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松恩领地，是我手里最大的一块无主领地，领地里还有港湾。我给你们分封这么大块的领地，这种美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夜深了，高高在上的大领主，波豪•冯•希尔波斯还未休息。他是希尔波斯佣兵自治领的主宰者，身材魁梧，头发已经斑白。 　　 　　在他宝座台阶下有一张长桌，桌边坐了四个已不算年轻的武夫，皆是身穿厚重毛皮披风，带甲佩剑，这几个人是他还没有封地的义子。 　　 　　“你们一个个年纪都老大不小了，底下口口声声说想要封地，甚至刀兵相见，如今封地送到嘴边，怎么都哑巴了？” 　　 　　领主大人的目光扫视着四个义子，不停逼问。 　　 　　下面的四人就像四具雕像，完全不开口，也不与领主大人的目光对视。 　　 　　“我出的开拔费太少了吗？还是你们的胆子都没了？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白得领地的机会了” 　　 　　大领主波豪絮絮叨叨的样子，不仅威严不足，甚至看起来有点滑稽。 　　 　　奇怪的是，领主大人最近身体虽然不好，却意外地极有耐心，简直像在恳求。这种态度，在他身后的那位年轻的贴身卫士长眼里，实在反常。 　　 　　“今天还真的说到这块领地了！为什么要急着给他们封地？这封地可是烫手啊……” 　　 　　他虽然面无表情站立在领主身后，心里想到这件事，却难以平静。 　　 　　卫士长的名字是布里安•舒尔茨，刚满18岁，在大多数人眼里，他是一个高大挺拔、英姿勃发的黑发青年。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狼族半兽人的血统，只是藏的极深，无法从外表察觉。 　　 　　他不苟言笑，看似是面无表情，实则目光冷峻，这种冷淡的气质，与他卫士长的身份十分贴合。 　　 　　领主的多数义子总是言过其实，心口不一，而他作为领主大人最小的义子，从来都是矜矜业业。说得少，做得多，不轻易说话，但言出必行，一旦接受命令就全力以赴。 　　 　　能做大领主贴身卫队长超过三年，就是他实力的最好证明。 　　 　　希尔波斯的大领主波豪没有亲生儿子，靠收义子拉拢人心，扩大势力。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别人生的果然还是靠不住，当初赴汤蹈火的誓言和平时狐假虎威的气魄，看起来不过就是各取所需，逢场做戏罢了。 　　 　　布里安没有关注那些惺惺作态的兄长们，因为封地无论好坏，论资排辈也注定是轮不到自己。 　　 　　可是，眼前这件与封地有关的事，偏偏还真跟他有关。 　　 　　思绪不由得回到三天之前，在领主城堡里，他遇到了一件足以改变他命运的事。 　　 　　领主的女儿又来找他了。 　　 　　“喂！早上好，布里安，我说快点过来啦！这次我又有麻烦了，没办法只能找你！” 　　 　　城堡里的庭院中，一个清脆的女声，声到人到。 　　 　　红色的精神短发，剪裁得体的华丽猎装，不拘小节的态度，一个俏生生的长腿假小子，正风风火火地朝他招手，丝毫不顾忌其他雇佣兵头领们的眼光，还命令他这个正在值班的卫队长强行下班。 　　 　　“阿萝希雅大小姐，我还在执勤，您……”，他看看旁边的卫士，表情略有些为难。 　　 　　“拜托！就当我求你啦，跟你说几百次了！不要叫我小姐，小姐的，那么说的都是假惺惺的伪君子，没一个安好心的！” 　　 　　领主的独生女没好气地数落着，然而对他却没有任何趾高气扬，她的神情不像平时那么调皮和满不在乎，似乎真有心事。 　　 　　“哦，等我先跟您的父亲告个假……” 　　 　　阿萝希雅一把拉住他的手，力气挺大，不愧是雇佣兵的女儿，然而那只手却温暖而柔软。 　　 　　“别理那死老头子，他老是不管我，现在还想坑我，别指望我能听他的话！过来过来，现在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好好听着嘛。” 　　 　　她不由分说双手抱住布里安一边的肩膀，得意地让他俯下些身子，用恳求地语气在他的耳边低语。 　　 　　少女的耳语让他的耳梢微微发痒，心神恍惚了一下，脸上依然冷峻。 　　 　　“喂……”，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对他说道，“我偷听到，这几天老爹可能会宣布什么大事，应该是跟分封领地有关。几位没封地的义子都要去，你肯定在场，一定也要去争取封地。听明白了吗？一定要答应！” 　　 　　“你总得先说，这是为什么……”，布里安摇头的样子像个木头人，很不讨人喜欢。 　　 　　“唉，啰嗦……你不是总帮着我吗？我听到他要用封地笼络不听话的义子们，封地还不够的话，我可能都要被当筹码卖了！你现在就要答应我，我只能求你了！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得个封地做领主是好事啊，我会帮你去求情的……就这么定了，好不好？” 　　 　　平时活泼爽朗的她，此时魂不守舍，话说得含含糊糊，似乎有难言之隐。情急之下少女开始软磨硬泡，不给他反驳的余地。 　　 　　渐渐的，她的眼神里还多了一丝可怜巴巴的哀求，像只无依无靠的小动物。 　　 　　布里安侍奉领主八年，几乎没见过他的宝贝千金如此失魂落魄。 　　 　　她一定遇到为难事了，这也不能全怪阿萝希雅胡闹。布里安也知道，大领主波豪有时候会拿女儿的婚姻做筹码，到处乱许诺，为自己谋求好处。这次，大概又是如此，半真半假，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可是，这可怜兮兮的小丫头又哪里能知道，布里安他自己刚刚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呢？ 　　 　　说了她也绝对不会相信的，虽然布里安说什么，她一定会倾听。 　　 　　他的外表还是那个冷峻的青年，而内在的灵魂已经属于另一个人了，而且还是一个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穿越者。 　　 　　这话从不善言辞的他嘴里说出来，谁信呢？ 　　 　　外来的灵魂力量过于强大，尽管那灵魂已经几次三番表示这种不讲理的侵占绝非本意，布里安自身却根本无法抵抗。因为当时，不知是何原因，他的精神力正处于从未有过的衰弱状态。 　　 　　抗拒无果，他只能在最后的时刻对那同样茫然无助的灵魂，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远方来的人啊，无论你想干什么，看来我都只能将身体交给你了。这种样子死去，真不甘心啊……你必须为我做到三件事，否则我将永远在这副身体深处诅咒你，我发誓，永远！” 　　 　　“你给了我新生的机会，我周跃发誓，去竭尽我全力，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那个自称叫周跃的灵魂很干脆，毫不犹豫回应了布里安的请求。 　　 　　“没办法，我只能相信你了……不甘心啊……女神啊，我从前流浪了很久，现在又要无家可归了吗……” 　　 　　说过三件事，布里安的灵魂似乎进入了沉睡，消失的无影无踪。周跃的意识里，却真的多了一道禁制般的东西，在时时刻刻跳动收紧着，仿佛在提醒他，承诺必须履行。 　　 　　于是，周跃这个来自地球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接收身体后取代了他，将在另一个世界用布里安.舒尔茨的身份活下去。 　　 　　“不管在哪里，没有比活着更可贵的。二世为人，活着，真好。” 　　 　　周跃抬起头，第一次用自己的视线，打量这个看似欧洲中世纪的世界。 　　 　　这里有人族与兽族两大帝国对立，遍地都是分封的大小贵族，教会插手世俗，雇佣兵四处征战，市民生活尚可，奴隶依然存在，除了操控神秘晶体的晶化师有些超常识的魔幻色彩，所有的一切都不陌生，又有新鲜的色彩。 　　 　　作为一个经常在贫困地区做义工，到处参加救灾志愿活动的人，落后的简陋环境是他可以接受的，加上衣食住行与原来的世界几无差异，放低要求，只求活着，生活完全不成问题。 　　 　　他凭着布里安的记忆和出色身手，还有自己的知识积累，通过用心观察学习，很快适应了周围环境。单调简单的护卫工作，他做的很小心，没出任何纰漏，大领主依旧很信任他。 　　 　　一个国学老师，来这个怪力乱神的世界，本是够迷茫的，毕竟在另一个世界，他的这个选择也是一言难尽。 　　 　　既然不能选择，无法预测，那他就打算把现在的做到最好，既来之，则安之，带着初心活在未知的当下。 　　 　　如果要说最大的改变，就是本来性格开朗随和的自己，此时变得有些过份不苟言笑了。 　　 　　这种举止，在别人眼里倒是再正常不过，布里安•舒尔茨自从来到希尔波斯领地，就一直是这副尊容，工作恪尽职守，生活简朴单调，一向独来独往，总结起来就是不引人注目，且极端无趣。 　　 　　令人欣慰的是，这个领主义子的身份没什么可抱怨的，比起穿越成一只老鼠或一棵树，穿越来的他已经很感恩了。 　　 　　“谢谢你，布里安.舒尔茨，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朋友，在我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前，你的愿望就是我前进的动力。如果你还活着，希望你始终看着我，让我知道，我欠你的，应该做到问心无愧。其实，我并不需要什么精神的束缚，对朋友，我是言而有信的。” 　　 　　有些困惑，埋在心里，当下之事，唯有前进。 　　 　　今天，他正准备以布里安的身份，去履行离去的朋友第一个愿望——效忠希尔波斯伯爵波豪•冯•希尔波斯，保护领主和他的家人。至于后面的愿望，以后有缘再继续为友人实现吧。 　　 　　巧的很，大领主的女儿阿萝希雅，也在急着找他，希望他为了自己去成为一名领主。 　　 　　这件事和身体主人的愿望，正好不谋而合了。 　　 　　P.S.：联合阅读官网：https://www.xrzww.com/module/novel/info.php?tid=1&nid=927 　　P.S.喜欢本书的读者，欢迎加入本书读书群949350737 第二节 见善如不及 　　领主女儿阿萝希雅，对布里安的要求，在他的印象里除了一次真正的危险之外，几乎都是小打小闹，陪玩出头骗老爸之类，从不过分。 　　 　　这次就有点出格了。 　　 　　青春期的女孩子，总有叛逆的想法，要是没有明白人看着，容易出事。布里安给自己定位的角色就是大小姐守望者，他觉得这是一种义务。 　　 　　看着布里安拗不过自己，最终还是一如既往地点头，少女松了口气，又得意地笑起来。只是这次，布里安没有像平常一样中规中矩地行礼离开，而是伸出手在她的头顶上轻轻地抚摸着。 　　 　　“别担心，交给我吧。”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和安心，那不是家臣的恭敬，而是一种更成熟的温柔。阿萝希雅小脸一红，推开他的手，尽管自己并不讨厌那种感觉，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女神啊！布里安，你今天怎么了？吃错东西了吗？要我去教会买点圣水给你喝吗？” 　　 　　女孩子嗔怪着，故意做出夸张的抗拒动作打闹着，反而看起来怪可爱的。毕竟她才十四岁，在现在的布里安看来，就是个自以为是的黄毛丫头，和他教过的那些中学生没啥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领主千金好歹是跟雇佣兵锻炼出来的，身材比中学生要好太多。 　　 　　“没什么，我走了。” 　　 　　他轻轻转身离开，还是那样冷淡疏离，浑不在意周围人不善的眼光，阿萝希雅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于是，她交叉双手拉住披风的两侧紧了紧，凝视着着即将进去城堡的背影。 　　 　　“你可要像以前一样说话算话啊……” 　　 　　她在身后不放心地叮嘱着。 　　 　　对方肯定听到了，却没回头，只是伸直坚实的手臂，伸出右手大拇指，晃了两下。 　　 　　少女没见过他用这个手势，却读懂了他的心意。 　　 　　她知道，身边再没有人比他更可靠了，包括那个不称职的父亲。 　　 　　希尔波斯乃至整个帝国都是男人的世界，女人没有一个不能拿来称斤卖的，贵贱和用途不同而已。 　　 　　正在这时候，她身旁又走过了一帮大汉，其中有个黄发的长脸汉子，肆无忌惮地笑着，还不怀好意地拍了拍少女的脊背。 　　 　　“下午好，我亲爱的妹妹，你今天还好吗？一年多不见了，怎么不去哥哥的营地，找找乐子呢？” 　　 　　“少胡说，我从来就没想跟你们打交道！” 　　 　　红发的少女一脚踢出，被早有准备的对方躲开。那人身材魁梧，满脸轻佻，吹了下口哨，大摇大摆向前来。只见他用轻视和贪婪的目光，狠撇了一下愠怒的阿萝希雅，那神情让她想到窥伺羊圈的狼。 　　 　　一行人都是领主的义子，正在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阿萝希雅并不认为他们配被称为兄长，他们也毫不在意她带着敌意的眼神。 　　 　　虽然心中不满，少女却犹豫了一下，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因为他们的话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已经打听到消息了，领地今年板上钉钉又要赤字，南边的奥波芬侯爵和西边的维特豪森侯爵都在打鬼主意。” 　　 　　“佣兵团白为他们打仗，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了，这就和猎杀一个道理，放血不够，只能割肉。” 　　 　　“要割哪块肥肉呢？嘿嘿，要不要打赌，我赌100金晶。” 　　 　　“傻子都能猜到是哪块……该死的，你敢骂我们是傻子！” 　　 　　“老头子何许人也？从不做亏本生意，这次肯定会赔本出手止损，那块肥肉不久就是你们的啦！” 　　 　　“呸！该死的，你敢诅咒老子，那不是肥肉，是毒药诱饵，以往没人敢要，倒贴我金晶我都不要。” 　　 　　“挑肥拣瘦！地盘哪有不什么能要的，就看条件如何啦。哪家伯爵都是一样，没有南边的大人们施压，哪有白送封地的好事呢？大家都不要急着表态，要待价而沽……” 　　 　　汉子们粗鲁地笑骂着，阿萝希雅听了气的浑身发抖。这些战场上杀人越货的武夫，其实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懦夫，雇佣兵自私是天经地义，可是他们都是父亲一手栽培的义子啊！ 　　 　　“来吧！要是再加上这个小宝贝呢？