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奔驰在交战国 在另一个星球。 这是一个与地球没有任何关系的平行世界,没有人知道是多少光年之外,相似度高了点儿,但不是地球,切勿对号入座。 因为人类文明演绎的过程总是类似的,总有人讨论,有人记录,有人写成小说。一个没有容纳力的土壤,会长出茁壮的植物,结出丰硕的果实吗?一个不敢面对自身的人,一个不敢自己审视,也不敢让人审视总结的人,会认清自己吗。 难道我们只能自己开脑洞,谁的脑洞大谁光荣?难道10年,百年之后,我们也相信领袖能和外星人谈判? 只是一部小说,而已。 这个世界希望的是,有不适,请谅解、容忍。 经久纪元2027。 对于李蝙蝠来说是个难忘的一天。 对于西利小姐来说,也是一样。 三辆经过伪装过的悍马车在茶国千疮百孔的道路上飞驰。 尾车上,后排座位居左的李蝙蝠被颠簸得几乎有点想吐。然而,身侧的同伴约翰铁塔一样端坐不动,板着布满铁青胡茬的石刻脸,一双眼睛深藏在黑色的墨镜之后,从侧面看,从前面的反光镜中看,都看不出他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这个时候,这个恶棍已经化身为一本正经的职业军人。 李蝙蝠丝毫不敢流露出脆弱。 雇佣兵弱肉强食,你示弱,你就吃亏。 他只能稍微向后靠一下,尽量让自己觉得舒适一些,然而从这个角度上,通过反光的后视镜,和副驾中的一双美目对视了。 这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是西利小姐。 在李蝙蝠露怯偏向一侧的时候,她冷笑说:“嗨。李。你该不是在害怕吧。屎。见到他,我就被他令人惊讶的身高给震惊了。” 是的。 几天前,一米七六的李蝙蝠由约翰带去见西利小姐,首次相遇,娜扎·西利站在一侧,比了一下李蝙蝠的身高,就无缘无故给蔑视上了,开始时不时对李蝙蝠冷嘲热抨,东方人干净的面庞,被她视为gigolo(舞男)。 李蝙蝠才算正式加入这个组织,却清楚西利家族在众神联的地位。 这是我老板。 既然惹不起,何必逞口舌之利,有多远躲多远,但西利却总是针对他,就像是现在,动也没动。 歧视华国人吗? 李蝙蝠心里开始苦笑。 不知哪儿“啪”地响了一声,似枪声。 李蝙蝠因为保持着高度的紧张,瞬间就缩身下去,躲去车窗下。 车内轰然。 司机笑出了颤音。 西利也在笑,就连约翰,也浑身摇晃,伸出一只手去抓他起来。 李蝙蝠在车窗后俯身,极不解地望着他们三个,包括更为了解的约翰。虽然是极丢脸,但高速行驶的车辆中,外头的声音是不会那么清脆地传进来,能传进来,就是一种意外,很可能是枪械对着车击发,子弹在车上跳跃或者穿过。 大家可以因为误会虚惊一场,但不应该反应迟钝,还会发出嘲弄的笑声吧。 迟钝是要被教训,傲慢是会要命的呀。 也对,他们都是大雇佣兵,不像自己,之前几年,一直处于积累分数的阶段,总被分配到九死一生的命令,出没于战乱的国家,如果分一线二线,自己等于是在一线,因此保持着神经上见不得风吹草动的敏感。 像约翰,他在浪漫的兰花国呆了三年了,久居都市,已经不再是当初自己遇到的那个教官约翰。 他联络生意,通吃黑白,出入上流社会,更是黑帮大亨的座上宾,没有一天不宿醉,没有一天不左拥右抱,就在上车之前,他还吸食了大-码(麻)…… 这是转折期。 和所有的佣兵一样,第一阶段,就是疯狂地提高自己战场生存的本领,并且幸运地生存了下来;第二阶段,就是在佣兵组织中获得了对应的地位,厌倦九死一生的不正常生活,甚至患有战争创伤,依赖药物,依赖酒精,情绪化,失眠,愤怒……而第三个阶段,属于极少数佣兵,他们以莫大的毅力克制住了第二阶段的颓废,战胜了自己,因为长期的经验积累,因为有金钱做后盾,能够更进一步提高自己,水到渠成,成为金字塔顶的王者。 约翰就是处在第二阶段。 他没家庭,没亲人,没固定的伴侣。 李蝙蝠甚至怀疑他迟早有一天会猝死在寻欢作乐的场合,因为没有人给他收尸,自己还要去认领。 其实在第一阶段,约翰就已经被摧残了。 当初李蝙蝠遇到他,救他,他就是喝醉了,被几个小混混用枪指头。 救了一个混蛋,是自己的可悲,也是自己的幸运,李蝙蝠被带走,从劳务输出变成了浪迹在外的职业佣兵。 一个新人。 一个自称从华国军队中退伍,实际上只是个高中毕业的新人,就这样被带入佣兵行业,接受着难得的训练,得到自己神往的军旅生涯,放弃信仰和荣誉,出入各个交战国,扮演不光彩的角色。 约翰是看重诺言的,也是知恩图报的,哪怕他别有目的,但是以华国人的习惯去看,这哥们他义气。人不负咱,咱不负他。 去年就有个大亨打开钱箱,撒了一地钞票,希望当时持枪的李蝙蝠反戈,李蝙蝠的枪响了。 约翰活着,那大亨却一命呜呼。 李蝙蝠的忠诚也换来了约翰的信任。 约翰相信绝大多数佣兵是不可信的,唯独李蝙蝠可信,这是血与火考验过的,这是四年患难于共,带有深厚情感的。 见李蝙蝠被无情地嘲弄了,他一边去掏李蝙蝠起来,一边带着不快,申辩说:“迷死西利。我兄弟很厉害,你知道,现在不是中世纪,你骑马持枪,我举重盾,大家撞在一起,斯巴达壮汉赢了,小波斯人被撕成几瓣……你知道功夫么?小猛。李小猛。布鲁斯李,他哥哥,喝呀,嘿呀,你懂么?尊敬的美人。” 西利小姐说:“我肯定你们在搞基,法克,他不饮酒,不抽烟,不吸大-码(麻)和嗨(海)-罗(洛)-饮(因),甚至没有性-爱,整日都在训练。你知道,我不信,约翰,你美化你女朋友可以,你可以给他钱,可以给他爱,可以给他一切,但你不能轻易就让组织给他黑桃三的牌面。” 李蝙蝠差点要吐。 约翰也不满道:“法克。为什么?黑桃三已经最低了,好吧,我请求,这已经是组织里最低的等级了。” 西利冷淡地说:“接受了黑桃三,他就进入我们的核心,大家伙,我的兄弟,有牌面的,整个世界只有五十四人,你能选择给一个瘦弱的华裔。” 约翰道:“我是考虑过的,你可以给西利先生说,他是华裔,他拿到黑桃三,有利于我们开拓华国的市场。” 西利小姐扑哧一声笑了。 她轻声道:“约翰。华国我们没有市场,华国禁枪,佣兵不合法,党派唯一,统治牢固,那是纳-粹,你竟然要去开展华国业务,你脑袋被挤了吗,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好吧,你个白痴……” 她还要说什么。 李蝙蝠有点激愤,脱口道:“华国不是纳-粹,不能杀人,不能拥枪反而是纳-粹?我们可以依法开办保安公司,保护雇主呀。” “保护人的雇佣兵?” 车上又是一车的笑声。 这笑声是疯狂。 这是对他们名正言顺,游离于黑白世界的一种宣昭。 第二节 一场突然遭遇的伏击 李蝙蝠被嘲笑得顶不住,脱口就是一句:“法克妖妈妈。”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 华夏的哲学,不应该因为被羞辱就失去理智,骂别人的娘,去针锋相对,否则的话,就会迫使双方决裂。 你可以与同路人决裂,你可以和老板决裂吗? 真是? 跟着一群西方人变傻了吗? 西利道:“谢谢你。我会转告我妈妈,她都老了,还有年轻的人惦念,那她年轻的时候,该多么迷人呀。”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已经是华国最高等级的骂词了,上到七八十岁老翁,下到三岁小儿,没有谁听了不火冒三丈的。 她是不是不正常? 或许自己避免矛盾冲突的做法是错的? 车剧烈转弯,这是大回环路。 李蝙蝠不再理睬车内人说笑,警惕地看向车外,是了,这个回还,是转回去的方向,那么说的话,刚才的确像是响枪。 当年华国内忧外患,立国之初,军队能趴在山石中几天几夜,但在信奉自由的西方国家,你想让西方的军队来执行这样的潜伏任务,那真的有点太强人所难,他们太桀骜不驯,短时间还可以,时间长了就忍受不住,所以他们要想伏击,往往只能是通过精确的时间去潜伏。 时间?时间? 为什么会响枪,而不是用别的通讯手段,怕手机,无线电这些不安全,不,不,这是X国。 或许即将参战的人根本没有能力购买手机,又或者执行秘密任务,不能带着手机,就像之前的自己。 李蝙蝠迅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卫星电话没信号。 西利却时时都在留意他,带着轻微的鼻音问他:“你太紧张了对吗?你心里砰砰直跳,要打电话给你妈妈?” 