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岛人家 从桥洞中出来时,劲若已完全换了身行头:棕色的丝棉外套,牛仔裤松松垮垮着,是毫不起眼的装扮,平淡而随意。劲若也哑然失笑了。谁又能想得到自已是半小时前刚刚上了这个岛国,现在亦然是一位土生土长的好公民,今夕何夕,时空错位,心里升起的是新奇的晕眩。他伸腿展臂,贪婪的呼吸着山间海滨的清新,潜艇里的人造空气岂比得上自然的馈赠。 海潮的拍岸澎轰不止,暮色覆压着海岛,远处的灯塔熠熠生辉。顺着模糊泛白的山中石径,劲若犹也豫也的款款而行,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涉险的兴奋无声的颤栗,涟漪般一圈圈漾过。离行动的时间尚早,且享用这闲暇的片断吧!松涛的起伏中不时有鸟禽的怪叫,是鸱、是枭,还是猫头鹰,与家乡林野中的是否是同一模样?就象自已与当地居民在外形上毫无二致,要差就是少了那一抹小胡子吧,劲若摩挲着上唇呵呵笑了。石径在山中盘旋扭曲,路上更无一人,间或有凉亭,有石凳,有绕枝的藤木在清清凉凉的夜风中喧哗着。小径被一巨大的山石兀然截断,正觉疑惑,脚下已是峰回路转,眼前竹影摇曳,不知名的花朵晃动着夜风,不远处竟有流水淙淙,这布局竟有园林式的机巧和富瞻。恍惚间劲若似置身于家乡假山亭园之中,只可惜是天已昏黑,不然真应好好欣赏。 转过小亭,眼前豁然开朗,一地灿然的灯火倒映在墨色的海,有渡轮驶来驶出,汽笛鸣响,这是一座码头。放眼望过去,对岸的夜空飘浮着淡白的光,影影绰绰的似在飘动。劲若知道这是城市的灯光映射到夜空所致。大山训练时蜇伏在寂冷的深夜,无数次向夜空中的光影凝视,那是温暖和关怀,那里有喧哗而骚动的生活,有勃郁的血性和缠mian的爱情,这种遥望常使他心里蕴满了感动,并获得了支撑,籍此渡过了训练中最为寂寞的时刻。也就是从那时起,劲若有了好幻想的习惯。而眼前的光影却使他抖然陷入沉重,这是一次真刀实枪的搏杀,目标就在灯海之下。劲若站在楼侧的暗影下,深深吸了口气,沉静的走出。灯光下这是位清瘦的男子,眉宇间充溢着一层清朗俊爽之气。他没有奔向码头,而是拐进了左边的林荫路,绕过巨大的山石,一字排开的停泊着十几艘大小不一的船只,行动前,他对着地图已把海岛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 那边山崖下有几幢青灰色的二层小楼,这是渔家的住所。隐隐约约有说笑声传来,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蒸腾着水气的锅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在窗口眺望。这是生活中常见的幕景,而劲若却一时有些痴了,他似乎窥探到了生命中的诗意,无思无虑,淡漠宁静。他悄悄绕到后面一座楼前,只有两户人家亮着灯,其它都是黑漆漆的无人,他摸到楼上,在一家门前站定,四处瞅瞅,打开木箱,掏出一窜钥匙,拔弄几下,推开了门。现在正是渔汛期,渔民家中这个时段大多通宵无人。 海涛的拍岸声中他酣然入梦,醒来时正是凌晨5时许,窗外夜色如墨,风声利嗖尖锐。“阴风搜林山鬼啸”,劲若脱口而出,这华夏先祖的写景诗句在异乡的也同样生动毕现,文化原是无国界的,劲若涌起了自豪;而下一句“千丈寒藤绕石崩”!这嶙峋的海岛当不乏巍然欲坠的巨石吧!风小了些,雨却落下来,玻璃上不一会已成了晶莹的水道,雷电交错,哗哗的雨声充塞天地。电光豁然一闪,映亮了窗外青褐色的崖壁,也照亮了床账周围一组画幅。劲若愣了,他坐了起来,借着接二连三的电光,终于看清,画上的图案竟然是蟾宫桂兔。也许是同胞呢!昨夜摸进来就睡,未及观察。接着又在客厅的墙壁上发现了一副字画,借着隐隐的天光,竟是草书的赤壁怀古。亲切感回旋飘散。原只想借宿一晚,不想他乡遇故人。这偶然的际遇令劲若充满了信心,他认为这是吉兆。劲若收床叠被,仔细的把各种物品回复到原来的状态。这倒不仅仅因为是同胞,更多的是不能惊动主人,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雨停了,一抹飞霞踱在窗上,海鸥啁啾清晰可闻,正欲离去,床头柜上的相框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夫妻照,男的矮短,瘦脸。