条件够不够啊？” 　　 　　最后说话的黄发男子突然转身出手，一把扯住后面过于出神的红发少女那纤细的手腕，不顾少女的反抗，直直把她朝自己怀里扯过来。 　　 　　“放手！我警告你，巴瑟•多林根！再不放手，爸爸不会放过你的！” 　　 　　少女尖声惊叫起来，可惜这声音只能令男人们更加兴奋。 　　 　　“哈哈哈，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啊，怎么光会偏心你呢？我们可都记得，以前老爹说过，我们谁有大出息，就可以把你嫁给谁呢！” 　　 　　巴瑟露出一口黄色的牙齿坏笑着，少女在惊慌中看着他狭窄的额头和突出的颧骨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虽然也经常锻炼，可十四岁少女的力量，哪里能和专精厮杀的青壮武士相提并论呢？ 　　 　　旁边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没有一个人出面制止。佣兵领地风俗粗野，贵族也不能免俗，如果不怕报复，骚扰高贵淑女的行为，还被粗人们当做勇敢和坦率夸赞。 　　 　　“看看，你们看看！这一年不见，我的妹妹身子长大了，脸蛋也迷人了，只是脾气还是这么坏！哈哈，这不碍事，这次我要定你了！女人和领地一样，都要治……啊！” 　　 　　还没人看清，是什么东西砸在他抓人的手上，巴瑟就撒手发出了一声的怪叫。 　　 　　阿萝希雅像脱水的鱼又看到了池塘，挣脱后失魂落魄地跑到一个人身后，紧紧扶住他的腰，然后狠狠地咒骂道。 　　 　　“太好了！布里安，给我杀了这个色胚！杀他一百次！杀到女神都认不出来他……” 　　 　　“该死，是你这狼崽子！回去老老实实呆在老头子身边，少来多管闲事！” 　　 　　“滚开。” 　　 　　布里安放下架在手指上的弹弓皮条，轻蔑地打量着这群人，虽然都是义子，但他们根本不是同路人。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倒让他自己很惊讶，原来布里安的身手居然如此了得，竟能用手指当弹弓支架，精确打伤十几米外的壮汉。 　　 　　看来这身体的原主人，还真是个狠角色啊！ 　　 　　“哼！跟蚊子叮一样，你等着，老头子没了，老子先把你喂狼！” 　　 　　巴瑟啐了一口，又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故作大模大样的姿态，同其他人离开了。 　　 　　“我杀过的狼，比你见过的还多，但愿你不是下一只。” 　　 　　“该死的杂种，走着瞧吧……” 　　 　　望着巴瑟那片刻已经肿了几圈的手背，布里安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当然这换来了对面更恶毒的目光。 　　 　　“没事了。我带你去父亲那里吧。” 　　 　　他对仍在发抖却故作镇定的少女说，自己则毫不在意要向前走。阿萝希雅猛然抓住他的手，他回头只看到一双充满委屈不甘的明亮眼睛。 　　 　　“他们都不安好心，只有你能帮我！你也是他的义子，你一定可以的……”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似乎有些哽咽，但语气坚定。 　　 　　“这次，老爹不管怎么封地，你都要答应，我会替你说话的。不然，我就当成领地的替代品了……” 　　 　　说实话，布里安仍搞不太明白她的心中所想，但他明白自己不能无动于衷，便再次对她点头。其实不用阿萝希雅说，自己就是这样答应过消失的朋友的。 　　 　　“可以，放心吧。” 　　 　　“你不要敷衍我，我可是只能指望你了。” 　　 　　“我答应你”，他对她说，“我是认真的。” 　　 　　——————————————————————— 　　 　　“我是认真的。” 　　 　　大领主波豪对义子们郑重其事的保证道。 　　 　　一句同样承诺的话，自己之前对阿萝希雅也说过，这让布里安从一阵回忆恍惚之间，猛然回过神，从背后望向正在讲话的大领主。 　　 　　不管波豪.冯.希尔波斯过去如何威风凛凛、凶狠奸诈，如今的他只是一只头发斑白，瘸了一条腿的病虎，他的目前条件显然不能让各怀鬼胎的义子们满意。或者，他们早已经约定好了，要趁人之危抬高价码…… 　　 　　拥兵自重，羽翼丰满的他们，甚至连基本的恭敬都快忘记了。 　　 　　而今的大领主波豪，已经平庸无能到非要靠这些小人来维持统治了吗？回忆起昔日种种，布里安不由得百感交集。这究竟是英雄末路，还是另有隐情？ 　　 　　“您说您是认真的？女神作证！那些开拔费不说，我手下的人要去打仗哩，这可是个无底洞！” 　　 　　脸色苍白的义子塔勒此刻面色泛起潮红，激动不已，仿佛敌军刚刚杀到了他家，让他无力阻挡。 　　 　　“说实话，那地方太穷了，我能不能收到税都不知道。” 　　 　　瘦小的义子罗伦斯不住的摇头，眼神流转，一副不堪大任的谦虚模样。 　　 　　“听说，呵，海上也危险，有海港，港口也修不起来……” 　　 　　大概是坐了太久，直打呵欠的胖子马蒂微眯着眼睛诉苦道。 　　 　　“得了，别啰啰嗦嗦的！父亲，我是大哥，就跟您挑明说吧！困难太多了，谁都不想做亏本买卖，这可是您教给我们的道理。” 　　 　　一直在咬一根茅草保持沉默的老大巴瑟，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了所有兄弟们的抱怨。然后，他用闪烁的眼神看了下有些疲惫的波豪，下意识地用手指窗外边。 　　 　　“我们都知道，封地是好东西，不过松恩不是个好地方，去当领主是为您分忧，而让自己伤神。我也不想让老爹您为难，我可以去。我要的条件嘛……除了领地，只要您能再给我加上一个小宝贝……” 　　 　　原来如此！阿萝希雅是在说这领地的事，她一直讨厌这些人，难怪…… 　　 　　以布里安的了解看，这群小人，即使得了领地，也不会有多少感恩之心，迟早会给自治领地带来祸端。 　　 　　但是，靠军力维持的领地秩序，在领主债台高筑的情况下，已经有了崩坏的隐患，大领主可能也是想拉拢人心，有病乱投医了。 　　 　　有人落井下石，有人选择忠义。 　　 　　“请你代我向领主大人效忠，保护领主和他的家人”，那日消失的真正布里安，曾对他留下自己最后的嘱托。 　　 　　“你也是爸爸的义子，你一定可以的……”，领主千金无助的请求还犹在耳侧。 　　 　　这些自己对布里安•舒尔茨和阿萝希雅承诺的事，瞬间都映入了脑海。 　　 　　君子一诺千金，不该因时空改变而偏移。 　　 　　另外，他的心中，隐隐也有种东西在蠢蠢欲动。如果有个地方让自己去主宰，改变这个世界的面貌，难道真的就是坏事吗？ 　　 　　生年不满百，何不拼一回？ 　　 　　血脉里不可抑制的悸动，让他选择不再沉默。 　　 　　没等巴瑟的话说完，领主背后的沉默青年，突然发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这个意外让会场里瞬间鸦雀无声。 　　 　　“我，也要做松恩领主！” 　　 　　P.S.：联合阅读官网：https://www.xrzww.com/module/novel/info.php?tid=1&nid=927 　　 第三节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义子们看不到闻声回头的波豪是何表情，而布里安却看到大领主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那个表情，十年前在遥远的故乡沃尔夫拉姆，他还见过一次。那一次，波豪救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布里安。 　　 　　这次，他这个穿越者，来替真正的布里安.舒尔茨报恩，也为自己争一个生存的机遇。 　　 　　然而，他该用什么来战斗？ 　　 　　义子们先愣了好一阵，终于爆发出了激烈的反应，简直要把花岗岩建筑的大厅屋顶掀起来。 　　这也不意外，越落后保守的地方，对外乡人的排斥就越严重，何况是对待非我族类的外族人。 　　 　　“布里安，你这下贱的兽种，别以为披着张好皮，就可以得意忘形了！今天没你的事！” 　　 　　胖的像啤酒桶的马蒂，此时此刻瞬间就困意全无，他冲着布里安破口大骂，全然不顾领主义父就在眼前。 　　 　　“父亲，这个贪得无厌的狼崽子疯啦！他不属于这里！没用的玩意儿！做卫士这么多年，有啥用处？难道真的是如传说的，您把他当娈……” 　　 　　塔勒口无遮拦，罗伦斯没好气推了他一把，用相对克制的语气对布里安说话。 　　 　　“你可是狼族，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是他手里的剑正指着自己，布里安几乎以为他是位仗义的绅士了。 　　 　　“父亲，别被他蒙蔽了！他有狼的血统，说话绝对有阴谋，松恩隔着海的对面，可就是兽类巢穴啊！他是间谍，间谍！” 　　 　　大开眼界！布里安冷眼旁观，对各种丑态不置一词，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他懒得说话，而是静静思考松恩的事情。 　　 　　松恩，在布里安的记忆里，也不是个完全糟糕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对于他很特别的东西…… 　　 　　也许他想成为松恩的领主，冥冥中真有一种宿命。 　　 　　“今天是老爹与我们商议，没有外人插嘴的份！老爹，我明说了，与其让兄弟们不甘不愿的当领主，不如给我得了。我的实力最强，要的也不多……” 　　 　　见到布里安如石雕一般不动声色，刚才已经青筋暴起的巴瑟意外地先冷静下来。他挑衅似的瞪着布里安，似乎找到了什么机会。 　　 　　“父亲，我不是外人。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我什么都不要，有您的信任就足够。” 　　 　　布里安说完，还淡淡看了巴瑟一眼，作为对他的回敬。 　　 　　“该死的，你存心想跟我们作对！看来咱们得凭真本事比试比试了，可惜你没这个资格。” 　　 　　心情烦躁的巴瑟，听了布里安找茬的话，恶狠狠的眼神像是要将他撕碎。布里安最近两次三番搅局，差不多已经让他失去理智。 　　 　　大领主波豪眼睛一亮，对此建议倒是十分赞成。 　　 　　“说得好！男人就要凭本事说话。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说明，布里安不是外人，也是我的儿子，和你们一样有资格。” 　　 　　“不对！父亲，他是狼……” 　　 　　愤怒的巴瑟刚要发作，波豪的权杖就猛然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响。 　　 　　“别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有些混账事，我暂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要忘了，你不是不可替代的。你巴瑟想要的东西，今天靠实力来拿！是我犯错，给你们这份傲慢，傲慢是种毒药，迟早要你们的命！” 　　 　　波豪望着下面躁动的义子们，长出一口气，坐稳身形。他对布里安打了个手势，布里安心领神会，也走到长桌最后坐下。 　　 　　“你们都是雇佣兵团的兄弟，都应该为我分忧。现在看来，任命强者是最好的办法，我决定用考试来决定人选，谁要来接受考验？” 　　 　　“我要接受这份荣誉的挑战，我的家乡有句话，‘当仁不让于师’，用这里的语言说，就是为了贯彻正义，不能太谦让。所以，就算得罪大哥们，我也不会退缩。” 　　 　　义子们目瞪口呆，老大巴瑟咬牙切齿，布里安率先表态后，依然波澜不惊。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刚才还处于被动的大领主，片刻间已经借着兄弟争执，反客为主了。 　　 　　见此情景，布里安稳了稳心神，之前对大领主的轻视也收了起来。 　　 　　好歹有资格来竞争了，要谨慎小心，步步为营，见招拆招。 　　 　　“尽说些野兽的鬼话！为了老爹，我绝对不会让这条狼如愿，这个领主我不让！你们呢？” 　　 　　巴瑟扫视着几个兄弟，其他几人犹豫了一下，也纷纷表示同意。 　　 　　“来吧！老爹，希尔波斯老规矩，让我和狼……布里安出去了决斗吧。回来了，我赔您一个新的卫队长。” 　　 　　‘“巴瑟大哥，我发誓，一会儿你出事了，汝妻子吾养之。” 　　 　　“你刚才那最后一句，说的又是什么鬼话”，巴瑟瞪着布里安问道，“偷偷摸摸的，给我说清楚！” 　　 　　“你们平时总说我是粗野的兽族，那我平时说几句家乡话不正常吗”，布里安嘴角带着嘲笑，“大哥，我这是用家乡话表达对你全家的关怀，非要我解释清楚吗？” 　　 　　“说！” 　　 　　“意思就是比试后你不幸战死了，你老婆孩子我替你来养。” 　　 　　“敢用下流的兽话诅咒我，你这该死的杂种！” 　　 　　“你这是自讨苦吃。” 　　 　　下定决心要找布里安麻烦的巴瑟恼羞成怒，布里安也针锋相对，两边一时剑拔弩张，猛打嘴炮后就要动手。 　　 　　大领主波豪毕竟不是能轻易猜测想法的人。他喝止了即将大打出手的双方。 　　 　　“孩子们，时代变了，打打杀杀的是将领，而不是领主。领主要懂得治理之道！我接下来要出几个题目考考你们，看看你们有没有当领主的才能。” 　　 　　说话间他瞅了一眼布里安，又略带遗憾地说道。 　　 　　“这对于布里安来说，其实很不公平，他为了保护我，从未离开此地。年纪小，不读书，阅历又没法跟哥哥们比较，虽然遗憾，我也不能偏袒。布里安，如果你没信心，可以退出，这并不羞耻。” 　　 　　四个年近而立之年的哥哥，集体冲布里安投来了幸灾乐祸的嘲笑。他们知道大领主所言非虚，布里安是文盲，而且悟性不高。 　　 　　可是，他们看到，布里安那张扑克脸上，居然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那是脸上肌肉费力抑制嘴角上扬的动作。 　　 　　此时，布里安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有一些想笑，只是在领主面前要保持正襟危坐，还要憋住笑，有些困难。 　　 　　这些人肚子里有什么货色，他可是一清二楚。 　　 　　好战的文盲们，你们可是找到对手了，杀鸡用牛刀，来直面五千年文化的降维打击吧！ 　　 　　“如果你去当松恩领主，认为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波豪像面试官一样开始发问。布里安觉得这面试内容，完全不像临时起意。 　　 　　“把强壮者留下，让弱小者走开。” 　　 　　这是要办动物竞技场吗？布里安瞅着眉飞色舞的罗伦斯，撇了撇嘴。 　　 　　“让最能干最听话的官吏去干活，我只需要握住他们的把柄。” 　　 　　