法克。 这片地区没信号。 伏击很可能存在,而且就选择在这儿,这里连卫星信号都没有,这是无法求援,无法求救的地方,这是兵法中所说的死地。 李蝙蝠一扭头,口气加快,大声道:“约翰。你是信我的,对吗?我们接下来很可能会遭遇埋伏。” 西利问他:“你有什么根据?” 根据? 直觉行不行? 李蝙蝠脱口道:“直觉,只是直觉。西利小姐,也请你信我,如果有惊无险,我们顺利完成任务不好吗?” 他又说:“如果不是呢。如果真的有埋伏呢,你们就是为了轻视我,轻视一个华国人,就付出高傲的代价?” 西利不语。 约翰看向两侧,压低声音道:“蝙蝠。你知道,这一次的风险,组织分析过了,风险极低,不过是亨特先生和某股武装的一次见面。他们原本就没有意愿达成一致,现在也不会达成一致,茶国政-府军没理由插手,西方派更不可能,那是我们的盟友呀,如果政-府军非要插手,他们就会失去停战协议,没有鹰国的支持,停战是不可能的,北雪国也会大发雷霆,你怎么能轻易判断我们在钻埋伏圈呢?” 李蝙蝠道:“这些情报我得不到,也获悉不了,更分析不出来。但我知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敌人的朋友是敌人,茶国内战多年,多方势力混杂,不乏头脑不清醒的首脑,不会那么容易,不会那么简单。” 他已经趴下半个身躯,极力劝告说:“鹰国的军队为什么不跟着?为什么要雇佣我们,为什么?” 车继续驰走。 车上的人还在沉默。 西利小姐也没有继续嘲弄李蝙蝠。 前方轰隆一声,第一辆悍马一团火光,车辆冲天而起,倒竖在空中,第二辆悍马刹车不住,直接冲撞了过去。 第三辆车虽然多了一点防备,嘎然刮着地面打弯,但随着砰砰的声响,车身冒着火花,锐响不断。 这是有人在朝车辆疯狂射击。 约翰喊了一声“法克”,转个身就被子弹击碎的玻璃炸伤,一脸是血。 你要从侧面击中高速行驶的车辆容易,但是射到里面的谁,真的就没有定数了,不要被雷剧给迷惑到。人的神经反应时间大同小异,在快速移动中,人的眼睛是看不过来的,看到的都是片刻前的残影,这时就是再优秀的狙击手,也会因为无法计算出弹着点,无法从侧面准确击中。 但是约翰运气极差,被玻璃开瓢了。 他给李蝙蝠看一眼,暴躁道:“这一单生意不值得,出来就遇伏击。” 先活着吧。 脆响此起彼伏。 以李蝙蝠的经验,起码也是十几条人枪,甚至更多,他相信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佣兵,都听得出来。 喊了一声跳车。 李蝙蝠一脚踹开车门,滚了下去。 车还在高速飞驰呀。 然而强力地刹车和转弯,车体开始倾斜,西利愣了片刻,也跳了下去,约翰却吃亏在体态,他不敢从子弹来的那边下车,要从李蝙蝠这一侧,以至于宽阔的悍马车都能卡着他,司机更悲剧,车速减下来之后,就有很多人为了阻止车辆继续飞驰,疯狂补射司机的位置,他头部中弹,子弹从侧后方打来,脑袋被打出大窟窿,血液和脑-浆把方向盘,碎裂的前玻璃板铺成一朵大红花。 车终于停着不动了。 李蝙蝠收回注意力,举枪击中一个黑点,迅速蹿过去,去抢救卡在车里的约翰。 把约翰拽出来。 约翰吐了一口血水,狰狞道:“蝙蝠,我来压制,你去前面的那辆车,看看我们的亨特先生还活着没有?” 李蝙蝠匍匐就走。 身后约翰借助于车辆的掩护,扫过谨慎过度的李蝙蝠,余光显得无奈。 他这是怀疑背后也有伏兵? 转过头,背后空旷荒芜的原野,毫无声响,李太过谨慎了,约翰做出判断,便双手抱枪,用悍马作屏障,躬着身,砰、砰地还击。 约翰的耳朵向后支棱。 他其实也不是完全放心,也在判断背后有没有枪手,但这不妨碍他大开大合,放肆还击。 李蝙蝠想提醒约翰别那么简单做判断,少一些粗枝大叶,但没有功夫回头。 战争中以一侧兵力吸引敌人,另一侧却安排狙击手狙击的案例比比皆是。 这背后,空旷的原野有一道沙丘脊线起伏,足以提供敌人藏身。 目测那边的沙丘,最近的距离不超过700米,还算属于适合现代狙击的绝佳距离。 为什么不能有狙击手呢? 第三节 美女督战 进了路边的小沟。 这干旱山区排水沟挖得浅,又时逢战乱,年久不作清理,排水沟只有浅浅一层。 李蝙蝠只能一路狂爬,他相信自己此刻就像一条犬,快速爬动晃动,让自己都有点目眩,就这,也没有把握掩藏行迹。 为完全起见,他伏在沟沿往远处丘陵的基线看去,观察距离最近的这一段坡线。 要是没有足够的天赋,想观察700米外的距离,找出有没有伏击,难度有点太大,李蝙蝠也没有这样要求过自己。 他只是粗略观察,并着重判断狙击手会选取的位置,然后在脑海里假设自己是对方,选定好位置,再缩小观察的范围,通过枪身上的4倍镜去观察。 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趴下。 他不停换动枪械的方向,用手调节倍镜旋钮。 4倍镜的瞄准极限是600米,与枪具的射程一致,观察700米虽然有点勉强,但比裸视要准确多了。 李蝙蝠强制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个喘息的,紧张的,心里纷乱的战士,不但观察不到敌人,也打不准。 深深吸了一口气。 视野中多出两处疑似的目标。 说实话,李蝙蝠讨厌狙击手,讨厌现代技术能让狙击手从几公里外有效攻击,这等于是不讲武德。 无论你多大程度提升自己,只要视野得当,你一露脸,几里外一声响,你有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撒手毙命。 这种讨厌,就像中世纪的骑士遭遇到近代火枪,终你一生的训练,抵不住人家抵近一枪。 好在这不是百分之百。 距离越远,狙击难度越大,击中率越低,甚至需要狙击手的运气,需要先击发几弹,来测算弹着点。 所以身为职业佣兵,你往往惊悚着,警惕着,不顾一切提高自己的狙击水平,又憎恨并厌恶这种杀人方式。 无人制约,没有人能幸免…… 包括那些最强的狙击手。 弄刀者死于刀,玩枪者亡于枪。 李蝙蝠的眼睛有点干涉模糊。 他想甩了墨镜,也许不用墨镜,就能够看清了,但他不敢,狙击手背着太阳,李蝙蝠却正面面对太阳,如果取了墨镜,一旦被太阳刺得眼睛不适,就会被敌人压制,没有反击的力量。 而且他迫切要解决的不是干掉敌人的狙击手,而是证明有狙击手存在,这样的话,约翰他们就不会暴露后背御敌。 不能再等了。 之所以狙击手没有动作,那是因为他需要先击杀政要亨特。 如果是以前,李蝙蝠出任务,不能有手机,不能知道双方是谁,是什么原因,是什么目的,但现在,约翰给他争取了黑桃三的牌面之后,虽然还不是正式的组织成员,虽然黑桃三,只能算是蝇级的指挥官,却是他们组织内部的自己人,相对可靠的人,西利和约翰计划的细节,开始放给李蝙蝠知道一些。 此时此刻。 不是要证明给谁。 保命不说。 佣兵的成功率是他吃饭的本钱。 为了声誉,也不能接任务就失败,接任务就失败。 约翰?他虽然是个混蛋,畜生,却是个好哥们,有时候很够意思。 李蝙蝠不想再等了。 不能用别人的尸首来捕获一缕枪火?这样来制胜太肮脏?这样来获得决胜的把握,也不符合H国人的行为准则。 只是,佣兵装备鹰国化,所装备的枪械更在意火力强弱,是否自动化,突出近距离火力,眼下怀中枪械,有效射程只有600米。 据说把弹头削尖,改造子弹会增加射程。 李蝙蝠也定制了一些子弹,做了一些改进,却没有条件击发千百次并验靶验证。 他的枪比一般的枪械打得远,但远多少,自己都难弄明白。 他睁了几睁眼,还是对准疑似目标击发了枪机。 枪弹出膛后,好像裹着一团火线在空中延伸。 李蝙蝠当然知道这是一种错觉,只是他更想知道,到底能不能击中到目标,于是在瞄准镜中眼睛都不眨地望着。 “砰”地一声,疑似目标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还不清楚吗? 李蝙蝠肯定了。 或许下一刻,这些草莽狙击手就会还击。 如果他们没有接受正规的狙击训练,只是打得准而已,不会清楚那些狙击手的职业禁忌,不会有正规狙击手的反应,只会报复性撒开子弹,而且还会是立刻还击。 但没有。 坏了。 这是职业狙击手。 没有瞬间还击,就是知道位置暴露,想寻找更有利的位置,这是一种高水平的体现。 李蝙蝠再观察另外一个疑似物,也已经不见了。 背后,西利借着车辆不停还击。 她与约翰喊几句话交流,又大声喊问亨特车上下来的一名佣兵,得悉大伙并不知道亨特的死活,这就猫着腰,沿着公路,冲向中间受保护的那辆车。 