女人笑生两靥,表情祥和平静。拉开旁边的抽屉,有一沓证件,终于翻到一张身份证,是自已所熟悉的建筑图案,身份证就是照片的女子。同胞,珍重!出门时这位温情可亲女子栩栩如生的晃动在眼前,劲若憧憬着将来与她邂逅的情形,虽然他觉得渺茫。他没走楼梯,而是从走廊的窗户中轻巧的翻身跃出,只见人影晃动,他已融进了苍苍的林野。 城市在山脚,童话样的五彩建筑散落在灰蒙蒙的楼群中。山上,参天古木摇撼着巨形身姿,漫山遍野都是直径过米的状硕巨株。在这里随便看一眼比在国内一生见到的巨树都多,劲若不胜感叹。夕阳已成不染纤尘的圆盘静静的悬垂,苍山如海。劲若向山坡下走去。街上行人熙来攘往,他如下班后溜达闲逛的当地市民,悠闲安然。然而他内里却处于行动前的紧张之中,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的压力令他期待着时间快些逝去。今晨从那海岛搭乘渡轮过了海峡,便开始走巷穿街,几套方案渐渐清晰,对退路的制定更是纤毫毕现。劲若认为这是行动的必须,一击不中可以全身而退,否则就成了瓮中之鳖。对,是鳖!这个词让他笑了,难听归难听,可不就是吗?他的两名战友就因此被俘,至今踪迹皆无,劲若眼前有殷红的血弥散与天边的残照融为一体。 街上流光溢彩,路灯远远的伸展,昏蒙的光晕沿山势蜿蜒成线。路灯是木制结构。灰暗的光泽显示出年月的久远。劲若想起国内那些贫困的县城,齐唰唰的宛如新贵般的炫目街灯。心头抖然升起灰色的情绪。这个民族的经济能力高高在上,而在城市建设中竟如此节俭,不事张扬的民族是可敬的,然而其中却隐含着狰狞的煞气。在一家家的清新雅致的店铺,劲若进进出出,他似在寻找商品的购物者,在店里却盘恒留连,低头凝视。店员躬身俯首笑对每一位来来去去的人。由表象而内里,劲若是想让这个民族的气氛更深的氤氲在自已的举止神色中。 第二章 履险如夷 在离十字路口百米之处,劲若向北拐进了一条巷子。夜风清凉,他拎着木箱的手被汗水侵的湿漉漉的。他的身影在巷子尽头的一座四层小楼旁消失。小楼在山坡上,登上楼顶,街道就匍匐在脚下,街角那座大饭店内有弦乐飘来。劲若打开箱子,三下两下,一把狙击步枪已组装而成。枪身反射着金属的冷光。带有夜视的瞄准镜中身穿礼服的迎宾员下巴上的那粒青春痘清晰可见。一楼大厅灯火通明,摆满玲珑剔透餐具的大桌间座满了各式宾客,服务小姐端着盘子来回穿梭着。 枪口牢牢的指向在大门入口的位置。目标要出现了!劲若身后有几株一人多高的盆景在夜风中摇曳,这是个很好的伏击点。三辆喷涂着迷彩图案的军车驶入,停在了门口。劲若心脏狂跳。一些军人簇拥着几名身穿便装的男子下了车。来了,终于来了,劲若咬着牙齿,双眼中跳动着冰冷的火。瞄准镜十字星锁定的是一张粗糙的脸,似乎愚鲁,实则老奸巨猾。他是国内一重大研究项目的成员,不久前他携成果外逃,造成国家几千万元的投入付诸东流,他现在俨然成了贵宾。劲若突然有些慌乱。不要失手,不要!记住你可是射击类的头号人物!劲若深吸一口气,定住心神。然而机会稍纵即逝,这时他发现根本无法射击了。那张麻脸淹没在一片脑壳之中,一群接待的人正与他寒喧。他瞄准忽隐忽陷的脑壳,眼睛一眨不眨,他担心机会丧失,只要目标进了几米外的大厅,这套方案也就失败了。劲若心情焦燥,不想机会这时来了,人群中竟意外闪出了半米的缝隙,那张麻脸正与一名仁丹胡握手。你好日子结束了!枪身轻轻一颤,子弹无声的射出。然而出人意外,目标竟然完好无损的站着。打偏了,劲若心一沉,脊背上是凉凉的一麻,完了!第二粒子弹正欲射出,却发现麻脸捂着腮帮子蹲下了。 子弹似乎是穿颊而过。受伤者已被人群围住。霎时人群又受惊般四散,转眼间楼前人迹皆无,目标已杳如黄鹤。这时,十几条人影从几个方向朝他隐身的楼房飞来。对手训练有素反应真快。这时劲若到是完全放开了,一反常态的从容,对着人影就是几串点射。他的位置也完全暴露,嗖、嗖,对方的的子弹打在花木上哗哗作响。劲若早已弯腰伏身,一溜侧滚,人已到了十几米外的楼顶边。