没想到这里还有马基雅维利的精神徒孙，布里安又冷眼看了看自命不凡的塔勒。 　　 　　“向父亲您学习，把领地变成军营，征服更多的领地。” 　　 　　庸俗的军国主义者，知道好战必亡吗？看着波豪的眉头越皱越紧，布里安就知道马蒂这胖子也没戏。 　　 　　“巴瑟，你怎么想的。” 　　 　　波豪揉着头望着深思许久的巴瑟，似乎有所期待。 　　 　　“找强力的盟友联合，多和美丽的女贵族联姻，只有联合才是强大的捷径。” 　　 　　真是个说话不走心的家伙，问过自己的肾答应不答应吗？ 　　 　　布里安低头掩面，装作艰苦沉思的样子挡住自己的笑容，然后慢慢平复表情，深呼吸，放松眼神，继续用那张冷冷的扑克脸面对诸人。 　　 　　“你呢？布里安，不要紧张，你刚才表示你有决心，那就说说你的看法。” 　　 　　“他个兽族懂个屁，只会骗小女孩儿玩过家家……” 　　 　　“巴瑟，给我闭嘴！再多嘴，赏你一百鞭子。布里安，你尽管说。” 　　 　　波豪不客气地斥责了巴瑟，再和颜悦色地望着布里安。 　　 　　“其实治理领地也好，国家也罢，做到三件事就足够。” 　　 　　“哦？哪三件？” 　　 　　先卖了个关子，吊起了波豪的胃口，布里安才不紧不慢地把话说完。 　　 　　“足兵，足食，民信。意思是……” 　　 　　他说话简短，语气却异常严肃，那种深沉的气质让波豪吃了一惊。 　　 　　“强大的军队，充足的粮食，对领主的信任……有意思，有意思，可是我就没听说谁能同时做得到！如果要去掉一样，该选哪个？” 　　 　　不一样的剧本，熟悉的味道。 　　 　　“去兵。就像那些自由城市没有军队，一样过的安稳。” 　　 　　“不错，他们有钱，我们可以提供兵力保护。给你加点难度，如果再去掉一样，选哪个？” 　　 　　“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终将迎来死亡，活着就要有信念和信仰。我们这些雇佣兵怕死吗？可是我们没有了对您的信任，丧失了对女神的信仰，还有活着的意义吗？” 　　 　　波豪不依不饶，布里安从容应对，最后所有人都望着他默不作声了。 　　 　　“你长大了，你的话充满了智慧，虽然我也听不懂你的家乡话……啊，刚才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波豪的话里确实有了点伤感的意味，但他的眼神里却写满了疑惑，布里安连忙打了个圆场。 　　 　　‘“父亲，您的智慧和胆识，我只能仰望！我的小聪明就像带着矮墙的小庄园，普通人踮起脚尖就能看到里面的房屋花园；您的智慧就像皇帝的城堡，高大威武的城墙让人望而却步，谁能看到里面的宏伟宫殿和巍峨圣堂？我与您朝夕相处，才拾到了一鳞半爪的智慧，在此卖弄，实在惭愧。” 　　 　　几位义子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之前那个沉默寡言，动辄撕斗伤人的布里安•舒尔茨吗？居然还会拍？ 　　 　　波豪目不转睛地瞅着他最小的义子，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 　　 　　“好吧，我得承认布里安的话虽然夸张，还多少有点贴切。孩子们，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领主最主要的品质是什么？” 　　 　　片刻后，波豪脸上又浮现出了掩不住的笑意，他咳嗽了一声，再次提问。 　　 　　“勇猛和善战，能身先士卒，领导民众作战。” 　　 　　马蒂带头说，大概是怕别人抢了话头。 　　 　　“会搞外交，还……能经商。” 　　 　　巴瑟这时候已经收了气焰，小心了不少，不过内容换汤不换药。 　　 　　“至高的威信，能维护自己的地位。” 　　 　　塔勒说这句话时毫无迟疑。 　　 　　“我……父亲，算了。我不是当领主的料，我就想痛快打仗，快活生活，现在就挺好，治理什么的我不会，看看兄弟们的吧。” 　　 　　“你很聪明，孩子！” 　　 　　罗伦斯想了半天，垂头丧气地摊开手，波豪还冲他赞许地点点头。 　　 　　“该你了，布里安。” 　　 　　布里安望向波豪的眼神异常清澈，似乎有不可思议的精光在里面闪烁。 　　 　　“我在故乡对杰出的领袖有所耳闻。英明的领主，要做到三点：第一是清，公正禁欲，以身作则；第二是慎，人前人后，不可疏忽；第三是勤，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如果做到这三点，没有治理不好的领地，没有做不久的领主。” 　　 　　几位义子再次侧目，布里安侃侃而谈，一种莫名的力量在空间中油然而生，让他们对这个年轻人不敢造次，只能耐着性子倾听。 　　 　　“布里安，我真的有点对你刮目相看了！话说，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卫队长，为什么突然想要当领主？” 　　 　　似乎其他人被选择性无视了，波豪面带微笑，饶有兴趣地对着布里安，提出专属问题。 　　 　　P.S.：联合阅读官网：https://www.xrzww.com/module/novel/info.php?tid=1&nid=927 　　P.S.感谢热心的读者打赏，您的支持是本书前进的动力，爱你们！ 　　P.S.喜欢本书的读者，欢迎加入本书读书群949350737 第四节 仁以为己任 　　大厅里的目光都聚集在布里安身上，这可不是某些人想看到的结果。 　　 　　“父亲，他只是个自私贪婪的投机者！当然，这没什么错，我们都一样，只是没有他会演。” 　　 　　不甘示弱的巴瑟猛然想起几天前的羞辱，出口诋毁。布里安听了轻轻点头，又摇头道。 　　 　　“巴瑟大哥说的对，自私没有什么不对的，我也爱钱财，也渴望名誉，也追求力量，这些世上美好的东西，都可以成为人生的目标。对大多数人而言，私心越大，力量越大。然而，这样下去，就够了吗？人人如此，我就当如此吗？” 　　 　　大领主波豪更加诧异地看了布里安一眼，那孩子讨论名利时依然神情肃穆，安详而沉稳，绝无动心。 　　 　　“世上的一切美好，人人都想得到，得到的人快乐，失去的人苦恼。然而生命区区百年，留得住多少富贵风光，就连青春红颜，也不过如花落一场。有限的生命，没有多少时光可以虚度，善变的灵魂，不能因物质和虚荣而腐朽。” 　　 　　说到这里，布里安周围的墙壁上悬挂的晶体灯，突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在漆黑的夜里，散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说话者自己浑然不知，上座的大领主波豪不自觉地用手撑着座位站了起来，义子们则被异像惊得说不出话。 　　 　　“人生苦短，道阻且长，在这纷扰无常的世间，没那么多俗物可以随身留存，日日轻装疾行，奋斗只争朝夕，都还嫌自己太慢。我要做的，只是找出属于我自己的大道。当领主，只是顺其自然的一步而已。” 　　 　　“那大道是什么？一条路？” 　　 　　灯影重重下，波豪问话的脸阴晴不定。 　　 　　“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说不出，摸不到，却寻得到，就像一束光。我要用我的道，给他人留下我的光。如果非要给那道光起个名字，我愿意叫它‘仁’。” 　　 　　“什么是‘仁’？” 　　 　　波豪继续急切地追问道，布里安闭上眼睛，沉默思索了片刻，娓娓道来。 　　 　　“仁，我只知道它在我们身上，暖暖的，照亮我的生命，让我学会坚强。它和财富不一样，可以把仁分给更多的人，不会穷尽，只会更强，能让有限的生命产生出无限的意义。这大概是女神赐给人最大的馈赠。” 　　 　　灯光缓缓熄灭了，晶体闪耀后，开始纷纷无声无息地化作了灰白色的尘烟，室内的光线在慢慢变暗。 　　 　　黑暗中布里安凛然傲立，一片温和而汹涌的气场在每个人心头回荡，久久不能平静。 　　 　　“孩子，你真的是我的孩子，布里安•舒尔茨吗？那个我从费兰德捡来的，好几年才学会说我们语言的孩子吗？你的这些想法是从哪里来的？说实话，我忽然看不透你了，这不正常。” 　　 　　大领主缓缓坐到椅子里，他从黑暗中只能看到布里安的轮廓。 　　 　　几个义子对他的态度从看敌人，变成了看怪物。 　　 　　“这家伙怎么回事？刚才怎么感觉像是晶化术？” 　　 　　“这里哪来的晶华师？是错觉吧？难道是兽族的妖术？” 　　 　　“非我族类，果然是诡异，眼不见心不烦，干脆撵他去松恩算了……” 　　 　　“难道……真的是父亲眼光独到？” 　　 　　义子们小声议论，而沉浸在自己感悟中的布里安也发觉了异常情况。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到底是拥有最与众不同的能力，就是一以贯之的赤诚之心。 　　 　　或者用以前的话说，正能量。 　　 　　眼前的世界，这种正能量似乎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而激发的途径似乎是他所践行的国学。 　　 　　事情向着有趣的方向发展了，不过想要在这个世界前进，他的力量必然需要一个更接地气的解释，本地信仰也许就是方便法门…… 　　 　　“我还是您的儿子和仆人，我的父亲，我的忠诚不会改变。但我必须跟您坦白，您所看到的一切，事出有因。” 　　 　　没有时间去深思熟虑了，他只能果断做出回答。 　　 　　“你说，快说，我也不是被吓大的，希尔波斯最不缺的就是怪人怪事。” 　　 　　目睹了种种异变的波豪也是迫不及待，他连连追问，旁边的几位义子也是目不转睛。 　　 　　“两天前，第二轮月亮升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女神把圣光送入我心中。我获得女神的慈悲和智慧，女神让我恪尽职守，先要去做一件即将到来的大事。” 　　 　　说到这里他直视波豪的眼睛，目光如电，澄澈中带着犀利的锋芒。 　　 　　“没有想到，这件大事，竟然是成为松恩领地的领主。小子无才，出身低贱，历练不够，本不该妄想。可是，女神的使命却不敢推辞，我们家乡有句话，‘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您是我的恩人，我布里安.舒尔茨从不敢欺骗您半分，这就是我的肺腑之言，希望您能信任我。” 　　 　　他说完单膝跪地，用最庄重的礼节，向领主诚挚恳求，同时心里更是对消失的朋友默默致歉。 　　 　　“布里安，我的朋友，对不起，我用你的名字说了谎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这是生死境地，形势所迫，愿你的女神能理解。一切后果，我一力来承担。” 　　 　　“布里安，你留下，我要考虑考虑。” 　　 　　大领主不动声色地思虑了良久，在室内彻底变黑之前，终于一槌定音。 　　 　　大局已定，其他人见此只能垂头丧气的出门。波豪全然不顾，自顾自在那里沉思。 　　 　　带头的巴瑟，出门后就看见一个人影，顿时大声喝问。 　　 　　“你是谁？刚才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领主大人的仆人，刚才……晶体忽然都灭了，我来给走廊这里换新的晶华，巴瑟大人。” 　　 　　一个丑脸女仆战战兢兢地答道，手里拿着一篮晶体。 　　 　　“身材不错，可是太丑，滚开别碍眼。” 　　 　　正在上火的巴瑟在女仆翘臀上拧了一把，然后一脚把她踢得撞在墙上。他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扭头，对后面几个无精打采的兄弟问道。 　　 　　“喂！你们有没有兴趣，让自作聪明的狼崽子吃点苦头？” 　　 　　“那当然了，谁让他使我们在父亲面前丢脸……真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善于伪装的家伙，你能有办法？杀了？” 　　 　　灰心的马蒂眼睛一亮问道。 　　 　　“松恩这鬼地方，好处不够，我就没兴趣，让他去受罪吧。但是，他冒犯我多次，我绝不放过他！跟我去一趟公会吧，这么劲爆的消息，得让大家都知道。对了，记得多带点钱。” 　　 　　巴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握紧了拳头。 　　 　　“先搞臭他，再搞死他！兽族不配在这里活！听我说，我们现在去雇佣兵公会……”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刚才也去而复返的波豪。沉吟了许久，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神采奕奕起来。 　　 　　他站起身，缓缓挪到窗边，让月光和冷气涌进房间。 　　 　　“布里安，我的小儿子，你抬起头吧。女神的启示，终究是我不能质疑的。这次要不是阿萝希雅求情，我差点错过了你这个人才。以前也许我是看错你了，我第一次觉得如此需要你。” 　　 　　愁肠百转的布里安欣然翘首，他从领主的声音里已经知道了结果。 　　 　　“布里安•舒尔茨，你听着”，大领主波豪用庄重的语调对他说道，“我，以希尔波斯伯爵的名义，在女神圣光的见证下宣布，你被任命为松恩领地的领主了。既然你说得了智慧，那就一定要做一个忠诚有为的领主，去好好找你的……大道。现在，起来吧！” 　　 　　布里安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扶着地面的指尖微微颤抖。 　　 　　“布里安，我的朋友，你看到，听到了吗？我在实现对你的承诺啊，我在向前前进啊，如果你还能醒来，我一定带你看到更好的风景！你给我眼睛，我给你……光明。” 　　 　　他在心中一遍遍重复着，直到耳边再次响起波豪的声音。 　　 　　起身的时候，身边已经只剩下领主大人。厅堂大门紧闭，领主大人本来欣慰的脸上，此时此刻又添了不少愁容。 　　 　　“你现在的爵位是松恩男爵，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任命，我的头衔还是自封的哩。可惜我不能给你太多，你的一切开销只有一次性的一笔开拔费，作为补偿，你可以从银狼雇佣兵团里挑选自己想要的人手，作为武装卫队。这个任命困难很大，所有人都不想承担。你太年轻了，将面对着我都不愿承担的压力，害怕吗？” 　　 　　他面前的年轻人摇摇头，神态里带着执拗的坚毅。 　　 　　“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领主大人转身面对窗口，微笑没有继续听下去。 　　 　　“你的家乡都是兽人，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说得好不如做得好。