。”   张小雪转身回到台上去了。   室长把我叫出去了。   “明喆,你要做一个选择,我知道,你很不错,但是你想想,这样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室长,其实,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室长愣了一下。   “那你自己跟她们说清楚。”   其实,我说不清楚,此刻我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天,我感觉到后痛上又趴着一个人,不只是一次,我毛愣愣的。   下班后,我跟师傅说。   “师傅,我想找你说点事。”   我们去饭店吃饭,银燕不说话,看着我。   “第一件事就是,我喜欢你,但是,我母亲……”   我把母亲的事情说了,她看着我,很久才说。   “那不是问题,一切由我来。”   “那第二件事就是,我后背上的那个人今天四次趴在了我的后背上。”   “这个也不是问题,由我来。”   师傅的表情有点严肃,就像我第一次看到她一样。   那天我回家,母亲还没有回来,我知道姥姥早就好了,或者说,可以把姥姥接过来,但是她没有,我想,她是真的想逃离这个家了。   上班现在对于我来说,让我感觉到了恐惧,那个人又会趴到我后背上,我看不到,摸不着,不知道是男是女,不知道是老是少,我非常的奇怪,师傅一直就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只是说,她能处理,这让我一直就处在一种恐惧中。   我坐在八台操作台上,银燕也坐在那儿发呆,张小雪过来了,给我拿了一瓶饮料,师傅像没看见一样。   “师傅,二号键。”   银燕没反应,我伸手按了一下,她才缓过神儿来,拿起台上的饮料喝上了。   张小雪一下就跑过来了,抢过去。   “不是给你的。”   银燕笑了,看了我一眼说。   “张小雪,你别费劲儿了,昨天明喆跟我都接吻了。”   张小雪愣愣的看着我,然后眼睛里就有泪圈出来了,她跑回操作台,室长过来了。   “你回家吧,我来。”   张小雪出门口就大哭起来。   那天下班,室长把我叫住了。   “我确定了?”   我愣了一下,点头。   那在,师傅带着我去了一个人的家,那是在一个山沟里的一排平房,院子很大,种着花草,还有一个水池子,养着鱼,小假山,摇椅,上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精神状态特别的好。   “周师傅好。”   “唉,小燕子,我的小燕子来喽。”   老太太站起来,抱住了小燕子,她们十分的机亲密。   老太太看着我,银燕说。   “我徒弟。”   “哟,挺帅的。”   老太太很会做饭,银燕说,她会四国语言,是火葬场的炼化师,全国的幗国炼化班。   我们吃饭,喝酒,她们聊着,吃过饭了,坐在院子里喝茶的时候,银燕说了我的事情,周师傅看了我几眼后,没说话。   “我四处走走。”   我看出来,她们有些话我在这儿说不太方便。   我出去转,这里的空气是真好,山清水秀的,老太太挺会选地方的,买下这山沟子也得点钱。   我站在小河边,看着流淌的小河水,我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说我和银燕的事情,银燕说自己能摆平,她到底要怎么做,我完全不知道。   我回去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银燕就说回去,我和师傅离开周师傅家,银燕上车后说。   “晚上去火葬场,天黑后,我去接你。”   我回家,母亲还是没有回来,我打电话,母亲说,在这儿再住一段日子,再住一段日子,这话是给我听的。这意思是说,如果我跟银燕在一起,那这一段日子就不一定多久了。   天黑了,银燕给我发短信,告诉我在楼下。   我下楼,上车。   银燕没说话,挺严肃的。   火葬场昏暗的灯光,我这是第一次在夜里来火葬场,整个火葬场,只有门卫的灯亮着,我们过去,银燕敲玻璃,看门的大爷出来了。   “银师傅。”   看门的大爷把门打开,我们进去,他没有问我们来干什么,银燕说过,这个门卫的郑大爷已经看了一辈子的大门儿了,从年轻到现在。   我们进去,师傅说。   “跟我进停尸间。”   这么晚进停尸间,现在整个火葬场没有一个人。   师傅进去,停尸间,她没有停下,而是走进了另一个走廊,那是单间,不是冷冻柜,里面有的长明灯亮着,闪着,说明里面有尸体,师傅往前走,不往两边看,每过一道门,那白色的帘子动着,我就头皮麻一下。   师傅走到头,拐了一下,我不知道那里还有走廊,我紧跟着。   