手抓住楼沿,借着每层的阳台,逐级下跃,猿猴般矫健的落地,又轻轻巧巧的翻过一道栅栏,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是用餐的高峰期,在一家灯光幽静的餐厅内坐满了人,食客不是豪爽的举杯喷涌着风发意气,人们只是轻声的侧头交谈。大厅拥挤却不嘈杂。一张小桌旁,劲若面对着几盘红红绿绿的菜肴安静的享用,间或他会很惬意的端起洒杯深饮一口,清爽的酒虽淡薄也有微熏的醉意。对面的玻璃窗可以清晰的反照出门口进进出出人影。外面一定很热闹了,劲若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他一口干了杯中酒。门口这时多了两位身穿西装的男子,不是用餐,在与那名阿拉伯服务生说着什么。稍后两人进入大厅,冷利的目光扫来扫去。走到劲若旁边时,其中一人停下。劲若正在倒酒,觉察有异,蓦然停住,仰起头来,用探询而友好的目光看着对方。“就一人喝呀?”来人说着,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劲若没回话,用力点着头,给对方人一个自我解嘲的深笑。来人走了。对这个民族的语言,劲若阅读尚可,对话只能是马马虎虎,少说话为妙。出门结帐时,劲若拍着那名阿拉伯服务生的肩膀,OK、OK的坚着大拇指。侍者咧开阔唇忠厚的笑着。来吃饭时,劲若给了他不菲的一笔小费,叮嘱他把自已到来的时间对任何询问的人都要提前半小时。细节决定成败,在小事上劲若力求一丝不苟。 霓虹闪闪烁烁,路边停满了式样各异的家用轿车。夜风吹来烤鱼的香味。城市表面上没有丝毫异样,只是在街头路口不动声色的多了一些车,深色的玻璃遮盖了里面的内容。街头白色的面包车旁,劲若拢着手点着根烟,徐徐的吐出,车内纹丝不动。劲若突然间童心大炽,他想要是有一包二踢脚扔进去,劈里啪啦里面一定狼狈不堪,边想着竟呵呵笑了。 红灯、绿灯,路口的信号灯交错转换。等候的车流畅的迅急驶过。一辆铝壳大货轰轰而来,信号灯将要变换,货车加大了油门,车已过了路中心。司机突然觉得有一白色的东西,搂头盖脸从一侧扑来,司机下意识的向右急闪。哎呀!急遽的刹车声伴随着相撞的钝响,路边的面包车已侧翻进了花池。几名受伤的人从车内艰难的爬出,叽里呱啦的咒骂着,那都是胸前挂枪的士兵。肇事司机摸着后脑一头雾水,他终于看清挡风窗上糊了一片油腻的东西,原来是饭菜。远处树影下劲若捧腹大笑,那菜是吃饭时有意剩下的,原只想作为掩饰身份的道具,却不想灵机一动成了飞弹。 这边劲若的大笑已被不远处出现的两名男子打断。这两人不紧不慢的在路边溜达,眼睛却前前后后的扫视。从身形看,不是饭店遇到的那两位。劲若迎面走了过去,他不知道对方注意到自已没有,他已不能掉头回走,他知道四处都潜伏着便衣,一张大网已悄然布下。双方越来越近,两便衣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略显文弱的年青人。劲若却也不是气定神闲,他不满而挑战的迎接着对方的目光,不屑的一甩头,那表情活脱脱一位街头痞子,这招很灵,他扬长而去了。 懊恼的情绪如狂风中的树叶,凌乱飘舞。劲若迈进了一家墨香扑面的书画店,信手随意翻看着。怎么会射偏!劲若反复回忆着射击时的每个细节。自责啃啮心腑,如果枪口再偏一点,就一点点,哎!更重要的是已打草惊蛇,叛逃者将长期逍遥法外。白净的销售小姐殷勤的向他推荐着各种书籍,他不时的点头微笑,却根本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只觉得一团白脸晃来晃去。临行前,上司一脸凝重的反复强调:全身而退,在安全的时下才可出手。这似乎暗示着重要的并不是目标。然而对于心气高傲的劲若而言。失手才是芒刺在背,脸上是火辣辣的热。这时一个大胆的计划掠上心头。 第三章 金蝉脱壳 他出门坐上了出租车,市中心广场游人寥落,白塔雄秀,几盏聚光灯使它通体晶荧剔透。出租车驶到城北,爬上了山坡,视野中一座高楼兀立而起,灯光层层叠叠逐层而上直指夜空。这是本城的医院大楼。在离大门很远处,劲若下了车拐进了一条僻静的林荫斜路。攀上小山,医院已在脚下,从草丛中探出头来,停车场内有一排军用车,四周冷清清的鲜有人走动。而另一侧的急诊室走廊里却拥挤凌乱,人头攒动,大都是一些军人,肩章反射星星点点的暗光。