你知道的，我已经负债累累，三年之后，如果你治理不好松恩，无法帮我还债，我的亲生女儿阿萝希雅，将被迫嫁给我的债主，比如南面的那些帝国伯爵们。” 　　 　　怎能就这样随便决定一个孩子的未来呢？ 　　 　　我已经答应过她！ 　　 　　一瞬间，布里安眉梢略略翘起，瞳孔里露出冷冷的光芒。 　　 　　波豪似乎毫无感情的话像重锤一样，又一次敲在他的心上。 　　 　　“如果不这样做，那就只能把你的领地松恩划给他们还债，反正是个管不了，也治不好的地方。我的私心是，最好有哪个儿子能把松恩治理的好些，这样就能让领地比我女儿更有吸引力……” 　　 　　这次，他猛然抬头，正遇到了大领主挑衅般的眼神，那就是男人对男人的战书！ 　　 　　“二选一，你要怎么做？” 　　 　　时间在那个瞬间近乎凝固了。 　　 　　冷峻的家伙，嘴角微微上翘，浑身迸发出惊人的魄力。目光里像是燃起了炙热的火焰，那是狼的目光，死不妥协。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部都要！” 　　 　　“口气不小啊，你们故乡的人，管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叫什么？大傻瓜吗？” 　　 　　领主大人饶有兴致地问，布里安摇了摇头。 　　 　　“不是。” 　　 　　“那还能是什么？” 　　 　　“大丈夫。” 　　 　　P.S.：联合阅读官网：https://www.xrzww.com/module/novel/info.php?tid=1&nid=927 　　P.S.感谢热心的读者打赏，您的支持是本书前进的动力，爱你们！ 　　P.S.喜欢本书的读者，欢迎加入本书读书群949350737 第五节 君子之交淡如水 　　成为领主的兴奋感，在比希尔波斯的空气还森冷的现实面前，维持不了太长时间。 　　 　　当布里安发现自己一夜之间成为人上人时，也同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一呼百诺的根基。 　　 　　他就像一颗忽然想长高的树，发现自己脚下并没有坚实的土层，意气风发，却两脚悬空。 　　 　　从前的布里安是一个忠诚而单纯的人，他只能算是大领主波豪这颗大树上的一条树枝。不像其他义子，早就是大领主旁边独立的小树，纵然亲近可靠，但失去了自己成长的机会。 　　 　　“义父果然是在下一盘大棋啊。四海之内皆兄弟，现在得去找找兄弟们了”，他对自己说道，“这时代，靠身份能做的事就不少，先找点人来帮衬下。” 　　 　　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城堡走廊里，他步伐很慢，不时看看窗外。 　　 　　虽然雪还没有化，但春天是肯定会来到的。 　　 　　领主的地牢很大，虽然有些地方生着火，但石墙石地依然寒冷，地面潮湿，甚至还有滴水声。 　　 　　布里安走了很久，才找到看守们，其中穿着半身盔甲的是看守头目，因为发福，他穿不了全身甲。 　　 　　“我来给一个人交罚金，让他释放。” 　　 　　“是领主大人的命令吗？” 　　 　　头目正在跟手下们掷骰子，看都不看来人就随口问道。 　　 　　“不，是我个人想要赎他出来，就按老规矩来办。” 　　 　　布里安实话实说，头目正好玩完了一局，看了看被别人划走的钱，终于扭过脸来。 　　 　　“我说是谁，这不是卫队长吗？怎么这个时候来，小心开小差出了事，也得被丢进来。” 　　 　　布里安摇了摇头，掏出一小袋钱掷在他的筹码里。 　　 　　“我现在不是卫士长了。我要找法比.林德，他是什么罪？严重吗？” 　　 　　头目听了袋子落地的声音，露出会心的微笑。 　　 　　“都说您是块雪地里的石头，我看倒是很懂规矩。这里没有重罪，重罪的倒霉鬼都流放到松恩去了。我想想，法比……法比•林德，是那个五天前进来的瘦猴吧，他犯了偷窃罪，偷领主的书籍。” 　　 　　“好吧，他是我的朋友，罚金我替他交了。” 　　 　　“罚金是给大领主的，可是我不能白照顾这么久……” 　　 　　头目摸索着那袋子，似乎若有所思。布里安没有回应，等到头目又输了几把，才又掏出一个钱袋摇了摇，说了话转身要走。 　　 　　“我现在就这么多，如果还是不够，等我出去打仗回来，三两个月后还能凑些来。” 　　 　　“等下！别费神，就这么办了。喂！你去把法比.林德带来，我不走运，他倒走运了。” 　　 　　一个精瘦精瘦的汉子被带到了出口的门厅里，乍看他让人联想到那些在整天沼泽里觅食的长脚水鸟，他见到布里安就眼睛一亮。 　　 　　“布里安•舒尔茨！女神保佑，没想到是你来了，是大领主原谅我了吗？” 　　 　　布里安对他点点头，对法比挤挤眼睛，然后对看守们致谢。 　　 　　“谢谢！人我带走了，给他打开镣铐吧。” 　　 　　头目嘻嘻笑着，指了指倒挂在高高屋顶上，两个人摞起来都够不到的一串串钥匙。 　　 　　“声明一下，这里有个规矩。为了防止被偷盗，人被拷上后钥匙就高挂起来，如果要开，就给爬高的兄弟们买杯酒喝。否则，就自己想办法吧。” 　　 　　布里安抬头望着那些钥匙，早就锈的不成样子，肯定不是几天前挂上去的。法比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气呼呼说道。 　　 　　“你们看着！” 　　 　　他走到墙角，像一只蜥蜴一样，手脚并用，腰肢前后摆动，就这样渐渐接近了屋顶，不过到底是手脚上带着镣铐，伸展不开，最后还是悻悻滑了下来。看守们饶有兴味的看着表演，指指点点。 　　 　　“你累了，法比老哥，我来。” 　　 　　“你又要来那套？也好，给他们开开眼界。” 　　 　　双手握紧铁链，拳底压住法比的镣铐，在一声脆响后的惊叹声中，布里安没事人一样，甩了下心皮开肉绽的流血手掌，挥挥手带着狂喜的法比，大步就离开了地牢。 　　 　　狱卒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布里安转身离开才有人议论。 　　 　　“这是什么怪力？他不疼吗？” 　　 　　“大领主的卫士长都是怪物吗？” 　　 　　“少见多怪！他是大领主的义子，还是狼种，有啥好惊讶的？看看，链子都快锈烂了，拿来拷人，让这家伙走运遇到了。记得下次准备更粗的。 走吧，走吧，继续玩吧！” 　　 　　头领没好气地训斥了几句，也转身大步朝地牢里走去，似乎那里面更适合栖身似的。 　　 　　带着重获自由的法比，布里安走出了领主的地牢。 　　 　　“哦，我的布里安老弟，我的好朋友！这次你不但为我受了伤，还肯定给了他们钱才把我捞出来的，多少钱告诉我，我得记着。” 　　 　　摆脱里地牢的恶臭和阴冷的法比，愉悦地伸着懒腰。他看了看布里安的双手，又一副不忍的表情问道。 　　 　　“手没关系，很快会好”，布里安平静地回答他，“10个金晶，估计看守能得到一半吧。” “是啊，这点伤，对雇佣兵来说也不算什么。” 　　 　　看来法比还不清楚自己的体质。布里安一段时间前，也对自己奇异的体质感到十分惊喜。 这种普通的皮外伤，几乎半天就会消失，而且自己总是精力充沛，食欲旺盛，不知疲倦，难怪能成为最可靠的贴身卫士。 　　 　　至于原因说来话长，最终还得扯到松恩去……这也是他必须成为松恩领主的原因。 　　 　　松恩，决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唉！我得罪了领主，偷了他家的东西，他还能留我吗？看来又要去干刀头舔血的雇佣兵了。我死活倒是无所谓，可是老是外边打仗，我的弟弟们就没人招呼了。” 　　 　　法比越说越苦恼，布里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同病相怜的表情。 　　 　　“你只是借，从来都会放回去的，所以我一直没有声张。可惜，我也失业了，已经不是卫队长，不能再帮你。不过，你别担心，你为弟弟偷书的事情，大领主不追究了。” 　　 　　“怎么回事？你也犯了错吗？女神啊，你没有了饭碗还给我交赎金？没有钱，你无亲无故的，下一步怎么办”，法比一听这话顿时慌张地追问，还不住地给他保证道，“你不要担心，等我弄开了这难看的铐子，就算去借高利贷，也先还你的钱。” 　　 　　“法比老哥，不要激动，有事从长计议。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我现在有些赚钱的想法，你是本地人，人缘极好，正好帮我找些人……” 　　 　　布里安将他拉进领主宅邸不远的酒馆，希尔波斯海姆的酒馆里面，从开门时就堆满了酗酒的雇佣兵，是一个百无聊赖者的买醉乐园，今天也是如此。 　　 　　作为一个自律的人，布里安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借酒消愁的习惯，但做了佣兵就永远绕不开酒，至少他知道法比目前需要一些酒来压惊。 　　 　　可惜，他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布里安的兄长，之前也曾争夺领主之位的马蒂，正坐在和一个自己身材相近的圆形酒桶边，借酒消愁。 　　 　　可能是心不在焉，他的眼神到处乱飘，一下就捕捉到了进门的两人，立刻就像冰水洗脸一样兴奋起来。 　　 　　冤家路窄，义兄们昨天还想办法怎么收拾他，今天就送上门来！ 　　 　　“妙啊！大家看看那是谁！未来的松恩领主布里安·舒尔茨大人，大驾光临了！” 　　 　　酒馆里所有的闲人，立刻将目光集中在了布里安身上，他从大多数人的眼神里看到的都是不友善的戏谑和嘲笑，毕竟雇佣兵都认识这个大领主的兽人血统义子。 　　 　　一片不加掩饰的议论声音响起来，听起来很刺耳。 　　 　　多年的冷眼，他早已经习惯了。 　　 　　P.S.：联合阅读官网：https://www.xrzww.com/module/novel/info.php?tid=1&nid=927 　　P.S. 喜欢本书的读者，欢迎加入本书读书群949350737 第六节 千金散去还复来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在说你是……松恩领主？松恩领主！” 　　 　　听到周围人说话的法比，吃惊的几乎能把一双眼睛瞪出眼眶了。 　　 　　“领主有什么不好”，布里安混不在意周围目光，故意大摇大摆走进酒馆最中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所有人点头致意。 　　 　　“我的兄长说的没错！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松恩领地的领主了。” 　　 　　一阵不太长的沉寂之后，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伴随着桌椅的摩擦碰撞，还有人倒地扑打地面的声音，扑面而来。 　　 　　布里安冷冷地观看着各色人等的举动，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醉酒的人哪能藏住心事？现在就能让他看清楚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不算吃亏。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些人的举止和面容记在心里，同时拉住想要上前阻拦的法比。 　　 　　“大家听我说，我的弟弟是位好心人，他不忍心让大家受穷，于是想了这么一个自虐的方法，帮大家发财”，唯恐天下不乱的马蒂一摇一摆走过来说道，“他太难了！” 　　 　　布里安也就是冲他点点头，没说什么话。 　　 　　“我的弟弟，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你已经成了领地的大名人了，所有人恨不得你马上去上任呢！” 　　 　　看似醉醺醺的马蒂，垫着脚拍着布里安的肩膀，从怀里亮出一张字据，在他面前晃了几下。 　　 　　“哎呀，抱歉啊，我的弟弟”，马蒂惺惺作态的道歉了一下，“你之前那么能言善辩，我差点就忘了你，不识字啊！” 　　 　　旁边的人又发出一阵哄笑，仿佛他们都是识文断字之辈似的。 　　 　　“哥哥给你念一下啊，谁让我是你的兄长呢，不会恩将仇报的”，马蒂清了清嗓子，戏谑地对布里安说，“你不认识字，可要竖起狼耳朵听好啊。” 　　 　　“雇佣兵公会担保，凭此下注文书，可以参加关于松恩领主布里安进入领地的赌局，押布里安·舒尔茨无法进入松恩领地……” 　　 　　“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赌局了？布里安你不知道吗？” 　　 　　他的猜测被应验了，布里安摇摇头，他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惊讶的法比忍不住左右打量着众人，发现所有人似乎都不感到有什么意外。 　　 　　原来如此。布里安望着得意洋洋的兄长，已经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发展。 　　 　　这群不甘失败羞辱的家伙，肯定是去雇佣兵公会里给自己做局下注了。 　　 　　松恩领地是个公认的麻烦地方，多少年都没哪个贵族有信心能顺利进入当上领主，否则大领主也会将这头衔束之高阁。 　　 　　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义子，不知天高地厚想打松恩的主意，这不是能让赌徒下注稳赚不赔的买卖吗？ 　　 　　“你想知道赔率是多少吗”，马蒂绕着布里安转圈，恨不得快点找到更多的沮丧和羞辱，“如果害怕，我就不说了，小心吓尿了裤子。” 　　 　　“您说吧，省得我费力气过去看。让我看看，我在你们眼里值多少钱？” 　　 　　没有愤怒，没有羞愧，甚至连紧张都没有，马蒂瞬间又感受了那天晚上布里安的从容，还指望从他身上找乐子的马蒂不由得有些气馁。 　　 　　“别硬撑了！你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看看这个数，1对20，知道吗？你就是那个没用的1，看你还能不能嘴硬！” 　　 　　望着咆哮的马蒂，布里安要说心里不烦恼，是不可能的，自己的确实被人小看了。1:20的赔率，那就是基本没人认为自己能拿下松恩，甚至连进去都不可能…… 　　 　　可是，这里可是不讲道理的希尔波斯，就算自己投降认输，就会被认同和怜悯吗？ 　　 　　自己已经是领主了，怎么能在此直接认输？在这个除了粗暴和无知什么都缺少的地方，要是比赚钱的话，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有了地位和钱，在雇佣兵之乡，就可以解决绝大多数问题。 　　 　　“我的故乡有句话，‘不遭天磨非好汉，不受人妒是庸才’。听不懂？我告诉你们，不被人嫉妒打击的都是平庸之辈。看来大家都是很看得起我的，想让我大干一票，我得领情。” 　　 　　