还没有冲过去,就看到李蝙蝠趴在沟里,瞄着对面丘陵的坡线开枪。 啊哈,我们在正面你死我活地和对方对射,干的热火朝天,你小子竟然躲在路沟里,瞄着背后的旷野一动不动? 还“啪”地打了一枪。 急火攻心。 西利迅猛地冲下来,对准李蝙蝠的屁股就是一脚。 李蝙蝠一惊,翻身回来,枪口不自觉对准西利,又迅速放下。 西利咬牙切齿,雄伟的胸膛在迷彩服内波澜起伏。 她指着空旷的前方,冲李蝙蝠怒吼:“李。为什么你背对我们。” 李蝙蝠压低声音道:“趴下。” 着急了,喊的竟然是H文。 而西利竟然听懂了,或许不是听懂,而是猜到了. 她往上看了一眼,弯腰就去逮李蝙蝠起来,口中怒骂道:“婊-子。不要缩在这儿,起来,跟着我走。” 婊-子? 李蝙蝠脸火辣辣的,冒一身汗。 先入己见呀。 她就认为自己和约翰在搞基,自己混个黑桃三,就是约翰徇私,别逗了,我是纯Man,战场上骂人用婊-子来骂,你他-娘的太过分了。 我们H国人只是体型不够高大而已。 李蝙蝠反感到反胃。 一只手掌抓向他的胸襟,伴随着大喊大叫,西利小姐竟然想把他从地上给拽起来,拖走,拖到公路的另外一侧去抵抗民兵。 李蝙蝠心中着急,也一抬手,扯住她的胸襟,把她顺势拽倒在自己身上。 入手碰触,隔着衣物都柔软细腻,这样的尤物在国内都是名媛,养尊处优,说话都嗲,想要什么,会有大把男人排队买单。 眼前的这女老虎也真是了不起,能靠颜值和家世,却偏偏要去拼实力,不但掺合家族生意,是那么回事地混着雇佣兵界,眼下涉身险地,还一副要督战的模样。 西利被拽倒,压在李蝙蝠半个身子上。 二人面庞接近,气息清晰可闻。 第四节 给敌人一套假象 西利怒极了,摁在他身上使劲,也是觉得不合适,才没有用柔术,否则敌人冲来了,二人还在用地面技相殴呢。 趁她反应不过来。 李蝙蝠着急道:“你别气急。我敢肯定有狙击手在,你听正面,枪声混乱密集,是一群民兵,这后面的狙击手才是真正的威胁,只要发一枪,人都会心乱,眼下还不只一个狙击手,我怀疑有两组人,各自再有观察手,就是四个人。” 西利喘息说:“婊-子。如果有狙击手,我们的人全露着后背,他们早就动手了,早就动手了,你不要为你的胆怯找借口。” 李蝙蝠带着乞求道:“信我。真有。他们没有动手,是因为亨特。他们的目标是亨特,越是不动手,越是高水平。” 西利道:“亨特还在车里,他很可能已经死了。” 李蝙蝠道:“狙击手不知道他死了没有。甚至这些狙击手有可能知道我们的来历,雇主告诉了他们,他不想与我们相残,确认亨特死亡,就会离开。如果亨特还活着,只要露面,他们一击而中,就会迅速撤走。你看看前面那坡线离我们的距离?选在这样的点伏击,如果不是巧合,这就是一个高水平的指挥官布置的,我们的枪械有效射程只有600米,而到那边的距离,正好在我们的射程外,狙击却不受影响。” 西利愣了。 她问:“你有几分肯定?” 李蝙蝠已经试探出来了。 他笃定道:“百分之百,不信我们可以打赌,随便你选赌注,希望你以后别用婊-子这个词骂我。” 西利给他一个瞬间的凝视,似乎隐藏着一丝笑意。 好吧,赢得了她的判断。 李蝙蝠说:“现在提醒约翰他们,他们也不信,反而会让他们分心,既然狙击手的目标是亨特,你就去拖亨特出车,别让他自己爬出来了,如果他还活着,告诉他,要他装死,记住,要喊叫,要背对着敌人的方向说话……” 西利不屑道:“不要指挥老娘。老娘比你懂。” 也是。 都是高水平佣兵,给敌人一套假象而已,你该懂的,你有施救的动作,你喊话给约翰,摆出撤走的姿态,足够了。 我也替你吸引一下敌人的注意力。 李蝙蝠一跃而起,盯着前方看起来能起到散兵坑作用的浅坑,猫腰飞奔。 现在对方的狙击手应该在新的位置上熟悉视野。 就算已经准备好了,大家也可以拼一拼反应,他们的目标毕竟是亨特,此时自己冲出去,未必就有危险。 所以自己要快,而且要出乎他们的预计,他们认为自己要向前跃进百米,自己只进入到80米就趴下。 他们认为自己要进入那一片浅坑,不到浅坑自己就得趴下。 这就是和狙击手的战争。 那是看不见的敌人。 很多时候,你都是在假想对方有什么反应,自己就像一个人玩一个人的游戏。判断对,判断不对,就是生和死的界限。 枪弹面前,没有人类例外,没有躲过子弹的超人存在。 故乡忽然在心中浮现。 父母音容停留在四年前,父亲的严厉,母亲的脆弱,四年了,赌气出来,就为了实现军旅的梦想。 而今枪林弹雨经历太多,都已经成了忍耐。 该回家了呀。 让我顺利拿到这笔酬金吧。 砰地一声。 响枪了。 李蝙蝠就地侧卧,迅速贴在地上。 西方的军人并不重视这种刻板的训练,认为直接板下去不科学,当H国的士兵练习卧倒练得有点脑震荡的时候,西方军人往往嗤之以鼻,他们是要利用护膝的保护,先跪倒,而后往地上趴去。 如果机械地摔下去,你的枪呢? 但练到一定程度,就是要做到“啪”地趴下去,手中枪还在。 而且真有用。 已经多少次靠它死里逃生,前脚人趴下,后脚子弹就从人头上飞过去。 这次也一样,要快要好,还要暴露少,你撅着屁股,也许屁股就被子弹咬了,除非子弹来自于高空,否则趴下,匍伏前行还是最好的避弹方式,什么S走位,什么听声音躲子弹……都是假内行。一般的步枪,枪口子弹出膛速度每秒800多米,更不要说特制的狙击-枪,如果1000米远的距离,你也不过仅能错个身而已,看似理论上你还能躲得开对不对,但你忘了,有水平有经验的狙击手会有预判,你在向前奔跑,他只要不是傻子,他枪口就会偏前方,判断子弹到时你的位置才击发的子弹,而击发的决定权又在他手。 如果给他连续开枪的机会,你仍然凶险百倍,九死一生,毕竟你狂奔中,他一枪落空,又有机会开第二枪,你却不是说刹车就能刹车,他开第二枪,你是不是还有机会躲开第二枪? 反击其实是阻止对方连续射击的手段。 但你又会有机会,在狂奔之中精准反击,让对方吃惊避弹,借以来摆脱狙击手的锁定吗? 很难。 所以这种靠走位,靠速度,不是本领挽救你,活着往往是靠你自己的运气。 至于听声音? 则完全没有可能,现代枪械,子弹总比声音先到。 啪一枪。 你听到时很可能是你中枪后。 一路匍伏,迅速进入浅坑,李蝙蝠顿时多了一种体力用尽的疲惫和颤抖,这不全是体能上的问题,这也是心理和身体的兴奋。 这种时候,你不是体育比赛,不慌不忙,能计划分配体能,你是有多少用多少,没有什么节约和浪费的概念。 加上紧张,肾上腺激素轻而易举刺激你发挥出全部潜能,也迅速榨干你的体能。 尤其是颤抖,很冷静,你也一样颤抖。 李蝙蝠努力克制颤抖,尽量不影响自己。 他架了枪,用四倍镜连续观望几个位置,都没有发现狙击手,刚才那一枪是警告自己的,他们也许是躲起来了,也许只是自己没判断好位置,观察得仓促,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时是安全的。 但是,背后的战友们就不一定了。 李蝙蝠翻过身,头顶着浅坑的边缘,稍微撑起颈部向后看。 西利已经把亨特拽出来了,拖在路边平躺下来,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给狙击手表演。 应该是在表演。 她在抢救,看不到她的口型,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狙击手也看不到。 对。你们就是做着这种假象,商量着对策就行了。 再晃他,嚎叫几下,把他放地上,就当他已经死了,真死了,而我们假装遗弃他,想要结队撤走。 狙击手以为他也已经死了,跟我们之间也没起伤亡,或许会自动离开。 然后我们依托地形,看起来是为撤走作准备,专心对付前面的民军。 有惊无险。 只要让民兵溃散,大家都是有经验的雇佣兵,哪怕狙击手保险起见,没撤出战斗,只要不被前后夹击,也有战胜的可能。 第五节 缺失的纪律和团队精神 Shit。   他们没有坚持做后续的欺骗。   她和亨特只坚持了一会儿,或者发现没事儿,或者受不了狙击手窥视的压迫,竟然几乎同时往路边的沟中扑去。   法克。   蠢货。   西利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迅速滚进去了。   亨特却有伤在身,行动缓慢,而且他冲天而起,向小沟跃去。   你就是爬也好一些。   你站起来冲出去,一条胖汉腾空去跳。你以为你很快对吗?