劲若不能确定伤者是街头车祸中的士兵还是包括那张麻脸,目标应该在这紧急治疗后再转走。劲若希望能再次找到机会下手。叛国者人人可诛,在人格上劲若一直嗤之以鼻,视同强奸犯般的恶心,就算没有任务,也愿意将其击杀。 没有月光的夜,山上黑漆漆的。急诊室飘来隐约的人语,窗帘密密实实不透一丝缝隙。也许目标不在这,或根本没来,劲若习惯性的揉搓着额头,他一时有些犹豫。抱怨自已的轻率,安知没有埋伏,撤吧,安全第一,他猫着腰退去。他没从原路走,向相反的方向摸去。绕来绕去,脚下出现了平整的石路,一块块或方或圆的花池草坪错落有致的分布。这也是座公园。园内路灯不多的几盏灯昏昏欲睡,被大树遮挡更显光线昏蒙。山下密密麻麻的灯火象在天边一样杳不可闻。到了这里,危险已然被抛在了身后,可以放松了。他从后腰中抽出了长形的布包,包里是狙击枪。枪一直插在腰里,贴靠在背部,时间长了很不舒服。他把包斜挎着,来的木箱已扔在了那座楼顶。亭台后面有人影晃动,劲若悚然一惊,伏倒、侧滚、蹲身,手中多了一枝手枪。人影依然在晃动,并有喁喁的说话声传来。劲若凝眸直视,干脆笑了,原来是一对搂抱在一起的小情人。恋人喜僻静,不分中外古今,人性看来总是一致的。劲若悄悄走过,没有惊动他们。他眼前浮现了一位女子的倩影,那是自已的情人,此时她正在做什么?这突然的怀想令劲若有些心旌摇曳,他知道这样不利,然而思恋的惆怅挥之不去。 小山通向另一座更高的山丘,连接处是长长的甬道,两边都是悬崖山谷。风更大了,劲若头发齐刷刷的飘舞。这里的夏日应是纳凉的好去处,劲若想象中仿佛看到了缤纷自得的男男女女。对面出现了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勾肩搭背并不爆发一阵大笑。似乎是两个酒鬼。长长的甬道上飘摇着一排暗弱的灯,甬道悬浮在夜空中更觉得缥缈远离尘圜。双方接近,酒鬼依然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那笑声也越发的酣畅而嘹亮。两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劲若一眼,笑声由原来断续的间歇,变得连续而肆无忌惮。不知为何劲若却听出了一种空洞而作伪的成分。似乎是装出来的吗?为什么要装?这种念头蓦然闪过,心头一凛。先下手为强,手腕甩起,一道冷光自劲若袖中射出,三米的距离根本容不得对方闪避。匕首毫不留情的刺入了一人脖颈。另一人身体后仰,就势从衣襟抽出了一枝微型冲锋枪,可他已没机会了,只觉得胸口一热,噗、噗两粒子弹几乎在同一部位射入胸膛。对方僵立着脸上是不可名状的惊愕,轰然倒地。 敌人看来是想活捉自已,否则自己早就中了暗枪。劲若连呼侥幸,现在两边的出口一定有埋伏。他没时间思考对策了,几乎凭下意识的他纵身一跃,已踩到了南边的护栏上作势欲下跳,蓦然停住,抬手几枪,身前身后的几盏灯已应声而碎。顿时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了。夜风呼啸,满山的林涛喧腾。 身体悬挂在半空,脚下蹬处只是光滑滑的石壁,他刚才下跳时身体一转已如杂技演员般的凌空抓住了栏杆。擒拿对打的项目上虽然在队员中是末流,可技巧类一直就是他的强项。然而他现在不知所措,要上去无疑送死,脚步的杂沓愈来愈近了,手电筒的光柱晃动着逼来。机会这时出现了,借着一闪而过的手电筒余光,他隐约的看见下面两米多处有一团黑影摇动,一定是松树。手一松,人向下跃去。“喀吧”树枝承受不了重压应声折断。劲若双脚同时已勾住了另一树枝,翻身而上,已牢牢抱住更粗的树干。他蜷着身一动不敢动,刚才树枝的断裂声令他惊恐。如果被发现,将在劫难逃。侧耳倾听,似乎对方并没觉察。树是斜上伸展的,劲若悄悄退到树根部,抬头上望,他笑了:头顶是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面根本看不到这里,运气好极了。而这时甬道上正沸腾着咬牙切齿的咒骂,几道光柱向崖下扫描着。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自已南辕北辙了。