他从桌上拿起一杯还没喝的酒，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这倒让桌前正在喝酒的两兄弟面面相觑。苦涩辛辣的口感让他的血脉里多了一丝兴奋。 　　 　　“敢不敢让我看看，还有谁下注买了我去不了？” 　　 　　当着马蒂的面，他随手砸了杯子。然后用玩世不恭的眼光扫视着在场的人，这让许多与其他义子交好，或者对大领主不满的人，都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挑衅。 　　 　　“我！” 　　 　　“还有我！” 　　 　　“我就是买了，你这兽种能把我怎么样？” 　　 　　“少在这里用恶心的兽语侮辱我们！” 　　 　　几乎除了不发声的人，其他的人都站到了自己的反面。 　　 　　“诸位不觉得赔率太低吗？我可是大领主的义子，不应该更值钱点吗？我的兄长，您有实力，是了不起的人物，能让我的赔率再高点吗？” 　　 　　正感到丧气的马蒂一听这话几乎跳了起来，他没想到布里安还敢如此嚣张。 　　 　　“布里安，你这家伙别高看自己了，你不值那个价钱！” 　　 　　这时候，布里安突然用孤注一掷的决然眼神，对着他的肥脸，掷地有声地说。 　　 　　“诸位听着，我给自己下注2000金晶！兄长你知道的，父亲大人的开拔费差不多就是这个数，我就赌我自己赢！” 　　 　　说着，他又面对其他人，大声喝问。 　　 　　“诸位，你们想分了我这笔钱吗？那就去下注吧，别太少了，我也不嫌你们下注多！” 　　 　　身边的法比拉了布里安一把，他从未见过布里安如此疯狂，布里安却对着点头轻轻微笑起来，似乎胸有成竹。 　　 　　“法比老哥，刚出来就有人送钱，不好吗？” 　　 　　“走着瞧！过段时间你去不了，就等着破产吧”，遇到这种软硬不吃的愣头青，马蒂也觉得没趣，干脆拂袖而去，走前还恨恨道，“我等着，我们都等着，看你怎么哭着逃出希尔波斯，到时候我用套狼的网子把你抓回来！” 　　 　　“我等着”，布里安冲他摆摆手，“别下注太多，小心到时候连网子都买不起！” 　　 　　嘴上没讨到便宜的马蒂走后，酒馆里慢慢恢复了往常的气氛。人们百无聊赖地继续喝酒，偶尔也不时看看坐到里面的布里安和法比，找点谈资下酒。 　　 　　“法比老哥，雇佣兵能放出来都值得干一杯。我们认识好多年了，我今天第一个找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件大事”，布里安为法比叫了一杯不便宜的果酒，“结果让他抢先说了。” 　　 　　“看看你做的好事，没进门就喝醉了吗？进门就赌，这回可麻烦了……” 　　 　　法比总是快人快语，刚平静下来就开始为朋友担忧了。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布里安压低声音对他解释，“他们欺人太甚！我有个大计划，用他们的钱，打他们的脸！你来想想，开盘的是他们，可坐庄的又是谁？你听着……” 　　 　　听了这话，法比眼睛一亮。 　　 　　“布里安老弟，我们希尔波斯有三大不能惹的人物，大领主是第一个，教会的司教大人第二个，最后就是教会圣女大人”，他将盘子里的烤肉切成三份，推到布里安面前，“你的计划难道与他们有关？” 　　 　　“那还用问？我的故乡有句话，‘百善孝当先，万恶淫为首’。” 　　 　　布里安从容地将中间那块肉用刀插起来，放入口中，才想起来自己又不经意说了别人听不懂的话，这还真是习惯成自然，难以改口了。 　　 　　“对不起，老哥你可能不懂这种话，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这就是说父亲要孝敬，女神要遵从，剩下为富不仁者，就是我的目标。接下来，我准备这样……” 　　 　　法比的脸色非常精彩，先兴奋，然后惊讶，再者徒然呆滞，最后一片惨白的惊恐。 　　 　　“女神托梦让你……劫富济贫，成为松恩之主？大领主愿意支持你攻占松恩，还能借此发横财？” 　　 　　布里安点点头，他知道朋友笃信女神，这样解释更容易相信他。 　　 　　“就算如此，也太冒险了！好好的卫队长不做……松恩啊，我的女神，那可不是好人呆的地方！我就算把领主的书都偷了，都不会犯下流放松恩的罪！你偷他什么了？难道是他女儿……” 　　 　　胡思乱想什么呢！布里安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自己喝了一口酒，甜辣的果酒有一股怪味，他费了好大劲忍住没有咳嗽。 　　 　　“真的，我可从不开玩笑。” 　　 　　为了证明，他拿出一张带着领主印章签名的委任状纸，然后略去领主面对的难题，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朋友。 　　 　　法比起初还不住摇头叹息，后来慢慢也严肃起来。 　　 　　他看起来是在喝酒，可是细长的脖子却不时上下转动，时而抿起嘴角，闭上眼睛，手扶着杯子底儿，把酒杯在桌面上来回转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女神让你当松恩领主……是啊，怎么说也是高贵的领主……真是有志气啊，我爸曾经告诉我们，男人有劲总是要往山顶走呢，你看我现在，带着家人不停地往泥坑里滑，居然连做贼都能心安理得了……” 　　 　　法比连续三杯一饮而尽后，舒畅地长出了一口气，才仿佛是下了决心。 　　 　　“松恩再糟糕，能比地牢还糟糕吗？我这样恐怕还要进去……不干点像样的事没脸见家人。况且这是女神的安排！布里安老弟，我欠你的，这条命有用的话，你就去用吧。” 　　 　　“法比老哥，我不会亏待你的。来一起来做一番大事业，让林德家族为你骄傲吧”，布里安端起酒杯，“欢迎你成为松恩领地的第一位领民。” 　　 　　“布里安老弟，哦，不应该是领主大人了，我必须跟你大着胆子提些建议”，法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道，“战斗的本事我可不敢跟你比，我也许就能做个跑腿吧，可是你还需要很多人能拿下松恩，要花很多钱……” 　　 　　“我们想的一样，这事不容易，大领主也是心有顾虑，万事开头难，不管好坏得走一步”，布里安用赞许的眼光望着他，并用眼睛扫视酒馆里形形色色的雇佣兵们，缓缓说道，“法比老哥，你见多识广，来帮我们物色一些人选吧，毕竟我除了领主城堡里的，不认识多少人。” 　　 　　“这件事你算是选对人了，除了大人物和教会的人，其他的我跑两趟，用钱都能拉过来，只是说起去给松恩领主卖命，恐怕……”，法比稍微迟疑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表态，“不管了！时间不多，其实只要钱到位，雇佣兵里有本事的多的是。” 　　 　　“不要担心，钱的话暂时不成问题。但是，您也不能只是花钱请人，我要的人有这么一些要求……” 　　 　　靠近了些，布里安对法比诉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吧？那种倒霉的老实人，在希尔波斯都不一定能活下去，你非得要用那样的人？” 　　 　　“我的故乡有句话，‘君子周急不济富’，高贵睿智的人懂得去帮助最穷困窘迫的人，然后才能得到真心的效忠。不幸使人平等，同情产生信任，希望让人拼搏。钱你不用担心，我有父亲的支持，在为他做事。” 　　 　　“不懂你们大人物的……反正听你的，我的兄弟。” 　　 　　法比点了下头，随即又抬起头看着淡定品酒的布里安，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看来自己以后要慢慢习惯那奇怪的兽语了，那种语言听起来既简短，又畅达，充满了深邃的神秘感。 　　 　　听说所有领主都是有怪癖的，布里安这个家乡话还真不算什么。 　　 　　随后，布里安领了大领主的开拔费就搬家了，住进了一家体面的旅店，这也只是为了会客方便。 　　 　　除了等待着法比的消息，他便在希尔波斯海姆街上随心所欲地游历，顺便做了不少贵族才有本钱做的仗义好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多年第一次如此自由自在，闲逸冲淡了他肩上的压力和忧愁。 　　 　　此外，他拜托阿萝希雅出面找商人联络的事，也还算顺利…… 　　 　　P.S.：联合阅读官网：https://www.xrzww.com/module/novel/info.php?tid=1&nid=927 　　P.S.感谢热心的读者打赏，您的支持是本书前进的动力，爱你们！ 　　P.S.喜欢本书的读者，欢迎加入本书读书群949350737 第七节 路见不平众人铲 时间在一天天的流逝，除了阿萝希雅有时候会过来看望，跟他聊聊天并抱怨几句他的古怪做法，没谁关注过他。 　　 　　赌客之外，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然而改变确实已经在城镇里悄悄发生了。 　　 　　法比是希尔波斯有名的飞毛腿，过了不到十天，他就物色到了十多个让布里安十分惊喜的人选。虽然他们身份各异，但基本上都是生活窘迫的正直之人。 　　 　　听说有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册封领主在招揽，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并不是没有疑虑。 　　 　　毕竟天上不会掉馅饼，穷苦人反而最容易受骗，而且往往还不止一次。 　　 　　无论是谁，布里安都耐心见面交谈。凡是来的见过面的，他都付给一些钱当路费和奖赏，也不要求对方表态决定，仿佛只是在聊天交朋友。 　　 　　纵然如此亲善，还是应者寥寥。以至于布里安只能又拿出女神托梦的说辞，反而更能取信于人。 　　 　　“布里安老弟，哦，不，领主大人，您不怕他们会贪求您慷慨的礼物吗？我是说万一，以后谁都想来占便宜……” 　　 　　法比小心询问，布里安望着离开的人们，眼神里毫无惋惜和后悔。 　　 　　这些天他借着谈话，了解了非常多的信息，求知欲强烈的他已经到感到非常满足了。他感叹钱可真是好东西，能用最短时间，买来自己看不到的精彩世界。 　　 　　他扶着法比的肩膀，指着人离去的背影。 　　 　　“都是窘困的人，贪求我的奖赏，也是为了活着，有错吗？如果他们都能得到，其他需要钱的人会怎么想？我的故乡有个千金买马骨的故事，我可没掏多少钱，就买了人们的尊敬和信任。” 　　 　　法比对此完全不以为然。 　　 　　“光口头信任有什么用？现在需要的是拿钱就干活的人”，法比一贯快人快语，“谁留下，谁拿钱，女神都不会有意见。” 　　 　　“不要强迫大家，不想来，还有困难的话，你就看着给钱帮助一下”，布里安说话温和，态度固执，“我们故乡有句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好意思，我又说你听不懂的话了，意思就是就是说对人宽容一点，以后反而自己方便。” 　　 　　法比瞠目结舌了一下，然后似乎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出言反驳。 　　 　　“这想法太糟了！随手花钱，钱再多，也不够给穷人发善心啊。别忘了，你还下注了不少钱，得赶快行动赚回来才行！这年月自私没错，好人没有好下场，女神都没辙。” 　　 　　听了这话，布里安还是感激他的，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身边不能没有反对的声音。 　　 　　然而，这点慷慨其实还不够，他要做的异想天开的事情，才刚开始呢。 　　 　　“法比兄弟，找一处合适的庄园，告诉愿意加入的人们，我为他们提供庇护和住所，包括他们的家人都欢迎。” 　　 　　法比脸上几乎出现了怒色，他不敢相信布里安不听劝好，还要变本加厉挥霍。他甚至已经动了火气，想用希尔波斯特有的习惯物理规劝几下了。 　　 　　就在这时候，楼下传来旅店主人的声音。 　　 　　“打扰了！舒尔茨先生，您的客人来了。” 　　 　　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布里安面色稍缓，法比同样好奇，没他的引荐，什么人会主动愿意来拜访这位默默无闻的年轻领主？ 　　 　　前面上楼的脚步声结实而沉重，后面还有更轻盈的脚步声，似乎来客还不止一位。 　　 　　布里安走上前去，开门的时机恰到好处，既不轻慢，也不过分急躁，他让那位客人进屋时，刚把脸凑过去的法比也吃了一惊。 　　 　　“居然是劳夫.怀斯曼！这个对谁都傲慢死板的老家伙！” 　　 　　劳夫.怀斯曼是位壮实的中年男人，面容刚毅，不苟言笑，身姿坚如磐石，不怒自威，他穿着很普通，腿脚还很慢。 　　 　　法比认识他毫不奇怪，他是希尔波斯雇佣兵军团最老资格的雇佣兵之一，身经百战，战功赫赫， 　　 　　做过好几任雇佣兵团的总教官，绰号“劳夫大叔”，在本地很有声望。 　　 　　正因为资格老，面子足，劳夫大叔的脾气极其偏执，他要求自己训练出来的兵不但能打，还必须不偷不抢，只知道按时领军饷。 　　 　　然而，拿雇佣兵当精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希尔波斯各路队长基本都靠外出纵兵私掠发饷，谁都不待见他。 　　 　　如众人所愿，劳夫大叔的身影，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雇佣兵军团里了。 　　 　　他宽厚的身躯后，露出一个少女的身影，橘黄的卷发，端庄而清纯，脸型跟劳夫有几分相似，浑身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她的一双大眼睛不时打量一下布里安，又在目光相交时错开，就像只惴惴不安的小鹿。 　　 　　法比似乎明白了情况，劳夫大叔进门，死死盯着布里安也不说半句话。 　　 　　其实布里安也不明情况，只是保持神态自然，两人对视了好久谁都不开口，空气里充满了难堪的尴尬。 　　 　　过了许久，旁观的法比都有种不自在想要开口的感觉，皱着了半天眉头的劳夫大叔突然开口。 　　 　　“咳……昨天是您给我女儿解了围？真是感激不尽。” 　　 　　布里安点点头，邀请他先落座，然后自己才慢慢坐下。 　　 　　“我不想欠您的人情，如果有什么能为您做的，请直接说”，劳夫大叔说话开门见山，他望着这个从容淡然的年轻人，最后还是难得的欠了欠身，“我女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想感谢您。” 　　 　　“我没有做什么，如果您指的是我几天前斗胆帮您偿还债务的事，只是路见不平的举手之劳而已，您慢慢偿还我就好。我后来才听您女儿说，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怀斯曼先生，见到您实在是我的荣幸。