你要知道你被拖出来,躺倒在地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锁定了,你动一动就要命,竟然爬起来冲去路边的小沟。你装死不好吗?   之前装死不是白装了吗?   鹰国ZQ局的饭都是白吃的吗?   你怎么就有这么强烈的自信呢?   跳起来,势头飞尽没有下跌的时候,在狙击手眼里你是静止的。   还有西利。   你怎么允许他这么做呢?   念头还没闪完,亨特的脑门上已经绽开了一团血花。   灰白的头发飞舞,肥膘的身躯前倾,在李蝙蝠眼前,扑倒在地,重重砸在路边。   距离并不算近,但就像是砸在面前。   任务失败了?   这次的酬金?   李蝙蝠眼前一片灰暗。   他还以为能够顺利拿到这笔不菲的酬金,然后告诉约翰,自己回国去开辟业务,再然后,愉快地飘然身退,等着约翰平时说去华国养老,是真去还是假去。   正好西利小姐这样的高层不希望自己晋级入圈。   只怪约翰,这个恶棍,花钱如流水,为了支持自己挥霍,为了所谓的养老,将之前得来的酬金,从自己手里骗走说拿去理财,说是方便洗钱,结果那个洗钱人做期货、比特币,赔了个干净。   挣出来的他花了,亏了的,人家还要收管理费,现在据说是倒欠别人钱。   原本等着这一笔再到手,和最近几笔加起来,能带点钱回国,像个出外务工归来的人……   回到国内,自己因为华国的安定,就此收手,用这些钱,给父亲看看病,和爸妈一起安享太平。   这该死的狙击手,几乎结束了自己的美梦。   李蝙蝠翻过身,迅速寻找到一个狙击手的位置,趁着他松懈,一气哈成,扣动了扳机。   四倍镜中,六百米左右的距离,狙击手头一歪,趴在沙丘上。   这就是代价。   这就是杀我雇主,断我财路的后果。   我爸身体不好,还等着我回家,我妈在电话里哭诉,不停催促我,你们这些混蛋,为什么要一枪打死他?   一声清脆的枪声。   李蝙蝠肩膀一麻,一枚子弹就从肩膀上犁过去了。   李蝙蝠判断得出来,不重,迷彩服烂了,多了道口子而已,这是自己鲁莽了,精神松懈,打死完狙击手之后,太想知道他死没死,没有缩回来,不过,挨这一枪,第二个狙击手的位置也暴露了出来。   这个更远一点儿。   李蝙蝠没把握能反击,默默一咬牙,缩回沙坑。   翻了个身。   西利已经翻越小沟,向自己冲了过来。   这是要干什么?   任务失败与否,对你来说,仅是一次任务,大家是同行,规范都一样,都要有心理准备,我冒出来拼死打死一个狙击手,那是一时怒火攻心不理智,自己在作检讨了,你冲上来干什么?   你的枪能打去600米外吗?   你这不是送吗?   果然,又是一声枪响,西利惨叫一声,一头栽倒。   她趴下就开始还击。   枪声一声接一声,李蝙蝠再看向狙击手的位置,外头的沙丘被打出一缕缕白烟。   子弹到此为止。   法克。   对于佣兵这一行来说,战场上能保持冷静很难得。   训练时,教官每天说教几回几十回,不停拿枪在你头顶扫射,但是真到了血与火洗礼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是很难保持理智。   西利应该已经失去了理智,恐惧充斥着她,促使她混乱冲动,此时此刻,她对敌人没有半点威胁,就是敌人的一个肉靶。   又是一枪,血流满西利的整个肩膀。   哪怕有点积怨,还是于心不忍。   想象她是个女子,这要是在国内,都是养尊处优,能在这儿吃枪子?   西方真是男女平等呀。   等等。   为什么没打死?   这是狙击手失手了?   不对,绝对不对。   西利离自己只有三十来步,看得很清楚,以俯角而言,能击中肩,就能击中头部,却没有打死。   失手了?   不。   这是围点打援。   这是钓鱼。   狙击手希望用她的哀嚎和呼救引自己出来,如果允许,他肯定还会一枪一枪打下去,但不会打死。   他等着自己爬出去救西利。   救还是不救?   往约翰看去。   那边的同伴开始被狙击手和民兵前后夹击,火箭弹炸在公路上,又是一个同伴在惨叫中倒地,已经只有约翰和另外一人还活着。   回忆西利逃走,就是一个离得近的佣兵惨叫毙命之后,或许是亨特挣扎要起来,她一看不妙,先一步逃走的。   责任未必全是她呀。   这是要全军覆没吗?   很快,约翰跳到了沟中,往自己的位置赶来。   这是个傻子吗?   沿着沟走呀。   砰地一声。   约翰刚越过路沟,奔跑到离西利不远的位置被击中,半跪在地上,但膘肥体重就是能扛,他又迅速爬起来了。   与西利对视。   西利向他伸出手,颤声央求说:“请求你。”   约翰摇了摇头,视而不见,弯着腰,将枪横在胸前,像一辆坦克一样向前冲去。   该死的。   扑下来片刻,缓缓呀,找别人松懈的时机再跑。   最后一个坚守的雇佣兵扭头看约翰不在了,在枪声中痛骂,但他心已乱,很快暴露后背,被别人一枪干掉。   这就是雇佣兵。   没有信仰,不是真正的团队。   李蝙蝠又翻身朝下,也不瞄准,根据脑海中对位置的熟悉,向敌人开了一枪,这不是真打,这是告诉敌人别那么猖獗,西利那女人打不中你,但是我可以。   果然,狙击手缩回去。   西利和约翰暂时都是安全的。   李蝙蝠并不敢掉头去管约翰。   他相信一个经验丰富的佣兵,会判断形势,自己要的,就是别让狙击手再冒头……   甚至还要追击。   因为狙击手如果还理智,狙击枪的连发效果不如自动步枪,位置暴漏,他最有可能是设法拉开距离,移动到更远的地方去。   一旦他从更远的地方射击,到那时只怕自己再也无法击中他。   所以,自己还是要设法缩短距离。   而所缩短的距离要超过狙击手的预期。   做出这样的误判,李蝙蝠一跃而起,继续向上飞奔,迅速潜入一片荆棘。   这不是个高低起伏的地形。   从第二个狙击手的位置看,正好一点点植可以阻挡视线,狙击手或许会因为看不清具体位置,射击试探,到时李蝙蝠好趁势还击。   但旋即,李蝙蝠就懵了。   对方冲自己刚刚躲藏的土坑射击了,位置没有变远,反而更近了。   不对,这是那个被自己击毙的狙击手的副手。   是在之前击杀狙击手不远的位置。   李蝙蝠没有机会犹豫,幸庆敌人以为自己在原地,露头又只看到约翰,一时错乱,射错了位置。   一旦他发现自己,自己面前没有丝毫的障碍物,立刻就是凶多吉少。   李蝙蝠不等对方缩回去,也不管把握大不大,二话不说端起枪就是一枪。   又击中了。   这是纯粹的一种感觉,射击时,你保持稳定,风向没有吹偏子弹。   射出去,自己就是感觉中了。   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不重要。   射完,李蝙蝠掉头往回跑。   位置不安全。   回去浅坑,约翰已经先进了沙坑,但西利却还在二三十步外往坑的方向挪动。   这一段时间,她只挪动了十余步。   这是生死关头失去水准了?   这是居二线与居一线的差距吗?   这是男女的差别吗?   约翰都已经不在一线了,醉生梦死,体型庞大,但还是要比西利顽强,凶猛,坚韧,业务更专精。   迷死西利,你爬不动,你就别懂了,动什么?你是在告诉狙击手你没死吗?   你让他担心你逃脱吗?   你因为怕死,失去了等下去的耐心对吗? 第六节 腹背受敌要冷静 难得的是,红胡子约翰竟然还能再战,啪、啪点射。   李蝙蝠见他在,要求说:“你压住上面的狙击手,我去把西利小姐拖回来。”   约翰已经浑身是血。   他喘息说:“不要管她了,这是钓鱼,这是狙击手在钓鱼,我们能顾得自己就不错了,公路那边的枪手很快就会上公路。李。这时候谁还顾得上谁,你我只要闯过狙击手的封锁,就能夺路逃走,就是幸运,这是我们的运气,回去之后,敌众我寡,我们是被上帝祝福生还,并不是见死不救,救不了她,就算是老西利也一样,你明白?”   李蝙蝠嫌弃道:“你看你身上的血,至少已经中了两三弹吧,我与你一起,不拖累我吗。我可以不管你吧,这是幸运,这是我一个人的运气,这不是见死不救,救不了你,就算是老约翰……”   约翰咆哮道:“法克友。”   无奈之际,他只好笨拙地趴下,朝狙击手可能藏身的位置射击。   李蝙蝠询问公路那边的情况。   约翰喘息说:“好几十个枪手,被我们打死了大半,但还有,起码还有十几个,他们有一辆皮卡开不上来,被击中过,已经开不上来,但上面有一挺二战使用的重机枪,角度已经转不动,视野受限,他们的那只火箭筒,北雪国制的,你看到了的,他们火力太过强大。”   