拐过去,这个走廊并不长,走到头,师傅从墙上拿下一把钥匙,那钥匙是用黑色的绳儿挂在墙上的,她把门打开,推开门进去。   我跟进去。   “把门关上。”   我着上门,师傅把灯打开了,昏暗。   这里还有十道门,一个一个的,就在对面。   “这是我们火葬场专家的停尸间,就是说我们死后,会停在这儿。”   我看了师傅一眼,我知道,当年我父亲柯左死的时候就停在这儿,就是在最里面的1号停尸间。我不知道师傅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   师傅走到侧面的墙那儿,有十把钥匙,师傅站在那儿不动了,我这个时候也看清楚了,应该是十把,少了一把,最左面的,那应该是一号停尸间儿的。   师傅转过身,看了我一眼。   “走。”   我们出去,大门留了一条缝,师傅敲了两下玻璃后,就上了车,我坐上车,师傅并没有开车,竟然拿出烟来点上了。   “你怎么还抽烟?”   师傅没搭理我,点上烟,看着前面。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钥匙怎么就会没有了呢?   我不知道,原来那个地方父亲死的时候去过一次,但是不是走的那个门儿,我就以为没有来过,原来进去的那个门,被封上了。   郑大爷把门锁上之后,师傅抽完烟,才开车走,送我到楼下说。   “下车。”   我下车了,师傅开车走了,弄得我毛愣愣的,师傅到底要干什么呢? 正文 第七章 中国第一个女炼化师   我没有想到,我的儿子也当了炼化师,这是我最不想的,因为我当了炼化师,我的妻子就没有快乐过,这是让我最痛苦的事情。所以,我没有想到,我的儿子当了炼化师,我虽然死了,但是我依然知道,死了,就是以另一种形状的存在着,可以看到亲人的一切。我在死后,才相信这么一个说法,人死后,确实是以另一种形状存在着,或者说,以另一种活法在活着。   我接着说关于在火葬场的事情。   我往火葬场走,师傅骑过来,我跳上去,我们没说话。   进了办公室,换衣服,师傅说。   “过两天来两个新人,我们也轮着班的,上一天休息一天。”   这是我期待的,我希望不要天天来上班,一般人也受不了。   这天,很顺利,到中午,工作完了。   我回家,父亲给我做了好吃的。   “今天,我们两个喝一杯。”   父亲今天很高兴。   “什么好事?”   “你上班了,也稳定了,我高兴。”   父亲对于我去火葬场,一切就是一个结,看来今天他是自己解开了,这都是一件不错的事情。父亲喝大了,讲起了歌儿来,这是第一次听到他唱歌,从母亲走之后,我就没有再听到过。   这一天,我说不上来的高兴还是心酸。   我没有想到,又来了两个炼化者,一个男的,二十多岁,伊河,一个是女的,这让我非常的吃惊,也是二十多岁,白洁。   师傅云正说。   “你带着白洁,她是你徒弟。”   我当时就愣在那儿,我徒弟?我自己都发慒呢!我竟然成为师傅了,太可笑了吧?   云正师傅把我叫到一边,小声说。   “你当师傅就要有当师傅的架子,你现在什么都行了。”   我心里直打鼓,能行吗?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师傅,白洁还真拿我当回来,师傅,师傅的叫着,伊河跟着师傅,但是并没有形成师徒关系,也没有签师徒合同,不知道为什么,师傅有的时候挺古怪的,我也没敢多问。   我单独带着白洁工作,师傅和伊河是另一个班,上班下班的,我们是看不到的。   师傅让我回家了,明天让我们来上班。   天依然很冷,我早去了,坐在办公室里,喝着热水,白洁进来了,把自己捂得只剩下两只眼睛了。   “那是你的衣服,你在这儿换,我出去。”   没有想到,会来一个女炼化者,我去场长的办公室。   “场长,给白洁弄一个更衣室什么的,不太方便。”   “这看这条件,暂时将就一下,有条件的。”   确实是,火葬场刚成立没两天,一切都显得那么破旧。   我坐下喝水,场长说。   “你不要错过机会。”   我看着场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师傅的用心。在火葬场工作找对象确实是一个问题,谁看到我这样的人都觉得害怕。   “白洁一个小女孩子怎么会到这儿来呢?而且当一个炼化者,你说干点其它的也行呀?”   “自己慢慢的去了解。”   我从场长办公室里出来,进了和我白洁的办公室,衣服已经换好了,有点大。   “师傅,今天我干什么。”   “回家。”   “什么?我不合格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师傅这样做的。   “没有,这是工作安排。”   白洁愣着看了我半天,我起来去了火化间,一个人在这儿,感觉到毛愣愣的。   