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存正义聚首云槐山庄 闯绝谷决战巫月魔宫 武林向来是英雄辈出、群雄逐鹿的地方。武林之中各式各样的人林林种种,无奇不有,经过二百多年的时间,武林有了正邪之分,正邪双方的斗争更趋激烈。 中原武林共有三帮四派十二门,他们都是自诩名门正派的一代宗师,而且一向是同心同德,十分团结,维护着武林正义。就在是年的三月初八,正派人士相约在云槐山庄聚会,图谋大事。 这所云槐山庄是武林世家,在武林中的声威不下于十九门派。云槐山庄的老庄主殷达平只因年轻时沉迷于武功之中,因此老来也是膝下无儿无女,临终前将山庄托付给师弟,等他的三名弟子长大后把庄主之位传与其中一人。殷达平的师弟名唤孙龙,绰号“翻江倒海”,其水底功夫举世无双。为首的大弟子名唤吴远江,二弟子唤做宫禄,三弟子唤做许守业。 到这三名弟子长大之后,孙龙让他们到江湖上闯一番事业,结果大弟子吴远江十年间在武林中打败无数高手,可惜锋芒太露,结下不少仇家,最终被仇家设伏击杀于黄山之上。二弟子宫禄无心角逐庄主,而且嗜酒如命,只在江湖上走了两年便回山庄当一个管事的职务。三弟子许守业却是行侠仗义,兢兢业业地造福武林,各大门派对他好评如潮,于是孙龙就将庄主之位传给了许守业,自己则云游四海而去。 许守业当了庄主后,云槐山庄日渐兴旺,三月初八的武林大会也定在山庄举行,是年许守业才三十四岁。同年,许守业娶了一个妻子,乃是郑州莫家拳掌门之女莫嫦,夫妇二人很是恩爱,在武林中传为佳话。 武林大会日渐逼近,云槐山庄宾客如云,许守业夫妇二人也忙得团团转,到了三月初八这一天,山庄内外已布置安排完毕,各派掌门陆续到来。 话说这三帮四派十二门各有名讳,三帮乃指丐帮、飞鱼帮、青竹帮;四派即少林派、武当派、峨嵋派、点苍派;十二门是神拳门、八卦门、鹰爪门、金刀门、五虎门、五湖门、太极门、七星门、龙王门、六合门、八仙门和闪电门。而十九大门派向来以少林、武当、峨嵋、太极门四派为首。这四派的掌门是少林无为大师、武当清心真人、峨嵋天心师太和太极门的“阴阳混天手”徐元洪。他们四人与许守业十分要好,许守业当然把他们安排在武林大会的首席座位之上。 各路英雄入座之后,许守业便启齿道:“敝庄有幸举办武林大会,许某感到无尚的光荣。今天武林正派人士济济一堂,正是为了共商除魔卫道之壮举。近年来从关外流入一股邪派势力‘巫月宫’,他们残杀了我辈人士不少于千人,实在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所以我们欲攻破巫月宫,为武林除一大害。未知在座诸位有何意见?” 点苍派掌门海威道:“巫月宫无恶不作,当然不能放过,可是巫月宫内人多势众,据闻其宫主冰魔姥姥的武功更是神鬼莫测,我们又有否把握呢?” 许守业道:“到这个时候,我有一件事不妨向大家讲清楚。其实我与无为大师、徐掌门一起谋划多时,派人在巫月宫中卧底,而且他现在乃是巫月宫中的头目人物,颇受重用。到时我们里应外合,胜算极大。” 在座众人除无为大师、徐元洪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一内幕,此时说将出来,实在教人惊讶。飞鱼帮帮主赵游龙问道:“这名卧底的身份是什么?”许守业道:“请恕在下不能直言,这是为了安全着想。待他日攻破巫月宫时,大家便一清二楚了。”无为大师接着问:“各位可还有异议?” 在座的武林人士都恨透巫月宫的所作所为,既然十九大门派已有推倒巫月宫之心,哪里还会有人反对,遂齐声高呼道:“消灭巫月宫,扬我武林正道!”喊声不绝,当真气势浩大。 许守业一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说道:“进攻巫月宫乃事在必行,虽然有内应,但为保万无一失,还需定下谋略。另外,还当选一个统率这次行动的领袖才好。”神拳门掌门铁月问道:“敢问许庄主,这盟主之选的标准如何?”许守业道:“既是统率大家,就应该是一个使人心悦诚服的人。” 铁月道:“如此说来,那么在座诸位之中就只有无为大师、清心真人、徐掌门和许庄主四位了。” 丐帮帮主龙薄天道:“我十分同意铁掌门所言,四位的确是最佳人选。老叫化认为无为大师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无为大师立刻推辞道:“老衲岂有领导大家的能力呢?还是由清心道兄当盟主吧。” 清心真人道:“贫道与大师一样,只是方外之人,岂敢揽此重任。依贫道看来,许庄主的云槐山庄是武林第一大家,又是本次武林大会的主持人,盟主之位该由许庄主出任才是。” 许守业道:“许某年纪尚轻,怎能领导各位前辈,徐掌门资格最老,由他来当,相信大家更为信服。”岂料徐元洪也推辞道:“老夫年纪老迈,怎堪大用,盟主之位关系重大,老夫实不敢领受。” 如此你推我让,争论不休。这时,青竹帮帮主欧阳琪道:“大家不要再推让了,在下有一建议,就是由四位共同出任盟主,这样一来相信大家会更加放心这次行动。”欧阳琪这提议一出,许多人都极力支持,但四人仍想推辞,欧阳琪便道:“四位若再推辞,定会冷了大家的心,我这个建议是最合适不过了。”听了欧阳琪之言,也觉得不好再推搪,于是四人都答应出任盟主。 随即设下香案,然后各位掌门歃血为盟,由无为大师、清心真人、徐元洪和许守业四人执牛耳,当天致祭,正式成为盟主。 经过一番商讨,决定以快打慢,结盟后第二天即拔寨而起,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发,如此声势当然招人注意,但他们不只没有降低声势,反而大张旗鼓,目的正是要让巫月宫的人因惊恐而自乱阵脚。 果然消息传到了巫月宫,冰魔姥姥便召来巫月宫的大护法、三大香主及她的贴身婢女雪莲一起来商议应对之策。 三大香主之一的莫紫阳道:“宫主,那群正派人士声势浩大,恐怕我们抵挡不住。”冰魔姥姥便问:“那你有何意见呀?”莫紫阳道:“何不暂避锋芒,日后再图报仇大计。”“呸!难道我怕了他们不成?他们不来我也不去惹他,他们既然敢上门找碴,正好把他们一锅煮熟。”雪莲道:“他们毕竟是人强马壮,宫主还是不能大意!” 冰魔姥姥道:“他们要进绝谷,必须先过三道坎。三大香主,你们带领本部人马各守一处,要尽量把他们的实力消耗掉。”于是三大香主领命而出。 待三大香主出去之后,冰魔姥姥便对大护法摩末师和雪莲道:“你二人跟随我多年,是我最心腹之人,如今有一事要拜托你们。”雪莲问:“宫主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冰魔姥姥道:“其实我对于这一战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二人吃了一惊,齐道:“什么?为何宫主又不肯听莫香主之言呢?” 冰魔姥姥道:“我堂堂一宫之主,岂能贪生怕死,我不能让天下人取笑。不过,为了保存巫月宫一脉,我决定把女儿托付给你们,你二人立刻带她回到关外的总教,倘若我此战不幸惨败,你二人便好好扶助她,待她长大后再回中原扬我教之威。” 摩末师道:“宫主放心,属下一定不负重托。”冰魔姥姥命人取来一个长形的锦盒,里面装着一把夜明匕首,她取出匕首对二人说:“这把匕首是我家传之宝,已传九代,虽然算不上什么珍贵宝物,但也是我家族的信物,待女儿长大后,你们就把匕首交给她。”摩末师、雪莲接过匕首,然后告退。 说起这冰魔姥姥,其实年纪并不太大,只不过四十一二岁而已,只因修练“冰心大法”才致未老先衰,眉发皆白,老气横秋,她的女儿今年只有四岁,名字叫古秋月,因为冰魔姥姥与孩子的父亲在中秋月夜订了终身,故为女儿改了这个名字,至于其夫的来历日后自有交代。 摩末师和雪莲带古秋月即日离开,古秋月不见妈妈同行,当然好奇,便问雪莲:“雪莲姑姑,我们去哪里啊?为什么妈妈不跟我们一起去?”雪莲说:“小玉儿,你妈有事要办,她说你自小离乡,没见过家乡的模样,所以叫我们带你回去看一看。”小玉儿是古秋月的乳名,因为她肌肤长得雪白如玉,所以起了这个乳名。 古秋月撒娇地说:“妈妈不去,我也不去,我要妈妈!我要妈妈!”雪莲忙哄她道:“小玉儿乖,是你妈妈叫你去的,你不去就是不听妈妈的话,你妈妈最讨厌不听话的孩子,难道你不怕妈妈生气吗?”平时冰魔姥姥对女儿十分严格,管教严厉,所以古秋月听了雪莲这番话,立刻不再吵着要见妈妈了,乖乖地跟他们出关回乡。 且说各大门派离开云槐山庄后加快脚步,当他们来到巫月宫所在的“飞龙谷”三道坎前的四林镇时,许守业便接到了来自巫月宫的密报。他马上请来无为大师、徐元洪等人来商议,徐元洪问道:“许庄主有何事?”许守业道:“我们安插在巫月宫的卧底派人送来密报。”“密报怎么说?”“密报中说,冰魔姥姥已派了三大香主分别把守着三道坎,要尽一切之力消耗我们的实力。” 徐元洪道:“巫月宫的三大香主自非泛泛,他们辖下的人马更是强大,我们要闯过去必然损耗不少人,如何是好?” 许守业道:“密报之中还附有三道坎的布兵图,大家看一看自有应付之策。” 他从密报的信笺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原来是第一道坎“摩云岩”的布兵示意图,根据图示,摩云岩是由三大香主的布青彪把守,主要的兵力设在两边峭壁之上,余下的则是在岩后的寨棚之中。 许守业一边用手指着地图,一边说道:“这摩云岩的两边峭壁都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可以直接抵达,敌人定然料不到我们会识得此路,所以一定不会在此布兵防御。我们可派两支人马绕到他们后方偷袭,我们主力大军则正面攻取他们的寨棚,这样就可一举成功。” 丐帮帮主龙薄天道:“派谁偷袭才有把握?” 徐元洪道:“这两边峭壁的守兵都是精悍之辈,所以不能大意,就由点苍派、闪电门、龙王门负责攻击左面;丐帮、金刀门、五虎门攻击右面,一旦成功便在峭壁上升起焰火,大军便从正面攻破对方后寨,三路齐进,可破此第一道坎。” 定夺下来,盟军便依计各自行事。 许守业、无为大师、清心真人、徐元洪四人率领主军到摩云岩下相候,而两路奇兵亦趁机潜上两边峭壁。主力大军在下面等待着,四位盟主更是抬头观望着峭壁上的变化。过了大半个时辰,忽然听见有人喊:“盟主,快看!”众人当即走到高处眺望,峭壁之上果然沙尘飞滚,似有无数人在厮杀一般,而焰火也徐徐升起,许守业立刻传令:“大家奋勇杀敌,不要退缩。”群雄在四位盟主带领之下冲进了摩云岩。 原本布青彪安排伏兵于峭壁上,是待盟军一到便从高处投下滚木擂石,杀其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没想到两边峭壁的伏兵会被歼灭,所以寨棚方面的人马全无警惕,被盟军主力一举攻进寨内,布青彪在部下的拼命掩护下,才杀出重围,退往第二道坎“一字溪”。 攻破摩云岩后,盟军驻扎在寨内歇宿一夜。诸位掌门又围坐在帐内商议,清心真人道:“明日进攻第二道坎有何良策?”许守业道:“布兵图所示,一字溪是一条温泉溪涧,横流在巫月谷外,间距甚宽,而且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所以他们难以设伏。但因为溪流甚急,把守此关的张敬山又是深熟水性,要对付起来也不容易,必须有一个克制之法。”飞鱼帮帮主赵游龙道:“此人由我应付就是。”许守业道:“他们用木阀固守在溪上,我们可以用‘弓箭’取他。”“弓箭?我们并未带备。”许守业笑道:“我说的不是真正的弓箭。明天,我们先使人去诱敌,但只许败不许胜,引诱他们追赶,安排好人马在溪边的柏树上造好一个个用来发石的弹子,敌人一到便发石打他们,定可大胜。” 无为大师道:“许庄主果然是帅才,调度适当,安排巧妙。相信此计必胜无疑。” 许守业接道:“有劳丐帮的兄弟负责连夜制好弹子。”龙薄天当即率众而去。许守业又道:“我们全力攻打一字溪之余,也要顾及后方,摩云岩是要道咽喉,不可有失,所以就有劳五虎门、七星门扼守此地。”两位掌门齐声应是。 一切议定,便告散会,各自回营休息。徐元洪与无为大师并肩出帐,他对无为大师道:“看来许庄主确有大将之风,日后武林盟主之位该由他接掌。”无为大师道:“徐掌门是现任的武林盟主,下一任盟主当然是由你来选,老衲一定没有异议。”徐元洪道:“好极,有无为大师一言,就这么决定吧。攻破巫月宫后便选新盟主。”两位武林巨头就此决定武林盟主的继任人选。 再说许守业准备回自己营帐休息,刚走了几步便发现不远处的一角,隐约有个黑影晃动,神秘兮兮,许守业担心是个奸细,当即向那黑暗角落探去。当他接近时,那条黑影竟拔腿便逃,许守业马上追赶。 只因此时已值深夜,大多数人已经熟睡,故许守业追逐奸细也没有惊动其他人。那黑影的轻功也不赖,许守业追了很久也没赶上。一直追到峭壁之上,方才赶了过头,催掌去拦那黑影。那黑影与他对拆了几招,结果被许守业一掌推在肩上,只觉那黑影的肩膀柔若无骨,不似是壮实男子,再借月色一看,才看清对方竟是一名妙龄女子,长得清秀可人。许守业喝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偷偷摸摸地在我们营地之中窥探?莫非你是巫月宫的奸细?” 那妙龄女子道:“我不是巫月宫奸细,我是来报仇的。”许守业有点莫名其妙,问道:“报什么仇?”她说:“巫月宫三大香主其中一人杀我父亲,毁我家园,我苦练了十年的武功就是要找他报仇。” 许守业问:“三大香主之中哪一个是你的仇人?” 妙龄女子答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我认得他的样子。” 许守业又问:“你要报仇为什么又要鬼鬼祟祟躲在我们营中?” 妙龄女子也回答道:“凭我一人之力难以深入巫月宫,所以混在你们当中,并无恶意!” 许守业看她的神情不似有欺骗之意,遂道:“我姑且相信你,可是我们与巫月宫之战事关重大,不希望有人坏了大事,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们。若想报仇,待我们攻下巫月宫之后,再抓住三大香主,向他们问个明白,替你找出真凶。你大可以告诉我,他是如何杀害你父亲的,你父亲的名字叫做什么?”岂料那妙龄女子不理会许守业的说话,只是冷冷地道:“哼,我的仇我自己会报,用不着你费心。”说着,转身便走。 许守业追问她的姓名,那女子便回答:“我叫苗逢春。”许守业觉得这个名字也很特别,遂记于心底。 回营后,他并没有把此事张扬出来,免得让大家分了心。 一觉睡醒,已是天亮,大军又再聚集,许守业问龙薄天是否造好发石的弹子,龙薄天点头,于是大队人马便向一字溪进发。 摩云岩与一字溪相距不远,很快便抵达溪前。只见溪面一只只木阀连成一条直线横守成阵,当真固若金汤。赵游龙道:“让我去把他们诱出来。”许守业道:“不,只有贵帮去诱敌是很难成功的,大家一起上,丐帮留在后面,准备发石。”于是众人放下预先准备好的木排、小艇,然后一个个鱼贯而上,杀奔敌阵。 两大香主布青彪、张敬山皆站在同一只木阀上,见群雄势如猛虎而来,当即一声令下,超过一百只的木阀一齐驱动迎上前去。双方在溪中间厮杀起来,但群雄很快便溃不成军,撑渡船只向岸上逃去。张敬山不知其中有诈,传令全军追击,布青彪本想劝阻,但张敬山全不理会,布青彪唯有追随在后。 群雄的船只即将靠岸之际,许守业便举起一支火把,早在岸上埋伏的丐帮立刻装上石块,拉动板机,乱石有如雨点般飞打向敌人,敌人在木阀之上没遮没挡,只有挨打的份儿。结果,只一瞬间便被砸死数十人。张敬山招架不住,只得跃入水中躲避,岂料他甫入水中,便有人尾随而来,张敬山回身看时,那人已伸手抽住了他的腰带,张敬山挣扎着欲摆脱对方,怎料那人手力极大,抓住了他的腰带竟如铁钳般牢固,他怎么也摆脱不了。 张敬山气急败坏,遂伸手去抓对方,但那人在水中也是行动自如,随便扭转身体,忽左忽右,张敬山摆脱不了也抓他不住。那人缓缓向上,转眼间,双手竟卡住了张敬山的脖子,张敬山登时无法闭气,张开口来,泉水不断从他口中灌入。不一会儿,张敬山便淹死在水中。 原来卡死张敬山之人是飞鱼帮帮主赵游龙。他见张敬山再没动静,才放脱双手,再抽住其发,一直游回水面,然后把张敬山尸首掷于岸上,高呼道:“张敬山被老子宰了。”当即群雄呐喊欢呼,奋勇杀回头去,布青彪见势不妙,独自一人逃回己方岸上,逃往第三道坎“飞龙谷口”。 而群雄一举冲破一字溪,占领了敌人的营地。众人又再问计四大盟主,许守业道:“密报叫我们过了一字溪后就直奔飞龙谷口。”这时,大家都是雄心尽起,当即马不停蹄,挥军杀奔飞龙谷口。 谷口前巫月宫结寨数十个,待群雄赶到时,只见寨门大开,一彪人马已在寨前列队,群雄以为要有一场硬仗,均蠢蠢欲动,却见无为大师、徐元洪与许守业齐声喊道:“大伙止步。”群雄遂停了下来。