李蝙蝠说:“打不赢?”   约翰道:“如果没有亨特,我们已经打赢了,以一抵十,杀伤巨大,而你我还活着,酬金是我二人的。”   暗示很明显,我们得跑。   就是要跑,也要解决掉狙击手,否则的话,逃走时,他们就是狙击手追逐的靶子。   李蝙蝠不再说话,迅速滚出去。   约翰并不能阻止狙击手冒头,狙击手仍在锁定李蝙蝠。   李蝙蝠做了个假动作,反方向趴在地上,“啪”地一声枪响。   狙击手的位置又暴露了。   李蝙蝠顺势架枪压制,怒吼道:“约翰,我锁定了,可以压制,冲过去救她。”   约翰拒绝了。   他装伤重,喊道:“我动不了,我动不了,法克,我受了伤,我要死了。”   中气十足。   但他不肯为西利冒险。   哪怕这是组织中的核心人物,只要她是死在沙漠,死于敌人的枪下,没有人能够见证,谁知道我们做出了什么选择?   反正蝙蝠是可以信赖的,不会反咬我一口。   西利咬牙切齿,失声痛骂。   我是你老板呀。   李蝙蝠喊问她能不能听得到,得到回应,喘息道:“西利小姐,我在压制狙击手,你听我说,你受伤都在一侧,现在你是安全的,侧身匍伏你该会,用单边行进,只有二十余步,只有二十余步,我相信你行的……”   约翰打断了他们的交流,怒吼道:“李。公路那边的人到了。你别傻了,你回来,我们且战且退。”   说完,他就往公路上扫射。   对待这些民兵,他得心应手,但也吸引了火力,不断有枪弹向他飞去,沙土飞溅,西利向前爬行的道路被中断了。   她惊恐道:“李。李。他们在射击,子弹密集,我还爬不爬?”   爬不爬?   李蝙蝠道:“装死。就地躺到,一动不能再动,你装死,等我解决了上面的狙击手,再回来救你们两个。”   他一样冲约翰大吼:“嘿。不死约翰,给我挺住。”   趁狙击手谨慎行事,不再冒头,李蝙蝠再次向前冲去。   这是一种特殊的冲锋,常用于特种部队,端着枪对准前方,移动双腿,保持稳健和小步。   不是非要进攻,眼下必须要缩短距离,否则的话,击中狙击手并毙命的可能远比狙击手击中你的可能要小,此时,就是要利用狙击手占据优势时的谨慎,要利用已经射杀一主一副对对手形成的心理威慑。   不知不觉就是十几米远。   李蝙蝠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这个奇怪的姿势,其实并不能保证射击,也让自己行动更加艰难。   这种艰难不是走不动走不快,而是心理上的巨大煎熬。   你会想,距离行了吗?   敌人该开枪了吗?   我能不能跑快一点儿。   但就在这时,沙丘上升起一个头盔,李蝙蝠松了一口气,这个狙击手,或者说一对狙击手自作聪明了。   他们躲下去之后,担心露头就被射杀,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竟然做假动作,想勾引李蝙蝠放枪,伸出一副头盔。   被李蝙蝠的四倍镜给捕捉到了。   李蝙蝠将枪抵在肩窝,将目镜凑在眼前,略一停顿,动作异常标准,却又如猛虎出笼,放低枪口,迅猛地向前奔跑。   狙击手等不来枪声,着急了,从一侧冒了出来,李蝙蝠抬起枪,“啪”就是一枪,不要求打中,只要狙击手相信自己能打中。   子弹就打在狙击手一尺远的地方,狙击手迅速缩了回去。   计算几次露头的机会,他们确实是越移越远,但是又担心耗费体力,影响射击水平的发挥,没有迅速移动。   给李蝙蝠传递过来的轨迹更加明显,甚至他们能够选择的,下一个适合射击的位置。   果然,又跑了片刻,他们又冒头了,李蝙蝠就又是一个点射。   狙击手都被打懵了。   如果二人起来与李蝙蝠对射,李蝙蝠这种跑动,或许根本打不准,而他们能够一击毙命,但他们都被压制懵了。   这是不是S级的佣兵?   他是不是有一露头就击杀的把握?   他平时能在跑动中精准设计,所以才敢这么大胆,和我们赌命?   否则的话,他怎么敢追着我们,压着我们打单发?   连个连射都没有。   这是自信。   李蝙蝠相信自己已经赢了。   打顺风仗,心理自信和优越性有了,发挥就会越来越稳定,越来越超常。   终于,跑不动了。   一口气一二百米的距离,筋疲力尽,也不能再往前跑了,再跑下去,仰角就会增加,眼看有个风化的石头,李蝙蝠便缩在了后面。   这时候回头,就是震天的巨响和一片火光。   敌人用了火箭弹,直接在轰约翰。   第一弹轰在约翰潜伏的浅坑旁边。   李蝙蝠失色了。   第一时间,他竟然没有去想自己的钱,而是约翰可能没了。   这个恶棍,这个混蛋,今天可能交代在这儿了。   就算这一发没打中,接下来也能打中。   从公路到浅坑距离太近了,用火箭弹,这是牛刀杀鸡。   李蝙蝠回想起酬劳,还以为捡了便宜。   然而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从敌人的数量和出现的两组狙击手,再去分析泄密的时间和路途,这分明是S级的任务。   是大家轻敌了,也轻信了雇主,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旅途。   约翰交代在这儿了,西利只怕也难幸免,接下来,也许就是自己。   法克。   这该死的狙击手耽误了太多时间,否则的话,约翰兼顾不过来,身体转动不灵活,自己却能弥补。   何至于被火箭弹击中。   先打火箭弹手还是先打狙击手?   带着悲愤,李蝙蝠连续扭转方向,对两边都不放心。   因为他心里慌乱,反而失去了锁定的目标。 第七节运气垂青战场扭转 李蝙蝠往公路上搜索。   又在装填火箭弹。   这些民兵组织,火箭弹不要钱吗?   李蝙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瞄准向将火箭筒上肩的敌人,但是已经来不及,几乎与子弹一起击发的同时,又是一声巨响。   还是约翰的方向,约翰和西利只怕真的要交代了,或许已经交代了。   子弹不多了,李蝙蝠又是单发,就是这一发子弹,还是击中了持火箭筒的敌人,将他带走,这真是超水平了。   李蝙蝠在心里默哀。   挨了两颗火箭弹。   还会幸存吗?   他来不及多想,迅速调转枪口,狙击手还在,会趁机露头。   果然,一颗子弹击中脑袋一旁的石头,子弹透石折射走,碎石崩在脸颊上,一阵刺痛,血就出来了。   幸亏是一块不小的石头。   倘若是泥,是沙,深度不够,子弹不改方向,就射穿之后打中自己的身体。   这也暴漏了狙击手的心态。   他心态崩了,已经没有信心与自己对射,寄希望于运气,希望这一枪能意外地击中自己,让自己身亡。   李蝙蝠举着枪,动也不动地瞄准。   狙击手就是不出来。   不知过了过久,一颗汗从眼皮下即将滴落的时候,狙击手出现了,李蝙蝠把手指放在扳机上,不料,身边轰隆一声就是巨响。   这是有敌人捡起了火箭弹,通过对枪手位置的记忆,向李蝙蝠发射过来的。   火箭弹就在李蝙蝠身边不远的位置爆炸,弹片和沙土烟雾一起腾空,李蝙蝠却不受影响,一动不动。   这是神来一笔,干扰的不只是李蝙蝠。   李蝙蝠不等沙浪平息,就扑进了炸弹炸出来的坑中,这个坑不够大,但是够深。   敌人的狙击手也露面了。   自己人动用了火箭弹,他们相信用步枪压制他们的佣兵会惊慌失措,会失去辨别能力,会想方设法逃走。   所以,正负狙击手都露面了,一个拿着望远镜,一个拿着倍镜。   他们第一时间搜索的就是石头周围。   但石头周围已经没有了人。   躲在弹坑里的李蝙蝠也有点焦躁。   虽然可以一枪打掉狙击手没有问题,但是只要副手活着,就能捡起狙击枪继续使用。   这几百米的距离,他还是可以抽空就放冷枪,就算狙击水平不敌正手,也能拖住自己,自己没法回头,没法去管约翰和西利的死活,庚没法顾及身后上来的敌人,很快就会面临前后夹击,再没有翻盘的可能。   所以一定要一枪,或者一梭子解决两个。   但是要怎么解决?   靠此时的出其不意吗?   他们只露了两个脸,相隔数尺,难度太大呀。   李蝙蝠看他们还在搜索,观测镜和目镜搜索的角度反而远了,忽然大起胆子,暂时放下枪,将身上带着的刺刀,水壶,全摆去不同的方向,最后在坑中一缩身,把上身迷彩服也给褪了出来,搭在弹坑周围。   这是被火箭弹崩上了的假象。   如果稍微辨别,是能够分清的。   你摆出来的凌乱程度,和炸弹自然炸出来并不一样。   