您的名誉和那些钱不该相提并论。” 　　 　　“早就当不起那些名誉了，还请问您究竟是哪位？” 　　 　　“我是希尔波斯伯爵波豪大人的义子，布里安.舒尔茨。之前一直担任领主大人的卫队长，最近刚刚卸任。请您放心，我没有任何企图，只是出于良心帮助了令千金。如果您担心，就写张借款的字据，我除了等您还钱，没有任何要求。” 　　 　　听了布里安的话，劳夫大叔似乎又放松了些，毕竟一个俊雅的年轻人，无缘无故帮助自己的女儿，摆脱了高利贷商人的纠缠，再来说什么不要偿还的鬼话，一定是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可是，眼下自己因为平时接济朋友晚辈和妻子去世治丧，已经债台高筑，除了不值一文的名誉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么？ 　　 　　“就算写了字据，我也没钱还给你，那毕竟是利滚利的五十金晶，而我已经打不动仗，也没什么财产了”，劳夫大叔说着话，脸上渐渐出现了愁容，“我女儿说她有主意，可是非要来到您这里才肯告诉我，我真的非常担心，我只有一个女儿，她才十五岁……” 　　 　　“爸爸，您别胡思乱想了，舒尔茨先生是位言行一致的绅士，还是一位能改变我们命运的人，您一定要听听他的话。” 　　 　　劳夫大叔的女儿终于开口了，她拿出一块很常见的赤晶，然后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布里安。 　　 　　“没事，怀斯曼小姐，不用担心，做您想做的事情吧。” 　　 　　同样一头雾水的布里安，尽管想不出这姑娘的打算，还是伸出一只手对她做了个鼓励的手势。 　　 　　少女脸有点红，她将晶体放进一个装饰用的铁盘中，摆在众人面前。 　　 　　“舒尔茨先生，我好想听一下那天您对我说的话，好吗？” 　　 　　劳夫大叔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布里安，仿佛听到什么不怀好意的花言巧语，就要当场爆发似的。布里安琢磨了片刻，肃然说了一句话。 　　 　　“我的故乡有句话，‘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小姐对不起，这是兽族的语言，意思是坚强者注定要走荆棘之路。我想，女神看到你被荆棘撕碎的衣衫，也许会给你一个治愈的吻，但绝不希望你停下来。因为你的路，能照亮你的心，也能照亮世界。” 　　 　　“照亮世界，多美啊！” 　　 　　少女甜甜地笑了，身上焕发出薄雾般的光彩。 　　 　　久经沙场的劳夫大叔顿时站了起来，不光是因为女儿的异变，更是因为他看到那刚刚还安稳躺在盘子里的赤色晶体，在众目睽睽下化作了一团火焰，久久不灭。 　　 　　“晶化师！女神圣洁！” 　　 　　反倒是局外人法比第一个惊叫出了声，随即他立刻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起来。 　　 　　作为一个虔诚的女神教徒，他从小就在教会晶化师主持的显圣仪式中耳濡目染，对晶化师充满了敬畏。 　　 　　“薇妮，你是晶化师？我怎么……不知道？” 　　 　　劳夫大叔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儿，手足无措。 　　 　　“舒尔茨先生，谢谢您让我成为晶化师，我想了很久，终于知道您的身份了。” 　　 　　沐浴在圣洁光芒中的薇妮睁开眼睛，朝着同样心中吃惊非小，但脸上依然波澜不惊的布里安盈盈下跪。 　　 　　奇妙！布里安望着这不可思的一幕，忽然脑海里闪过一道火花，倏的一下，照亮了通往松恩领地的道路，更是验证了自己之前不确定的想法。小打小闹赚钱的路子，看来女神直接替他省了，他发现了新的希望。 　　 　　“你说我……是谁？” 　　 　　他声音其实有些颤抖，然而在场的人早已经没人在意了，包括他自己。 　　 　　“您是女神的引导者。” 　　 　　引导者，地上晶化师的导师，神使序列中排名第一，光明的先知，帝国女神教会的中坚柱石，在没人关注的最北方出现了。 第八节 赖其力者生 　　布里安的面前，有一家气派的店铺，这家店铺位于希尔波斯海姆的显赫地段，门面都有华丽的大理石装饰过，和旁边那些陈旧灰暗的泥灰墙壁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除了巨大的招牌上写着优美的“希斯老店”字样，在大招牌下面的门两侧，还有垂直于墙面、加工精致五角星形装饰，每个星星的尖端上都镶嵌着不同颜色的漂亮晶体。 　　　　 　　　　希斯老店是本地经营晶体最有名的商家，因为最早有了教会特许的授权，可以出售种类齐全的晶体。各阶层人物都聚集于此，来获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资源。 　　　　 　　　　店铺有两道门，布里安刚走到一个门边，就被把门的店员拦住。 　　　　 　　　　“这位先生，这边是贵族专用的通道，您是贵族吗？” 　　　　 　　　　“什么？” 　　　　 　　　　店员看着他那身只能称得上整洁得体的打扮，脸上已经流露出了判断的结果。这个年轻人虽然俊朗，但完全没有贵族趾高气昂的做派，不用说顶天了就是商人子弟。 　　　　 　　　　不但无知，而且鲁莽，这样的愣头青在希尔波斯并不少见。伙计看着愣神的青年，心里得意自己的经验老道。 　　　　 　　　　“别愣着啊，后面还有别的客人呢！年轻人，下次你就学到了，有些地方是要知道一些常识的，多打听打听，才不会自取其辱。” 　　　　 　　　　看来以貌取人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呢！布里安往门里面看了看，发现里面所谓的贵族客人，也无非就是那些大领主身边的各路佣兵队长，甚至还有一个小领主带着家人里面颐使气指。 　　　　 　　　　这些人算是贵族吗？出于前世的习惯，布里安是个很看重名分的人，所以他一直在疑惑，自己的身份到底算不算贵族，毕竟他还没有行使过所谓的贵族权力。 　　　　 　　　　说自己是大领主的儿子，却不是亲生；领了个男爵领主的头衔，还没有与领地绑定；有个骑士身份，目前还属于未被教会认定的见习。 　　　　 　　　　其实不止是他糊涂，整个希尔波斯的地位就是一本糊涂账。 　　　　 　　　　希尔波斯是个舍兰德帝国境内特殊的自治领地，既没有帝国皇帝分封的皇亲国戚或亲信功臣，也没有帝国委派的地方官吏，这种最偏远的地方对于帝国其实无足轻重。 　　　　 　　　　十年前，还是雇佣兵团团长的波豪自行其是，自封希尔波斯伯爵的时候，帝国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让这出大逆不道的闹剧变成了既成事实。 　　　　 　　　　无论是为了拉拢控制雇佣兵头领，还是认为羁縻政策更适合边境，波豪就靠着振臂一呼就坐稳了伯爵的位置。这个头衔虽然不被正派的帝国贵族们承认，但也足够他在本地获得土皇帝的权威。 　　　　 　　　　从此他就心安理得地分封了若干男爵领地和骑士领地，一群手下的大小雇佣军纷纷鸡犬升天，成了所谓的希尔波斯贵族。 　　　　 　　　　这套名不正言不顺的贵族系统，就是一套拳头说话的军阀系统，既不正统，也不稳定，还不合理。 　　　　 　　　　布里安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军阀，他欲言又止，默默准备转身进另一个普通顾客的门。反正自己无非是来选些晶体实验一番，并不需要顶级奢侈品和贵宾待遇。 　　　　 　　　　“朋友，这就对了！我们都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还年轻，早点知道没坏处……” 　　　　 　　　　店员看到他还听劝，自觉离开，顿时就又有了几分神气，正在喋喋不休给年轻人补社会课，身后突然被巨力猛地一撞，没反应过来就直接滚下了台阶。 　　　　 　　　　“不长眼的混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蠢事！那位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自作聪明？” 　　　　 　　　　一个愤怒的声音随即传来，布里安急忙回头，扶起摔得鼻青脸肿的店员，抬头看见一个硬朗的暴躁汉子放下一条腿，又怒气冲冲大步举拳过来。 　　　　 　　　　“莫徳勒大人，饶了我吧！我真不认识这位大人，他也没说啊……大人，我道歉，我有罪，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伙计吓得连声哀求，看了一下扶着他的布里安，马上连滚带爬跪在他面前求饶起来。 　　　　 　　　　布里安认出来，为他打抱不平的是大领主波豪的侄子，白港领地的领主莫徳勒.冯.怀斯哈芬，也是一位忠心的佣兵队长。大领主的兄弟们早就都战死沙场了，家族只剩下这一个嫡男。 　　　　 　　　　“该死的！你敢怀疑他的贵族身份？居然侮辱领主大人的义子，简直是不把我们的家族看在眼里！” 　　　　 　　　　莫徳勒根本不听道歉，又是狠狠几脚，似乎不只是为给家人出头，而是憋着什么火要发泄似的。布里安于心不忍，连忙出手相劝。 　　　　 　　　　“莫徳勒大哥，好久不见了！别打了，希尔波斯海姆城里没几个人认识我的，也不完全是他的错。走吧，我们是有身份的人。” 　　　　 　　　　听了这话，莫徳勒也气呼呼地停了脚，他忽然疑惑地望着布里安。 　　　　 　　　　“我说小布里安，你怎么不在叔父的身边？” 　　　　 　　　　“大哥，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去说，今天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布里安发现，远道而来的莫徳勒并不知道自己最近的事，心里一动，这位港口之主来的正是时候。 　　　　 　　　　“你来的正好！进去见见我的家人吧，她们都没见过你这小狼，总跟我问东问西的。” 　　　　 　　　　莫徳勒很爽快，拍着布里安的背进了店门，里面的店员都噤若寒蝉，再也没人敢多嘴了。 　　　　 　　　　实际上，莫徳勒比布里安大了差不多十岁，家族地位独一无二，领地富庶，实力强劲。 　　　　 　　　　他的地位让他比其他的雇佣兵头领更趾高气昂，脾气暴躁，而且非常护短。就算布里安血统特殊，跟自己交情一般，但并不影响莫徳勒对于他是家族成员的判断。 　　　　 　　　　毕竟疏不间亲，叔叔波豪捡回来的孩子，也不是一个小小店员能指手画脚的。 　　　　 　　　　“亲爱的，过来过来！这是我的小兄弟布里安.舒尔茨，叔父最小的义子和卫队长就是他了。哦，对了，你可别看他长的俊俏，就想入非非，这家伙发了狠，杀起人来都是不留全尸的！哈哈哈！” 　　　　 　　　　听到这种骇人听闻的离谱介绍，莫徳勒秀气的夫人嗔怪地瞥了丈夫一眼，然后对着布里安连连致歉。 　　　　 　　　　莫徳勒夫人是白港最大海商家的女儿，以善于经营事业著称。尽管是因为政治婚姻结婚，但传闻与领主丈夫始终都是相亲相爱，还有三个子女。 　　　　 　　　　“上午好！舒尔茨叔叔，听说您是狼族人，怎么没有看到……您的狼耳朵和尾巴呢？” 　　　　 　　　　领主夫人的背后探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脑袋，乖巧而羞怯的样子非常讨人喜欢。 　　　　 　　　　“哦！这粗鲁的孩子！多丽丝，不可以这样说叔叔的坏话！要有礼貌！” 　　　　 　　　　夫人惊奇地发现布里安听了，并没有任何不悦，他俯下身面对小女孩微微一笑。 　　　　 　　　　“你不知道吧，我的狼族血统很淡很淡，全身唯一还能找到的狼族标志就在这里，过来，叔叔给你看……” 　　　　 　　　　好奇的小女孩地凑近他，布里安猛然张开嘴，露出了尖锐的犬齿，低声咆哮。 　　　　 　　　　“嗷！” 　　　　 　　　　“哇！” 　　　　 　　　　领主女儿多丽丝被可怕的狼叫吓哭了，这时领主夫妇却同时站到了她的面前，莫徳勒率先开口教训女儿。 　　　　 　　　　“要记住，你是希尔波斯的女人，要勇敢，不许哭！学学你那位姑姑阿萝希雅，她可是将你这位叔叔耍的团团转！” 　　　　 　　　　“孩子，你叔叔是个战士，可不算是狼人。真想看的话，让外祖父下次给你买几个活的……” 　　　　 　　　　这对夫妻的话让布里安忍俊不止，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虽然拿自己打趣，但对自己并无恶意，甚至有些好奇的亲近感。这可能就是因为毫无利害冲突的缘故吧。 　　　　 　　　　“我说，多里安呢？快让他出来见见叔叔，别自己生闷气。” 　　　　 　　　　莫徳勒说着四处看看，店里虽然装饰考究，到处是美丽的晶体饰品，布里安觉得这里怎么都不像能吸引小男孩的样子。 　　　　 　　　　靠墙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气呼呼的小男孩，年纪和女孩儿差不多大，手里拿着一个金属玩具扯来扯去，瞪着眼睛，不时发出一两声气愤的哼叫声。 　　　　 　　　　“是这样……他的飞鸟坏了，在发脾气呢。两个孩子是双胞胎，可这孩子，除了玩，什么都不在意……多里安！请你过来跟叔叔打招呼，这是爸爸跟你说过的舒尔茨叔叔……” 　　　　 　　　　小男孩瞪了一眼母亲，继续狠狠挤压那个玩具。 　　　　 　　　　“不要！我就不看他！除非他能让我的玩具飞起来！” 　　　　 　　　　“这丢人现眼的混小子”，面子扫地的莫徳勒也瞪起了眼睛，他刚想朝儿子走去就被夫人拉了一把，她对丈夫焦急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瞅瞅一旁的布里安。 　　　　 　　　　那男孩儿倒是好像明白了什么，挑衅似的对父亲叫嚷道。 　　　　 　　　　“你不就是会打我吗？打啊，等我长大了，把爸爸关起来打！都是—跟—你—学—的！” 　　　　 　　　　莫徳勒好歹是个领主，今天在布里安面前可出了洋相，他先是看了看满不在乎的儿子，又转头瞪了一眼夫人。 　　　　 　　　　“让你好好管教他，结果成了个废物！我的脸都给你丢了！” 　　　　 　　　　领主夫人脸涨的通红，表情既委屈又不甘，还不好发作。布里安见到这个情景总觉得似曾相识，这不是自己前世经常遇到亲子矛盾吗？ 　　　　 　　　　希尔波斯的男人，打孩子都是一等一好手，教孩子就呵呵了…… 　　　　 　　　　所以见到了孩子，布里安有种技痒的感觉，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自己前世本来就是老师啊。 　　　　 　　　　“大哥别急，让我跟孩子谈谈，好不好？” 　　　　 　　　　“随便你吧，气死我了……” 　　　　 　　　　他对恼火的莫徳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夫人稍安勿躁，然后自己走到孩子旁边。