峨嵋派掌门天心师太道:“盟主,因何要大家停下来?”许守业道:“这一关不用打。”众人闻言,皆感到莫名其妙。这时,从敌方阵中走出一人,长得眉清目秀,年纪约莫三十出头。头戴银色束发冠,身穿紫罗锦衣,腰系白绦,右手持剑,左手提着一人,乃是布青彪。 有人认得这年青人就是巫月宫三大香主之一莫紫阳。正当大家疑惑不解之际,莫紫阳将布青彪按倒在地,许守业喊句:“把布青彪绑起来!”云槐山庄弟子便上前把布青彪捆住,然后就见那莫紫阳倒葱而拜道:“弟子莫紫阳恭迎众位掌门。” 赵游龙问:“盟主,这是怎么一回事?”八仙门的掌门秦岭南则似有所知地道:“赵兄还不懂吗?这一位就是盟主他们安排在巫月宫的卧底呀!”众掌门听他这么说,恍然大悟,徐元洪道:“秦掌门不愧为‘岭南第一智囊’,一猜就中。” 许守业接道:“莫贤弟本是‘天山奇侠’卢利丰大侠的嫡传弟子,卢大侠仙游后,莫贤弟便投入我庄下,正因为他从未涉足江湖,没有人认识他,所以我才派他卧底于巫月宫内。为了博取冰魔姥姥的信任,也许曾经干了一些有违正道的事,许某在此仅代莫贤弟向大家谢罪,望诸位能原谅他。” 清心真人道:“莫少侠舍身入虎穴,其志可表,既为卧底,当时所为也实属无奈,我们当然不怪他。” 莫紫阳道:“众位掌门,如今谷口已由我控制,谷内尚不知道我已变节,而且大部份巫月宫的人已被我策反,正好乘此机会攻进谷内。” 许守业便道:“正合我意。”莫紫阳说道:“请大家换上巫月宫的服饰,好蒙混过关,直抵中央。”于是众人与莫紫阳的部属对调了衣服,留下一部份人把守谷口,其余人马随莫紫阳直入谷内。 巫月行宫建在谷中心部位,四面环山,中间凹了下去呈碗状,由谷后至行宫有三四个哨站,莫紫阳有通行腰牌,所以顺利过关。众人到达行宫前,当即有看守宫门的守卫来询问,一见是莫紫阳便连忙施礼道:“莫香主有事吗?”“有紧急情况要向宫主报告。”那守门的人马上打开宫门,当宫门尽开时,四位盟主齐声呼喝:“大家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数百武林豪杰舞动刀剑,有如潮水般冲进行宫,守门的人毫无防范,自然抵挡不住,被群雄杀得四散。然后,由莫紫阳带领直入宫内,行宫有不少通道,也有许多人把守,如果没有人带路,势必中伏。 有莫紫阳带着,也十分顺利,一路过关斩将,只半个时辰左右,就被群雄攻占了行宫,控制各主要道口。接着,便四处搜寻冰魔姥姥的下落,可是一连攻破了另外几座宫殿,仍不见冰魔姥姥的踪迹。 许守业问莫紫阳:“贤弟,为何不见了冰魔姥姥?难道她已经逃离此处?”莫紫阳道:“不会的,出谷的路只有一条,已经给我们所控制,其他行宫内的通道也全是我手下之人看守,她根本没办法离开。”众人正在忧虑间,莫紫阳思良了一会儿便道:“我知道她在哪儿了。” 立刻带领众人往右走,穿过几重宫殿后便转左,又穿过一处花径,来到一座露天的石室中。这一座石室是宫主养静练功的地方,是为巫月宫禁地。 他们到来之后,果然看见一名白头老妪由五名素衣少女保护,安然地坐于石椅之上。 那老妪满头白发,长眉飘飘,脸上皱纹深刻、老气横秋,却也精神奕奕。虽然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但是从她的神情看来,十分镇定,而且隐藏着一股杀气。众人一到,那老妪便启齿道:“老身在此守候多时,各位掌门因何姗姗来迟?” 无为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应尽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冰魔姥姥冷道:“老和尚少说废话了,你们攻占了我的地方,杀害我的属下,还叫我放下屠刀?” 许守业道:“你扰乱中原武林的安静,掀起斗争,已是罪大恶极;你的属下更是滥杀无辜,难道这不是你的责任吗?如今你这魔宫末日已临,何必再作挣扎,还是引颈受死吧。” 冰魔姥姥道:“我之所以失败,并非败在你们之手,是我看错了人,才有今天之败。”说着,她把目光投到莫紫阳身上,并说道:“莫紫阳,你这小子的确不差,居然能骗了我这么久。你的确是个人才,倘若真心为我办事,我相信巫月宫的成就会更加不凡。” 莫紫阳道:“宫主对我赏识,我十分感激,无奈正邪不两立,我们始终是敌对的。” 冰魔姥姥话锋一转,说道:“够了,闲话休提,你们是车轮战还是一起上呀?” 徐元洪道:“老夫一人足可收拾你。”说罢,便振臂而出。 冰魔姥姥身边的五名素衣少女也一同跃出,包围了徐元洪。徐元洪施展开“太极手”与五人周旋。这五名素衣少女是冰魔姥姥特别训练出来的杀手,武功也是不赖。 只见她们挥舞着五条白绢穿梭不停,纷纷袭向徐元洪上身,徐元洪以柔制刚的“太极手”竟也能对付如此柔软的兵器。他左手抓住了两条白绢,然后运转巧劲,把白绢缓缓缠到手腕之上,将两名素衣少女拉近身前,迅速地掌心吐力,把二人一举震毙地上。另外三人立刻攻其后背,徐元洪将夺在手中的两条白绢回身击出,与另外三人的白绢缠在一块,互相拉扯。徐元洪故意让对方占上风,让她们把自己拉过去,当接近着三人之际,徐元洪便发力一收白绢,竟将三人同时扯了过来,并全力击出一掌,同样把这三人也击毙。 冰魔姥姥双目精光一闪,从椅上疾扑而出,势如流星,徐元洪竟未察觉,冰魔姥姥的手掌已贴近,徐元洪立刻聚真气于身前,冰魔姥姥的掌印在他身上时便催动真气冲破对方的掌力,岂料冰魔姥姥的掌力之中,透出寒气,徐元洪抵挡不住,被她的掌力震飞。众人慌忙上前救下徐元洪,然后海威、龙薄天和秦岭南三人一同夹攻上前,冰魔姥姥赤手空拳便将三位掌门克制得妥妥当当。 龙薄天率先中掌倒下,海威在前牵引着冰魔姥姥,秦岭南突袭其后,剑尖直抵冰魔姥姥背心,冰魔姥姥头也不回只伸手用中指、食指夹住了海威的剑,然后往后一拖,自己则转身撤出圈外,秦岭南与海威的剑却撞在一起,当二人尚未反应过来,冰魔姥姥已双掌齐取,二人被其掌力推倒,气息滞留,无法再战。冰魔姥姥杀得性起,遂指着莫紫阳厉声喝道:“叛徒,我先宰了你!”说着已纵身跃了过来,她的身法的确很快,莫紫阳暴露在其掌底之下,许守业也是手急眼快,他左手迅速拉住莫紫阳的腰带,把他往后一揪,然后右手挥剑刺出,冰魔姥姥遂用双掌挟住了许守业的剑,运劲一折,“当”的一声,长剑应声而断,许守业又接过莫紫阳的剑,上前再战冰魔姥姥。清心真人、无为大师、天心师太三位掌门也相继上前。 这四位掌门的武功乃众人之冠,冰魔姥姥这一回可没那么容易得手了。许守业的剑抢先刺中了冰魔姥姥的腿,冰魔姥姥负伤后,下盘不稳,步法迟缓,天心师太便用拂尘专攻其腿部,冰魔姥姥沉掌向下,小心抵挡。无为大师将佛珠送出,直取冰魔姥姥,冰魔姥姥右手一长,将佛珠穿在臂上,左手则夺住拂尘,随即掌力一送,将天心师太震倒,与此同时,清心真人的宝剑已刺进其右胸,冰魔姥姥负痛之下,连忙抽身向后,所以宝剑并未深入,但也鲜血长流。许守业、清心真人两人双双挺剑再攻,冰魔姥姥将无为大师的佛珠掷出,阻挡了二人的视线,然后催掌而出,直逼二人。无为大师在旁看得清楚,手指激出,使出“无相劫指”的绝技,指力从许守业和清心真人中间穿过,令冰魔姥姥未能预先察觉,结果打在她的掌心之上,登时把其掌心洞穿,血如泉涌。冰魔姥姥剧痛攻心,立即丧失警惕,许守业趁机一剑掠出,刺穿了她的腹部。 本以为她必死无疑,可是她却拼命握住了剑身不放,许守业生怕冰魔姥姥发难会抵挡不住,唯有弃剑后退。冰魔姥姥已是强弩之末,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双臂一张,内力四散。石室四周被她的内力震得如山峰崩塌一般,连地也裂开了。众人只感血气翻滚、心浮气乱,莫紫阳忙道:“老妖婆要同归于尽,大家快随我来。” 众人马上跟随在莫紫阳身后冲出石室,才奔出十余尺,便听见一声巨响,众人回身看时,一座偌大的石室在倾刻间已成为一堆瓦砾,叱咤一时的巫月宫主冰魔姥姥也葬身于乱石之下,尸骨无觅。 众人回到外面,这时巫月宫的余孽已尽数歼灭,冥顽不灵的都处死掉,剩余的则全部投降,改邪归正。再由莫紫阳带领,到巫月宫的宝库内,这里的财富当真富可敌国,众人问四位盟主如何处置这些财富,许守业道:“这宝库的金银珠宝全是邪教搜刮掠夺而来的,是不义之财,一部份就用来分派给穷苦百姓,另一部份用来抚恤今日一战死难者的家属吧。”众人也没有异议。 龙薄天问道:“交由谁负责这份工作为好?”无为大师道:“说到这方面当然是五湖门的‘金算子’刘贵先生最合适了。”那刘贵是出了名的理财专家,他的生意也不小,是武林中有名的富人。现在无为大师举荐他出来,众人也不反对,刘贵也却之不恭,接下这个任务。 一切既有定夺,当晚群雄就在巫月宫的行宫内举行庆功宴,大伙欢聚一堂。开席之时,四位盟主邀莫紫阳到首席入座,莫紫阳连忙推辞道:“晚辈怎敢与盟主同席。”清心真人道:“如非莫少侠相助,我们又怎能歼灭巫月宫?所以你坐在首席也是当之无愧!”在众人吹捧之下,莫紫阳还是勉为其难地坐到首席上。 群雄开怀畅饮,酒过三巡后,无为大师便起身道:“诸位掌门,今天把巫月宫歼灭,还我武林的平静,实属可喜可贺。但经过这一次之后,中原武林各派仍需要有人领导着重振声威,并对抗其余的邪魔外道。可是老衲与徐掌门年事已高,恐怕难以再有领导大家的能力了。因此,我们决定退位让贤,选出新的武林盟主。”大师一番话毕,众人便嚷着反对,但无为大师的态度很坚决,清心真人便说:“众家掌门,大师所说不无道理,现在的确需要一位年轻有为之仕来领导我们,所以诸位不必再为难大师和徐掌门了。” “金算盘”刘贵道:“相信大师心中一定有了继任人选,才有此一言吧?”无为大师道:“不错。我与徐掌门已有了心中之选,他可谓当之无愧的!”“是哪一派的掌门?”无为大师便答道:“就是云槐山庄的许庄主。”众人一片哗然,许守业更是受宠若惊,慌忙推辞。 无为大师则道:“许庄主是我们在座之中年纪最轻的掌门人,正是年少有为。若论才干,许庄主以一己之力令云槐山庄在短短数年间威震四海,才干绝对无可怀疑。而这一次歼灭巫月宫的行动中,虽然是由老衲、清心道兄、徐掌门和他四人担任盟主,实际上一切都是由庄主调配,论功德是无人可及,试问除了许庄主外,还有谁可担此重任?” 许守业道:“大师夸奖之言,我实不敢当。”徐元洪道:“许庄主百般推辞,难道是要我和无为大师放不下面子吗?我们绝对没有看错人,许庄主再作推辞就只会令大家不欢而散了。”许守业还是有点为难,不知如何是好。莫紫阳见状,便说:“贤兄、大师、众位掌门,晚辈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或者可以解决大家的疑难。”众人忙问有何妙法,莫紫阳便道:“贤兄不必拒任盟主,以免冷了大家的心。可以用两年作期限,两年内若没有成绩或是对武林有损的话便免去盟主职位。若是两年内大有作为,大家也不再有异议的话,贤兄就继续连任,此法可行否呢?” 许守业也觉这一建议很好,便说:“贤弟之言正合我意,我愿依贤弟之言去办。”莫紫阳大喜,众人也都赞成,于是众人一同举杯庆贺。许守业道:“以后就请众位掌门多多提点帮助,贤弟也要扶助愚兄才好。”无为大师道:“我们十九派一定支持许庄主,全力相助。”莫紫阳则离座而出,走到许守业跟前道:“愚弟一定尽己所能辅助兄长。”说罢,众人端杯一饮而尽。 却在这时,一道剑光突然闪过,直奔袭往莫紫阳脑后,相距甚近,莫紫阳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幸亏许守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迅速地将莫紫阳向旁推开,然后手指一弹,把来剑弹开,众掌门也立刻离座而起,把那人团团围住。 在众人面前的竟然是一位妙龄少女,许守业认得她,失声呼道:“苗逢春!”海威喝问道:“姑娘因何行凶伤人?难道你是巫月宫的余孽?”苗逢春厉声道:“我与巫月宫有不共戴天之仇,今天我是要来报杀父之仇的。”无为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恩恩怨怨不应挂在心中,一切悉怀方可活得开心!” 苗逢春道:“杀父之仇也不报,就枉称为人了!” 莫紫阳问:“谁是你的杀父仇人?” 苗逢春正色道:“就是你,莫香主!” 众人闻言均变了脸色,莫紫阳根本不认识她,也自觉冤枉,便说道:“我与你素未谋面,几时杀了你的父亲?”苗逢春道:“你当然不认识我,就在十年前的今天,你在风陵渡口杀了我的父亲苗七。”莫紫阳一怔,道:“苗七?是他?”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莫紫阳才二十出头,刚刚加入了巫月宫,寸功未立,为了讨冰魔姥姥欢心,得其重用就要有所作为。可能是天意,巫月宫之中忽然出了一个叛徒,冰魔姥姥为了考验莫紫阳的忠心,就派他去追杀这名叛徒。 而这一名叛徒就是苗逢春之父——————苗七! 第1章 千里追寻杀父仇人 天意撮合化解恩仇 莫紫阳单人匹马追至风陵渡口,终于给他赶上了。莫紫阳一人力战苗七等一干人,经过一番恶战,苗七的下属被他全部击杀,苗七怒道:“姓莫的,你助纣为虐,难道不怕遭受天谴吗?”莫紫阳道:“宫主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她?”苗七道:“老妖婆杀人如麻,坏事做尽,只要是有血性之人也视如死敌,我本欲投奔少林派带领正派人士攻破巫月宫,可惜被你赶先一步,我大事难成!” 莫紫阳笑道:“苗七,你太过异想天开了。巫月宫人强马壮,地势崎岖,凭你这小小一个头目就以为能对巫月宫的事了如指掌吗?你这样鲁莽行事只会连累了各大门派,自己也会声名丧尽。况且,你以为正派中人会这么轻易相信你么?” 苗七听罢,也觉得甚有道理,但又不明白莫紫阳为何出此言论,便问:“你这是什么话?”莫紫阳道:“要灭巫月宫必须把他们的实力削弱,若要削弱其实力就要在巫月宫中占有一席重要的位置,所以就要取得宫主的信任方可。获得重用之后就能大展拳脚,招兵买马,巩固在教内的地位。那时候才是灭巫月宫的最佳时机。” 苗七听完莫紫阳一席话后,觉得他所讲才是计划周密,心机算尽,便问:“莫紫阳,难道你也和我一样的心意?”莫紫阳道:“我敬你是一条好汉,也不怕对你言明。我是奉命到巫月宫作卧底的,刚才所说正是我的全盘计划。”苗七喜出望外,说道:“好极,如果真能成功,小兄弟就是莫大的功劳,可是你又如何能博取老妖婆的信任?” 莫紫阳道:“宫主派我来杀你,其实用意是要试验我的忠诚。”苗七闻言,眉头一压,思考了一会儿便道:“小兄弟,你带我的首级回去吧,这样你就能博取他的信任了。” 莫紫阳问道:“你不怕死?”苗七道:“死有什么可怕,只要能催毁巫月宫,死又何妨!”莫紫阳高兴地说:“好,苗大叔,你一定不会白白牺牲的,巫月宫得意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苗七跪倒在地,引颈受刑,莫紫阳几次欲下手均不忍心,苗七便道:“莫兄弟,动手吧,苗七甘心受死!”莫紫阳终于还是铁下心肠,上前一刀挥去,苗七的首级应声着地。 正是无巧不成书,苗逢春来接父亲,看见苗七身首异处,慌忙躲在草丛中,她只看见莫紫阳手上拿着血淋淋的钢刀,认定莫紫阳就是杀父的凶手。虽是悲愤难平,但仍强忍心中怒火,不敢作声,深深地把莫紫阳的相貌记在心上,那时候她才十岁。 莫紫阳杀了苗七后,提其首级回去向冰魔姥姥领功,也因此得到冰魔姥姥的信任和赏识,十年内晋升为三大香主之首。 众人听罢这段往事,心中都很赞颂苗七的舍己精神,而且觉得莫紫阳如此忍辱负重也是值得人敬佩。但苗逢春岂肯轻易相信,她咬牙道:“你休要为了脱罪捏造谎话,当日我赶到风陵渡口亲眼目睹你砍下我父亲的头颅,任你说得如何花巧、如何大义凛然,我也绝不会相信的。” 莫紫阳道:“我句句属实,天地可鉴。姑娘,你说明白,到底想怎么样?”苗逢春冷冷地道:“杀人填命,天公地道!” 丐帮帮主龙薄天当即怒道:“黄毛丫头,你竟敢口出狂言,再胡闹下去,别怪我们不客气。” 苗逢春不惊反怒,说道:“我以为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掌门人是伸张正义、主持公道之辈,原来也是同流合污、跟红顶白的无耻之徒。报不了杀父大仇,我活着何用,你们干脆把我杀了吧!”龙薄天道:“你以为我们不敢?” 正欲动手,许守业忙道:“苗姑娘,你别一时冲动,莫贤弟卧底于巫月宫是义举,他在此期间的作为全是迫于无奈,你也怪不了他。况且是令尊同意,你若为此而报仇,就枉费了令尊的一番苦心。只要你细心考虑一下我的说话,你就会通晓一切,心结尽解。” 苗逢春哪里听得入耳,她说:“我不跟你们呈口舌之争,仇是非报不可的。”说着,已挺剑急刺,龙薄天提棒一横,拦住了她。 许守业连忙对莫紫阳道:“贤弟,你马上离开,回云槐山庄等我,这里我自会处理。”莫紫阳道:“贤兄,切莫伤了苗姑娘,她只是因为一片孝心,才会钻了死胡同,并非真的凶恶之人。”