但是赌的就是此时此地,他们没有搜索弹坑的位置,过一会儿看过来,距离足够远,望远镜看得不够细节。   望远镜搜索的范围大。   那个副手一看回来,就变得兴奋,一跃而起,冲着搭档呼喊。   另外一个狙击手也站了起来。   他们一个站在沙丘上向另外一个伸手,另外一个抓着他的手,枪背到了背上,似乎是认为没有了用武之地。   二人结伴而行,还想走过来,大概是想看看这个能压制他们的佣兵是什么模样。   幼稚了吧。   倘若手动射击的火箭筒能像步枪一样精准,一弹一准,步枪也该退出历史舞台了,制导武器也没必要存在了。   何况先前那个扛火箭筒的已经被自己一枪毙掉。   现在的这个是生手。   李蝙蝠凶残地勾起嘴角,计算自己弹夹里的子弹,把枪拄紧,对准两个狙击手,砰砰连发,直到把这个弹夹中的子弹打完。   一个狙击手,一个观察手,竟然一起被解决,就这样被一个浅显的小花招给击败。   真是幸运。   解决了狙击手,李蝙蝠换了弹夹,迅速奔回去,跑到一半就实在跑不动了。   借此机会用倍镜观察,十来个背枪的人站在马路上,他们查看死者,趴在横七竖八的车上看里头有没有人。   是让他们退走,还是硬着头皮给他们打一场。   自己只剩一梭子子弹。   如果没有约翰和西利,自己就找个地方躲躲,等他们撤走,但现在约翰和西利不知死活,再避开等他们撤走,来不及了。   一阵眩晕和紧张袭来。   李蝙蝠忽而感到极度的干渴和寒意。   口渴。   身上的汗也变凉了,正在带走身体的热量。   李蝙蝠也是这时候才有时间悲观。   有人翻过公路沟,向约翰和西利走去,枪声响了,瞬间就是两个人倒毙,开枪的并不是李蝙蝠。   也就是说,约翰和西利,起码有一个活着。   怎么办?   放弃伙伴,放弃袍泽,从来不在华国人的字典中出现,出现也是贬义。   眼下哪怕两人都已经死了,自己也要冲到跟前看一眼,确认一回。李蝙蝠一咬牙,锁定一个敌人,点射了一枪。   已经只剩一个弹夹了,没有太多的子弹。   如果陷入混战,保持步枪连发,一弹夹就在一瞬间能打光,根本不够用。   现在只能靠单发来节约用弹。   有个壮汉又一番装填,用肩膀扛起火箭炮。   还会给你机会呢?   “啪”地一枪,壮汉的前手被击中。   火箭筒正好发射,火箭筒一沉,火箭弹被火箭筒带动勾了一下,径直奔向10米外向约翰和西利的搜索的敌人。   这是运气开始笼罩?   这真的是运气。   也许真是上帝的祝愿。   轰隆一声。   炸伤一个,但是吓乱了一大片。   视野中,他们怒骂声,到处乱开枪,怒骂几乎听不到,但耳边能听到杂乱的枪声。   这是李蝙蝠射击时想要去尝试的。   他希望在火箭发射时,打中手,让火箭弹正好打偏去一旁,但他想不到真会实现,并且这么巧,炸进敌人堆里。   趁着敌人人仰马翻,李蝙蝠不断点射。   敌人被打得胆寒,跑过公路沟的敌人已经剩下两个,掉头滚爬,一路败退回公路,与公路上的自己人汇合。   他们仍在尝试射击李蝙蝠。   但这些都是民兵。   加上心里素质,不要说超过百米,超过五十米,二三十米外,准头就都变得极差,搂火打得激烈,却都是浪费子弹。   一枪一个。   西利那个位置也开始放枪。   火舌间歇跳跃,也几乎是一枪一个,偶尔连发。   看来她还活着。   火箭弹对她影响较小。   二人一前一后,收割一样击中了不少敌人。   最终民兵崩了,开始狂奔逃走。 第八节H国男儿的风范 这是意料之中的。   李蝙蝠就没有见过伤亡过半,队伍还能保持斗志的。   伤亡太大,总能造成心理上的崩溃,之所以这些民兵几乎打到全军覆没,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雇佣兵人太少,在他们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盯着雇佣兵的人数,敌人只有三个了,敌人只有两个了,敌人就要被打死完了……但现在,剩下的这两个雇佣兵占据地利,反而再次陷入鏖战,相互开枪,伤亡又一大,实在顶不住,开始向远处逃了。   经过反复试探,可以肯定民兵确实已经败退,空旷的地方突然失去了枪声,只剩一点点的风声。   李蝙蝠体力几乎耗尽,仰天躺倒片刻,但想想还有两个同伙,还是迅速爬起来,猫着腰奔向约翰和西利。   到了之后,约翰半截人在土里,其它零碎四分五裂,一条粗壮的胳膊不甘地横在李蝙蝠的脚下。   死的不能再死了。   李蝙蝠心底涌起一阵悲伤。   一阵一阵的风吹打。   浑身都汗透了,小平头上挂着汗珠,有一种想抱起双膀的冷意。   谁也不知道这些民兵会不会有援兵,要不要杀回来,连给约翰收尸的余地都没有,李蝙蝠往灰头土脸的西利看去。   她沾染着一身血污土灰,正忍住疼痛,用两只大蓝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那里面应该什么都有,复杂成一团乱。   西利请求说:“李。救我?”   李蝙蝠的眼神又飞去约翰身上。   没办法。   这位患难与共的兄弟救不出来了。   他摇了摇头,还是果断放弃尝试施救约翰。   救能救的,还活着的。   H国不信天堂、地狱,求无愧于心。   他迅速走来西利身边,斩钉截铁地说:“给我检查你的伤,不要多说话,只说位置,左腿上一处是不是?”   匕首已经扔了。   迅速在西利身上摸一遭。   女人就是女人,都不知道带把野战匕首。   没办法,李蝙蝠只好脱掉自己的衬衣,只有这个更容易撕开一下,他“刷啦”一撕,扒低靴子,飞快地缠去西利的腿上。   包扎完这一处,他又问西利:“肩膀上还有一处是不是?”   找到位置,跟自己一样,只是被削了一条伤口。   弄了半天,这伤只有两处。   不是什么致命伤,她竟然能在地上使劲地挪,挪不动,你看看约翰,都一身窟窿了,人家还像坦克一样到处冲锋。   轻视别人的人,最终被别人轻视。   这时候如果你回击她:没用的婊子。   她能有一言反驳吗?   但身为H国人,落井下石的是少数。   多数人继承了祖先的大度,不计前嫌,李蝙蝠关切敌询问:“是不是肋骨断了?为什么爬都爬不动?”   西利也觉得丢人。   她羞愧道:“是,疼得厉害。”   李蝙蝠又看到大腿根部一滩血,用手探去一摸,热乎乎的。   西利先脸红了,她竟然能脸红,告诉说:“这不是伤,这是经血,我正好是今日,太紧张就出来了。”   她许诺说:“李。救我。我给你钱。给你权力。西利家族要什么有什么,你知道,只要你救我,众神联可以是你的。”   真是口不择言。   这种许诺往往无法兑现,过后人感到后悔,被自己追要,然后再一枪毙掉自己?   美女,我是H国人,高中毕业,历史很好,历史上那些名臣豪杰,一旦被帝王许些不现实的许诺,到头来就都没有好下场。   不过,咱不能见死不救。   这是H国男儿的风范,是道义,是江湖,是气节,是侠气,是对团队的尊重。   李蝙蝠几乎是光着脊背,扶她起来,把两只枪挂在她脑后,把她背在背上,沁两窝伤感的眼泪,竭尽全力向道路上走去。   他不甘心呀。   虽然西利许诺给自己钱,但自己能要吗,身为队友一起出来,同生共死,救助了她,能让她给酬劳吗?   保护的目标死了。   雇主肯定会反悔。   那么大一笔钱呢。   本来亨特要是活着,因为约翰他们都不在了,该是自己和西利瓜分呀。   歪歪扭扭,喘气如牛。   好在迷死西利虽然很有料,但是并不沉重,蜗牛一样背出来了。   到了路上,李蝙蝠都快累瘫了,然而西利害怕被抛弃,死死抱着他的头和颈部,胸部就抵在他的后脑上。   李蝙蝠脖子早已经被汗沁得黏糊糊的,都不知道上头是柔软还是沉重,刮得刺疼。   他喘息说:“我们那辆车,中间的这辆车,都有可能是好的,但我还是觉得我们得用自己的那辆车,那里头有我们的行装,我们也更熟悉一些,我先把你扔进去,然后我在周围看看。”   西利道:“No,No。”   不啥不?   我不把你放下。   我累死吗?   四周还有没有敌人藏身,不得寻一下吗?没死的敌人,不得补一枪,结束他的痛苦吗?战利品,价值不菲,不去收集吗?   李蝙蝠知道,她担心自己把她塞车里,自己就逃走了,温和劝慰:“你先进去,我要把几个兄弟都放在路边,这样他们会腐烂,而不是被过往的车辆碾压。顺便查看一下车。那些民兵可能会回来,约翰说他们有皮卡,有机枪,我们必须有车才能逃走,否则一定会死在他们的报复中。