刚才劲若打灭灯后,回转身跳到了北面的护栏上,这一招暗渡陈仓成功转移了对手的注意力。坐在树干上劲若为自已的机智怡然而乐! 半空中传来轰鸣声,是直升飞机。劲若情知不妙,敌人会很快发现自已。他已然感觉到自已裸露在探照灯下时那刺目的光。他抽下腰带,扯开底部,拽出一根长绳,腰带头翻转开已成了手掌大小的抓手,向头顶抛去,抓手扣住了栏杆。直升机的轰鸣响彻山谷。十几名跨枪士兵趴在对面栏杆上用手电向下搜索着,在他们身后劲若顺绳摸了上来,握住护栏,身体依然悬空,他一只手悄悄取下抓勾,搭在肩上,双手交错抓住栏杆迅速向侧面移去,无声无息。对方一行人依旧浑然不觉。200多米的距离虽不太长,在劲若看来尽头却遥遥无期,最艰难的是有的地方根本无栏杆可握。甬道的设计者在古朴秀丽中注入了活泼跳荡的元素,栏杆中不时夹杂着粗砺方形石条,手握不住,只能凭十指之力抠住壁沿。不多时已是筋疲力尽,他不时要停下来喘息。脸上的汗水河似的淌。还有五十多米的样子,劲若不能把体力过多清耗。他探出头来,这才发现天空竟有两驾直升机盘旋搜索。机上的探照灯怒视着山谷。劲若双膀用力,爬了上来,脚终于结结实实的踏在地上。真轻快!他不敢歇息,扒住栏杆,踩着边缘向前挪去。昏昧的灯光下,他如影子般迅急,没人注意到他。 追捕者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一驾直升机转到了山崖另侧。崖底的嶙峋的怪石裸露在探照灯炫目的光柱下。甬道上的士兵不时的向下射击。“一群潮巴子,”劲若伏身在巨形的榕树上一脸的兴灾乐祸!尽管手臂还酸酸的无力,内衣冰凉的贴在身上,可刚才险迫的经历已烟消云散了,劲若有极强的心理调适能力。他已架好了枪。直升机来来回回的排查着每一个角落,三十多米深的峡谷使任何藏匿着无所遁形。探照灯开始在崖壁上扫瞄,灯光的余光里,机上两名机枪手的身影清晰可见。直升机这时不再盘旋,凝固般粘在空中,他们终于发现了那株松树,断枝颤颤摇摇,气氛骤然紧张。机枪吐出一串火舌,崖壁火星绚烂,松枝凌空飘舞。探照灯顺势向下,寻觅着显而易见的敌人。两名机枪手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射杀。死亡的气息弥漫山谷。 飞行员无瑕四望,他稳固的操纵着驾驶杆。对面丛林中亮光一闪,他的脑袋就耷拉下来,一粒子弹从眉头射入,钻出一条血肉模糊的通道,穿透头骨,并未停歇,从机枪手头顶一掠而过。枪手浑然不觉,他正专注着两块岩石缝隙中一晃动的物体,他没回头,作出示意飞机转向的手势。这次飞机并示听招呼。机枪手显然有些着急,一边盯住下面,一边回手推攘着。飞行员身体向操纵杆压去,飞机瞬时斜转,接着毫不犹豫的向山崖冲去,惊恐万状的嚎叫! 劲若射出那一枪后,不敢再耽误,纵身下树,向山下掠去。他同时等待着山谷中冲起的烈焰火光,却没有,又射偏了吗?劲若停下来,颓丧的长叹,十拿九稳的一枪,他感到不可思议!跑吧!眼前一亮复一闪,劲若豁然转身,冲天的火焰映亮了惊喜的面孔。不时有爆炸声如雷声滚动,劲若一瞬间明白,机上原来竟有飞弹。 第四章 鹊巢鸠占 爆炸汹涌的气浪摧枯拉朽,十几米范围内的甬道盖顶掀天揭地如纸糊般迸飞四散。轰隆隆巨响地动惊天,山谷在悚悚颤动。甬道上那十几名搜索者反应极快,早已紧紧贴在地上动也不动,头顶上飓风狂浪一波波呼啸。终于安静了。一行人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来,四处坠满了碎片,散落的火苗迎风飘舞。他们不明白飞机为何会突然坠毁,也许只有等待专家的检定,可那棵被射穿的头颅,安知没有四分五裂。纵是专家有披沙炼金的眼力,也只能四顾茫然吧!不知会不会被归类于机械故障。 劲若一路逃亡一路歌,他跃过山石,跨过条案,穿越花圃,豹子样飞速窜去。一枪打下直升机已完全荡平了他射杀失手的沮丧。想呼喊、欲高歌让激越的情绪在异族的夜空凝聚成一展响遏行云的战旗!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赞歌的旋律在肺腑中共鸣出酣畅淋漓的快意。那是豪情冲天的喷发。先不要高兴,劲若对自已说,当心乐极而生悲。劲若不会过多的沉醉于喜悦,冷静的判断中他知道自已祸闯大了,面临的抱复将是歇斯底里的疯狂。