许守业道:“贤弟放心好了,我们又不是不讲理之人,不会胡乱伤人的。” 莫紫阳对许守业十分信任,于是安心离去。 龙薄天起初以为苗逢春并非自己敌手,可是交手之下,才发觉其武功的确不弱,龙薄天大意之下,被她险些劈伤。贵为一帮之主,如果败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传了开去,誓必名声扫地。而十九门派一向同气连枝,其余掌门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海威、赵游龙二人立刻出手相助,苗逢春渐渐不支,终被海威用剑柄点了一下,登时失平衡倒退几步,龙薄天挥棒打来,许守业连忙出手阻拦,用剑架住了龙薄天的棒。 众人均是一怔,许守业回头对苗逢春道:“姑娘,莫贤弟已经走了,你又何苦再纠缠下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苗逢春失声道:“什么?你们纵放凶手,还称什么一代宗师?” “姑娘,我们不跟你为难,只希望你回去深思熟虑,或许能解开你心中郁结。” 苗逢春道:“天网恢恢,杀人凶手一定难逃老天爷法眼,走着瞧吧!”说完,她便顿足而去。 众人也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事来,很是扫兴。次日,各大派便在此分手,许守业率众赶回云槐山庄,他担心苗逢春会找到那儿去。 话说莫紫阳快马加鞭,赶了十天八天的路,就回到了云槐山庄,莫嫦一早就接到飞鸽传书,说莫紫阳回来避祸,马上把他接进庄内。 不出所料,苗逢春真的沿途向人打听追踪,她骑的是家传良驹,日行千里,莫紫阳才回到山庄,她便追到了,向人打听了云槐山庄所在,便策马来到庄前。 苗逢春翻身下马,上前喊门:“快叫莫紫阳那狗贼出来。”如此吵嚷,当然惊动了山庄上下。莫紫阳急得团团转,莫嫦便对他说:“贤弟,你马上离开山庄,去得愈远愈好,那女子由嫂子挡住就是。”莫紫阳道:“嫂子,我不想连累山庄,还是我去见她吧!”“贤弟何出此言?你大哥信中千叮万嘱要我保你安全,万万不可让你冒险。我看那女子也非三头六臂,嫂子能应付。” 莫紫阳被莫嫦力劝之下,只好答应离开。收拾了几件细软就从后门出去,莫嫦则率众到庄前挡驾。 那苗逢春在庄门外大吵大闹,也不见有人开门出来相见,正欲越墙而入,便见庄门大开,莫嫦带着庄客一拥而出,拦在门前。苗逢春怒道:“快叫姓莫那小子出来受死。”莫嫦道:“什么姓莫姓毛的,云槐山庄前岂容你大呼小叫。”苗逢春道:“我找莫紫阳报杀父之仇,与其他人无关,你们不要阻拦。”莫嫦道:“我们这里没有莫紫阳这号人物,你找错地方了。”“分明是有心包庇的,既然如此,也休怪我无礼了。” 说着,苗逢春便硬闯,莫嫦吆喝一声,庄客们便一同围攻上前。苗逢春全无惧色,展开拳脚,轻松应战,左打右掀,几个回合便把众庄客打得遍地找牙。 莫嫦欺身上前,拳掌翻飞,与苗逢春大战。这苗逢春武功不在十九派高手之下,莫嫦又焉是对手,被苗逢春连推了几掌,阵脚也站不稳了。就在这时,忽听一阵马嘶声传来,一匹快马从她身后掠过,并有人喊道:“莫紫阳在此!有种的就追来吧!”苗逢春急忙回身,看见一匹马在前奔驰,马上之人回身相向,正是莫紫阳。苗逢春当即跃上马背,策骑追赶。 莫紫阳这样做法是不想连累云槐山庄,莫嫦见状,只有空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莫紫阳与苗逢春二人就这样你追我逃,穿州过省,但苗逢春始终追赶不上,本来莫紫阳可以摆脱她,可是每次都故意停下来等她追近又再放马奔逃。追了将近一个多月,由南方追到苦寒的北地。 这天,莫紫阳来到一处小镇上,只因风雪太大,他只好停下来找一酒寮歇息避寒。他走进酒寮之内,立刻便有店伙来招待。当莫紫阳甫一进来便感到一股杀气,这股杀气来自酒寮东南角,在东南角坐了一个三十五六岁、长得粉脸油腮、眉目淫邪,下巴长着疏疏几根胡子的汉子,看他形貌猥锁,便知非良善之辈。 莫紫阳为免麻烦,便在近门处坐下,店伙问他要什么酒菜,莫紫阳便道:“随便拿些下酒的小菜就是,另外打三斤汾酒来。”店伙照办,不一会儿酒菜送到,莫紫阳便悠然地享受美酒佳肴。 只是过了片刻,一阵马蹄声在酒寮外停下,接着有人揭帘而入,不是别个,正是苗逢春。莫紫阳低下头来,不加理会,苗逢春进来后也没有什么举动,只是找个最接近莫紫阳的地方坐下,也叫了些酒菜充饥。看来她是不想在这么人多的地方动手。 苗逢春进来不久,又有一老一少走进酒寮来,看这两人的装束是贫困之人,以卖唱为生。那少女对老头说道:“爷爷,这大雪天我们还是不要到处走了。”老头说:“没生意我们哪有钱找住的地方避寒呢?”苗逢春与莫紫阳不约而同地打量了二人的容貌:那老头七十来岁的年纪,胡子和头发全白,而且皱纹又多又深,皮肤枯干得很,像一个风干的老桔子皮一般,定是饱历风霜。爷爷虽然相貌平庸甚至有点儿丑陋,但孙女却是有几分姿色,虽不及苗逢春容光绝艳,也可以说是一个小美人。 祖孙二人刚进来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喊道:“卖唱的过来。”祖孙二人高兴不已,马上走过去。原来是坐在东南角的那油头粉脸的汉子呼唤二人。二人走到那汉子跟前,老头问道:“客官爱听什么曲子呀?”那汉子反问道:“你们懂唱什么曲子?”“南腔北调皆可,客官随便点一首即可。”那汉子目光一直放在那少女身上,由头到脚,再由脚往头看了一遍又一遍,还露出一丝淫秽的笑容,那少女感到很不自然。老头一连问了几次,那汉子才“醒”过来,答道:“就唱一首‘十八摸’吧!”老头忙道:“客官,这曲子我们不会唱。” “什么?刚才不是说随便点一首也可以吗?” “这种曲子我们没练过,真的不会唱。” “大爷只听这首曲子,要是你们不会,我来教你。”说着,那汉子起身拉住了少女的手,说要一边做一边唱才能教会她。少女哪堪这种侮辱,于是拼命挣扎,老头也过来劝阻,谁知道那汉子只轻轻一甩,便将老头摔倒在地。少女急忙走到老头身边喊:“爷爷!爷爷!你没事吧?”老头摔得不轻,呻吟不断。 那汉子道:“小妮子,大爷娶做妾侍,保证你衣食无忧,不用再颠沛流离,你爷爷的伤也保证治好。”少女怒骂道:“你这恶棍,打伤我爷爷,还想占我便宜,我跟你拼了。”说着扑了上去一记耳光打在那汉子脸上。 只因事出突然,那汉子才会被她扇了这一记耳光。可是这样一来就惹怒了他,一掌推出,把那少女也重创在地,并道:“不知好歹的丫头,你知道大爷是什么人吗?” 这时候,苗逢春再也按捺不住了,当即纵身而出,跃到那汉子面前说:“你是什么人这么厉害,光天化日下竟然欺压良民?”那汉子本来怒气纵横,陡然间看见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出现,登时怒气尽消,还嬉皮笑脸地道:“姑娘你好!未请教贵姓芳名?”苗逢春道:“你姑奶奶姓苗,至于我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那汉子道:“姑娘貌比天人,名字也一定非常动听。” “少废话,你究竟是哪一方的恶霸?” “小生姓聂,草字如笙,人称‘花狐狸’的便是在下。” 莫紫阳一听此名号,心中暗暗为苗逢春担忧起来,皆因这聂如笙是武林中头号的大恶人,是个采花大盗,杀人无数。又因为他轻功绝顶,狡猾刁钻,故得此“花狐狸”的名号。此人十分狠辣,江湖上的人俱是闻名色变,就连十九门派也奈他不何。 苗逢春听这人油腔滑调,登徒浪子无疑,遂骂道:“你打伤人家,应该赔偿。”聂如笙便道:“姑娘弄错了,是他们骗我在先,那老头先来动手,我是自卫还击呀!”苗逢春道:“人家不懂唱你的淫词艳句,你就对人家毛手毛脚,老人家劝阻,你却反而动手打人,当真视王法如无物吗?” 聂如笙笑了起来,他说:“姑娘的嘴好利呀!好,要我赔偿也可以,除非姑娘答应我一个条件。”苗逢春问道:“是什么条件?”聂如笙嬉皮笑脸地道:“只要姑娘肯陪在下一宵,我便给他们一百两黄金作赔偿。” 苗逢春是初泄江湖的女儿家,哪里经得起人家言语挑逗,登时怒从心起,“铮”地一声拔剑而出,喝道:“淫贼竟敢出言侮辱,看本姑娘把你的嘴割下来。”聂如笙仍是眯眼笑道:“姑娘割掉我的嘴,我又怎能亲到姑娘的樱唇呢!不如先让我亲了姑娘再让你割吧!” 苗逢春实在忍无可忍,挥剑便刺。酒寮内的人见真的动起手来,吓得四散躲避起来。那聂如笙自恃武功高强,有意戏弄苗逢春,竟不还手,只以轻功与之周旋。苗逢春使了十多招厉害的剑法,莫说不能刺伤对方,就连对方衣袖一角也没碰着。 正当苗逢春心烦气燥之际,只觉脸上一湿,然后看见聂如笙双目一瞄,说道:“姑娘香腮又香又滑,我这张嘴能一亲香泽,当真割掉无悔矣!” 苗逢春才知道刚才是被他吻了一下,不由心中一凛,他是什么时候接近自己身前呢?他的轻功真的如此厉害?本来心中有所忌惮,但听了他后来的污言秽语,不由恼羞成怒,咬紧牙关再施展凌厉的攻势。聂如笙见她真的动了真火,遂也从靴子处摸出了一对似刀亦剑的古怪兵器,这对兵器的刃呈刀状,但刃尖部位却如利剑的菱形,这对兵器是聂如笙的赖以成名的宝贝,唤做“刀刃剑”,因为既可作剑也可作刀,所以聂如笙练就了一套“刀剑混合”的武功,武林中不少英雄人物也丧于这绝技之下。 虽然聂如笙已展示出“刀刃剑”,但因为他一心要占有了苗逢春,所以出手也留有余地,否则苗逢春早已命丧于此。但苗逢春正在火头上,哪顾得许多,一味舞剑狂攻,莫紫阳在一旁观看,暗自替苗逢春焦虑,生怕她再纠缠不休,迟早会惹怒聂如笙,那时便十分不妙。他想了一会儿,忽然有计于心,他“霍”然而起,大步向酒寮外走出,边走边喊道:“苗姑娘慢来,在下先行一步了。” 苗逢春闻声,斜眼看时,莫紫阳已出酒寮,并听见马嘶的声音。苗逢春虽恼聂如笙,但仍分得清事情急缓,如果让莫紫阳逃脱,就浪费了这一个月的心机了,当即虚晃一招,飞奔出去。那聂如笙正达兴头处,见苗逢春要走,哪肯就此放过,于是也尾随而至。苗逢春急忙用掌风刮起两张凳子,阻了聂如笙一下,趁机溜出酒寮,翻身上马,放开缰绳紧追莫紫阳。聂如笙从来没有让自己的猎物走脱过,这一次更不容失败,当即奔出酒寮,也跃上马背,纵马追赶。但苗逢春和莫紫阳所乘的是千里良驹,聂如笙要追赶也不是那么容易。 单表莫紫阳不行大道,专挑小路奔驰,希望甩脱苗逢春,但苗逢春的马是千里神驹,莫紫阳怎么也摆脱不了。二人追逐至一座被织雪覆盖的深山之中。莫紫阳在前飞奔,苗逢春追在后面,莫紫阳发现前面有一条曲径,立刻策马跑进去,本来一直是向前直追的苗逢春没想到莫紫阳突然转入曲径中,遂也勒转马来,可是刚转入曲径中,就发现前面剩下一匹空马奔跑,莫紫阳已经不知去向。苗逢春遂停下马来,在曲径中来来往往地寻找着。可是这条曲径地势复杂,而且洞口极多,一时间也找不出莫紫阳的下落。 苗逢春见空旷处找不着人,于是跃下马来欲进洞内搜寻,就在这时候,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苗逢春抬头一看,只见一匹马飞驰而来,转眼就在她面前停下。马上之人纵身跃下,一副令人呕心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正是那“花狐狸”聂如笙。苗逢春吃惊道:“你跟着来干什么?”聂如笙道:“我聂如笙从来要得到的东西都不会失败,你也不例外。”“哼,我最讨厌就是你这种人,再缠着我,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聂如笙轻轻拍了一下手掌,说道:“我最喜欢姑娘这种性格的女人,这里荒无人烟,正好是我们快乐快乐的好地方。来!我们进洞内快活一番,保证你毕生难忘。” 苗逢春找不着莫紫阳已经是一腔怒气未消,如今聂如笙出言相嬉,更使她无法再压抑心中怒火,登时发作起来,拔剑就砍,聂如笙急忙向后退了两步,说道:“刚才在酒寮里未分胜负,现在我们好好打上一场。”于是他也拔出刀刃剑相迎。 莫紫阳就躲在这些暗洞里,本来想等苗逢春找不着他会自行离开,可是聂如笙突然出现,他就暗叫不妙,便注视着二人,随时作好营救苗逢春的准备。 再看苗逢春和聂如笙斗得激烈,苗逢春使了一招“风卷残云”,聂如笙双剑一横,架在身前,岂料苗逢春这一招使出了十成的功力,把聂如笙的手腕震得发麻,苗逢春再顺势一剑刺出,聂如笙来不及防御,被刺破了胳膊。 如此一来,真的激怒了聂如笙,目光中闪出一缕凶光,随即展开凌厉的反击。聂如笙一旦发起狠来,真是非同小可,只一会儿便把苗逢春逼得节节后退,聂如笙突然使出一招“花开八朵”,剑气绕着苗逢春周围转动,只听连声惊呼,苗逢春脱出剑圈之后,手臂和腰间已经衣衫破裂,鲜血淋漓。只是聂如笙手下留情,才没置其于死地。 聂如笙冷笑道:“姑娘,你这般模样还能打吗?”苗逢春被他羞辱至此,哪里还能吞下这口气,她一咬牙关,挺剑再度刺向聂如笙。聂如笙左手举刀格开她的剑,然后右手的剑疾刺苗逢春胸前,这一剑又急又快,苗逢春闪避不及,登时胸前中剑,血流不止。 聂如笙正欲把兵器拔将出来,莫紫阳终于出手,长剑抹向聂如笙脑后,聂如笙连忙向旁跃开,莫紫阳一手提了苗逢春负于肩上,然后奔进一个黑洞之内。聂如笙从后追赶,莫紫阳在洞口抓了一把雪向聂如笙掷去,聂如笙以为是暗器,慌忙闪开,莫紫阳趁机隐身入洞,聂如笙本想追进洞内,但又生恐会中埋伏,只好守候在外。 他大喊道:“好小子,量你们有天大的本领也逃不了,我就守在这里,看你们饥寒交迫时还忍得住否?”说着,聂如笙便坐在洞口守着,寸步不离。 且表莫紫阳救了苗逢春进洞,就在里面拾起了几根枯树枝,用火刀火石生了一堆火取暖照明。 只见苗逢春脸色苍白,冷汗不停流出,痛苦地呻吟着,莫紫阳忙呼唤道:“苗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但是苗逢春伤得极重,早已不醒人事,呼吸急促且微弱。再看她伤口上还插着利器,血流不止,担心她会血枯至死,便咬紧牙关,把那柄刀刃剑拔剑出来,登时一股剧痛直透苗逢春心房,“哎呀”地惨叫一声,随即又再昏死过去。 莫紫阳点了她的穴道止血,然后取出刀伤药给她敷好,再撕下自己的衣服为她包扎。但苗逢春伤得不轻,加上如此寒冷的天气,此时如果体温不够,她会有性命之忧。莫紫阳便把真气注入她体内。可是苗逢春所修练的内功至阴至柔,与莫紫阳的内功恰好相抗,所以莫紫阳注入的真气都被挡了回来,莫紫阳不敢用强,只好放弃再注入真气。 此法不成,唯有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包裹着苗逢春,让她保持体温,自己则运功御寒。但是现在正值寒冬腊月,北方又异常寒冷,虽身处洞内,又有火堆,仍然抵挡不住寒气侵袭,苗逢春不停地哆嗦着,莫紫阳见状,马上上前探视,用手摸她的手和前额,只觉冰冷无比,不由心中着急:“再继续下去,恐怕她熬不过黄昏。” 思前想后,于是把苗逢春搂进怀中,然后运起真气,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着苗逢春。过了一个时辰,莫紫阳已经被寒气吹袭得失去知觉,昏昏欲倒,再过片刻便完全昏迷不醒。 莫紫阳昏迷之后,苗逢春开始恢复知觉,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苏醒过来,只感到自己温暖无比,再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身处山洞中,伤口虽有点疼,但感到自己内息顺畅,已经没有性命之碍。当她打算扭动身体时,却发现莫紫阳搂着自己。这还了得,他可是自己的大仇人,当即挣脱开莫紫阳双手,强忍痛楚爬开。 她内心一片迷惘:“为什么他会抱着我,又赤着身体呢?我身上包着这么厚的衣服,难道都是他脱下自己的衣服吗?他这么做是为了救我?嗯,他救我的目的是要我受他恩惠,以后不能再找他报仇?与其如此曲折,何不索性见死不救?他这到底是什么心态呀?” 呆了半晌,忽又转念想:“眼下仇人已经没有反抗之力,若不趁此时杀他,以后恐难再有机会了。”她拾起自己的宝剑,高举过头,准备向莫紫阳挥去之际,却又停顿下来,她又想:“可是我的命是他救的,我怎么能恩将仇报,那么我跟巫月宫的妖人有何区别?”想到这里,苗逢春终于放下了宝剑,然后上前把包裹自己衣服剥下替莫紫阳披上,再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火红色的药丸,喂莫紫阳服下。 她这些丹药大有名堂,是用了多种名贵药材配以黑山大蟒浸的酒炼制而成,能拒尽一切寒气,吃上两粒,即使身处极地、脱光衣服也不觉寒,故得名“赤烈丹”,乃她祖上传下来的宝物。喂了莫紫阳服下后,苗逢春也坐到一旁自行运功调息。 毕竟她负的伤不轻,折腾了一回,伤口也疼得厉害,好在她意志坚强,咬紧牙关抵住伤痛,用内功调养了一会儿,也舒畅了许多。 