那孩子根本没有好脸色，只是撅着嘴生闷气。 　　　　 　　　　“孩子，这个飞鸟玩具是爸爸买的吧？叔叔我也见过，好像要二十个银晶，便宜极了，满街孩子都有对不对？” 　　　　 　　　　布里安故意把价钱说的低了很多，那孩子果然扭过头不屑地瞪着他。 　　　　 　　　　“你胡说！这是妈妈给我从南方买的，花了两个金晶，是最好的，谁都没有，才不便宜呢！” 　　　　 　　　　布里安看看那精致的铁皮玩具，和扑翼的模型飞机有点像，肚子下面有个能打开的印迹，估计是放晶体的。这东西在希尔波斯确实是独一份。 　　　　 　　　　他其实对晶体驱动玩具的原理更感兴趣。 　　　　 　　　　“我可是从舍兰德帝国最南边来的，这东西在我的家乡只有最笨的孩子才愿意玩，聪明的孩子碰都不碰的。你这个，我们那里叫……盗版。” 　　　　 　　　　“盗……版？” 　　　　 　　　　孩子听了就是一愣，不过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个赞美的词。 　　　　 　　　　“什么叫盗版？爸爸，他吹牛吧？他真是从南方来的吗。” 　　　　 　　　　多里安突然对莫徳勒提问，气头上的莫徳勒愣了一下，还是忙不迭点头解释。 　　　　 　　　　“没错！叔叔可是兽族后裔，你听，他说的有些话根本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啊！他从沃尔夫哈芬大公国来的，9岁就护卫着大领主穿越了整个帝国，是希尔波斯的年轻勇士。” 　　　　 　　　　说到这里，白港领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孩子说道。 　　　　 　　　　“你可别真去惹他啊，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人都不知道杀了几个了。” 　　　　 　　　　“喂喂！大哥，可不要跟孩子这么评价我啊！” 　　　　 　　　　尽管布里安里忙辟谣，孩子听了爸爸半真半假的话，马上一副吃惊非小的表情，开始听布里安说话了。男孩子对于强者，总是有天然的好奇和敬畏。 　　　　 　　　　“你父亲在开玩笑！言归正传，我要说的是，你的玩具没什么了不起的，飞不远，我故乡的小女孩都不屑玩，掉价。” 　　　　 　　　　“你胡说，我的飞鸟能飞十五步远，数好几个数都落不下来！希尔波斯谁也没有这么厉害的宝贝。” 　　　　 　　　　多里安气的浑身哆嗦，不过似乎忌惮这位传说从小杀人的叔叔，又不由得对他说的事充满了好奇。 　　　　 　　　　“女神啊，这破玩意儿也能拿出来吹牛吗？我们那里的孩子，随手都能做出比这个飞更远更强的玩具，还不需要晶体。敢跟我打赌吗？” 　　　　 　　　　“赌就赌，妈妈有的是钱，我输了你要多少钱都可以给你！如果你随手做不出来，就赔我一个新的飞鸟！不，两个！” 　　　　 　　　　孩子站起来，仰着头盯着布里安，布里安马上点头同意。 　　　　 　　　　“我的故乡有句话，‘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听不懂不怕，叔叔告诉你，就是说凭自己力量生存的人才是强者。男子汉有种就不用妈妈的钱，你要靠自己来解决问题！” 　　　　 　　　　他挑衅似的朝男孩儿抬了抬下巴。 　　　　 　　　　“我赢了，不要钱，只要你叫我一声舒尔茨叔叔就可以，敢不敢？” 　　　　 　　　　“你怎么跟家庭教师似的，废话真多！你才赢不了！如果你赢了，我就叫。快点拿出来，我看你拿什么赢我。” 　　　　 　　　　孩子，非要跟老师对线，你还是图样啊！ 　　　　 　　　　布里安的眼神落在了不远处上，那里正好有他需要的东西。 　　　　 第九节 可怜天下父母心 　　身为老师，哄孩子是必备的技能，其中的一项硬指标就是手工。 　　 　　布里安从柜台上抽了一张记账的硬纸，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用让人眼花缭乱的技巧和精确的手法，叠了希尔波斯第一架纸飞机。 　　 　　“这是什么，好厉害”，两个孩子发出惊喜的声音。 　　 　　“你出来看看”，布里安拿着纸飞机走出店铺，两个孩子紧紧跟着，连莫徳勒夫妇都好奇心大起。 　　 　　他们看着布里安没用什么力气，甩了下手腕，那小东西竟然笔直地朝街道尽头飞翔而去了。 　　 　　“跟我走，孩子们。” 　　 　　布里安抱起两个孩子放在肩膀上，飞奔而去，脚步轻快，而孩子们的目光完全停留在那神奇的玩具上，不断发出惊讶的欢呼。 　　 　　他们只见这玩具微微抖动着倾斜的翅膀，几十步后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过了许久才慢慢下滑，直到最后无声无息滑落在地上。孩子们发出了惊呼。 　　 　　“飞了这么久，这有多远了？” 　　 　　这好歹是创下纸飞机世界飞行记录的叠法，少说能飞五六十米！ 　　 　　布里安捡起飞机，低头注视张大了嘴巴的多里安。那男孩儿下了地半天才如梦初醒，盯着布里安手里的纸飞机两眼放光。 　　 　　“叔叔！” 　　 　　“嗯？这么说我赢了？” 　　 　　“赢了！叔叔，你赢了！你可真厉害，能把这个卖给我吗？你要多少钱，我让妈妈给你，好不好？” 　　 　　小孩子哪里能拒绝玩具的诱惑？布里安脸色突然严肃起来，他冲着孩子耸了耸肩膀。 　　 　　“不行！男人说话要有信用，我赢了，只答应赔东西，也没有说要把这个给你。还是那句话，你想要就凭自己的本事，不能依靠父母。” 　　 　　“喂！布里安，你可以卖给我儿子啊，我多给你钱还不行吗？” 　　 　　身后传来莫徳勒的兴奋声音，布里安看着面露欣喜之色的莫徳勒，摇了摇头。 　　 　　“大哥，我的家乡有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钱是很肤浅的东西，对强者而言从来就没什么价值。” 　　 　　他尽量用谨慎客气的语气对夫妇解释着。 　　 　　“也许这么说有些不恭敬，我是说假如，有朝一日你们没钱给他了，他靠自己能得到什么？如果你爱孩子，就要让他自己站起来，去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 　　 　　莫徳勒站住了，他细细品味了一番，然后冲着布里安呵呵笑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啊，你天天呆在叔父身边，还这么会和小孩子相处？怕不是阿萝希雅那小丫头，都被你训练成宠物了吧？好！男子汉就要靠自己，我们不管了。” 　　 　　“大哥……饭可以随便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布里安对这大嘴巴感到异常尴尬，还好他的夫人咳嗽了几下打断了丈夫的胡话，还对布里安报以感激的微笑。 　　 　　“叔叔，那你说我怎么才能得到它？” 　　 　　多里安着急得直跳脚，他实在想得到那个宝贝了。布里安把纸飞机郑重其事地交到他手里，孩子又惊又喜，还有些手足无措了。 　　 　　“叔叔，你真的肯就这样给我吗？什么的都不要？” 　　 　　“我不只给你，我还可以教给你怎么制作，而且我还有的是制作更多有趣东西的方法，都可以告诉你。当然，男人做交易要公平，我要你答应我，做一件你肯定做得到的事。” 　　 　　“叔叔你说吧，就算你让我去打仗我都去。” 　　 　　男孩儿越听越兴奋，只是一个劲地点头，领主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没见过这孩子如此顺服过一个陌生人。 　　 　　“不是我让你为我做什么，而是我有一个请求，请你去和两个人道歉，并做出保证”，布里安指了指领主夫妇，“和你的父母道歉，保证不再任性，我的本事，你都能学到。” 　　 　　“哼！爸爸打我，妈妈又给不了好玩的，他们有错，为什么让我道歉？他们该跟我道歉才对！” 　　 　　多里安脸上浮现出怨恨的表情，布里安看看无奈的莫徳勒和悲哀的夫人，弯下腰对温柔地孩子说道。 　　 　　“我8岁那年，有一天想去和朋友看马戏，父母没有给我钱，气的我跑出家门，很久都不愿意回家。我想啊，等我回去，就站在门边，他们不给我道歉，我就不进去……后来，我回到家，发现父母都不在……” 　　 　　“他们去哪里了?” 　　 　　多里安顺口追问了一句，布里安只是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 　　 　　“被当地领主杀死了……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父母了。你看，想等他们给我道歉，永远没机会了。我倒是想给他们道歉，也没有机会了。我的故乡有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希尔波斯人都是雇佣兵，都是靠战争生活的，战争可是不认识谁是孩子的父母，你真的不担心父亲吗？生命充满了无常，没有人可以摆布命运。我现在倒是希望父亲打我两下的，我也希望母亲扣点零花钱的……”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起来，可是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甚至有几分疲惫。莫徳勒走过去只是叹了口气，尽管他听波豪讲过点布里安的身世，可现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徳勒夫人拿出一块手帕擦着眼睛。 　　 　　“嗯……我懂了你的意思了，叔叔，有些事情是不开心，可是，没了爸爸妈妈肯定是最难过的，你比我可怜多了。” 　　 　　多里安抽了两下鼻子，缓缓朝莫徳勒走了两步，没敢看父亲的脸，只是稍微低头轻声说了一句。 　　 　　“爸爸，对不起，我不恨你了，你下次打仗时……要小心。” 　　 　　白港领主莫徳勒瞬间转过身去，没有面对儿子，却正好对着布里安，他低下头，挥起拳头就狠狠砸在那可恶的煽情家的腹部。 　　 　　“你这家伙该挨揍！让你看我的笑话！现在别给我冷着脸，这是该高兴的事啊！” 　　 　　“咳……哦……大哥，我跟你说，机不可失，啥也别想，快跟孩子说声对不起，不亏也不丢人，也许你就现在说一句，他对你好一辈子……快去！” 　　 　　挨了揍的布里安一把就将打人者推出去，莫徳勒红着老脸，甚至哆嗦了两下，才歪着头对儿子，小声说了句话，眼睛都不敢往下看。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自己又上了战场，一狠心，就冲垮了心里的千军万马。 　　 　　“对不起，儿子，爸爸……错了，但你以后要听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儿子已经抱住了他，他使劲抬起头望着太阳，不眨眼睛。 　　 　　“爸爸，妈妈，我不乱要东西了，我要像叔叔一样，有自己的本事”，多里安从惊喜交加的领主夫妇怀里扭过头，毅然看着始作俑者布里安说道，“现在叔叔可以教我了吗？” 　　 　　“可以！我们一言为定。” 　　 　　布里安抛出纸飞机，两个孩子像小鸟一样在附近追逐起来。 　　 　　“小布里安，真有你的！告诉我，我该如何报答你？” 　　 　　莫徳勒趁着孩子不在旁边，再次爽朗地对他说道。 　　 　　“报答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知道吗？我刚被委任为松恩领主了。大哥，现在才来得及说。” 　　 　　布里安终于有机会讲了讲自己的近况，莫徳勒听得眉头紧锁，而莫徳勒夫人却径直走了过来。 　　 　　“你想占据松恩就需要钱，大把的钱！我丈夫要顾及叔父和兄弟之间的关系，不方便直接插手，可是我就不同。不要觉得过意不去，你不是平庸之辈，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巨大的商机。” 　　 　　刚才还是受气母亲的妇人此时神采奕奕，甚至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 　　 　　“只要你需要，白港施莱恩家族的三百海船，可以做你坚强的后盾！” 　　 　　海船！布里安听到此处，心花怒放。 　　 　　“我说亲爱的，你怎么能这样贬低堂堂白港的领主！小布里安，你放心，别的地方我没办法，白港你就是头号贵宾！” 　　 　　莫徳勒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降低，甚至还有点为难。 　　 　　“别的不说孩子的事情，唉……可能真的要向你请教。刚才突然有点恐惧，贵族父子之间的恩怨，我还不想看见……” 　　 　　可怜天下父母心，真是走到哪里父母都一样难。 　　 　　“放心，教孩子我可是有秘籍的”，布里安听了微微点头道。 　　 　　“哦？什么秘籍！让我先看看！不对，我不认识字啊……总之兄弟快告诉我是什么。” 　　 　　莫徳勒急切追问道，他的夫人更是眼神热切，这让他想起那些恨不得花大钱，给孩子报国学班的有钱家长，这种感觉真是恍如隔世。 　　 　　“弟子规。” 　　 　　在这世界上，谁都没听过那个词。在那个世界，听过的大多数人也未必就有什么好感。 　　 　　“多少钱？对孩子有用，我都买给孩子！” 　　 　　莫德勒夫人斩钉截铁地对他说，莫德勒在旁边更是眼睛都不眨，布里安叹了口气摇摇头。 　　 　　“此言差矣！这是给大人自己学明白，然后才能自己去教孩子的，不是甩给孩子的。我的故乡有句话，‘君子有诸己而后求助人’，让孩子做之前，总该想想自己先怎么做……” 　　 　　莫德勒夫妇又和布里安寒暄了好一阵，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因为按照规矩，他们必须及时返回领地。 　　 　　临走时，孩子们依依不舍，莫德勒也再三邀请布里安有空时一定去白港拜访，布里安自然是满口答应。 　　 　　结识了他们，今天可谓是不虚此行，布里安目送着一家人和仆从离去，心满意足。 　　 　　希尔波斯只有两处能建造海港，一处是白港，一处是松恩，只是松恩的海港恐怕还躺在设计师脑子里的设计图上。 　　 　　他明白，在另一个时空，这种时代能将目光放在海洋上的人，将创造一个时代…… 　　 　　店内，布里安一边想象着未来的港口，一边端详着五颜六色的晶体。 　　 　　这种被称为“女神之泪”的物质，传说是苏菲女神因怜悯世间子民流下的眼泪，一共有六种颜色，经过神奇的晶化师活化后，就能发挥出各种神奇的力量。 　　 　　“舒尔茨先生，请问您还需要什么介绍吗？” 　　 　　这时店里的负责人走到他身边，布里安点点头，商人马上拿出了推销的劲头。 　　 　　“鄙店这里所有的晶体，全部都加工活化好了。鄙店最早就得到教会晶化师的支持，当然价格也是最公道。