点炉子,抱尸体,慢慢的竟然就习惯了,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   我点了一根烟,看着炉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忙到了下午两点多,我回办公室坐着,感觉很累,中午我没吃饭,我们的饭买忙的时候就在火化间吃,最初我一点也吃不下去,慢慢的就习惯了一些,师傅似乎就像在家里吃饭一样,有的时候,还会弄上两口。   我换完衣服,出来,看到白洁站在外面。   “你一直站在这儿?”   “师傅,我就想问问,为什么让我回家,我不甘心。”   白洁冻得发抖。   “你有点傻。”   我把棉衣脱下来,给白洁披上,出了火葬场,上了主道,找了一家饭店进去,里面很温暖。   点了两个菜,我要了白酒。   “师傅,为什么?”   “这是让你慢慢的适应,你一下就进火化间,你会受不了的。”   “这样,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徒弟。”   我想问白洁为什么来这儿,但是我没问,人人都有原因,我也有我的原因。   白洁长得特别的白,也好看。   那天,吃完饭,我送她回家,我就回家了。   去正师傅和场长吵起来了,这是我上班后听一个骨灰存放室的人说的,原因谁都不知道。   白洁换完衣服,我让她回家,她站在那儿不动。   “我跟你去。”   “不行,你会害怕的。”   “不,我不害怕。”   白洁坚持着,我想这到也没有什么,早点晚点的,早晚都是要过这一关的。我带着白洁进了火化室,这里很黑,昏暗的灯光,把四个炉子照得显得诡异。   “一共是四个炉子,今天有四个人要烧,一个人烧的时候近两个小时,我们点两个炉子就可能,中午的时候就能完事了。”   我点炉子,白洁竟然帮着我,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靠着墙玩了,师傅还说那墙不太结实,不知道是玩笑话,还是真的,反正我觉得不可笑。   炉子点上了,我坐在一边点了一根烟。   “师傅,下一步要干什么?”   “去停尸房,抱尸体。”   白洁瞪着眼睛看着我,半天问我。   “可怕吗?”   “不知道,如果你害怕了,你就离开这儿,我自己也可以。”   “我不害怕。”   “你在这儿等着。”   我进了停尸房,把一个死者抱到车上,推进去,白洁就靠到墙上了,看着我,她害怕了,我看到了她脑门上细细的汗出来了。   “没事,死人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   师傅跟我说过话的。   我把尸布轻轻的拉开,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溺水死的,白洁尖叫一声,一个高儿就没影子了,白洁冷丁的一叫,吓出我一身的冷汗。   一直到中午,一切都忙完了,我回办公室,白洁坐在那儿,没精神头。   “师傅,对不起。”   “没事,是我没照顾好你。”   “不,师傅,你看看我发烧没?”   我犹豫了一下,过去摸白洁的额头。   “摸不行,头顶头的,我母亲总是这样的。”   我想,这丫头事还挺多的,我就把额头顶着她的头上,我第一次和女孩子这么近。   “是发烧了,我送你回家。”   我送白洁回家,她家住在八趟房,我没有进去。   白洁真的病了,没有来上班,这天我忙天了下午两点多才忙完,我去看白洁,敲开那黑色的门,她母亲出来的。   “我是白洁的师傅柯左。”   “柯师傅,快进来,快进来。”   我进去,家里收拾得很利索,两个屋子。   “小洁在那屋。”   我被带进去,白洁躺在炕上,看到我进来了,就起来了。   “你躺着。”   我把带来的东西放到一边。   “师傅,对不起,我病了。”   “没事,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吓着了?”   “嗯。”   白洁要哭。   “别哭,没事,习惯就好了。”   那天我没有看到白洁的父亲,也许是上班还没有下班。   那天我从白洁家里出来,回家,师傅竟然在我家里,跟我父亲聊天。   “师傅,您来了?”   “我找你有点事。”   我和师傅出去了。   “柯左,白洁的事你要抓住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另外你记住了,不要让白洁去抱尸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听话。”   师傅说完走了,我愣在那儿,不知道什么意思?当然,前一段话我是明白了,可是后面没有明白。   白洁8号来上班,人瘦了不少。   “今天你就在这儿呆着吧,不用去火化室了。”   “不。”   白洁倔强,她跟着我去了火化室。   “你帮我把炉子生上就行了。”   我想着师傅所说的,不让她抱尸体,这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   我把尸体放到架子上,推进去,站在小口那儿看着。   突然,我感觉到有人拉我的衣服,我回头看,白洁站在一边看着,紧张,不是她拉的,我有头发就立起来了。   “白洁,你回办公室。”   白洁没说话走了,她真的太紧张了。   白洁一出去,我就毛愣了,谁拉我的衣服角儿,我没看到。   就在今天的工作快结束的时候,我的衣服角又被扯了一下,很明显,我没有感觉错,是真实的。   我匆匆的出了火化室,换了衣服,进办公室。   “白洁,你回家吧!”   我匆匆的出了火葬场,就奔着师傅家去了。   师傅在家里喝酒。   “坐下一起喝点。”   我跟师傅喝酒,我把有人扯我衣服角儿的事说了,师傅看了我半天说。   “没事,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遇到,奇怪的事情在这儿总是会发生的。”   “谁扯的?”   “不要问那么多,你就当没有发生。”   当没有发生?那可怕吗?我害怕。   “没事,过一段时间你就不会害怕了,习惯,一切都是习惯。”   师傅竟然告诉我习惯,我可习惯不了,有人扯你的衣服角儿,你还看不到人,你习惯得了吗?   那天我喝酒也是毛愣愣的,师傅没有告诉我更多的事情,其实我也知道,师傅至少现在不会告诉我太多的事情,一切都要慢慢的来。   那天我回家,和父亲聊了一会儿天就睡了。 正文 第八章 扯我衣角的人   今天是开资的日子,火葬场的人都来了,师傅和伊河也来了。   我开了66块2毛钱,这个工资是我父亲的两倍,我没有想到会开这么多。   “师傅,晚上我请你吃饭。”   “好,大来饭店。”   晚上,我跟白洁去的大来饭店,银河也在,点菜,喝酒,从来没有那么痛快过,白洁出门竟然拉住了我的手,我看她一眼,她脸一下就红了,松开了手。   那手真软,我第一次拉着女人的手。   我回家,把工资给了父亲。   “请师傅吃饭花了八块钱。”   “好,好,十块钱给你零花,剩下的我给你存起来,将来娶老婆。”   我没说什么,那天我觉得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因为我把钱给父亲的时候,父亲非常的高兴,也很意外,我开了那么多的钱。   我再上班,就感觉到十分的不安,害怕,真的害怕。   我进火化室就开始不安,生怕再有人扯我的衣服角儿。   白洁点炉子,我坐在一边抽烟,火炉起来了,我去把尸体推进来,送到炉子里。我对死者是敬畏的,我从小口看着,问白洁。   “你怎么会想到来当炼化者呢?”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问了。   “我父亲需要钱,他病了,一直在病着,四五年了,也许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我没有回头看到白洁,理由很简单,但是这也需要极大的勇气,她为了她父亲,这样做,这让我对白洁有一种敬佩之心。   三点多钟忙完了,我们从火葬厂往外走,场长骑着车行车过来。   “不错,不错。”   他说完车也没停,笑着走了,我知道他的意思,白洁脸通红。   我和白洁一直走着,把她送回家。   我回到家里,父亲正等着我吃饭,他的心情这些日子一直不错,但是我的心情就不安,那个扯着我衣服角的人会是谁呢?   我没有跟父亲说,这种不安不需要告诉别人,只能是给别人增加麻烦,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和白洁在火化室,今天我就感觉到不太对劲儿,果然是,当我把第二个死者送到炉子里的时候,就有人扯着我的衣角,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扯着我的衣角,就像小时候,我扯着父亲的衣角一样,不松手,我晃了一下,松开了,过了一会儿又扯上了,我的汗流下来了。   我没有让白洁知道。   “白洁,差不多完事了,你先回去,给我泡一杯茶。”   白洁出去了,我坐在一边。   “你是谁?为什么要扯我的衣角?”   没人回答我,我害怕,就像我刚来火化室一样的害怕。   我有些忙乱,把事情处理完,回到办公室,把茶水气喝完。   “下班了。”   我出来,就直奔师傅家,他在家里看报纸。   “师傅,又扯着我的衣服角儿,不松手。”   师傅看了我半天。   “跟我走。”   我跟着师傅出了门,他去了火葬场,进了他的办公室,坐下后说。   “一会儿跟我进去,你别说话。”   我毛愣,师傅到底要干什么呢?   师傅竟然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我们的工作服是白色的,从来就没有黑色的工作服,看来这是师傅早就准备好的,似乎预备对付什么事情。   师傅往火化室去,我紧跟在后面。   进去后,师傅把门关上了,昏暗的火化室,师傅说。   “你站在那儿别动。”   我站在那儿不动,师傅走到角落站着不动,我不知道师傅要干什么,更加的发病了。一会儿,有人扯住了我的衣服角,衣服角明显的往下拉着,师傅看到了,比划着,不让我说话,他慢慢的走过来,上去就是一巴掌,我听到“啪”的一声。然后就是孩子“哇”的哭声,手松开了,我当时吓得都快坐到地上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哪儿来的孩子的哭声呢?   “走。”   我跟着师傅出来,身上跟水洗了一样。   “师傅……”   “不用害怕,在这儿遇到这样的事情正常。”   “我想听解释,不然我过不去这个坎儿。”   “走,喝酒去。”   我跟师傅去喝酒,师傅似乎并没有把这事当回来,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师傅一杯白酒下肚,才说。   “我穿着黑色的衣服,他看不到,我打了他一巴掌,他应该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谁?”   我差点没跳起来,谁找我?我看不到的那个孩子吗?   “其实,在你来之前,一号炉烧过一个孩子,按理说,孩子是不能烧的,直接找一个地方埋了,可是那家人跟场长关系不错,非得要烧掉,人都怕火葬,躲着,可是他就偏偏的去烧掉,烧孩子会留下怨气在火化室,那个孩子的鬼魂就会一直留在这儿不走。”   我打了一个哆嗦,愣愣的看着师傅。   “那又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反正他已经在这儿两年多了。”   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师傅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   “你也不用害怕,我被扯过几次,打过他一巴掌,他就不扯我了,黑色的衣服他看不到。”   那天,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情,师傅没有再跟我说太多,也许师傅也只知道这么多。   我和白洁进火化室,我就发毛,一直就感觉那个孩子就在我左右,我点上烟,白洁点炉子,一直到火很旺盛了,我才出去,把尸体推进来,送到炉子里。   “你拿着钎子,看着,肚子鼓起来,你就划开。”   白洁紧张,我突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很弱,但是我还是能听见。白洁第一次做这样的活儿,几次都没行,我接过来钎子,一下拉开了,白洁叫了一声,转过身去。   “你不适合做这个,不行我跟场长说说,你去骨灰室去吧!”   “不行,我喜欢这儿。”   白洁坐在一边,突然说。   “我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那是幻觉,你太紧张了。”   白洁这么说,我手哆嗦了一下,看来这个孩子是在哭着什么,他在这儿让我不安。   下午两点才完事,我和白洁都没有吃饭。   回办公室,白洁说。   “我母亲说,晚上请你吃饭。”   “为什么?”   “你是我师傅,对我挺照顾的。”   这到是一个好的理由。   “也好。”   我想看看白洁的父亲。   我和白洁过去,买了一些吃糕点,过去。   白洁的母亲在忙着,我进了那个屋子,白洁的父亲瘦得吓人,看到我,想坐起来,但是没能起来。   “爸,我师傅。”   “快坐,快坐。”   我坐下,问。   “你这是什么病?”   “检查了几次,说要动手术,在八百块钱。”   说完他就摇头。   我看了一眼白洁,没说话,吃饭的时候,白洁陪我喝了点酒,那天总不是太舒服的感觉。   晚上我回家,父亲在看书。   “爸,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儿。”   “说吧!”   “我想跟您借点钱。”   “多少?”   “八百。”   “什么?”   父亲一下就站起来了。   “你用这么多钱干什么?”   我就说了白洁父亲的事情,父亲走来转去的。   “你打算和白洁好吗?如果那样,到是可以,八百块钱,那可是不小数目。”   “我没有这个打算,她是我徒弟。”   “这事你慎重,要考虑清楚了。”   “我考虑清楚了。”   我父亲没再说什么,我也知道,这些钱是给我娶老婆的,我也没有再跟父亲说。   今天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但是依然是不安,白洁要去抱尸体,我没让,而且告诉她,永远也不要去碰尸体,由我来。   白洁看着我,没明白。   我也不想解释,何况师傅也没有跟我说什么,我也解释不清楚。   今天十一点就结束了工作,我和白洁出来,换上衣服我就回家了。   父亲竟然在家里。   “您今天没上班吗?”   “那边没事,这是八百块钱。”   钱用纸包着,我愣在那儿。   “爸,有可能一时半时的还不上。”   “你相信,儿子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看着父亲,那一刻,我有着无数的感动。   我拿着钱去了白洁的家里,把白洁叫出来。   “师傅,有事?”   “这是八百块钱,你明天就带着你父亲去动手术,场长那边我去说。”   白洁愣在那儿,手背到身后面。   “拿着。”   “师傅,我一时半时的还不上。”   “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不行就拿你抵债了。”   我开玩笑,白洁脸一下通红。   我走了,白洁带着父亲去看病了。   我一个人在火化室里,听到那孩子的笑声,让我激灵一下,慢慢的我也就习惯了,也许他在以另一种方法生活着,也许是另一种方式存在,并没有什么的,就当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这样想,到也是不害怕了。   我点烟,总是有风吹过来,点不着,火柴烧用掉了半盒,我才发现,是谁吹的,然后就听到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我想这个孩子吹的。   “你要是再跟我闹,我就把你扔进炉子里。”   没有声音了,我的烟点上了,有点得意。   那天,我干完活儿,没有走,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想着我来到火葬场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也许我会在这儿干上一辈子,其实,最初我并不喜欢这儿,可是现在似乎喜欢上这儿了。 正文 第九章 捡骨   骨灰室的刘师傅进来了,吓了我一跳,他走路没有声音。   “柯师傅,我一个朋友的爷爷死了,你看看帮着照顾一下,这是十块钱。”   他把钱放到桌子上。   “刘师傅,我们就不用这个了,钱拿回去,这个绝对没问题。”   “这是规矩,你不懂。”   刘师傅走了,规矩?什么规矩?   我不懂,我回家,父亲已经把饭做好了。   “爸,喝一杯不?我去买酒。”   “好。”   我买酒回来,坐下喝酒,父亲问我。   “钱给白洁了?”   “嗯,她带着父亲看病去了。”   之后就没提这事,我跟我父亲提让他找一个老伴儿的事情,他瞪了我一眼。   母亲走后,父亲就一直单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找,也许是心疼我,那么这辈子,我欠父亲的太多了。   第二天,我刚进办公室,刘师傅就进来了。   “一号台上的那个人就是。”   “我知道了,炉子我会清的,一切都放心。”   我进火化室,点上炉子,习惯的坐在一边点了一根烟,然后进了停尸房,把一号抬的尸体抱到车上,扒进去,掀开尸布,八十多岁的一个老人,送进去后,我就站在一边,看着。   师傅突然进来了,吓了我一跳。   “您怎么来了?”   “白洁呢?”   我跟师傅说了。   “噢,这样,你今天干完活儿,去我哪儿一趟。”   “办公室?”   “对。”   师傅出去了,那口气有点让我觉得紧张,看来是有什么事情了。   一点多才干完活,我换完衣服,进了师傅的办公室。   “师傅。”   “走,吃饭去。”   我们喝酒的时候,师傅说。   “你明天跟你去城外。”   “什么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师傅干什么,看脸色,很严重的意思。   快四月份了,北方的这个季节依然很冷。   早早的我和师傅就出发了,我坐在师傅的二等后面,骑了一个多小时后,进了一个村子。   村子有人等我们,是两个老头儿。   师傅和他们摆了一下手,两个人就带我们往山上走,走到一个坟前,站住了,我一直在琢磨着,师傅这是要干什么呢?   其实,我对师傅的了解很少,甚至可以说,不了解我师傅。   