这时,莫紫阳终于醒转,他看见苗逢春安然无恙,已经苏醒,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又看见自己身上盖着的衣服,已知道是苗逢春救了自己,心下十分感激。他故意呻吟一声,让苗逢春发现他醒来,然后坐了起来把衣服重新穿上。但苗逢春依然神情木讷,对他不睬不理。 莫紫阳说道:“苗姑娘,你的伤势如何呀?”苗逢春不答,他又道:“多谢你救我!其实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苗逢春感到有点意外,斜眼看着他,莫紫阳道:“刚才你大可一剑杀了我,或许不救我,任我冻死也可,到时候你就大仇得报了!我死在你的手上也是心甘情愿。可是你却救了我,所以你的心并未完全被仇恨所蒙蔽!” 苗逢春道:“你太过高估了我,其实当时我真的想一剑把你杀了,可是……” “结果你也没有这么做,证明你的心很善良。苗姑娘,我可以在这里向你立下毒誓,当年我杀你父亲的事,确实另有别情,我在巫月宫中所讲千真万确,如有谎言当受五雷轰顶,死无全尸!”莫紫阳言辞正色,字字铿锵,绝无谎言神态,苗逢春在这段追逐的日子里也感觉莫紫阳为人的确不是大奸大恶,再细想莫紫阳十年间忍辱负重,为的是消灭巫月宫,何等大仁大义,既是如此又怎会真心杀害自己的父亲,她又听自己父亲说过若能消灭巫月宫,他愿意以自己的性命相换,看来莫紫阳所言非虚。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初认定莫紫阳是杀父的仇人,如今生死关头,清静下来,终于想得清清楚楚,知道这件事的确是有内情的。她的内心一旦过了这个关口,登时清澈如镜,于是转忧为笑地说:“莫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你的说话,你我以往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莫紫阳听了苗逢春之言,真是兴奋不已,他说:“苗姑娘,你能明白就好,以后我们就不再是仇人,而是好朋友。”苗逢春道:“你以后不用怕我再追赶你了,这段日子我也很累呀!” 莫紫阳问道:“苗姑娘,你日后孤身一人有何打算?” 苗逢春茫然,良久才道:“这一点的确没有想过,可能是浪迹江湖,行侠仗义,总之就是居无定所!” 莫紫阳道:“苗姑娘如不嫌弃,可以跟我回云槐山庄。” 苗逢春道:“莫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从不受约束,喜欢来去自如,投奔云槐山庄反而多了束缚。”莫紫阳听她这么说,有点儿失望。 这时,苗逢春说道:“莫大哥,别的事日后再商量,现在还是先打算一下该如何离开此地。”莫紫阳道:“聂如笙武功高强,集我二人之力也未必能胜得过他。不过,我有一计,聂如笙不知道你的伤势已好转,我们只需如此这般,他一定非上当不可。”苗逢春连连点头,赞成此计。 再说聂如笙在外面守候着,但天气愈来愈冷,雪也下大了,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又不想就此放过苗逢春和莫紫阳,遂提气呼喊:“里面的狗男女快出来与本大爷较量三百回合。”他一声喊毕,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聂如笙连忙后退数尺,严阵以待。 只见莫紫阳扛着苗逢春走出洞来,说道:“兄台,且慢动手,听在下一言。”聂如笙道:“有话就说,不用称兄道弟。”莫紫阳道:“我与兄台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实在不该为了这名女子结怨,适才我以为兄台轻薄人家一个弱女子,才仗义相救。后来在洞中我才发现这女子竟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大盗‘千手罗刹’,所以我改变初衷,愿意把他交给兄台处置。”聂如笙听说这女子是“千手罗刹”,倒也吃了一惊。 原来这“千手罗刹”是近年才出道的一名女贼,平日行踪诡秘,又善于易容易音之术,故屡次犯案也没有人能抓住她,更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身份背景,现在是官府追捕名单中的头号人物,也是武林正道的公敌。 聂如笙对莫紫阳之言半信半疑,心想:“千手罗刹的真面目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人凭什么断定她就是‘千手罗刹’呢?嘿,不管他什么居心,反正这女子已没有反抗之力,他既肯交她给我,我也没有什么顾忌。” 想到这里,聂如笙放胆上前接收苗逢春。当他走近并伸出手来接的时候,忽然一股寒袭来,聂如笙立刻醒悟,但为时已晚,一柄利剑已刺穿其左肋,聂如笙怒吼一声,一剑剁去,莫、苗二人当即向两旁跃开。聂如笙负了伤,形势不妙,便运用真气护着伤处,再施展轻功跃到自己的坐骑背上,放开缰绳落荒而逃。二人本想一招致他于死地,但无奈对方功力深厚,一剑杀不了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走。 莫紫阳道:“好啦!恶人已经打跑了,我们也该尽快离开此地了!”但如今只剩下一匹马,莫紫阳不禁有点苦恼,苗逢春说:“莫大哥,我们共骑一马吧?”莫紫阳见苗逢春如此大方,不免有点汗颜,便笑道:“求之不得。”于是二人共乘一马,离开雪山,寻找落脚地方。 他们找到了一处小村,向人借宿,并打听这场风雪何时方停,当地的村民说:“大概过了这个月才会停。”算起来,现在才一月之初,要等二十多天才停雪,于是二人商议好留在村内直至风雪停了再上路。那户乡民便介绍他们在村里租房住,每天由莫紫阳外出打猎,再把猎物拿到市集上卖来赚钱,二人过起了一些乡村生活,倒也别有一番滋味。二人就在这一月的时间建筑起深厚的感情来。 暂不题二人在村里生活,话表许守业从巫月宫返回云槐山庄后得知苗逢春追至山庄,还闹了一回,莫紫阳为免连累山庄,用自己把苗逢春引走的事,当即派出山庄的弟子四出追寻二人下落,却有如大海捞针一般,全无音讯。 这天,许守业在书房思念着莫紫阳的安危情况,忽见夫人的贴身丫鬟红儿匆匆赶来道:“庄主,夫人晕倒了。”许守业闻言立刻赶回房中,见大夫已经为莫嫦把脉,二师兄宫禄也赶了来。许守业忙问宫禄道:“二师兄,夫人为什么会晕倒了?”宫禄道:“我也不清楚,是红儿告诉我,我立刻去请大夫来。”许守业又问红儿,红儿也摇头说不知道。 这时,大夫已经诊脉完毕,满脸笑容地对许守业道:“恭喜庄主。”许守业问道:“大夫,我的夫人生了什么病?” “夫人没病,是有喜呀!” “什么?” “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许守业登时喜出望外,连声向大夫道谢,并叫宫禄带大夫去支付诊金。 不一会儿,莫嫦醒了,许守业便告知喜讯,并说:“你怎么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差点把我吓坏了。”莫嫦道:“我又没有经验,这可是我的第一胎。”许守业笑道:“对对对,我也差点忘了。以后你要好好休养安胎,别再舞刀弄枪了。”莫嫦道:“放心吧,我会多加小心的,我一定要为你们许家生一个胖胖的男孩继后香灯。”许守业真的很高兴,当晚在睡梦之中也偷偷笑了起来。 许守业成为武林盟主后,致力于振兴武林、打击黑道势力。就在灭了巫月宫后的第三个月,太极门掌门徐元洪旧伤复发去世,由其子徐不归接任掌门,并立刻发丧,许守业身为盟主,当然是亲身来吊祭一番。徐不归闻得盟主亲临,马上迎接入内,并道:“盟主亲临,实在是本门的光荣,老父在天之灵也感欣慰。”许守业道:“我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全赖徐掌门提拔,只可惜他老人家未得延寿,实在是中原武林一大损失。”徐不归伤感起来,许守业便说:“徐兄还需节哀,保重身体!太极门日后的重担都在徐兄一人身上了。” 二人寒喧了一番,徐不归便带许守业到灵堂,许守业敬奉上一炷清香,再三契首。 这时,只见有人号哭而进,徐不归和许守业回身一看,来人一身公人打扮,也是一貌堂堂,英气逼人,年纪约莫三四十岁左右,他一进来便扑倒在灵前失声痛哭,喊道:“义父,你为何这么快就走了,孩儿尚未践诺,你为何不等我呀!”许守业不认识此人,听他口称“义父”,想必与徐元洪颇有渊缘。徐不归则上前扶起那公人道:“兄弟莫要悲伤,父亲在天之灵会明白你的一片孝心。”那公人才起身擦干眼泪,徐不归拉着他来到许守业面前,向他介绍道:“兄弟,这一位就是当今武林盟主、云槐山庄庄主许守业许庄主也!”那公人当即抱拳道:“原来是许盟主,大名如雷贯耳,适才的确是掉丑了。” 许守业忙道:“兄台的孝心人所共见,哪有掉丑!” 徐不归又向许守业介绍道:“盟主,这一位是我父亲所收的义子,名唤邹天赐,现任江南九郡总捕头。”“什么?原来阁下就是‘江南捕神’邹天赐总捕头吗?失敬!失敬!” 三人一同进入内堂细谈,许守业方才知道邹天赐入官门前是一市井之徒,年少时因打人犯法,被迫远走他乡,后投靠太极门下,得徐元洪赏识,教化他改邪归正,并亲自指点武功,收为义子。邹天赐三十岁时投身官门,凭着他铁面无私、武功了得,不出三年便升为总捕头,五年便得了“江南捕神”的称号,八年内成为江南九郡总捕头。被他所擒获的汪洋大盗、杀人狂魔不计其数,虽非武林人,却颇受武林人士的爱戴。 徐不归问道:“兄弟近来公事可忙?”邹天赐道:“不要提了,实在教我头痛得很!”徐不归又问:“兄弟不妨说来听听,或许能为兄弟分忧一二。” 邹天赐便道:“近来在江南九郡发生几起劫案,当地的巨富全部被劫,你们可知道这劫贼的来历?”徐不归问:“是什么人物?”邹天赐道:“就是近年来名声大噪的‘千手罗刹’。” 许守业闻言即道:“是她?难怪啊!连邹总捕头也抓不了她吗?”邹天赐道:“说来惭愧,只因此人太过神出鬼没,休说抓她,连她的影子也未曾见过。”许守业道:“我素知这女贼不只专劫大户,而且有时也杀人灭口。”邹天赐道:“正是,凤阳郡的大善人朱员外及其妻子就被发现死于家中的珍宝阁,惊动了江南巡按大人。” 徐不归问:“兄弟,你现在连一点头绪也没有?”邹天赐道:“那倒不是,据我连番追踪访查,已得知‘千手罗刹’的作案目标是巨富和有名望之人,除非我们能知道她下一个作案目标,否则很难把她逮住。” 许守业思良了一会儿,已经有计于心,他道:“邹总捕头,我有一计也许能引蛇出洞。”邹天赐忙问:“什么方法?” “我们可以对外宣称,如此这般的,‘千手罗刹’年少气盛,一定能把她引出来。”邹天赐听罢计策,连连击掌称妙,并道:“有云槐山庄协助,这‘千手罗刹’还想逃出法网吗?”高兴不已。三人议定之后,许守业、邹天赐便各自回去准备。 许守业回到山庄后,一名家仆来报说:“庄主,夫人请你速到偏厅。”许守业便赶快前去,至偏厅门口时,只见莫嫦站在门前,一脸欢喜。许守业忙上前扶她道:“夫人因何在此吹风,不好好休息呀!”莫嫦道:“你知道偏厅内有何人在此吗?”许守业看她神情,知道定是良朋来访,便说:“不要打哑谜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莫嫦便拉着他走进厅来,指着座椅上的人说:“你看。”许守业一看,当真喜出望外,因为厅中坐着两个人,正是莫紫阳和苗逢春。莫紫阳见了许守业也是欣喜若狂,他扑将上前,与许守业拥抱一团,许守业道:“莫贤弟平安无事,愚兄心中大石可以放下了!”莫紫阳道:“令贤兄担心,弟之过也。” 许守业见苗逢春与他一起,觉得奇怪,问道:“贤弟,为什么你会跟她在一起?”莫紫阳道:“小弟正要向贤兄禀明,我们坐下再说。” 于是四人分宾主坐下,莫紫阳便把被苗逢春追赶,一路北上,后遇上聂如笙,二人在危难中冰释前嫌的事复述了一遍,许守业笑言:“果然是一宗奇遇,以后贤弟无忧矣!愚兄也不必再替你担心,日后云槐山庄有贤弟辅助,一定更胜往昔。”莫紫阳却道:“贤兄,小弟还有一事相告,可能会使贤兄失望。” 许守业一怔,问道:“贤弟有何事对愚兄说?”莫紫阳道:“小弟在北方与苗姑娘避寒共处过了一段日子,结果我们彼此相知相爱,已经私下订了终身,今番回来是要向贤兄交代一声。” 许守业先是愣了一愣,随后笑道:“哈哈哈!天意也!贤弟与苗姑娘是郎才女貌,天造之合,愚兄为你高兴!”“多谢贤兄。但苗姑娘一向与世无争,所以我们决定成亲之后就游沥四方,归隐山林。” 许守业听闻,既惊讶又失望,他说:“贤弟正值壮年,是创立事业的最佳时机,何以要归隐泉林?”莫紫阳道:“我也知贤兄是一心为弟着想,但小弟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武林这些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已经厌倦,只希望与逢春能一起把臂同游名山大川,谈笑于湖泊江河之间,找一处世外桃源终老此生!” 许守业听了莫紫阳之言,也知他心意坚决,遂道:“贤弟既已决心意,愚兄也不勉强了。不过你们的婚礼一定要在山庄举行,好让愚兄尽最后一点的心意。”莫紫阳与苗逢春也同意。 于是许守业把二人的婚讯公告武林,并在半月后替二人完婚,各大门派均派遣代表来道贺,云槐山庄异常热闹。 二人新婚后的第二天便向许守业夫妇辞行,许守业赠银千两给二人为路费,二人收了三分一,遂起程而去,许守业看着二人的背影远去,不胜感慨,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像他们一样能掉下所有的一切,游沥四海、归隐泉林。 第2章 太极门斗千手罗刹 天机神算初现江湖 第一节 就在莫紫阳、苗逢春二人离开后的第三天,太极门便派人到云槐山庄请许守业到太极门准备好对付“千手罗刹”的一切。许守业便把山庄的事务交给宫禄打理,自带了数人上路前往太极门。 在武林中忽然传出流言,说太极门用精钢、乌金打造了一座铁笼,准备用来囚禁“千手罗刹”,并且太极门扬言若“千手罗刹”敢在泉州作案,太极门一定不会放过她。这样一来,太极门与“千手罗刹”的梁子是结定了。许守业、邹天赐二人先后来到了太极门,徐不归并不张扬,让二人秘密在府中住下。 这天,徐不归与二人把盏聊天,不一会儿便见两名弟子匆匆来报:“掌门,门外有事发生。”徐不归登时一怔,立刻赶出门去,原来门前的一对石狮子竟被人用掌力震碎了狮头,许守业、邹天赐从后赶来见罢也大是吃惊,徐不归说:“岂有此理,谁人如此胆大包天敢惹太极门?” 许守业道:“此人的掌力相当重,看来武功非比寻常。”徐不归问那报讯的弟子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所为?”那弟子答道:“弟子不知道,是白师弟先发现的。” 徐不归又召来姓白的弟子问话,那姓白的弟子回答道:“弟子今天出来打扫门庭时发现石狮子被毁坏,又发现在墙上有人用狗血写下几行字。”他带了徐不归等人到偏门,只见墙上赫然出现几行字,写着“泉州太极门掌门徐元洪已故,其子不识好歹妄语诳言,实掉尽太极门之脸面,今有‘千手罗刹’代徐氏宗族教训这不肖子孙,月圆之夜太极门鸡犬不宁”。 徐不归看罢这几行字,怒得须发直立,他说:“大言不谗的女飞贼,我倒要看你有何本事来教训我!”邹天赐生怕他会露出马脚,便强行拉他回府内,并使人打扫好门庭。 三人回到府内,许守业道:“事情已成功了一半,现在距离月圆之夜尚有三天,我们可以布置好一切,只等‘千手罗刹’一到,定要她难逃天罗地网。” 徐不归狠狠地道:“到时让她知道徐爷我的厉害。” 邹天赐便去安排布置,许守业怕徐不归会坏事,便叫他不要出门,徐不归也很听话,一直呆在家里没出门。 转眼就是月圆之夜,太极门中一切依旧,并没有如临大敌的景象。这晚,徐不归与一家人同在大厅用膳,忽然听见一阵锣声响起,伴随着有人呼喊:“有贼,抓贼呀!珍宝楼有贼呀!”徐不归一听,当即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冲出厅外,直奔珍宝楼。 这一座珍宝楼乃是徐家的禁地,专门收藏各样珍宝以及武功秘藉,除了掌门之外,要上珍宝楼都必须先得到掌门批准,讨来开门的钥匙方可进得。 徐不归赶到楼下,只见珍宝楼上灯光点燃,楼下也包围了无数太极门弟子,珍宝楼的四周也布满埋伏,量那贼人也走不出去。 又看见楼上依稀有人影晃动,徐不归立刻喊道:“何方贼人如此斗胆,敢到太极门招惹麻烦?”这时,邹天赐、许守业也赶来了。 待徐不归喊毕,楼上的人便回答道:“徐掌门贵人事忙,你不记得今晚是月圆之夜吗?”三人这才恍然大悟,齐声道:“你是‘千手罗刹’?” “正是你家姑奶奶。” “没想到你果真如此大胆,真的敢来。