所以我不会舍下你,舍下车,单独逃生的。我也害怕他们把我们抓住,我可没法让他们向国际社会讨要出赎金,他们会斩首我。他们不像是文明世界的人,捉到你,一看M国,俄麦瑞肯,肯定有钱有价值,或许要讨要赎金,捉到我,一定摁跪在地上,直接斩首。所以我更不安全。”   西利许诺说:“如果被捕,你的那份赎金由我来出,你以后就跟着我。”   跟着你?   让你天天骂成婊子?   对不起。   我不能被抓,我爸爸病了,我得尽快弄到钱回国去,不伺候你这种洋妞。   在她的配合下,李蝙蝠把她塞进车里,然后拽下死亡的司机,一个个拖去道路两侧,还去查看一回亨特。   真的不甘心。   他能不能还有一口气,还有救,又或者有什么使命,身上有个文件袋,把这个送去,也一样能拿到酬金?   西利着急道:“李。别管他们了,我们立刻走,你不怕他们又来了?”   李蝙蝠回头喊了一声:“No。”   把他们扔在路边,顺便在死人身上搜寻水壶,压缩干粮,武器,弹夹,甚至还有钱夹,金表,戒指等等,甚至前车的行囊。   接下来,逃亡的路途上收买人,作开销,花钱少不了,真用不到的话,日后变现,就是一笔浮财。   这是雇佣兵不成文的规矩,死了就不再是你的。   像为国捐躯的将士一样家书遗物还回家?   别做梦了,别说李蝙蝠,组织干起来也格外吃力,还会惹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近处的敌人,李蝙蝠也不能放过。   没死的,有口气,你说他还能活吗?   按照雇佣兵的规矩,只好送他一个干脆。   这不是泄愤。   这只是一个机械式的习惯,没有怜悯,没有任何法律约束,甚至不是坏事。   假如后续有敌人上来,这些没死透的,说不定就会说,他们开着一辆车往哪个方向走了,车上只有两个人,一个重伤,一个还活着,你们只要追过去,一定能把他们打死。   如果敌人不会再来,这种一口气的人躺在旷野上,他从快死到死不知要忍受多久。   李蝙蝠特别憎恨这样的行径。   但今天他不得不这么干,因为整个战场,只剩下他和娜扎了,娜扎不但不能动,还是个女人,所以只有他来代劳。 第九节一场有契合的合作 去查看了一下亨特。   拔两下,死得血都冷了。   但他口袋里却有什么一亮一亮的。   李蝙蝠掏了出来,是电话。   卫星电话。   为什么我们的卫星电话没信号,他的却有呢?   这是特殊的军方专用通道,还是之前卫星转走,这会儿刚刚转回来了?   迟疑片刻,因为电话最终没被接通,还是灭了。   李蝙蝠突然记得约翰说,这次的任务,就是把亨特送到地方,然后离开就行了,之后的事情和他们无关。   他猛地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雇主怎么知道亨特有没有被送到?   是靠ZQ局的卫星电话。   或者是靠亨特自发地回电。   李蝙蝠把亨特拽起来,往车边走去,然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亨特推进副驾,这个臭名昭著的胖子,一坨屎一样就蜷缩在里头了,说他是一坨屎,李蝙蝠没觉得自己形容错,这个亨特其实鹰国意志的体现者,毫无疑问,他就是鹰国中情局的正式雇员,是在这几个战乱国家搅-弄是非、搅风起浪的人物,你可以认为他不是一坨屎,那他也是一根搅屎的棍,不说为全部,也要为一些不必要的战乱负责,今日死在这儿,也算罪有应得……   西利越等越恐惧。   他看似来去飞快,不断捡东西回来,一趟又一趟,感觉都磨蹭了一两个小时,竟然还没完没了了,现在又把亨特也驮了进来。这是个尸体,你以为我们可以隔老远放一枪,打死个敌人,就能够愉快地与一个死不瞑目,翻着白鱼眼的同伴同乘一车?   她问:“你怎么把他塞进来了?”   李蝙蝠说:“他身上携带了卫星电话,应该是有特殊的GPS定位,之前约翰说过,只要把他送到目的地,咱们就任务完成,我们照送,到了,留他一个人在那儿就行了,他是死在谁手里,都与我们没有关系。”   西利阴晴不定道:“骗佣金?”   李蝙蝠没有否认。   西利说:“雇主是谁,你应该能猜得到,你觉得你骗得了吗?”   李蝙蝠淡淡地说:“我觉得可以,而且这一次杀他的幕后黑手,也许就是给他安排行程,雇佣我们的人,否则的话,为什么不用他们自己人,好了,骗不过,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骗过了,不只是佣金,还会甩脱麻烦,否则的话,他们不会诬赖说,是死在我们手里?西利小姐,我不希望你此时要拿职业和正义教训我。我们干这些正义吗,职业吗,谁出钱,我们跟着谁干不是吗?”   西利的声音变得柔软,轻声说:“李。你真是个大胆的人。如果被他们戳穿谎言,对你来说没有损失,对我不一样,对组织不一样。我只想知道,我们是能够成功的,对吗?”   李蝙蝠说:“没有理由会失败,不说这些了。配合我。你我各取所需,你有亨特的录音对不对?“   西利问:”你怎么知道?“   李蝙蝠哑然失笑,笑道:“我猜的,你与中情局合作,哪怕你是鹰国人,你是承包商,一样是在与虎谋皮……”   西利打断道:“与虎谋皮?”   李蝙蝠道:“与老虎商量,让它把皮交给你做衣裳。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说什么,我们撒谎、我们欺骗、我们偷窃。他们还能有一门课程专门来教这些。面对这样的人,你不可能不保留一些证据。这在我们佣兵行当里很常见,怕雇主毁诺,你把他的录音找出来,处理一个简单的口讯。”   西利懂。   她放了一遍录音,从身后拔出行囊,拿出一个笔记本处理,又一阵操作,合成一段语音,然后给李蝙蝠要了亨特的手机。   等手机再一次亮起的时候,她接了,靠播放和暂停,精准地回答对方说话,还放了含混的录音:“这里乱得很,有枪声,我遇袭了,别再打电话……”   很简短,很含糊,但那就是亨特的声音。   Right。   李蝙蝠把车发动起来,绕过前面两辆车。   等要走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他说:“你再等我一下。我记得亨特上车的时候有个蓝色的手提箱,把那个也带上,否则的话,一旦手提箱内有定位芯片。”   西利忍不住说:“你很缜密。但这个手提箱,很可能已经被民兵武装带走了。”   带走了?   李蝙蝠开始回忆他对敌人的观察,只迟疑片刻,他就坚持回去寻找。   西利从车窗伸出头去,心里着急,大声道:“你不想走了是吧。刚刚你贪财,什么都往车里捡,耽误了那么久,敌人就有可能回来。现在又回去找别人拿走的箱子。你是要钱不要命是吧。”   废话。   我要钱,就是为了要命。   片刻之后,他提着一个箱子回来了。   还真有。   时间够短,西利松了一口气。   她无奈之下说:“Come on。我们走。免得你再呆一会儿,赶去把远处的死尸也去扒拉一遍。”   李蝙蝠还真想去。   他说:“远处的就都是穷鬼了,包括约翰,否则的话我还真想去,挑挑拣拣,相当可观的一笔浮财。”   递给西利一只金表。   还真是。   崭新的劳力士。   西利放在耳边听一下,忍不住说:“财迷。我不信这表是真的,只要你不是从亨特身上拔的,就有可能是华国制造。”   李蝙蝠愣了一下。   驰走在公路上。   他解释说:“亨利身上除了他的现金,其它的一切我都不敢动,这不是亨特身上的,难道是假的?”   西利没好气地说:“嗯。好吧。吓你的。以我对劳力士的熟悉,财迷,你中奖了,是真的,劳力士潜航者,还是恒动机械表芯的。”   李蝙蝠试探问:“老板。你买吗?你周围有人买吗?出个公道的价格?”   西利震惊到了。   她说:“什么?你当我是干二手表交易的,一个男款的绿水鬼,你要卖给我?一刀元你卖不卖?”   李蝙蝠也觉得欠妥,连忙说:“不卖。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一起捡来的,你也有一半,我不认识什么人,你把它卖了,我们可以平分。你要想要,你只要出一个不是太低的价格,我就割爱。”   你还割爱。   好在有点良心,觉得我也有份。   视线落在亨特的公文包上。   