他们小声的跟着师傅说着什么,我听不到,半天师傅点头,两个人就下山了。   “柯左,今天师傅带你来,就是捡骨,这家人的祖坟被人盗过,尸骨也是不全了,让我还把尸骨捡全了。”   我愣在那儿,他们自己完全可以捡全了呀!为什么非得让师傅来捡呢?   “这个尸骨有些被扔掉了,找不到,所以让我来找。”   他们找不到,师傅就能找到?这才是怪事了。   师傅把那个已经被挖开的坟清理了一下,把尸骨捡出来,我第一次看到死人的白骨,师傅没有戴手套,一块一块的捡出来,然后摆上,我看着头皮发麻。   师傅很熟悉的摆完了。   “缺两块骨头,一个是腿骨,一个是耻骨。”   “我们上什么地方去找?”   师傅没理我,把烟拿出来点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   师傅的捡骨让我感觉到毛愣愣的,总是觉得非常的奇怪。师傅到底会用什么办法把骨头找到,我也想不出来。   师傅站起来,就走,我跟着,半个小时后,师傅在河边站住了,看着河,那是一条山水冲下来的小河。这个季节的小河已经开化了。   “你下去,就是那个位置。”   我看了师傅一眼,那个时候师傅就是爹,他说让你下油锅,你都不敢说不下,敬师犹父一样。   我脱下鞋,把裤腿子卷起来,河水刺骨,打了一个冷战,走到师傅指的位置,伸手去捞,竟然捞上来了腿骨。   我上去,穿上鞋,师傅让我拿着腿骨,接着走,绕着山走了大半圈,在一堆乱草中找了半天,一块骨头就找到了。   我太惊奇了,似乎就像师傅自己放在那儿的。   我们往回走,到了尸骨那儿,一拼,果然是,尸骨完成了。   对于所发生的一切,我完全处在乱七八糟的状态,理不出来一点的头绪来。一个是,这个人的尸骨为什么会被扔掉两块?一个是师傅怎么就那么准确的找到了两块骨头?   那家的主人来了,看到全骨之后,就跪下大哭,我和师傅站在一边,师傅抽着烟。   几分钟后,家人把尸骨收起来,然后给师傅拿出来钱。   我和师傅回村,师傅说。   “一百块钱,你五十,我五十。”   师傅把五十块钱递给我,我摇头。   “师傅,我不要。”   “拿着。”   师傅大声说,吓了我一跳,我伸手拿着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百块,一百块,我有点不相信。   师傅骑上车,我坐在二等上。   那天我到家,也是迷迷糊糊的,似乎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像梦一样。   第二天,上班,我进办公室,白洁已经来了,换好了衣服,办公室也收拾干净了,我的桌子上竟然摆着一盆花儿,在这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养什么花儿草儿的。   “你父亲……”   “手术完事了,我母亲陪着呢!医生说,养好了,就和原来一样了,师傅,这是豆浆,热乎的。”   白洁把豆浆端到我桌子上,那是用铁茶杯端着来的,她怎么端来的,这一路,我都奇怪了,还没有凉。我看了白洁一眼,没说话。   豆浆很香,喝得我很舒服,早晨起来没吃饭。   进火化室,白洁点炉子说。   “师傅,我什么时候可以帮你运尸体?”   “这活你干不了。”   “为什么?”   “我师傅告诉我的,原因我也不知道。”   白洁愣愣的看着我。   “干活。”   白洁的精神头不错,看来她父亲是没有事情了,这样我也放心了。   中午完事了,白洁说。   “师傅,我请你吃饭呗。”   “行了,还是我请你,然后去看看你父亲。”   我想,我是师傅,我需要这样做,师傅就有师傅的样子。   “等出院的吧!再有五六天就出院了。”   “也好,那你这几天就不用来了,我自己可以。”   “没事,我母亲可以照顾。”   我和白洁吃过饭,我回家,父亲没在家里,我睡觉。   父亲回来,我一下就惊醒了,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被某些很小的声音惊醒。   父亲拎着菜,我起来拿着去做。   “行了,还是我来吧,你做的菜难吃。”   父亲做菜,我看书,都是父亲的书,我以前很少看书,现在竟然喜欢看书了,大概闲着没事了。   和父亲喝酒的时候,父亲说。   “明天给你介绍一个对象,我们单位的。”   我愣了一下。   “我的情况跟人家说了吗?”   “说了。”   “我是说,我是烧死人的。”   “什么烧死人的?是炼化者,送人进天堂的人,最高尚伟大的人。”   我心想,我就是你儿子,如果我不是你儿子,你得离我远远的。   第二天是周六,在我的生活里没有这样的日子。   相亲,在那个年代是一定的,就是两个人自己相识了,也会找一个介绍人,似乎那样才算是正规正式。   