嘿,现在你已经腹背受敌,还不快下楼受缚?” “我与三位打赌,你们今夜抓我不住,若天亮之前你们抓得住我,我甘受刑法处置。若天亮你们还抓我不住,以后三位便不能再干预我的事。” 徐不归和邹天赐同时向许守业瞧去,等他拿主意。许守业是个爽直之人,而且对于今晚捉住贼人是十拿九稳,便回答道:“好吧,一言为定,我以盟主之名立下盟约。”楼上那人便满意地说:“好,有许盟主的许诺,我也安心得多,现在请你们三位上楼吧。” 话音一绝,那人影便隐入楼中,徐不归命令本门弟子紧守各处岗位,然后和许守业、邹天赐直奔上楼。徐不归一马当先,有如离弦之箭般走在前头。 珍宝楼共有三层,每层梯级有二十八级,梯级不算高,但却很窄,只能容纳一个人的体形,所以三人只能一个跟着一个地走。 他们走上第一层梯级时,突然前面传来“隆隆”的声响,只见两只大木桶从楼上直滚下来,徐不归走在最前,他双掌向前一送,把第一只木桶撞击回去,与第二只木桶撞在一块,霎时撞得粉碎,但是碎片却迎面飞打过来。徐不归忙用太极擒拿手把那些木碎片一一接了下来。 徐不归怒道:“这女贼太不光明了,竟耍这种手段。”许守业劝道:“徐兄稍安勿躁,这是女贼的诡计,我们不可自乱阵脚。”于是三人继续上楼。 闯过第一层,抵达第二层,走了一半的梯级,突然发现前面的梯级之上闪着点点精光,原来梯级上布满一口一口的钢针,全是一端插在梯级里,另一端露了出来。这些针与绣花针一般大小,能把它们钉在地上,此人的功力确实厉害。 邹天赐道:“这些针是钉在地上的,现在也来不及清除,只能越过了它。”徐不归问:“怎么越过它?”邹天赐笑道:“看我的。” 只见邹天赐右手撑着墙壁,左手按着栏杆,然后双臂使劲一蹬,双脚在空中连环蹬踏,便腾飞于空中,当身体欲停顿时,便用脚尖往墙壁或栏杆上一点便又重新飞跃起来,几下起落就过了这一险关。 许守业与徐不归均异口同声赞道:“好俊的轻功!” 接着,徐不归也按照这个方法过关,可是徐不归的轻功远在二人之下,跃了两次之后,突然中途失控,向下急跌,邹天赐眼明手快,抛出一条布带,卷住他的手,再发力一扯,徐不归才安全过关。徐不归惊出一身冷汗,他哆嗦着说:“兄弟,多谢你相救啊!” “不用客气,看来你的轻功要多加锤炼了。”徐不归不觉苦笑一下。 最后,许守业也依样画葫芦过了险关,三人再往最后一层奔去。 前两层一关比一关险,三人再来到第三层的梯级前,心中已有警惕,但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异样,许守业便道:“愈是平静愈是危险,由我走前,两位殿后吧。” 三人换了个位置,小心翼翼地上楼。只上了几级楼梯,便突然听见一声东西破裂的巨响,栏杆竟自动断折,三人吃了一惊,但随即又平静下来。三人战战兢兢地继继上楼。 这座珍宝楼的楼梯全是用红木所造,而且是架空而建,当三人到达了第三层楼顶的时候,这层楼梯竟应声而断,全塌了下去,徐不归失声叫嚷道:“不好,楼梯塌了我们怎么走?” 就在徐不归的说话完毕后,便有人现身在三人面前说:“不错,我正是要你们下不了楼去。” 没想到此人竟能无声无息地出现,而三位高手均未发现。三人闻声回头观看,只见对方头戴黑巾,黑布遮面,只透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但这一双明眸有着摄魂夺魄的气势。全身也是穿黑的,唯独腰带打了一个赤色的结,双手翘在身后,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 第3章太极门斗千手罗刹 天机神算初现江湖 第二节 许守业道:“久闻‘千手罗刹’的威名,今日终得一会,实乃吾之幸也。” 千手罗刹笑道:“许盟主真会说话,不过我这个江洋大盗也没什么值得见的。好了,废话免谈,希望许盟主能言而有信。” 许守业道:“我们当然守信,只是姑娘可否以真面目视人?” 千手罗刹当即发出一阵娇笑,接着说:“我们做贼的若让人家看见了真面目,以后还怎么混下去?想见我的真面目就得靠你们自己的本领了。” 徐不归首先按捺不住,他说:“盟主与邹兄先歇着,看我怎么抓她。”话音未落,已经如鹰扑兔般向千手罗刹扑来。 千手罗刹丝毫不动,只等徐不归扑到之际,便催发一股掌力疾扑向徐不归,迫使他变招以太极手卸下掌力,其攻势也自然瓦解了。接着连续几股掌力袭来,徐不归霎时阵脚大乱,好在他功夫到家,否则早已着了道儿。 双方对拆了数招,但千手罗刹仍是站在原地不动,而双手竟然是一直翘在背后,徐不归根本就没有看见过她的手有动作。 其实她的双手并非没有动,而是动作太快,只有许守业、邹天赐看见,不过也只是看见一阵黑影掠过,许守业心里暗自赞叹。 徐不归哪堪受人愚弄,当即展开双掌,抡动如风,使出一路太极门的硬功,名为“开山掌法”,笼罩着千手罗刹。千手罗刹终于移动了脚步,却没有和徐不归擦过一下身子,徐不归的招数全部落空,徒费力气。 这样打法,徐不归已损耗了大半的体力,步速减慢,招式之中也渐见破绽,千手罗刹见势立刻抢攻,一掌切入徐不归的破绽处,可是徐不归突然变招,转用“太极乱环拳法”,用圈手套住了千手罗刹的拳,千手罗刹连忙一沉掌力,徐不归也顺势下沉,千手罗刹连番拖、甩、摔、打,但总是不能把手抽出来,徐不归一步一步向上进逼,眼看双手将抵至其胳膊之时,千手罗刹运劲于膊上,然后挨身向前,用胳膊上的力猛地向徐不归撞了过去。 初时撞过去的时候,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可是后来却有一股极强劲的内力挤来,徐不归透不过气来,只得松开圈手,放脱千手罗刹,自己也随即向后弹退数尺。 千手罗刹趁势反攻,接连用掌击中了徐不归,如非她手下留有余地,徐不归早就命丧当场了。邹天赐见状便喊:“徐兄且退下来,待兄弟会她一会。”徐不归早已没有恋战之心,当即虚晃一招跃出圈外,邹天赐便上前接住千手罗刹的一招。 千手罗刹说:“久闻邹总捕头是师出太极门的高手,未知你的功力与徐掌门相比如何?” 邹天赐道:“我只是在太极门中学了些皮毛,岂敢与徐兄相提并论。也不敢掉太极门的脸,就用邹某自创的一套‘灭邪刀法’向姑娘讨教吧!” 千手罗刹冷冷地道:“邹总捕头对一名要犯如此有礼,难怪受江湖中人敬重。” 邹天赐被她借辞讥讽,心中发怒,遂挺刀直逼过来,千手罗刹拔出一把刀身极薄,长不足三尺的短刀来,与邹天赐的雁翎刀一碰,“当”的一声作响,清脆悦耳。 千手罗刹那柄刀绝不可小觑,因为它是用千年寒铁打造而成,刀身虽薄,但刀锋甚利,七尺之外也能取人首级,不过邹天赐的雁翎刀也是当世宝刀之一。 二人就在珍宝楼中央斗个天昏地暗,邹天赐的“灭邪刀法”果真名不虚传,刀锋之间有一股正气逼人,而千手罗刹的“修罗刀法”却是阴毒邪门,许守业、徐不归二人在一旁只看见刀光闪耀,二人的身影被包在刀光之内,无法看清。而二人的所发刀气更使人呼吸困难,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邹天赐虽然深知千手罗刹技艺超群,但也没想到会厉害至此,一心要取胜的他便用起急招来,千手罗刹见他使出鱼死网破的招式,心中暗喜,邹天赐一招“关平献印”,千手罗刹当即架刀切入,结果封了邹天赐的退路,然后千手罗刹的另一只手已抵邹天赐胸前,邹天赐不能回刀救应,结果硬吃了千手罗刹的一掌,震得跌飞出去。 邹天赐乃堂堂江南九郡总捕头,又是号称“捕神”,没想到会败在一个女飞贼的手上,自然脸上无光,他呆呆地坐在地上,低头不语。 千手罗刹道:“邹总捕头,现在才二更时分,时间尚早,因何这么快就认输了?” 邹天赐依旧是一动不动,他太羞了,所以不敢作声。许守业便说:“好一个女飞贼,武功果然不差,许某来会一会你。” 只见许守业如雄鹰展翅般跃起,飞扑过来,千手罗刹侧身让过,然后一刀挑向许守业,这一刀很快,当许守业察觉时,刀尖已触及皮肤,许守业当即左手的两根指头一伸,竟在一刹那间把千手罗刹的刀给夹在指间,千手罗刹吃了一惊,许守业运劲一拖,千手罗刹连人带刀给拖了出去,但千手罗刹亦有应对之策,暗将肘部托起,在经过许守业身旁时,用肘部撞在他腰上,把许守业向旁撞跌几尺,千手罗刹也退后几步,二人再次打了个照面。 许守业道:“今日我一时匆忙忘了带剑,就以指作剑,与姑娘的‘修罗刀法’比一比。” 千手罗刹冷笑道:“许盟主虽然身为武林盟主,武功也有过人之处,但以指作剑对付我这口宝刀,也未免太过轻敌了吧?” 许守业道:“姑娘可尽显所长,若是许某不敌便是我技不如人,绝非姑娘占我便宜。” 千手罗刹心想:“是你自寻死路,我也不必为你手下留情。”想到这里,业已催动宝刀直掠向许守业。 许守业看准机会双手一架,那宝刀竟让他架在双臂之间,而对其丝毫无损。许守业脸上泛起一丝冷笑,然后运劲轻轻一推,便将千手罗刹推后了几尺,千手罗刹说:“许盟主不愧是武林盟主,看来我要用尽全力了。” 许守业道:“正合我意。” 千手罗刹遂将修罗刀法的精妙招式悉数使出,果真是一绝,那一柄寒铁刀更是刀气纵横,许守业穿梭在刀风之内,千手罗刹目光凝视一点,十分专注,可惜穷所有招式总是不能伤着许守业。 忽然许守业左手拨了一下寒铁刀,然后趁势右手夺去,千手罗刹拿不稳寒铁刀,竟被他夺了过去。千手罗刹恼怒之下,使出“仙鹤手”再来抢夺。只是许守业五指如钩,紧紧握着刀柄,再用另一只手探向千手罗刹肩部的穴道,千手罗刹感到一股很强的压力,只好放弃夺刀之念,回缩向后。 千手罗刹没想到许守业有此本领,却又不甘就此认输,于是硬着头皮,催掌再来抢夺。二人为了一柄刀展开你来我往的争夺,许守业相当灵活,寒铁刀在他手中忽左忽右,总之千手罗刹抓向那一方,刀便交到另一方,就是没让千手罗刹得手。 千手罗刹见夺不回寒铁刀,于是另做打算,当即把内力运于右手之上,顺势一掌击向许守业,许守业把寒铁刀收于腰间,以左手来接。不料千手罗刹的掌力如洪水猛兽般涌来,许守业也唯有全力抵抗。 二人比拼内力,千手罗刹的内力阴柔,绵绵不绝,而许守业的内力是刚强又具爆发力。当千手罗刹的内力不断冲袭之时,许守业也将浑身之力凝于掌心之后,待千手罗刹的内力逼近之际,便把全身之力一举推出,就倾刻间,两人均受掌力所震,同时向后失控倒退出去。 大约倒退了两丈多,二人便跌坐地上,立刻盘膝而坐,运转内息,过了片刻,方才顺畅了元气。 却在这时响起一声鸡啼,原来不知不觉间已到天亮,千手罗刹从地上缓缓爬起,说道:“许盟主、邹总捕头、徐掌门,我们的赌约已完毕,相信你们也会信守承诺吧?”邹天赐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第4章 太极门斗千手罗刹 天机神算初现江湖 第三节 许守业则道:“既有约在先,我们自当遵守。不过在下奉劝姑娘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是广结善缘为上。” 千手罗刹冷冷地道:“我的事三位不用操心,今日一别,后会无期!”说完便转身向窗户那边走。 徐不归心里岂有就此放弃之理,只见他从许守业处夺过寒铁刀,快步向千手罗刹边跑边喊:“姑娘慢走,你的宝刀还没收回。” 千手罗刹方才记起,遂回身准备接刀之际,突然一道寒光在面前掠过,随即便是脸上一阵剧痛,原来是徐不归用寒铁刀砍在她左边脸上。 千手罗刹负痛之下发狠地一掌击中徐不归,把他击翻在地。再用手掩着脸,撒腿就跑。徐不归欲起身再追,许守业大声喝止道:“徐掌门,别追!”徐不归立刻停了步。 千手罗刹已从窗户处跃出,外面把守的人想动手,但听见许守业那一声响彻天地的叫喊,当即全部不敢有所行动,千手罗刹离去时还留下了一句话:“你们这群没有信义的名门大侠,他日我定会报此毁容深仇!”声音绝时,人已经不知去向。 许守业听见“没有信义”这四个字,登时呆若木鸡,徐不归却恼道:“盟主,大好机会因何不抓她?” 许守业眉头一沉,说道:“我们有约在先,既然是我们输了,就应该信守承诺。可是你刚才出手暗算,掉尽了我们的面子之余,更令我感到羞惭的是,竟然让一个汪洋大盗骂咱们是没有信义的人。” 徐不归道:“对付一个武林败类何须跟她讲什么道义?盟主这样做是太墨守成规了。” 许守业鼻孔里吐了一口气,转身便下楼,率众离去。 邹天赐见抓不住千手罗刹,还闹致这种局面,也感到很不是滋味,当即拜辞离开。 从此,云槐山庄与太极门有了芥蒂,很少再有来往。 千手罗刹自从在太极门一点后,在江湖上突然销声匿迹,武林也平静了下来。 再说当年巫月宫的大护法摩末师与冰魔姥姥的婢女雪莲带着古秋月回到关外的总教中,把冰魔姥姥的遗言宣布一遍,于是众人都尊古秋月为巫月宫之主。但是古秋月才四岁,不可能掌管巫月宫,经过众长老商量,便推举摩末师为代宫主。 这摩末师与雪莲原有私情,二人串通一起,在教内广结党羽,招兵买马,逐渐巩固了自己的势力和地位,名为代宫主,实际上已经是巫月宫的新主。为免下属说他俩篡位,便将巫月宫三件圣物交给古秋月,虽然古秋月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巫月宫在关外重整旗鼓,日后对中原武林会有一番波折,暂且不题。 此时,中原武林出现了一个初泄江湖的人,而这一个人也关系到日后故事的变化,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话说在襄阳的南阳有一卧龙岗,岗上有一户农家,姓宋,祖传三代均是务农,一直安于山野生活。传到第四代,出了一男,竟喜爱钻研术数天机,他本名宋田,因为觉得不雅,便自行改名宋玑。 宋玑自幼喜读诗书,尤其是古时三国的史书。他知道三国时代的大人物诸葛孔明就出于卧龙岗,而且也是精于星象之术,于是他仿效诸葛孔明,埋头苦学星象占卜之术,到了四十岁时,宋玑掉下妻儿,离开卧龙岗踏足江湖。 宋玑在江湖上为自己取了一个号“天机子”,但因为他是初出俗世,江湖上未听过这个名号,故也没有人与他结交。 这一天,宋玑来到了洛阳,忽听街上行人在讨论,说洛阳的巨富黄通的独子黄天华患了重病,久治不愈,现正四处聘请能人来替其子治病。宋玑心想这一次是绝佳的出头机会,便前往黄府。 这黄通的家财真是富可敌国,他虽是妻妾成群,但却独生黄天华这一子,因此他很疼爱黄天华。近来黄天华染了一个怪病,全身发淤,吃着便吐,忽冷忽热,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病,黄通找了无数的名医都没法查出病症来由。无计可施下,唯有招贴告示,重金聘请坊间能人。 宋玑来到黄府,正好见一管家装束的人出来,宋玑故意大声叹息,连呼不妙。那管家听见,便走到宋玑跟前问道:“你在这里叹什么气?” 宋玑回身道:“这座宅子有问题。” 管家不悦道:“胡说什么?这宅子有何问题?” 宋玑又道:“我不是胡说,这座宅子内有一股不祥之气,府中的人必有不妥。” 管家遂道:“先生通晓风水术数吗?” 宋玑道:“山人自幼学习星象占卜与医理,也是学有所成,正云游四方,希望藉我之力救助苍生!” 管家大喜,说道:“好极,我家少爷病态沉重,如果先生真有本领,救得我家少爷,我家老爷定会重筹。” 宋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烦管家引路。” 管家便带宋玑进府。 黄通得知有人自称可救黄天华,忙到厅前相见。黄通来到厅前看见宋玑只不过是一介布衣,相貌平庸,便有点怀疑他的能力。 当下,黄通请宋玑入座,并问他身份来历,宋玑答道:“山人姓宋名玑,道号‘天机子’,乃襄阳人氏,自幼学习星象占卜之术,也通医理。” “我听管家说你懂得治我儿子的方法,可是我访寻过十数位名医,他们都是束手无策。先生当真能把我儿子治愈吗?” 宋玑微笑道:“听黄老爷的语气似乎不太信任我?” 黄通脸容顿生尴尬之色,宋玑又道:“如果黄老爷许我为你儿子治病的话,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他一定能痊愈。” 黄通听宋玑如此夸下海口,便说:“好,有先生这一言,我便许你为我儿子治病吧!” 宋玑又道:“不过在山人治病期间,黄老爷要对我绝对信任,不可妄言一句,否则我也不必为令公子冒险了。”黄通遂道:“好吧,总之一切由你作主就是。” 于是黄通带宋玑到儿子的卧房去,来到房门前,宋玑便停下脚步,并从身上的招文袋中取出一叠黄纸,再叫黄通命人设下香案,就在门前作起法来。 他在七张黄纸上均写了黄天华的年庚八字,再布成一个七星阵,然后口中念念有词,黄通等人看得莫名其妙。 当宋玑念咒完毕,便在黄纸顶端用朱砂笔画了一个七星图形,对黄通说:“黄老爷,这七道符是令公子的续命神符,你将它们依照七星方位贴在公子房中,切记不可有毫厘之差。”黄通当即亲自去贴黄符,待他贴完之后,宋玑便入房内为黄天华诊症。 他为黄天华把脉之后,又看了他全身一遍,随即便开起药方来。 黄通一看药方,竟全是毒物,有蜈蚣、五步蛇、毒蝎子和乌蝇草,忙问:“先生,这张药方能吃吗?” 