眼下先下山,要快。 还是晚了,出路已被封堵。前面山径人影晃动,杂沓的脚步声夹杂着混乱的人语。二十多人一字排开,并排向前搜索,强光手电的光柱在花丛中,在岩石后来来回回的照射着。劲若突然发现那不是强光电筒,竟是冲锋枪上自带的强光灯。对方准备充分,看来志在必得。脊背上冒出冷汗,劲若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快就被围住。劲若倒不会轻率的采取玉石俱焚的自杀式突击,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要百分百的争取!劲若慌而不乱。他试图找到对手的缝隙,发现希望不大。他们每人相距不过三米。密如梳子般一只兔子也休想逃过。此路不通,只有另想办法。这里的山顶近似鲫鱼背状,山顶宽度只有五十多米,两边为光滑的椭圆斜坡,且寸草不生,根本下不去,也藏不住人,如果向回走,结果只能被逼回那条甬道,无疑那是自寻死路。西南的夜空中有几盏红灯一闪一闪的,空中有隐约的轰鸣声,又来了几驾飞机。 分秒必争。劲若不能再担误,他向侧面移去,这面山体更为峭陡,下面黑黢黢的不知深浅。希望能有些山草或石缝可供自已攀援而下,不知有没有这个运气。劲若深息一口气,连试几次仍趔趄不前。石壁太光滑根本没有可抓手之物。就算能下去也许刚到一半就被直升机逮个正着,那就上天无地,入地无门了。劲若左右皆非而心态仍异常的沉稳,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没有想出办法,他不停的劝慰自已。旁边有隐约的人语,他纵身隐匿在池台后面,敌人搜索的很细同时也很慢,仍在百米之外,声音来自哪里? 劲若展颜而笑,是先前遇到的那一对男女,两人脸对脸仍相拥的躺在花台后面轻声说笑着。刚才山谷中的巨响无扰于这亲密的爱情。是热恋中的一对。爱情原来是原子弹也动摇不了的,劲若心说。还是让你们赞时分别片刻吧。他从里面口袋中掏出一个形如装铅笔芯的小盒,便无声无息的摸了过去。 几盏灯落在身上,强烈的光柱打在脸上明晃晃的睁不开眼。“举手不要动,”凌厉的威胁声伴着拉动枪栓声。灯光下是一张惊慌失措的面孔。他显然是吓坏了,他身下压着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他从女人身上爬下时,顺手把一件外套搭在女人脸上。他慌乱的伸出手挡住射来的光线,透过眼镜片他的眼中分明诉说着企求、尴尬、和屈辱。口中支支唔唔的不知所云。一阵淫荡的大笑,这群军人乐不可支,免费的激情大戏啊!而躺着的女人近乎害羞样的一动不动。“老兄,可别累着啊”,一名军人拍着偷情男人的肩膀,他的话激起了更为嘹亮的狂笑。胸前挂着的对讲机传来紧急呼叫声,几名军人来不急盘查偷情者,便迅速向后冲去。 山顶护栏上拴着一根拇指粗细的绳索,另一端伸延到了坡下,显然下面有人,圆弧状的山体遮住了视线。一名士兵抓住绳索向下摸了几米,光柱之下,出现了一名男子的后脑勺,不会有错,这一定就是那么伏击者,他正想逃跑呢! 而那边偷情的男人已踪迹皆无,这时那名女子揭去盖头的衣服幽幽坐起,她望着前面发生的事,眼睛中有不解和迷惑,男朋友呢?她皱着眉努力回忆着什么,茫然依旧。 摘下眼镜后,劲若头仍有些晕,显然那副眼镜不太适合他的。跑得太急被岩石绊倒,磕得膝盖骨生疼欲裂。赚了别人女朋友便宜,又把那倒霉蛋挂到了山下,自已原本就是赢家,安全脱身,受点伤算什么,劲若一瘸一拐的尤不忘自我安慰。山下城市繁密的灯火中昂然浮现出一串齐整整的灯光,灯火游动蜿蜒,向山上径直驶来,那是由十几台车组成的车队。士兵们不断的从行驶的车上依次跳下,不多时绕山公路上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军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山已被牢牢的封锁。 封锁线以外三十米不到的石沟中,劲若正安然的坐在地上揉搓着膝盖,疵牙咧嘴。刚才兵行诡道着实有些动魄惊心。今夜真的很精彩啊!劲若有滋有味的回味着。那女人的体香挥之不去,他甚至没看清女子的长相,只是鹊巢鸠占临时客串了她男友,做出了欲吻未吻之状,然而那女子身上的芳菲气息仍弥散在唇边,女人真是尤物,直抵心腑,意志难以设防。 