女孩子长得挺好看的,文静,吃饭,聊天,到最后我说。   “我在火葬场工作,烧死人的。”   女孩子眼睛一下就瞪得老大,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半天缓过神儿来,撒腿就跑了,介绍人和我父亲愣愣的看着我。   我回家,被父亲骂了一顿。   “这事你瞒不住的,骗人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父亲无话了,大概这一生中,他是第一次骗人。   天温暖起来了,人也舒服了不少。   白洁竟然提前的换上了春天的衣服,我进去,她在,把一切都收拾好了。   “你怎么不换衣服?”   白洁站起来,羞涩的看着我。   “衣服挺漂亮的。”   我说完,她笑了。   我们进火化室,依然是那些程序。   一直到下午才结束。   我们出来,师傅在办公室。   “晚上有点事儿。”   师傅说完就走了,师傅走后,白洁说。   “他有点吓人。”   我没说话,晚上我去师傅家,他已经等在门口了,看到我来了,上车就走,我坐上二等,没问去什么地方。   我们到了城东的一间,那儿站了不少人,我们过去,一个男人就过来了。   “云师傅,这事就麻烦您了。”   我和师傅被带进了一个院子里,院子里的灯亮着,这个时候天有点黑了,院子里的地上摆着骨头,我想,师傅永远和这些骨头是分不开的,找师傅就是这事,还能有什么事情呢?   “你们都出去吧!”   人出去了,师傅说。   “东面的山迁坟,当时两家的坟离得太近了,滚坟了,两个尸骨就乱了。”   我心想,乱了怎么分?死人也不会说话。   师傅没说话,蹲下就捡骨头,一点一点的摆,半个小时后,两个尸骨就摆出来了,我心想,这对错的谁最不知道,如果是现在,烧成骨灰了,还捡个屁?   两家的人进来,就各自的把尸骨捡起来了。   师傅那天拿到了二百块钱,给了我一百,我说什么都不要,他就吼我。   这事我一直就没有弄明白,就两堆骨头乱在一起了,自己的家人都分不出来,师傅就能分出来?我想,他们大概就是相信师傅是一个炼化者,求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清明节,祭祀的人不少。   我去了火葬场,这一夜我是睡不着,就是想不明白,师傅捡骨的这件事。   我进火化室,师傅看了我一眼。   “你怎么来了?”   “师傅,有一件事我就是没有弄明白,不明白我就不安。”   师傅看了一眼伊河,伊河就出去了。   伊河一直没有当成我师傅的徒弟,非常的不高兴,他找过场长几次,场长也找师傅谈了,师傅就是不同意,也没有说原因。   “说。”   “捡骨的那件事。”   “其实,很简单,我总是在这儿呆着,记住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味,死人也是,骨头也是,气味永远也不会散去的,所以你永远也闻到骨头的味道,就像每一个人一样。”   我愣住了,师傅说的是真的假的?反正我没有闻到过,但是人说在这儿呆久了,身上会有一股死人味,这点我想信,可是骨头也有味儿吗?   “好了,没事别在这儿呆着,出去。”   我从火葬场出来,在街上走着,我遇到了同学。   “柯左。”   他叫我,我回头看是同学,就站住了。   “你现在干什么呢?”   “噢,没事,整天的就闲逛呗。”   我们聊了一会儿,他就走了,我不敢说我是烧死人。那样,很快就会在同学中间传开,也许他们就会躲着我,看到我也不会再叫我,我不想失去这些,也许这些对于我很重要,可是我又如何去面对?这也是我所面对的矛盾问题,以后我面临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甚至是无解的自己承受着。   我去白洁家,她父亲提前回家了,也是因为钱的原因,这点我看出来了。   我坐下,聊了一会儿,看来白洁的父亲状态很不错,我拿出一百块钱。   “刚出院,用钱的地方多。”   白洁站在一边不说话,她父母就急了,说什么也不要。   “爸,妈,师傅给的就收下吧!”   白洁竟然说这话,我也明白白洁的意思。   白洁送我出来,小声说。   “师傅,如果我真的还不上你钱,就得拿我抵债了。”   白洁半开玩笑的说,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那天,我回家,就想着和白洁的事情,其实我也喜欢白洁,既然这样,我就和白洁处对象,这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至少我们两个都是炼化者,谁也不会嫌弃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