宋玑神情肃穆地说:“黄老爷,我已有言在先,你不信任我,我大可立刻告辞。”说着便要走,黄通连忙道歉挽留,并十分无奈地差使仆人去配药。 等了许久,药终于配好,宋玑用三碗水煎成一碗,煎好之后便喂黄天华服下。 这一碗药腥臭刺鼻,黄通等人嗅到也隐约想吐,但为了黄天华着想,只能硬着头皮喂他服下。黄天华早已没有知觉,所以也不怕这药的气味。 第5章 太极门斗千手罗刹 天机神算初现江湖 第四节 当黄天华服下药半个时辰后,便听见黄天华闷哼一声,接着便见他狂吐不止。整整吐了三刻时间,方才止住。只闻到一阵恶臭,黄天华吐出来的东西黑如墨汁。宋玑又叫人把地方打扫干净,再对黄通说:“老爷,令公子的病其实是邪气侵体,加上被奇毒之物咬伤,所以外间的大夫才查不出原因。我以七星续命阵替公子打消邪气,再用至毒之物以毒攻毒,把他体内的毒质尽数逼出,现在只需要再服一些安神补气、清热解毒的药物,公子的病便能痊愈。” 黄通这才确实知道宋玑的本领,十分拜服。 接着,黄通请了宋玑到前厅安坐,并以重金相筹,宋玑并未全部接受,只要了一半。黄通道:“先生,老朽尚有一事相求。” “何事呢?” “我儿十载寒窗,乃为了考取功名,可惜得了此病,如今距离科举大考之日已不足两月,想请先生助我儿中选。” 宋玑犹豫一下,问道:“请恕山人多问一句,黄家已是富甲天下,何必再谋功名?” 黄通道:“我家世代经商,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官吏,所以希望我儿能光大门楣,使我黄家更有地位。” 宋玑道:“黄老爷的心意我明白了,只需要公子能去得参加科举考试,我保证他一定独占鳌头!”黄通闻言大喜。 不久,黄天华康复了,黄通将宋玑与他引见,说明是宋玑救他一命,黄天华感激不已,再三拜谢。之后,黄天华便起程上京赴考,而宋玑又再施以五行术数,将黄天华的命格修改,引了官星入局,果然使黄天华高中状元,更受封为洛阳都察史,官拜二品,回乡任职。 黄通一门无不欣喜,但宋玑为了扬名立万,妄改命格,已犯天机,使自己减寿,更使他逐渐步向畸途。 这天,黄通又来找宋玑,宋玑问:“老爷找山人何事?”黄通道:“老朽想请先生留在府中任职。” 宋玑便道:“老爷好意心领了,唯是山人过惯逍遥自在的生活,喜爱云游四方,请老爷见谅。”黄通很失望,他轻轻叹气道:“先生既执意如此,老朽也不勉强。但是先生对我黄家之恩不可不报,先生有何要求尽管说来,老朽一定办到。” 宋玑便说:“我也直说了,想请老爷向外宣扬,说说‘天机子’的本领,那么山人就感激不尽了。” “老朽明白了,一定令先生的名号传遍天下。” 次日,宋玑便飘然离去,黄通便将天机子救活他孩儿及其本事四处宣扬,更吹夸作大,只一个月时间便令天机子这一个名号传遍天下。 宋玑离了洛阳,这天经过点苍山,适逢点苍掌门海威六十大寿,点苍山异常热闹,宋玑在山下经过时感到一股不祥之气,他合指一算,不禁吃惊,当即用笔在山前的碑上题了:“点苍山上积怨气,一朝爆发难救挽,驾鹤西去寻仙踪,海威生辰成死忌。”还留下“天机子”的名号及题字日期和时辰。 就在当晚,海威举行寿宴时,喝了几杯酒,乘着酒意他在筵前舞剑,忽然一阵歪风吹袭,海威竟如中了邪般,倒下地来,而胸口上已扎了自己的宝剑。后来有人发现山下的石碑上的题字,无不惊讶。点苍派把此事大肆吹夸起来,连武林中人也对天机子有所敬仰,再加上见过宋玑的人不多,把他描绘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外高人。 再说云槐山庄,莫嫦已近临盆之期,许守业寸步不敢离庄,日夜陪伴夫人左右。 这一晚睡至半夜,莫嫦忽然从梦中惊醒,许守业马上起身点灯,只见莫嫦汗如雨下,神情惶恐,许守业问道:“夫人,发生什么事?” 莫嫦仍心有余悸地道:“我刚才梦见一条白龙追逐着一道白光,那道白光无路可逃之下竟向我扑来,我闪避不来,它就钻到我肚内了。” “夫人莫怕,做梦而已。” “可是这个梦真的很吓人呀!” “有我在,夫人不用害怕。” 说着说着,莫嫦突然腹痛如绞,许守业忙召唤人来,乳娘三婶来到,看看情况便说:“夫人要临盆了。”遂叫许守业退出房外等候。 府内霎时忙个不停,许守业在房外来回踱步,好不着急。 将近天亮时,只听一声婴儿清脆的喊声,随即见三婶笑脸而出道:“恭喜庄主,夫人生了一位公子。”许守业大喜,忙从三婶手中接过婴儿,只听那婴儿声如洪钟,响亮无比,看他更是双目炯炯有神,宫禄便说:“师弟,侄儿相貌非凡,将来定是人中龙凤。” 许守业高兴得笑容不绝,他抱了孩子走进房去,到夫人床边坐下说:“夫人,你没事吧?” 莫嫦道:“没事,我们的儿子终于出生了!” “夫人你看,这孩儿的哭声多么洪亮,手脚骨骼精干无比,将来是一副练武的上乘材料。” “看你高兴的样子,儿子改了名字没有?” 许守业沉思一会儿,然后说:“有了,你夜梦白龙而生下孩儿,就唤做许梦龙吧。” “梦龙?好啊,这个名字很好!” “再替他取个乳名,就叫‘洪儿’,意思即是‘洪亮’无比,那么他日后一定强壮健康的成长。” “好,就叫洪儿。” 云槐山庄少主出生,山庄上下一片欢腾,许守业更为儿子的满月酒大肆铺张,广发贴子请各派掌门到来庆祝。盟主的儿子满月,自然是一件大事,各大门派掌门也亲来道贺。 少林掌门无为大师、武当掌门清心真人、峨嵋掌门天心师太、丐帮帮主龙薄天、神拳门掌门铁月、飞鱼帮帮主赵游龙、八仙门掌门秦岭南、鹰爪门掌门宁振飞等人都来了,却偏偏少了一个徐不归,只因他和许守业仍有心病,所以没有前来。 宾客到达后,许守业夫妇便抱着孩儿出来迎客,众掌门齐声祝贺,许守业道:“多谢诸位掌门赏光到来,实在是小儿的福份。” 无为大师道:“盟主,令公子骨骼精奇,是可造之材。” 许守业道:“日后还望大师多为关照我的孩儿。” “盟主太见外了。”无为大师说。 天心师太问道:“盟主,令公子可曾改了名字?” 许守业道:“犬儿取名梦龙,乳名洪儿。” “好,梦龙之名的确非凡。” 无为大师取出一串檀木佛珠塞到婴儿的怀中说道:“盟主,这串佛珠是先师所赠,现在我送给小梦龙,可以替他辟邪安神,保他平安长大。”许守业遂谢过大师,那婴儿似乎对这串佛珠爱不释手,还露出稚笑。 在开席前,许守业与众掌门到书房商议一些事情。秦岭南道:“不知道在座诸位可曾听说过‘天机子’其人?” 天心师太道:“略有所闻,他曾在点苍山下留了几句谒语,说当日是海掌门死期,结果真的应验了。” 许守业道:“我可没听说过什么天机子,请问他是什么人物?”因为许守业留在山庄陪伴夫人左右,近来少在江湖走动,故未曾得知此人。 秦岭南道:“他是一个山野之人,但星象占卜之术却是当世一绝,听说他为洛阳巨富黄通之子治了奇病,更使他成为今科状元。之后他在江湖上走动,每到一处他都留下谒语,而且每次都灵验。加上他来去无踪,神秘莫测,江湖中人对他更感好奇,而且受过他指点化解危机者更是对其奉若神明。” 许守业听完就说:“嘿,依我看来,此人只不过是一个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而已。” 铁月道:“说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人绝不是一般的江湖术士。我师弟与人决斗受了重伤,本来无药可救,适逢天机子路经,留下一道灵符与一包灵药,结果把我师弟救活了。不出三天,打伤我师弟的人也离奇暴毙而亡。” 清心真人说:“看来这天机子也是正道中人。” 许守业道:“这天机子真的如此神通广大吗?” 无为大师道:“可惜老衲缘悭,未能一睹这位神人的风采。” 不久,筵席排开,众人便到厅前入席。各方的豪杰聚集,当然热闹非常,各掌门纷纷将贺礼送上,许守业便起身道:“各位掌门的一番盛意实在使许某受宠若惊。犬儿蒙诸位错爱,是他前生修来的福。许某有一想法,就是把犬儿拜在武当清心真人门下,希望以真人的道法教化犬儿,将来能以正道为本。” 清心真人道:“盟主厚爱,贫道求之不得。” 当即许守业命人设起香案,他抱了婴儿与清心真人行拜师大礼,清心真人更把一点自己的功力贯输给婴儿体内。清心真人的内功乃是道家的祥和之气所凝聚而成,故一入婴儿体内,便使其心境清静下来,还对真人微笑。 丐帮帮主龙薄天笑道:“你们看,小梦龙对真人多么尊敬,看来他将来一定是孝徒。”众人俱附和起来,还一同向真人祝贺收得高徒。 这时,只见一名庄客走到许守业身边说:“庄主,外面有一个学道之人要拜见庄主,说有要事相告。” “可知此人来历?” “不知道。看他的身世只是一名贫寒落泊的江湖术士。” “现在宴会还在举行,我没空跟他见面,用几两银子打发他便是。” 却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穿布衣、年若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大笑而入,此人的出现令大厅上的人霎时鸦雀无声。 第6章 一言牵巨变 廿载埋危机 第一节 庄客忙指着那中年文士对许守业道:“就是他!” 这时,几名庄客上前拦阻那人,并呼喝:“你这人为何如此无礼?未经通传竟然擅自闯入,快些滚出去。” 那文士并不在乎人家对他逞凶,只是一味四处张望,还发起笑来。许守业看出有异,便喝退庄客,并将孩儿交夫人抱住,自己走上去问道:“我与先生素未谋面,因何要闯相见?” 那文士道:“山人云游至此,路过贵庄,发觉此处有异,所以想指点庄主一二。” “许某素来不相信风水命理,先生好意许某心领了。” “不瞒庄主,今天我在街上闲逛时,忽然心血来潮,好像有什么把我吸引到来,这都是我俩有缘,所以才冒昧闯庄,希望庄主可以听在下一席话。” 龙薄天耐不住性子,喝道:“盟主不听你胡扯,像你这种江湖骗子分明是混饭吃的,再不走就别怪人家不客气了。” 不少人蠢蠢欲动想对那文士动手。唯独铁月快步上前拦阻道:“慢动手,你们可知这位先生是谁吗?”众人愕然,全都摇头示意不知道。 铁月便说:“他就是大家慕名已久的‘天机子’呀!” 此言一出,当真令众人惊讶不已,没想到名震天下的天机子竟是这般寒酸、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 龙薄天问:“铁掌门,你不会认错人吧?”铁月道:“天机子先生是何等人物,我怎会认错。” 只见那文士道:“铁掌门记性真好,我与你只见过一面,你竟然还记得,实是山人面上的光彩。”他这么说也就是承认了身份。当即有人向他让座,众掌门和许守业也陪坐一席。 许守业道:“久闻先生之名,如雷贯耳。因何会到访敝庄呢?” 宋玑道:“我与贵庄有缘,许盟主又是当世第一号的人物,为了日后苍生着想,我才冒昧拜访。” 宋玑这句话可谓语出惊人。许守业忙问:“先生何出此语?” “请恕山人冒昧问一句,今日是贵庄什么大日子?”“是犬儿的满月之期。”许守业回答。宋玑又问:“可否抱令郎给山人一看?” 许守业犹豫了一下,宋玑便道:“此事跟令郎有关,如果庄主对山人尚有怀疑,我也不勉强。”秦岭南道:“盟主,天机子先生是世外高人,公子若得他指点,将来一定前途无限!” 许守业便让莫嫦抱孩子过来,宋玑仔细观看孩子的相格,并用手摸了摸他的脸蛋和天庭,然后合指计算。在短短的时间内,宋玑的脸色变了好几次,而且愈变愈难看。 铁月见状便问:“先生,怎么啦?”宋玑低下头似乎在苦思些什么,使得厅内的气纷十分紧张,甚至令人窒息一般。过了一会儿,只见宋玑起身便走,众人忙上前挽留并追问原因,宋玑说:“你们不必追问,此事不提也罢。” 许守业本来并不在乎,但看见宋玑这般的神态和举止,不禁也好奇起来,当即也上前追问:“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宋玑道:“要我说也不难,只怕庄主不相信。”“先生尽管说来参详一下。”因为宋玑的神秘,使许守业也渐渐相信他的能力。 宋玑停下脚步,顿了一下道:“好,我也不妨开门见山了。尊夫人怀着令郎之时可曾有什么异象?”许守业说:“没有什么异象,一直都很安稳。”宋玑问:“庄主仔细想清楚一些。” 许守业沉思着,莫嫦此时说道:“我在生洪儿之前,曾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宋玑听罢,略有动容,并问:“梦境是怎么样的?” 莫嫦答道:“一条白龙追着一道白光,那道白光无处可逃,就钻进了我的体内躲藏,接着我便惊醒了。之后腹中隐隐作痛,也就产下麟儿。” 宋玑一拍手道:“是了,这就没错了。庄主、夫人、各位掌门,许公子的命格很特别,而且……”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下来,各位掌门比许守业还要着急,不停地追问着。 宋玑顿了一会儿才接道:“许公子乃属孤星命格,天煞入局,既克父母家人,也克远亲近邻,甚至对天地万物均有不利。而且夫人是梦白光入体而诞下公子,那道白光恰好是千载不逢的凶光,因此我可以断定,公子二十岁的那一年一定会惹起掀然大波,轻则祸及家门,重则引起武林浩动,腥风血雨!” 宋玑发出这一番言论,令在场的人无不心惊胆颤,魂离魄荡。 许守业怒道:“你这江湖术士休要信口雌黄。”宋玑道:“我早就说过许庄主不会相信的,在下告辞了。” 说罢,宋玑转身又走,莫嫦急急上前拦在他面前道:“先生,请你替我孩儿化去此劫吧。”宋玑道:“庄主不肯相信,我也是爱莫能助。” 许守业恼道:“你说我的孩儿是天煞孤星,克尽苍生,可是我孩儿有无为大师的佛珠护身、武当的真气化走戾气,更有清心真人当他的师父,点化于他,试问他又如何会成为克星?” 宋玑道:“都是天意,谁也阻拦不了。虽然我能替人改命格,但令郎的命格是改不了的,所谓天意难为,我泄露了天机已大大减寿。” 许守业斜眼看着他道:“这么说来,我的儿子是没办法解救了?” 宋玑道:“虽然我无法改变他的命格,但我也不忍心看着苍生受祸,如今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把令郎生葬于龙穴之中,以龙穴之气灭绝煞星的邪气,否则二十年后将会发生浩劫,而且百年之内难以平服。” 许守业怒气攻心,重重一掌拍击案几,骂道:“荒谬,我绝对不会把我的孩儿生葬。我偏偏不相信你这术士的胡言乱语,即使是真,我也要跟老天爷斗一回。” 宋玑遂拂袖道:“你不听我的话也罢,但是二十年后我的说话一定灵验!”说着,转身就走。最后,他还留下几句谒语:“天煞孤星,至邪至凶。廿载隐藏,一朝现形。不灭魔胎,武林浩劫。言尽于此,万望珍重。”天机子就这样消失于众人视线内。 本来这一次满月宴会是欢天喜地的,可是天机子的一席话却使宴会不欢而散。各派掌门一一告辞离开,虽然他们没有说些什么,但心里都担忧天机子的预言会灵验。 送别完众掌门后,许守业夫妇二人回到房中,呆坐了半晌,莫嫦终于忍不住说:“相公,那天机子的话不会是真的吧?” 许守业道:“江湖术士危言耸听,何必放在心上。” 莫嫦却道:“可是这天机子从来没有算错过一次。万一他所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许守业道:“洪儿生于正义之家,岂会做出阴损之事。只要我们对他严加管教,他是不会变成‘煞星’的。” 果然,许守业对儿子的管教很严,而许梦龙也很听话,而且很聪明,四岁通晓语言,五岁熟读诗经。许守业见儿子并无什么异处,也安下心来。但莫嫦却对天机子之言耿耿于怀,郁结在胸,不久就一病不起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宋玑替许梦龙批命之后,竟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揭示了天机,故遭受天谴,已经死去;有人又说他是怕自己这一次批错了命,得罪云槐山庄,所以归隐不出。总之说法不一,而宋玑就是没再出现便了。 到许梦龙十岁的时候,莫嫦病重亡故,许守业悲痛不已。此后他全心投入工作之中,因此怕疏忽了照顾和管教儿子,遂使宫禄送他上武当山,随清心真人学艺。 宫禄带着许梦龙上武当山,来到山腰时,发现真武观方面有浓烟冒起,二人急忙赶到观前,只见武当派正与另一帮人在观前对峙,清心真人似乎受了伤,他的两个师弟清光、清云正与一条大汉交手。 那条大汉招势凌厉,手中一对板斧犹如两团旋风一般,两位道长渐渐挡格不住。 宫禄当即与许梦龙走到武当派那一方,清心真人看见是宫禄,忙问:“宫总管,你怎么会来了?”宫禄说:“奉盟主之命,送洪儿到武当山跟随真人学艺。” 清心真人闻言再看看许梦龙,只见他神采飞扬,目放精光,一貌非凡,虽然年纪小小,却有一股正气从身上散发出来,一点也不像宋玑所说的,是一个天生煞星。真人便说:“好,送小梦龙上山,我一定不负盟主厚望,好好教导他。” 宫禄这时才问:“真人,你们因何会跟那帮人动起手来?” 清心真人道:“那帮是本地的恶霸,称为‘通天会’,与两位师弟交手之人是通天会里的一名高手,绰号‘两湖飞龙’,名唤张一龙。