刚才他用迷药放倒两人后,便顺手摘下了男人的眼镜。戴上眼镜表演时,更觉生动和自信,甚至有些活灵活现,没想到高中时代元旦汇演时的一点心得与今夜构成了遥相呼应的关联。 第五章 大隐于市 楼顶挨挨挤挤如相叠互倚的蜂箱铺排到天边,只有深居闹市才能体会到城市本身的繁复和精当,街道上人流车阵密如蚁动。站在窗边劲若目光如蝶在城市上空翩飞。这里当然不会是旅馆。在他看来,旅馆无非是罗网的同一语,倒还是在野外更安全,可野外会造成食不果腹,短期尚可却不利于长期潜伏,茹毛饮血不比饭店的百味珍馐更有诱惑。无所不在的民居才是休养生息的好所在。一想起食物,劲若更觉饥肠辘辘,这家厨房设施一应俱全,冰箱塞满了各类海鲜,看样子主人极嗜海货。可现成的食品一点也没有,劲若要求不高,哪怕是半包饼干或馒头。劲若颓然坐下,昨夜选定这一家时只想着尽快的隐蔽,却未曾细想应顺手捎回些食物的。锅台上布满了一层灰尘,似乎主人一段时间不在家了,拉开橱柜,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调味品。自已动手,丰衣足食,老传统不会错。劲若做饭手艺可不怎么样,只保障做熟能吃而已。华夏灿烂的饮食文化薪火相传,但落到劲若身上只是一粒火星。炒勺握在手里,怎么也不如枪支顺手自如。罢了,别炒了,改烤吧!从冰箱中翻出两条扁体的鱼,把各种调料囫囵拌上,放入微波炉,嘟、嘟、嘟的一阵乱摁,里面的托盘开始转动,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拖出来,夹一块放入口中,唔!还不错。狼呑虎咽一顿饕餮。力量充满了全身。 想着这几天将瑟缩于此,劲若心里便涌起荒原般的枯燥,他烦闷的挥着手。训练中他最头痛的项目不是野外生存,也不是铁人式拉练,而是要在一间地牢样的小黑屋中独守一周,那种与世隔离的寂寞令人窒息。劲若常想那些被困荒岛的幸存者是如何熬过漫漫时空,而终于获救。楼后是一大片别墅,一座座小楼飞檐翘角,现代中有古典的气息扑面而来。时已中秋,绿树掩映中有花圃正艳,五颜六色的衣服挂晒在阳台,在院落。劲若一家家观察着,他必须找到更多的落脚点。这个民族有严密的组织性与纪律性,其创造力令人叹为观止,同时也有高效背后的阴影——人情的冷默。而这便可为我所用,落脚点多了,才能从容应对。劲若想尽快转移的另一原因,就是这家竟没有电脑,翻检房间只找到了两块移动U盘和电池。如果有电脑在手,不缔一杆神勇无敌的狙击枪。市区当然有电脑可卖,劲若心痒难奈,终于仰天长叹。他当然不会为了买电脑而冒险外出! 夜色终于姗姗来迟,宁和的快慰自家家灯影流泄,颇似故乡的光景。劲若不能开灯,用狙击枪镜趴在窗台瞄望。一幢二层小洋楼前拥堆一些轿车,右边的那家灯光大炽,透过半掩的窗帘,客厅内坐满了宾客大都是些青年男女,一名红夹克服正发表演说,客人前仰后合的好不热闹。而左边的一家却相映成趣的安静,牛乳样的灯光填满了窗口。劲若猜测着这家的情况,白天时院中只晾挂着两件毛裙,似乎是名独身女子。那名红夹克这时正拥吻一名卷发女子,手同时在解女人的衣扣。公开淫乱!劲若皱着眉,不安的摇头。一个平头与两名女子向里间走去,没走几步,平头又扭身回来,从桌上拎起一黑色的皮箱。是电脑笔记本。目标选定了。 出了楼梯口,劲若已判若两人。佝偻着背,额上的皱纹深老苍辣,下巴上有一片黑色胎记,头发凌乱,目光呆滞,整个人呈现秽垢惰丧的神质。哪里还是原来那位翩翩男子。他的易容用的是最常见的用料,酱油、胶水、蛋清等的混合品,虽简便却只适宜在光线模糊下,在白天可轻易分辨出的。楼上的房间正沸腾着激情的碰撞,五个赤裸的人体纠缠胶着,劲若挑起窗帘一角时,目瞪口呆。二女对三男,男子强健的肌肉抖动着下面两具白嫩的娇躯,嘤嘤的呻吟是使人耳热心跳的呼喊。旁边有壮汉脱着衣服正准备加入战团。劲若匆忙跳下了阳台。怎么会这样!劲若心脏狂跳。这个民族将宁静保守与放浪大胆和谐共生,虽有耳闻,不想竟会是如此惊世骇俗。劲若好半天回不过味来。一楼客厅的窗帘已经拉上,但劲若猜到里面一定也是活色生香。青春不受约束,人有权选定自已的精彩,这样想着,满心的鄙夷也淡退了许多。复又纵身上了阳台,刚才发现电脑正摆放在窗边。