您是贵客，有贵宾优惠，如果赊账，我们三天之内都不要利息……” 　　 　　商人将各种品质上乘的晶体一字排开，布里安看都没看，冲商人伸出一个手指。 　　 　　“我借价值1000金晶的晶体。” 　　 　　“什么？您不买，而是要借晶体？请原谅，我们可没这种业务。” 　　 　　商人听了也是一愣，虽然贵族有各种奇怪的要求，但是借晶体的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晶体我自有用处。我给贵店利息，一天10个金晶，3天以后归还一样品质的晶体。放心，我不赊账，你们什么都不做，就净赚30个金晶。” 　　 　　“听起来不错，可这件事我不能做主！您等坐下休息一下，随便用些饮料点心，我马上为您去询问老板。” 　　 　　商人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下，向布里安暂时告辞。 　　 　　他走进店铺的后堂，穿过一座庭院，走进后面的馆舍里。 　　 　　店铺的老板正在陪着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看账目。听到这件没风险的好事，老板不由得喜上眉梢。 　　 　　“你说的是大领主的义子舒尔茨大人，想要借晶体？有借有还，他说的利息挺不错，其实利息多少，真无所谓，就当卖他一个人情，我们都是赚的！你现在就去按出借货物办……” 　　 　　这时候，旁边的胖男人挤了挤眼睛，打断了老板的话。 　　 　　“刚才说的这位义子，是不是布里安.舒尔茨，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问话的时候，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如果就是他，我倒是想请您帮我一个忙，当然您不会因此吃亏的。” 　　 　　“您也认识他吗？艾克曼先生，为您效劳，当然是非常荣幸了。” 　　 　　老板连忙赔上了笑脸，毕竟艾克曼可是希尔波斯最大的放贷人，在商人群体中有特殊的影响力。生意人一天让他不开心，他可以让你一辈子不开心。 　　 　　“前几天，他为了在美女面前逞英雄，硬是搅黄了我的一桩长久生意，害我损失了不少利息。一个人就算是贵族，也不该越位坏规矩！你知道的，我的利息，可是不能白损失的……所以，你要帮我跟他要点利息，然后我们五五分如何？” 　　 　　艾克曼露出小人得志，且志在必得的笑容，老板却听得头上冒汗了。 　　 　　“艾克曼先生！这样做，我可有点为难啊，他是领主大人的义子，得罪了他恐怕……” 　　 　　“哦？领主大人不能得罪，我服侍的那位大人，你就可以得罪吗？他要是不高兴，你的买卖现在就可以关门大吉了！让他不高兴，只需要我随口一句话而已……在希尔波斯，就算你跟钱过不去，也不能跟那位大人过不去，是不是？” 　　 　　老板诚惶诚恐，他擦了好几次汗，在艾克曼表现出彻底不耐烦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都按您说的办，您说收他多少？” 　　 　　“他自己都说一天10个金晶了，哪里是缺钱的样子？我要你收他15个，那才能显示他的阔绰”，艾克曼舔了舔厚厚的上嘴唇道，“给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事后，多出来的，我们五五开如何？” 　　 　　“不用，不用，三七就可以了，当然，我三您七。” 　　 　　“二八！让我破财的人，一定要给我还回来！” 　　 　　艾克曼的胖脸浮现出得意的笑容，他可是一个从不吃亏的人，不过他以为自己在第二层，可是布里安在…… 　　 　　“法比老哥，去把这些晶体都卖了，比市价便宜一点就行。然后去请一个人到我这里来……。” 　　 　　布里安指着小山一样的大堆箱子，对法比吩咐道。 　　 　　法比眼睛直勾勾盯着这些自己想都没想过的财富，倒吸了一口气。 　　 　　“布里安老弟，你现在弄这么多晶体来，又 想干什么？” 　　 　　“我的故乡有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布里安摇摇手腕，忽然有了一个找把扇子的渴望。 　　 　　最好是鹅毛的。 　　 　　可这世界的鹅都哪里去了？ 　　 　　 第十节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最近希尔波斯自治领的首府希尔波斯海姆，连出了几条大新闻，在一个没有大规模战争的时期，佣兵自治领能有这么多吸引眼球的事情，着实不常见。 　　第一条，大领主波豪.冯.希尔波斯委任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义子布里安.舒尔茨，去担任北部松恩领地的领主，然而松恩领地并不买账，他因此先得到了“无地领主”的称号。 　　第二条，松恩领地迅速成立了数百人的临时警备队，枕戈待旦，不防贼，不防盗，只防领主。 　　第三条，一场规模巨大的博彩吸引了众多的领民和佣兵，下注金额超过了30000金晶，且还在不断增长。 　　第四条，很多的囚犯和奴隶被人突然赎身，还有一些欠债的商人短时间就还清了债务。 　　第五条，大领主的千金不再游手好闲，四处寻找赚钱的生意，大肆投资，收到商人群体的追捧。 　　山雨欲来，风暴将至，风眼里的人，平静如常。 　　“去之前，我必须做好全面的战斗准备。” 　　布里安对大领主波豪说，然而他并没有按照战斗来做准备。 　　已经卸任卫队队长的布里安.舒尔茨，在希尔波斯海姆城里盘桓了一个月，才离开了居住了八年之久的第二故乡，只从大领主身边带走几件简单的行李和十几个人，大多数还都不是精锐的战士，剩下的就是他不知从哪里招募的新部下了。 　　城里的有心人们都开始交口称赞，‘无地领主’布里安.舒尔茨临走前还不忘为民除害，带走得都是小偷、懒鬼、废物和傻瓜。 　　他们很快就会更惊讶了，布里安出去后一发不可收拾，还收了各种流浪汉、伤兵和残疾人，用优厚的报酬招揽，甚至连奴隶和战俘成了他的座上客。 　　“喂喂！布里安，你选的都是些什么角色啊？你想要靠那些废物，笑死那些针对你的人吗？现在全希尔波斯可都在赌你进不了松恩啊！” 　　阿萝希雅曾经紧张兮兮地质问过他，毕竟她如今可是当事人。 　　“你不了解他们，这些人不是全才，但都有特长；低贱困窘，但不缺血性；缺少功绩，但不怕吃苦；才能不足，但德行高尚。这样的人在希尔波斯并不常见。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很好的家人。” 　　布里安一番耐心解释，只换来少女斜着美目，没好气地多瞟了他几眼。 　　“到底是怎么搞的？我觉得你最近话越来越多了，希尔波斯从来不靠嘴打仗，说吧，还让我去找谁？但是你得明白，我这么辛苦可不是为了你，我就是为了自己。” 　　这孩子真是够坦诚，很好懂，很可爱。 　　有了法比在外边的前期工作，没费多大劲，他带着手下们搬到了城外一座废弃的大庄园里，主人曾经是本地显赫的贵族。 由于几年前战争不断，乱兵重税，不少农民欠税逃亡，主人无法经营，早已搬到了南方。这样的庄园越来越多，大领主也无能为力。 　　庄园位于希尔波斯海姆和松恩之间的必经之路上，距离松恩只有二十里远。周围有大片农场、牲口棚、仓库，还有庄园里的磨坊、酒坊、铁匠工坊和砖窑，还有大量的废弃农舍，偌大的地方就花了一百个金晶。 很难得的是，这里有很多深水井，尽管有的已经干涸，可还有不少可以使用。 布里安望着一口很大的枯水井，若有所思。 　　金晶是这个国家主要的大额货币，由舍兰德帝国皇帝金库发行的精美金币，加上教会的光晶戳记防伪，价值坚挺，无人不爱。 　　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一年靠15个金晶可以衣食无忧，一个大手大脚的雇佣兵一年可以靠15个金晶每天喝酒吃肉，布里安估计1个金晶这大概相当于原来世界的1000块左右，正常情况下一个金晶可以兑换100个银晶币。 　　银晶公国也可以发行，价值就低的多，差不多相当于原来世界的50块钱。 　　小额货币是铜币，伯爵领地可以自己发行，1个银晶币可以换100个，差不多是原来世界的几毛钱吧。 　　再次出乎意料的是，布里安大手一挥，出资将全部住所翻新后，赠送给部下们，更让部下们把家人都接来住，一番忙碌农庄里又恢复了生气。 　　所有有手艺的人，他都给予支持，让大家继续恢复庄园原有的各种产业，尽管那些微薄产出对他没什么帮助，还花了不少钱修整翻新。 　　领主最与众不同的是，他对每一个人的态度都有差别，可是客气和守信却是相同的。 　　那些曾经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几乎都对慷慨善良的新领主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布里安没有真正的父母，只能依靠朋友。 　　“布里安呢？哦，不……领主在不在？” 　　布里安的好友法比，精瘦精瘦的，眼睛亮得出奇，手脚修长，最近还得了一个“鼬鼠”的绰号，仗着一双飞毛腿，每天勤勤恳恳地为布里安奔波周旋着。 　　“在客厅，不过阿萝希雅小姐也在，你过去时，注意先报告一声。”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在庭院外边站岗，他们是布里安的战友韦伯兄弟，身手好，并肩作战尤其有经验。 　　 两人曾经都当过雇佣军团里的小头领，后因争吵耽误了作战，被波豪撵到了卫队里。 　　“算了算了，‘小公主’在，这可不好乱打扰。” 　　法比吐了吐舌头，大韦伯去的摆了摆手。 　　“没事，‘小公主’现在很随和。领主会客都不关门，有要紧事过去直接说一声就可以。话说，你这家伙偷的东西都还完了吗？” 　　“哪里还敢，不过现在不用给弟弟们偷书了，领主送了他们几本。我当时真没想到，进了地牢，还能活着出来。” 　　法比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胸口。 　　“现在除非领主让我去偷，否则杀了我也不做那蠢事了。你们也要快点立功，讨两个老婆啊！” 　　“快点滚！有领主在，我们可不愁！” 　　韦伯两兄弟脸一红，他们为了一个本村的姑娘竞相挥霍，为了还债当了雇佣兵，却天天争风吃醋，结果最后姑娘却跟南边的商人跑了。 　　 两兄弟正在烦恼满身债务时，遇到了下注大闹酒馆的布里安。两人主动找到他进了队伍，成了卫队的正副手，带领着布里安亲自物色的一百个年轻佣兵守卫着此地。 　　新的战士正在训练，他们的新教官也是今天刚到，算是一个大惊喜。 　　法比走到庄园后面的庭院里，恰逢庭院里的树开花了，领主临时下榻的二层小楼上也摆上了新采的野花，让爬满了枯萎藤蔓的老房子底色亮了几分。 　　 这是最高的房子，却不是最好的房子，原来主人的大宅成了部下家属中老人和孩子的住所。 　　希尔波斯的春天来的很晚，其实雪停的时候，天气早就暖和，不少南方的商人带着各种货物，长途跋涉到物产稀少的希尔波斯，从过冬后手里只剩钱的大小雇佣兵手里发财。 　　法比的眼力绝非常人，他远远就看到，新晋领主布里安、阿萝希雅大小姐还有一个陌生商人，坐在的小楼上层大厅里。 　　商人大概二十岁左右年纪，面容清秀，气质非常优雅，彬彬有礼，穿着像个体面小贵族。 　　 在希尔波斯，商人往往比贵族还体面，因为他们走南闯北，更懂世界，那些除了盔甲连衣服都不怎么会搭配的佣兵头子也就自然要高看他们一眼。 　　法比在下边拉了一个小铃铛，布里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是法比老哥吧，要办的事怎么样了？” 　　“领主大人，新来的家属又接来了不少。接下来如何安排？” 　　领主似乎思索了一下才说话。 　　“法比老哥，辛苦你了。让年纪大的人可以先休息，记得让大家洗澡，换衣服，慢点吃，但要吃饱。所有的人，我都有安排，他们绝对不是在被我施舍，而是各有用处，让管事的奥尔夫老兄把职业和特长都记清楚。你要看好你的弟弟们。对了，我不识字，身边缺个念书记事的，你让最聪明的来我这里，做个跟班。” 　　“领主大人，我都记下了，我一定办好！” 　　法比记性很好，他从来没有落下过一件重要的事。 　　“老兄，你办事，我放心。” 　　受到夸奖的法比心中雀跃，刚习惯性地跑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四平八稳地迈步离开，他觉得布里安身上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既陌生，又亲切。 　　年轻的商人注视着法比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头对布里安微笑。 　　“领主大人，您要投资我的商行，而且是最稳定的粮食生意，真的非常明智。希尔波斯穷人多，再穷也要吃饭。您可能不信，我小时候家族非常穷困，后来努力做生意赚了点钱，自认为明白穷人饥寒交迫的难处，面对贵族我从不谄媚，对穷人也是和颜悦色，今天遇到您，才知道人外有人。春天到了，就该见您这样的贵人。” 　　百无聊赖的阿萝希雅端着个杯子，慢慢啜着一杯从未尝过的饮料，苦涩的味道里带着花香气和水果的甜味，袅袅的氤氲后映着少女微红的俏脸。 　　她不喜欢社交，但总喜欢黏在布里安身边，以前因为他诚实安静，最近是因为他变得温文尔雅，而且尊重女性，不知道哪里特别吸引人。 　　“齐格先生，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已经很不容易了。这种饮料名字叫茶，南方大盖灵行省出产的。那边的人拿它当药吃，这是我们故乡的做法，我想听听您的看法。” 　　齐格将小杯子轻轻放下鼻子下方，深深吸了一口，又看看了阿萝希雅。 　　“要我说，对于这位美丽的小姐，这个味道无可指摘，再甜几分更妙。如果是有品位的男士，花香和果味就可以省略，苦涩而清香，才是不可替代。这个新奇的商品不错，我的商行可以代卖。遗憾的是，您这么做，应该是为了掩盖干燥而陈旧的涩味吧？新鲜的运不过来，可惜了。” 　　布里安报以赞许目光。 　　“人生就如此物，是苦涩与甜蜜的杯中交融，先多来点苦涩，甜蜜就格外厚重，理想之外来点遗憾，就有股接地气的味道了。糖太贵了，茶太少了，当前希尔波斯需要的只有酒，用来逃避痛苦。茶，是雅士的选择，你可千万别在这里卖，光想着赚钱，茶会哭呢。” 　　“确实如此！如果您有酿酒的技术，在这里发财不难，而且跟我合作，不用愁粮食。嗯，粮食稳当，酒是必需，但是说到底，只有一样东西的生意可称得上是一本万利。” 　　一直有个模糊想法的布里安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些，直了直身子，恳切的问道。 　　“我不会做生意，请问您，是什么生意能一本万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