通天会无恶不作,本派弟子抱打不平,曾经伤了他们几个人,这张一龙便带人上山捣乱,烧了我们的草料房,幸亏救得及时,否则波及真武观就不堪设想了。” 宫禄又问道:“真人怎会受伤的?” 清心真人答道:“非我本领不及他,是他们暗算于我,使人敲响锣鼓,扰乱我的心神,我的太极推手发挥不出来,故被他用内力震伤。” 宫禄恼道:“我倒要领教一下这张一龙的厉害。”说着,他一举跃出,抢到了清光、清云二人的前面,一掌吐出,将张一龙逼退两尺,并对二人说:“两位道长请退下歇息,这恶人由我对付。”两个道人相视一眼,再回身看了看师兄清心真人,见真人点头示意,二人才收招退下。 那张一龙被宫禄突如其来的出手阻吓了一回,他掠住阵脚问道:“阁下是何方的英雄?这是我通天会跟武当派的私人恩怨,请阁下别多管闲事。” 宫禄道:“老子乃是云槐山庄总管宫禄。云槐山庄是武林之首,十九大派的盟主,武当有麻烦,本庄岂可坐视不理。你那通天会只不过九流帮派,竟也敢与十九派作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张一龙听说是云槐山庄,先是一怔,随即又道:“哈哈,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云槐山庄的酒鬼总管。哼,许盟主亲自来我还可以给他点面子,可是你这醉鬼算什么,爷爷我偏不卖帐给你。” 宫禄道:“你这张臭嘴实在太臭了,本来宫二爷从不和人动粗,看来今天要破例了。” 宫禄说得一点也不错,这十年之中,他从来没有出过手,所以大部份江湖中人都讥笑他是缩头乌龟,只懂处理杂务的酒鬼。 而这通天会是近几年才冒起的,故他们也不知宫禄的本事有多大。 张一龙自信能赢宫禄,遂让他先出手,宫禄也不客气,当即催掌出前,一招“烈日打扇”直掴张一龙脸颊。张一龙挥动右手拨打对方的手掌,可是宫禄突然变掌为抓,紧抓着张一龙的手腕,张一龙急忙使劲想甩脱宫禄的手,但宫禄将身向后一倾,张一龙的手还被他抓住,被逼也身体前倾,使张一龙半点力气也用不上。 宫禄再使一招“泥牛入海”,将那张一龙拖得踉跄而倒,但宫禄仍不放手,连续几招摔跌的招式,把张一龙治得半句也哼不出。 第7章 一言牵巨变 廿载埋危机 第二节 原来这一手摔跌功夫是宫禄的绝技,名为“连环八跌”,一招接一招,八跌如不用尽是不会停的,但八跌用尽之后,敌人已经再无反抗余力了。 果然,宫禄施展完“连环八跌”后,向后退出圈外,那张一龙已经有如一条被剥了皮的死鱼般活动不了,他的手下连忙上前把他救下,狼狈而逃。 赶走了通天会的恶霸,武当派上下对宫禄再三致谢,宫禄嫌不受礼。 收拾好一切之后,就在三清殿前为许梦龙举行了拜师大礼。先让梦龙拜过三清祖师,然后再拜真人。 拜师大礼完毕后,宫禄便要告辞,清心真人挽留他多住几天,宫禄笑道:“真人,你们学道之人,最重清规戒律,我这人最不守规矩,恐怕多有不便。还是尽快下山喝个酩酊大醉吧。” 清心真人也不勉强他,许梦龙则不舍得他走,拉着宫禄的手不放,宫禄说:“洪儿乖,二师伯不能陪你了。你要紧记父亲的说话,要听道长的吩咐,不可顽皮,要守规矩。” “二师伯,洪儿记得,一定不会顽皮的。”宫禄便安心下山了。清心真人则使人安排房间给许梦龙一个人住,也算优待了。 次日,许梦龙被带到三清殿前,清心真人对他说:“洪儿,你是初入门,所以就由基本功学起。为师要闭关养伤,暂时由你大师兄传授入门功夫吧。” 清心真人召来大弟子道远,吩咐他好好教导小师弟,道远遵了师命,带许梦龙到校场。 校场上已聚集了一帮同许梦龙年纪相仿的弟子。道远向他们介绍许梦龙:“这位小师弟是师父新收的弟子,暂时由我教他入门基础功夫,以后你们要好好照顾他。” 众弟子齐声应道:“知道,大师兄。” 道远对许梦龙说:“小师弟,你站到最后那一排。” 许梦龙依言而行。然后,道远便向他们教授入门口诀。许梦龙在家时也学过武艺,加上武当入门心法并不难学,只背诵几次便记住了,还很快领略到心法中的奥秘。 这天,许梦龙正在小凉亭里练功,忽有三个小道士走来说:“小师弟,我们去后山玩吧。” 许梦龙却一本正经地说:“三位师兄,我不去了,你们也应该多用功才是。” 这三个小道士是清心真人的师兄清山真人的弟子,在观中是出了名的捣蛋鬼。只因清山真人总是维护着他们,所以清心真人也没办法处罚他们。 三人听了许梦龙的说话,不禁捧腹大笑,为首的小道士叫邵正阳,他说:“你到底是不是小孩?哪有小孩不喜欢玩的。别老是一本正经的,像个小老头一样。” 许梦龙道:“师兄,我们是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还是去练功吧。” 邵正阳道:“你不去就算了。我们走。”三人便活蹦乱跳地走开了。许梦龙则继续打坐练功。 不一会儿,看见大师兄道远走了过来,许梦龙连忙起身见礼,道远问:“小师弟,有没有看见邵正阳、马正清和鲁正风他们三个?” 许梦龙从来不撒谎,便答道:“邵师兄他们到后山玩去了。” 道远闻言,脸色一沉,然后飞奔而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便听见钟声大作,是聚集弟子到校场的钟声,许梦龙马上赶去。来到校场时,只见所有弟子俱已齐集,而邵正阳、马正清、鲁正风三人则跪在中央,道远与清山真人正吵得脸红耳热,道远说:“我奉师父之命代掌门户,就不许弟子违规。他们三人屡次疏于练功倒也罢了,可是这一次他们竟擅闯禁地,不能再宽恕了。” 清山真人道:“他们少不更事,情有可原,绝对可以赦其之罪。” 道远道:“师伯,正因为他们年纪还少,如果不严厉些教育,反而放纵他们的话,只会是害了他们。将来他们行为不正,悔之晚矣!” 清山真人问道:“你要如何处罚他们?” 道远正色道:“按照门规,他们擅闯禁地是要废去武功,逐出师门。但念在他们是无心之失,又是初犯,就罚他们每朝晨夜敲钟、挑水浇菜一月吧。” 道远这么处罚也是碍于清山真人的面子,清山真人见处罚也不太重,便同意了。三人也连连叩谢告罪。道远又说:“你们三人切记日后不可再犯,要勤于练功,要以许师弟为榜样。” 道远这么说,便令所有人的目光投在许梦龙身上,邵正阳三人更是视许梦龙如眼中钉,拔掉方休。 到了第三天,许梦龙正在弟子宿舍的院子中演练拳法,忽然有两人从后用手一抄,抄在他的腋窝之下,将他一把托了起来。许梦龙惊慌中仔细一看,发现将他托起的竟是马正清和鲁正风二人。 许梦龙忙喊:“两位师兄,这是为何?” 话音甫停,又有一人闪到他前面,挥拳打了他一下,却是邵正阳。许梦龙失惊下,双臂发劲,竟压得马、鲁二人手心刺痛,只得放脱许梦龙。 许梦龙落地后,退了几步,然后紧守着门户,问道:“三位师兄,你们为什么要打我?” 邵正阳道:“你在大师兄面前指证我们,害得我们险些给逐出师门,有仇不报非君子。” 许梦龙忙道:“三位师兄,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要去玩,是你们不听,怎么能怪我。况且我父亲教我,做人要诚实,不能撒谎,我又怎么可以骗大师兄。” 邵正阳冷笑道:“你果然是灾星,我们三个差点就毁在你的手上了。” “邵师兄,你说谁是灾星?”许梦龙心中怒意顿生地问。 邵正阳利目瞟着他说:“就是你。我们听师父说,你满月的时候,有一位江湖有名的神算相士为你批过命,说你是灾星,会克死父母,还会令天下大乱、不得安宁,看来真的一点也没错。连你父亲也不留你在身边,却不知道掌门为何会收留你这克星的。” 许梦龙年纪虽小,却很懂世情,他母亲去世时,也曾听人这么暗中说过他的是非,早已经心生怨妒,如今受到邵正阳等人的侮辱,哪里再忍受得了。只见他咆哮一声,振臂扑上,双拳挥动,向三人打来。 邵正阳冷不防他突然发难,鼻梁处吃了一拳,鼻血长流。马正清、鲁正风急忙出手,二人将许梦龙扑倒在地,邵正阳再上前殴打,四个人扭打成一团,分不开来。 终于惊动了观里的人,道远与一众弟子赶到,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四人分开,并质问他们为何厮打起来。 许梦龙怒气未消,大声地道:“他们说我灾星、侮辱我,我才打他们。”听他这么一说,登时令在场的人鸦雀无声。 道远便道:“不管怎么说,同门私斗是触犯门规,现在罚你们在壁两天。”又害怕他们会再打架,便把他们分开囚禁。 两天之后,道远就把许梦龙释放,带到清心真人处,清心真人知道许梦龙不适合再与众弟子一起练功,于是决定亲自传授武功,单独教授。 在这段日子里,清心真人不断善言教化,许梦龙也渐渐忘了那一件事,潜心学艺学道,武功大有进展,性情也沉着冷静了许多。 他上山以来,许守业只来探望过两次,父子之间存在着隔膜。转眼七年过去,许梦龙已经长大成人,武功在同辈弟子中数一数二。 这时,清心真人也已经油尽灯枯,就在他临终前给众弟子吩咐后事,先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大弟子道远,并嘱咐他将本门的绝学之一“太极绵掌”传授给许梦龙,道远点头答是。清心真人又唤来许梦龙,交待他要好好做人,紧记师父平日教诲。一切交待清楚后,清心真人便仙游了。 道远接掌掌门之后,依照清心真人遗言把“太极绵掌”传授给许梦龙,许梦龙花了两年时间修练成功。 这天,道远把许梦龙唤来,对他说:“许师弟,你在山上已有九年,应该是下山的时候了。” “师兄?” “你应该回家看望父亲了,更应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莫误了这一身功夫。” 许梦龙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师兄,这些年来多谢你的照顾。” 当晚,道远为许梦龙举行荐别会。九年间,许梦龙与同门师兄弟多有结怨,所以参加荐别会的人不多。 第二天,许梦龙收拾了行囊,背负宝剑,与道远告辞之后便下山而去。 他打算观看一下外面的花花世界,所以也不急于回家,而他去的第一站是兰州。因为兰州是清心真人的故居,他们希望参观一下师父的故乡。 许梦龙到达兰州后,就到师父的祖居处走走。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师父的祖居,但已经废弃了多年,一个人也没有,尘封甚厚。许梦龙到堂前的神案,用手抹去案上的尘迹,再向神案上的灵位鞠躬行礼,勉怀一番后才离开。 他刚踏出门口,便看见有四条大汉包围了一个身高不足五尺、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年。看那少年的样子甚是惊慌,而那四条大汉却凶巴巴的。 许梦龙见此状况,料定这少年必是被人欺负,登时胸中荡起一股正气,提了宝剑一举奔到那少年身前,仗剑道:“你们四个大个子怎的欺负人家一个少年人?” 那四条大汉扫了许梦龙一眼,颇有轻视之意,其中一人更道:“你这小子别多事,走脱了这小家伙,谁来负责?” 许梦龙对身边的少年说:“小兄弟别怕,我一定不许他们伤害你。” 四条大汉听他这么说,以为他和这少年是同党,便喝道:“原来你们是同党,就把你也抓了。”说罢,四条大汉抡刀一同袭来。 许梦龙连忙一手推开那少年,挥剑来斗四人。 这四条大汉的刀法平平,根本不是许梦龙的对手,许梦龙一招“去刀式”便将其中两人的刀打在地上。另外两人前后夹攻过来,前者的刀向许梦龙胸口刺来,许梦龙当即挥剑来挡。但后者乘势举刀剁来,许梦龙反应却快得很,矮身避开后面一刀。前者随即刀头向下剁来,许梦龙又连随举剑架开前者的刀,然后在地上打滚闪开。 第8章 一言牵巨变 廿载埋危机 第三节 那两人继续舞刀劈来,许梦龙又使一招“平山式”,宝剑横削出去,二人以刀相迎,不料许梦龙的剑异常锋利,又暗使内劲,结果两柄刀同时折断。 四条大汉见许梦龙武功不俗,自然难以匹敌。便说:“臭小子,你有种的就别走,老子找人来和你算帐。” 许梦龙仗剑而立道:“奉陪到底。” 那四条大汉夹着尾巴,狼狈而逃。 这时,许梦龙回身对那少年道:“小兄弟,你可有受伤?” 那少年道:“多谢大哥关心,我没事。” 许梦龙道:“小兄弟为何会得罪了这帮恶人?” 少年便答道:“那几个人是本地的恶霸,我奉主人之命送礼物给人,却遇上他们截劫。如非大哥相救,我一定会失事。” 许梦龙又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少年答道:“叫我小山子吧!大哥的名讳又如何称呼?” 许梦龙道:“我姓许。” 少年抱拳道:“许大哥。我还有要事办,不过大哥救命之恩还是要图报的。何不在安乐楼再畅谈一番。” 许梦龙也不客气地道:“好,待会儿我们在安乐楼再见。” 二人分手之后,许梦龙先自径往安乐楼。他第一次结识朋友,特别精神。虽然不知道这“小山子”有什么来头,但直觉上觉得他是个好人。 到了安乐楼,便上二楼的雅座。向店小二要了一壶汾酒,还要了最出名的兰州拉面一碟。当他吃着拉面时,忽然听见小二在外面与一个人争吵着,许梦龙便走出来一看,只见有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长得俊俏无比,肌肤如雪,穿着一袭白色锦缎,彷如上界仙人一般,但听他说起话来却有点雌音,举止也带点娇气。可能是出身富贵之家的公子哥儿,自小被宠惯,所以有点娘娘腔。 许梦龙便上前问明二人吵架原因,那小二哥说:“这位公子要找雅座喝酒,可是雅座已经全满了,我告诉他,他还不相信,要硬闯上楼来,我怕骚扰了客人,所以才跟他争吵。” 那青年却道:“你以为我没钱付帐吗?”他拍一拍腰间的钱袋说:“本公子有的是钱。” 许梦龙为了息事宁人,便道:“算了,兄台如不嫌弃,就到我雅座一块喝吧?” 那青年也不想多生事端,点头答应。 许梦龙便对小二说:“小二哥,待会儿若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来到,请你带他上来,他是我的朋友。”小二偌偌连声,便下楼去。 许梦龙请那青年入内坐定,为他斟酒。那青年先是问许梦龙的姓氏,许梦龙回答他:“在下姓许,兄台贵姓呢?” 那青年答道:“姓古。” “古兄。” “许兄。”二人显得很客气。 许梦龙看了看对方便说:“古兄,你分明比我年长,我怎敢占先,还是呼我为弟吧。” “好,我就唤你许贤弟吧。” 随即二人便聊起天来,而且是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契。过了半个时辰,店小二便带着小山子上楼。 小山子甫一进来,看见那位古公子,立刻跪拜在地说:“小山子见过主人。” 许梦龙为之一怔,马上就想起小山子说过他有一位主人,原来就是眼前这位贵公子,便向古公子道:“古兄,原来你就是小山子的主人呀。真是失敬了!” 古公子便问小山子道:“你怎会认识许贤弟的?” 小山子遂将许梦龙如何出手相救之事说了一遍,古公子听了之后,向许梦龙再三言谢。许梦龙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古兄不要客气。我初次踏足江湖就遇上这种不平事,岂可袖手旁观。我辈行侠仗义,此等是份内事而已。” 古公子道:“许贤弟说得好,不愧是一位豪侠。” 许梦龙邀请小山子入座,三人坐定后,一同把盏言欢。 忽然,那古公子对许梦龙说:“许贤弟你既是武当清心真人的弟子,想必与少林寺也有来往。我家父与少林方丈无为大师是交往多年的好朋友,一月之后是无为大师寿诞之期,家父本想亲自送贺礼到少室山拜访大师。无奈他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只好遣我与小山子携礼往嵩山。可是我在此遇上几位同窗好友,他们说本届科举提前开考,我十载苦读,就为今科高中,以还老父心愿,但又不能有失老父所托。敢请许贤弟为我送礼物上少室山交给无为大师,说明是故人祝寿便可。” 看见古公子情真意切的请求,许梦龙虽与他是初交,但却有如多年好友一般亲切,加上他自小受父亲教诲和师父的指点,对朋友之间的一个“义”字看得颇重,听完古公子说话,也不细想地回答:“小事一桩,我替你办就是。” 古公子登时喜上眉梢,叫小山子取出一个用黄绢包裹的锦盒,交给许梦龙道:“请许贤弟检验一二。” 许梦龙一摆手道:“不用了,古兄是我朋友,焉会戏弄于我。” 许梦龙把锦盒包进了自己的行李中,接下这桩任务。 那古公子舒了一口气,三人再喝了几壶酒,便告作别,还约定在许梦龙送完寿礼之后回兰州再聚。 古公子与小山子离开后,许梦龙就在城中的四通客栈住宿了一夜。次日,便上路启程前往河南。 风尘卜卜地到达河南后,计算之下早来了十天,许梦龙就游览了河南的开封等地,直到无为大师寿诞之日才赶赴嵩山。 许梦龙向人打听清楚了上山的路该怎么走之后,就登上了巍峨的中岳嵩山。 少林寺所在的少室山是位于五乳峰下,乃嵩山其中一处山群,少林寺就建在少室山顶,风景怡人,亦有鹤立鸡群的气势。 