西利诱惑说:“不想打开看看吗,里头或许有价值千万刀元的重要情报,我们可以给它转卖出去。”   李蝙蝠道:“据我所知,这种手提箱,如果装有重要文件,会在非本人打开时自毁,就算是我们侥幸打开,有不该泄漏的消息泄漏出去,逆向追查,还会回到我们身上,不但有新的风险,还会毁掉我们的酬金,得不偿失,我也奉劝你别这么干,单纯骗赎金,被发现了也无所谓,如果连贯起来,问题就大了。”   西利赞赏道:“我懂。我只是,只是试试你。”   她心中感激,再提酬劳:“李。作为报答,我一回去就给你打一笔酬金,让你在F国花都玩个痛快。”   李蝙蝠发动了车,无奈回应她:“不用。以后别再叫我狗屎、婊子就行了。如果你觉得涉入一场欺诈,不够高尚,承担了风险,其它佣金你全拿走,只要给我的那一份就行了,我离开华国三年多了,没回去过,约翰把我的钱卷走,现在人都没了,也别想指望他还,没有这笔钱,我没法回国。” 第十节 我只是想了解你 车顺利避开前路的残骸,开始在道路上飞驰。   西利忍不住道:“你要回国?该死的约翰,真的想着让你开拓华国的市场?你真的相信能在华国开拓市场?”   李蝙蝠说:“老板,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能听出来,我只是想回国,想回家,这种刀口舔血的工作得适可而止,之前我年轻,对生活中遇到的一点点不公正怀有愤恨,又追求刺激,误入歧途,你走错了路,你总要回头,我还是要回家的。不久前接到家中电话,我爸爸病了,说不清是什么病,家里没有兄弟姐妹,我妈妈又脆弱,都不知道带他去看了没有。我必须尽快回去。约翰这个混蛋要去理财,洗钱,把组织的钱,把我的佣金,把他自己的都拿去。几乎是我们所有的钱,一个洗钱经理做空黑特币,把它赔了个干净,我手里只有最近的两笔酬劳,拿上这一笔,只要凑上一万多刀。我可以带上这些钱回去。”   西利道:“哇唔。你能攒一万多刀,平日你不花一分钱吗?西装?可口的饭菜?威士忌?夜晚向你招手的那些兰花国美妞?你一分也不肯花费?为什么?你知道钱这种东西,当你死去后毫无用途。”   我是出来挣钱的,没攒一分,我怎么好意思说我出来挣钱的呢?   李蝙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迷死西利又说:“言外之意,就是直接拒绝我的盛情邀请了?李。你爸爸有你爸爸的人生,你有你的,你可以把钱寄给他,你留下,你是个天生的狩猎者,你是个兵王,你为权力和战争而生,不是所有人能像你一样,独自击败一支武装,你不能半途而废。相信我,留在众神联,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李蝙蝠说:“不,我不能。”   西利道:“李,你可以让我懂你,我只是好奇,我是有点不好相处,只是……想了解你,第一次见面开始。我担心你和约翰搞基。你不清楚,你对一切保持冷漠,忍让平静,你会让人误以为你是同性恋。约翰说,你不抽烟,不喝酒,不吸食大-ma,这样的佣兵,要么最终成为王者,要么是一个杀人狂魔和变态。“   好吧。   这是得到了我的救助,开始强行洗白我们的关系。   无所谓,我很快就回国了。   你有什么看法,我不用放在心上。   西利就又说了自己,轻声道:”我叫娜扎·西利,我还是比较懂华国的。你听,娜扎,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华人的神童。”   一个西方女孩,竟然起了个名字叫哪吒。   对东方文化半懂不懂吧。   哪吒?!   李哪吒。   李哪吒是男的,是男的不说,而且翻天倒海,四处闯祸,不听爹娘的话,招惹到四海龙王,为保护爹娘,也是赌气,削肉还母,削骨还父,从莲蓬中重生。   你很难肯定他是正是邪,是该褒扬还是该批判。   在华国,对不听话的孩子,爹娘实在没办法了,就是捶地顿足气恼:“我怎么生个活哪吒呀。”   这是贬义。   告诉不告诉她?   娜扎又道:“李。我都有点崇拜你呢。当我遇到真正的战争时,情绪波动太大,甚至会想到幼年,想到生命,想到父母,你却在思考怎么拿到酬劳,都把亨特的尸体给琢磨上了。你还说你不是天生的猎人?你回华国干什么呢,回去你过不习惯的,那边禁枪。还有,经此一战,如果组织愿意为你宣传战绩,你在整个行业都能挂得上号,作为国际上出了名的佣-兵,国际刑警组织很快就有你完整的资料。你一回去,就会被你们的政府抓起来,关进监牢,从此失去自由,过上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涯。”   李蝙蝠不想与她讨论。   我李蝙蝠会告诉你,李蝙蝠不是我的真名,是约翰花钱给我办理、套用的假护照吗?   要回国,就换回身份。   我就是华国劳务派遣出来的,为了多挣钱,失踪了一样打黑工挣外快去了。   是的。   不合法。   我只是个偷渡客而已,不至于锒铛入狱吧。   等我换回我的真名,用我真实的护照。   谁知道李蝙蝠是谁?   别说你。   有些事情,约翰我都没告诉。   或许他猜出来了,他不说而已。   我李蝙蝠并不是华国退伍的军人,只是家境贫寒的军迷,高考时希望能考入华国的军校,省了生活费,没想到成绩还行,体检没有过,体检时袜子里垫鞋垫,身上揣好几部手机增重,才勉强过的一百斤。好不容易作弊过了,肝功其中一项还不正常,后来我问医生,那是我服用感冒药造成的,不意味着肝炎。向教官解释毫无用处,这使我感到绝望和愤怒,第二志愿也没去填,又和父母赌气,直接报了劳务输出就出来了。   遇到约翰。   他以为我是黑工,花钱给我办了假护照,满足了我的愿望,给我计划了这一切,给我机会参加各种军事训练。   等我真的回家了,我根本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履历,怀疑也怀疑不到我呀,你相信没有碰过枪的人,能直接活跃于战场?   说到约翰,其实是我的老师,我欠他更多一些。如果不是不能麻木地对待西利,听他的,我俩直接一起逃走,或许他也不会被火箭弹炸成破烂。   西利见李蝙蝠长时间不说话,轻声喊道:“李。你太困了?睡着了?”   李蝙蝠没好气地道:“赶紧加工亨特的口讯,反复放给我听,我们对照对白,到了地方,你还要主动给中情局回拨一个电话。我讨厌你自作聪明,虽然你是我老板,你带了亨特从车里出来,让他躺下装死就行了,为什么心存侥幸,不约而同就跑,让你去时我想告诉你怎么做,你就说知道,你知道什么了?”   西利没有反驳,委屈地说:“当时都懵着的,你怎么知道哪个选择更好?出了车,我不能一直施救他吧,那样做给狙击手看,到后来也不像,我必须要做个选择,可我能怎么选择?当时的情况,你能做好决定吗?旁边有个同伴突然死了,亨特受到惊吓,非要挣扎坐起来,我看装死装不下去,事情无法挽回,只好先逃,我往你的方向跑,就是想到你的话,跑去告诉你。”   也是。   并不是每个人都甘心做一颗螺丝钉。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团队牺牲。   她哭了。   李蝙蝠有点不好意思道:“好了。我没有教训你的意思,你是我老板,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不要觉得自己能做好就真的能做好,要反复推敲。别哭了。保持自己的情绪,保持自己的体力,你的伤是仓促之下包扎出来的,如果可以,你自己找出医疗箱,再检查消毒,免得路途过长,伤口会感染。”   他又说:“你还要找出地图,规划撤退路线,我们将人送到之后,得找到合适的路线回去。我们这种情况,很难进入文明社会,而且不是没有这种可能,M国发现亨特死了的时候,停战协议失效或者面临失效,T国迅速关闭并且封锁国界,我们打着鹰国ZQ局的招牌或许能通过,但是我亲爱的西利女士,如果运气不太好,我们只怕就会付出相当高昂的代价。”   西利愕然道:“米斯特李。你想的也太多了?”   李蝙蝠不想回答她。   小人物一样要判断选择,选择错,步步错。   然而口气一转,西利说:“李。我为以前的无礼感到抱歉。你是个出色的同行,或许你可以更好地帮助我。”   又开始洗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