许梦龙边走边欣赏着山色,到达少林寺前已经是未排时分。少林寺前有武僧把守,一见有人走近寺门,便迎上前去,合什道:“施主何事光临?” 许梦龙一脸笑容地说:“我是受一位友人之托,替他送上寿礼,祝贺无为大师寿辰。” 武僧问:“为何施主的朋友自己不亲自来?” 许梦龙道:“他要赶考科场,所以委托我来。” 武僧问道:“你的礼物在什么地方?” 许梦龙把那个用黄布包裹的锦盒拿出来送交武僧手上,武僧接过后说:“这份礼物由我交给方丈,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许梦龙道:“麻烦大师代为向方丈转告一声,说是故人祝寿。” 那武僧转身入内,剩下另一个继续把守寺门。 也不知道进去了多久,忽然钟声大作,只见大批僧众从寺内蜂拥而出,排开阵势。许梦龙见此情况,正感吃惊之际,只见从僧众中冒出三个老僧来,都是六十余岁的年纪,但相貌却是大不相同。 左边第一个凶神恶煞,全然不似一个出家人;第二个脸色木讷,肤黄如枯,像久病之人;第三个胖得像一个大皮球,身上的僧衣也是勉强穿得在身上,如果稍有大动作,僧衣必然破裂。 他们出现之后,许梦龙从他们的神色中察觉有异,只见那脸黄木讷的老僧问道:“那份贺礼可是由你带来的?” 许梦龙答道:“是。是一位朋友托我带上山的给方丈作为贺寿。” 那老僧又问:“你的朋友是什么来历?” 许梦龙道:“他是一位待考的秀才,而且他父亲与方丈是旧交。” 只听那胖老僧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贼小子装疯扮傻。再不老实交代,休怪我们无礼。” 许梦龙忙道:“三位大师所言我一点也不明白,可否向晚辈明示。” 凶恶老僧道:“看来你是不打不招了。” 说毕,凶恶老僧便示意众武僧动手。立刻有四名武僧挺棍围攻上前,许梦龙也不任人鱼肉,慌忙拔剑迎住。 他一施展起自身的武功来,便使四个武僧抵挡不住,三名老僧看见他的招式,连忙喝退四名武僧。那黄脸老僧问道:“你是武当哪一位道长的门下?” “先师清心真人!” “难怪有此本领。既是名门之后,因何与妖人为伍?” 许梦龙听得一头雾水,便说:“我不明白大师的话是什么意思?” 黄脸老僧道:“少装糊涂了,你那朋友就是妖人,你与他为友,便是背弃正道,我劝你还是及早回头为妙。” 许梦龙道:“大师,我那朋友怎会是妖人?” 黄脸老僧道:“你这么说,可否找他来对质?” 许梦龙道:“我与他相约在兰州相见,我马上去找他来对质。” 转身就走,凶恶老僧怕他走脱,便纵身赶上前去,挡在许梦龙前面。黄脸老僧则道:“哪有走得这么容易?” 许梦龙急了,便说:“你们究竟要怎么样?” 黄脸老僧道:“只要你说出巫月宫的余孽所在,我便放了你。” 许梦龙正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说:“什么巫月宫?我连听也没听说过。” 胖老僧道:“师兄,还跟他多说什么?把他抓了,向盟主报告就是。” 凶恶老僧不等黄脸老僧示意,便伸手来抓许梦龙。许梦龙闪避时仍被凶恶老僧抓下一片衣服。许梦龙恼他们不问情由,便把好人当贼,于是使出“太极绵掌”与他们相斗。 三名老僧均被他的“太极绵掌”吓了一跳,因为能学到这种绝艺的人在武当派中一定是有来头的人,见他将绵掌使出,便不敢草率行事。凶恶老僧罢手退开,许梦龙趁机逃奔下山。 众武僧感到奇怪,便问:“师尊,为何放走了他?” 黄脸老僧道:“此人绝非平庸之辈,我们还需要向盟主讨个应对之策。不可有贸然的举动。”于是一众僧侣便退回寺中。 且说许梦龙逃下山之后,心中思潮起伏,心想少林寺是十九门派之首,当不会随便冤枉好人,但又认定那位古公子绝非奸恶之徒,内心斗争了一夜,次日还是决定到兰州一行,找古公子问个明白。他在镇上买了一匹快马,日夜兼程赶往兰州。 但是他在安乐楼一连等了数天,也不见古公子与小山子出现,再向人打听今科试举,方才知道今科试举尚有半年才进行,那为什么古公子说已提早举行呢?他思前想后,愈觉此事不妙,一定是受骗了。如今人没找到,又惹了少林派,心想少林派一定向父亲告状,自己是决计不能回去的,事到如今只有大师兄道远能救自己,于是他又向武当山进发。 数日后,许梦龙回到真武观前,可是他甫一入内,便被大批武当弟子包围,为首的乃是负责执法的清光道长,清光道长喝道:“许梦龙,你还敢回来?” 许梦龙忙道:“师叔,你们这是为何?” 清光真人道:“少装懵,把许梦龙拿下。” 众弟子正欲动手,却见道远赶到喝止了众人,许梦龙立刻问:“掌门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道远道:“日前神拳门上山来要我把你交出来,说你与妖人为伍,打伤他们的弟子。” 许梦龙惊愕地道:“我与神拳门的人素未谋面,什么时候打伤他们的人了?” 道远问:“我问你,你可曾到过兰州?” 许梦龙点点头,道远又问:“你可曾与人有过争端?” “我……我曾帮助一位小兄弟打走了四个恶霸,莫非……” 道远点头道:“那四人正是神拳门的弟子,而那个小兄弟就是妖人。” 许梦龙又是一愣,清光真人则说:“你还有何话说?” 许梦龙便说:“我正为此事回来,请掌门师兄与我一同回云槐山庄,我会在父亲面前说明此事。” 清光真人道:“掌门别听这小子胡扯,他回了云槐山庄,倚仗盟主对他包庇,我们如何能奈何他?” 道远却很有信心地说道:“盟主一向大公无私,我相信他会秉公办事。” 既然掌门人也这么说,其余武当弟子也不敢多言。道远命他们收拾打点行装,即日启程前往云槐山庄。 道远与许梦龙先下山等候,二人一直走到山脚,却见两面草丛中钻出十余人,围定了他们。只见一人迎面而出道:“真人请留步。” 道远环顾了众人一眼,便说:“铁少侠,你这是干什么?” 原来这帮人是神拳门的人,那为首的正是掌门铁月之子铁花翎。他的武功在同辈的武林高手中可谓佼佼者。 这时,只见有四个人一起走到前面来,指着许梦龙道:“公子,他就是妖人的同党。” 许梦龙也认出他们就是当日在兰州被他教训的四个恶霸,于是说道:“你们四个休要含血喷人,我不是妖人。你们想公报私仇,硬是诬捏我。” 铁花翎道:“真人倘若再维护他,就是武林公敌,到时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你们武当派。” 道远道:“废话,现在双方各执一词,你凭什么说我师弟就是妖人?在未查清楚事件之前,谁也不能动他分毫。” 第9章 血洒山庄天绝人 失足幽谷逢生路 第一节 道远此言一出,再没转弯余地,铁花翎一声令下,双方就运起手来。许梦龙的武功对付这些神拳门弟子绰绰有余。被他左一拳右一掌,打得屁股尿流。但是道远却不敌铁花翎,这铁花翎尽得其父真传,一路“百兽神拳”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道远虽身为一派掌门,但武功修为却不甚高,与铁花翎相比竟是差了一截。 铁花翎先是一招“白鹤亮翅”扰乱了道远的视线,随即一招“猛虎出笼”捣向道远胸前的空档,道远回防不及,终被击中,倒摔在地。 铁花翎得势不饶人,又张臂扑来,道远左脚一挑,挑起地上的尘土遮挡铁花翎的视线,然后乘机鱼跃而起,双掌推出,才令铁花翎的攻势瓦解。这时,许梦龙已把神拳门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却见道远受制于铁花翎的拳下,于是他赶来相助。 道远正用游身掌与铁花翎在周旋,这种掌法只在敌人身边游动,引诱敌人露出破绽。果然,铁花翎有点儿混乱的情况出现,破绽也被牵引了出来,许梦龙想把握这一机会,将铁花翎击败,于是催掌直取铁花翎露出的破绽。但这铁花翎着实厉害,发现许梦龙的意图,当即使出“大回手”将道远的手圈在自己的掌圈之内,然后一拖,把道远拖向自己的怀中。许梦龙的掌力亦同时打到,但忽然看见道远挡在前面,本欲撤回掌力,可是铁花翎猛地将道远推来,正好撞在许梦龙的掌上,许梦龙这一掌可是使出了全力的,本来打算重创铁花翎,以解道远之围,没想到如今竟完全打在道远的身上了。 登时震得道远脏腑俱碎,暴毙当场。许梦龙惊得呆立当地,铁花翎意欲趁机擒住许梦龙,忽听见远处传来许多脚步声,看来是对方的救兵到了,正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忙率众撤退。 不一会儿,清天真人、清光真人及一干武当弟子赶到,见道远倒卧在地,许梦龙神情惊恐地呆站一旁,众人忙上前探视,方才发觉道远已气绝多时,清光真人再探视道远尸身上的伤痕,发觉他是死于太极绵掌的重招“力震五岳”之下,当即跃将起来,激指许梦龙道:“你这小子果然与妖人勾结,还谋害掌门。人来,把叛徒拿下!” 武当弟子蠢蠢欲动,许梦龙连忙向后跃出数尺,解释道:“两位师叔,掌门师兄虽然是死于我的掌下,但真正元凶是铁花翎,是他把掌门推过来挡了我的掌力致死。” 清光真人道:“铁花翎虽然曾经上门来找麻烦,但是他出自名门,岂会草菅人命。我们十九大派情如手足,他更不会伤害掌门性命。” 许梦龙道:“我也出自名门,难道我就会胡乱杀人吗?” “掌门身上的伤就是最好证明,我们压根儿连铁花翎的影子也没见着,你还抵赖什么?” 许梦龙知道解释下去也是徒劳,于是他虚发两掌,使清光真人等人只顾自救,然后趁势展开轻功飞奔而去。 众人欲追,清天真人喝止道:“由他去吧,我们上云槐山庄向盟主讨个说法便是。”于是他们到山下小镇买来棺木殓葬了道远的尸体,偕同一起前往云槐山庄讨债。 许梦龙脱身后也想起自己的处景十分不妙,只有父亲可以救自己,遂也从小路赶回云槐山庄。 话说云槐山庄一直活跃于江湖,许守业自从夫人死后就将儿子送到了武当学艺,庄中再也没有人与他谈心事,使他终日郁结于心,加上积劳成疾,只过了九年,便已苍老了许多。 这天,他独个儿站在迎风亭前远眺山景,宫禄陪伴在旁,见他长嗟短吁,便说:“师弟,你是不是有点牵挂洪儿?”许守业不答,宫禄又道:“你将洪儿送到武当已经有九年了,相信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其实你是很想念他的,毕竟他是你的儿子呀!为什么九年来你只去见了他两次呢?” 许守业道:“二师兄,你说得对,我是很想念他,可是我又怕!” “怕?你是怕天机子的话灵验吗?” 许守业脸色更显深沉,宫禄说:“当年你力斥天机子妖言惑众,其实心里也是相信的。自从夫人死后,你就更相信了,所以才将他送到武当山,希望以道家之气化去他的戾气,可是多年来武林上都是那么安宁,根本不像是天机子所说的那样,这就说明他的推算不灵,既然不灵,何不到武当山接他回来,好让一家人团聚!” 许守业道:“此事容后再打算吧。” 这时,有两名庄客赶来禀报道:“盟主,少林、点苍两派前来拜访,正在庄中等候。” “两派到来何事?” “不知道。” 许守业和宫禄当即回到庄里,只见两派的人已在前厅等候多时。 许守业进厅一看,看见两派掌门均是脸色苍白,双眉深锁,而两派的长辈之人则十分焦虑的样子,一见许守业进来,两派的人便围了上前,呼叫着许守业给一个交待。 许守业和宫禄听得一头雾水,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安静下来。大家入座之后,许守业便问:“究竟是什么事要劳动两派掌门亲来本庄?” 黄脸老僧无悲大师道:“盟主,难道你没收到血魂令吗?” “什么血魂令?” “难道盟主一点消息也没听说过?” 许守业茫然地摇了摇头,点苍掌门吕松道:“血魂令是巫月宫所发。” “什么?巫月宫?”许守业脸色大变。 无为大师道:“是巫月宫的余孽回来为冰魔姥姥复仇来了。” 许守业问:“巫月宫怎么还有余孽?” 胖老僧无生大师道:“那巫月宫本是关外的一个邪教组织,冰魔姥姥为了扩充势力,才带了一部份精英来到中原创办巫月宫。就在我们攻打巫月宫前,她已经使人送了自己的女儿回关外,重整势力。如今十九年过去了,她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看来是她率众杀返中原。” 宫禄道:“小小一个女子有何能耐,当年冰魔姥姥不也是败在我们手上吗?” 凶恶老僧无恶大师道:“可是这一次我们未必能赢。” 许守业愣了一下,问道:“无恶大师何出此言?” “因为我们当中出了内奸。” “是谁?” 无恶大师正欲开口,却有人抢着说:“那就得问一问盟主了。”声音来自门外,众人向门口一望,只见武当派与神拳门的人一并走了进来,但他们互不理睬,似乎有点心病。 他们进来后,许守业问道:“清光道长,原来你们也来了,因何不见道远掌门?” 清光真人道:“道远师侄已经遭人暗算而死。”众人均大吃一惊,许守业问:“是谁横加暗算?” 清光真人道:“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连他的棺柩也带来了,就是要向盟主讨个公道。” 许守业问:“究竟凶手是谁?” 清光真人冷冷地道:“就是盟主的宝贝儿子许—梦—龙!”一字一句地吐出,登时令许守业和宫禄惊得脸如土色。 却在这时,许梦龙闯了进来,厉色道:“爹,不是我害死掌门师兄的,是神拳门。” 许梦龙的突然出现,令许多人都有点意外,许守业看见,更是既担心又高兴。高兴的是见到儿子长大成人归来;担心的是儿子自投罗网,四大门派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他。 铁月听见许梦龙之言,当即怒吼道:“你休要砌辞诬蔑好人。我神拳门是堂堂一大门派,岂会干此勾当?” 许梦龙道:“你不相信就问一问令公子吧。是谁在武当山下伏击我和掌门师兄,是谁将掌门师兄用作挡箭牌!” 铁月扭过头来看了铁花翎一眼,铁花翎忙道:“我没有,是这小子含血喷人。” 许梦龙怒道:“你还张着眼睛说谎?” 铁花翎道:“你不要随便找人给你作替罪羊,我自幼深受孔孟之道教诲,怎么会做出这种有歪正道之事。” 铁月接道:“况且我们一向对武当敬重有加,怎会无故伤害道远真人。反倒是你勾结巫月宫妖人才是真情。” 许守业闻言便喝问:“梦龙,铁掌门所言可是当真?” 许梦龙道:“我没有勾结妖人。” 铁月道:“你与妖人在一起是我门下弟子亲眼看见,他们还被你所伤,你敢否认吗?” “我承认打伤他们,可是小山子根本不是什么妖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而已。” “他不是妖人?是他送血魂令到我门中还有假的么?” 许梦龙听罢,登时哑口无言,许守业当即道:“诸位掌门,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要有一个公论,我建议召开武林大会,就在大会之上解决此事。” 无为大师道:“盟主建议很好,老衲赞成!”武当、点苍也先后答应。 但是铁月却道:“举行武林大会是好,但在各大门派到来之前,万一让许梦龙走脱了怎么办?” 许守业皱眉道:“我可以担保,他一定不会走。倘若他走了,我负全责!” “好,有盟主一言,我也放心了。” 就此决定下来,便派出数人去邀请其余门派到来参加武林大会。 当夜,许守业叫宫禄带了许梦龙到书房中,三人关起门来交谈,许守业先是拉着他的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说:“洪儿,你长得跟你娘一模一样,爹看到你长大成人,也感到欣慰。”说着,他忽然又脸色一沉,后退了两步。 接着便问他:“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与妖人勾结,害死了道远真人?” 许梦龙与宫禄俱是一怔,宫禄忙道:“师弟,你怎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二师兄你不要维护他。洪儿,我问你最后一次,你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许梦龙神情凝重地说:“爹,孩儿没做过,我可以对天发誓!” 许守业满意地说:“不用了,爹相信你。” 宫禄道:“洪儿,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逃到别处躲避风头吧。” 许守业却厉声斥责道:“二师兄,你岂能说出此言!洪儿既然没做过,就要留下来澄清真相,倘若一走了之,他就得背上这个罪名,日后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了。” 许梦龙听了父亲一席话,遂也下了决心。说道:“孩儿不走,如果不还我的清白,我怎么对得起云槐山庄历代祖师。” “好,你很好,是爹的骄傲。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