轻轻挑开窗帘,赫然看见其中一名四五十岁的男子正大汗淋漓着战斗犹酣,新老杂陈,厉害!笔记本中正播放着什么,劲若不及多想,轻轻合上电脑再挟出来,屋里**,毫无查觉。正想离开,却又伸手把窗边的一堆衣物摸出,卷在一起,电脑用完后会原物奉还,至于衣服吗,劲若随手扔上了房顶,让你们光腚回家! 刚翻过院子,屋门打开,灯光铺展一地。走出两个男人嘀嘀咕咕商量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浪笑。劲若正欲走开,却听见两人哼哧、哼哧似爬上了中间的院墙,又重重的跳下。劲若探出头来,见那两人已蹑手蹑脚的到了隔壁家的门旁,两人侧耳倾听,见无动静,便去拉门,门开了,两人猫身进去。劲若知道不好,为何不锁门,这家的女子会不利。他怪自已刚才就应及时出手制止,现在难了。虽然于已无涉,劲若却也不能安然走开,里面传出了撕扯声。直接冲进去吗?哎,我连报警的权利都没有,我也难啊!不管了!这是你们自家事,我自身难保啊!瞬间的释然复又转为义愤。劲若单手支墙飞身而入。屋内撕打声愈烈,女子似被捂住口喊不成声。两男子嘻笑着全心对付着身下的美艳女子,野味难寻啊!其中有一人正是那个红夹克。那女子根本不是两大男人的对手,胸部精心动魄的裸露着,手早已被绑住,口中缠裹着透明胶,兀自尽力的挣脱着。红夹克正在解腰带,激情的前奏美妙无穷,却听到伙伴的一声惨叫! 第六章 绵绵思远道 伙伴已趴到了地下,痛苦的抱着头,红夹克还当是女子的所为。正在关键时刻,他几乎心无旁骛,只是更紧的摁住女人的腿。猛然感觉身后有异,来不及回头,腰部被重重一顶,脖子同时被人用胳膊凶猛的夹住,“我女朋友…找死!”咆哮声炸响在耳边,断断续续声不成调,“我未婚妻…你们…”。想回头,却哪里转的过来,红夹克是小白脸,青春的脸上憋得猪肝似的涨红。今天栽了,被女人男朋友赶上了!眼前一黑,显然被什么蒙住了头。 女主人惊魂未定不知发生了什么,眼见这个老男人如从天降瞬间制服两人,却怎么也猜不出对方的身份,她疑惑的盯着来人。劲若正把两人向外拖,到门口时回身给了女人一个烂然的微笑,又把食指竖在口前,做了个示意轻声的手势,友好而又风趣。女人松了口气,丑男子好象没有恶意!而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到了院中劲若把两人先后驾到墙上,脚向下向外推了出去。两淫贼好事不成,反而被制,想挣扎哪里动弹得了,只能任人摆布,下伎一凉,裤子也被扒了下来,下体赤裸裸的精光着。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敢把缠头布扯下,原来是自已的上衣,到了这时他们也没有看清对手的相貌。狼狈的面面相觑,却不敢声张,浑身疼痛却找不到伤口,想来对方已是手下留情,便仓惶逃去,女人的男朋友惹不起啊,以后再也不敢了。 电脑显示屏幽幽的清光映衬着屋内的矮榻、壁柜、及墙角青蓝色的花瓷瓶。鼠标迅捷的滑动,一层层网页次第展开,为防光亮外溢,窗帘已用棉被等物事严严的遮封。劲若进入到一家有关壁画设计的论坛网站,在三楼的评论栏里下载了一副很不起眼的蓝天风景图片,用制图软件打开,图片竟是由几道图层构成,把第六层翻转,再把上一层的蓝色背景填成灰绿。眼前出现了一副由密密麻麻数字叠印在一起的图片,指令就在这里。劲若痴迷电脑,在训练之外更多浸泡于此,他广研精钻,闲时编写的黑客程序令专业人员也抓耳挠腮。有两次险些改行去搞计算机,然而他的天性更向往羁旅天涯的动荡与自在,安稳的办公室是他烦躁的牢笼,他常想,能追随自已的天性也是一份成功!劲若噼噼啪啪的敲打着键盘,破解了一些密码,进入到本城几个军事治安的网站溜达了一圈,果然发现了一些搜索敌方狙击手的通告,看样子对方已把搜索的重点放到了城市外围的山间海滨,与图片中传来的情报几乎一样,现在需要的是等待,只要再平静些时日便可安然脱身。 劲若一直惦挂着那家的女子,担心那夜的奇祸巨变对她心灵的摧残,这样想着便不免恨意抖升,怪自已对那两小子太过仁慈。白天小院中静悄悄的,到了晚上依旧是宁静的乳白色灌满了窗口,有时会亮到凌晨,只是从来未见她出来过。劲若有些不安,不会出什么事吧?这两天来焦灼难奈,不时他就从电脑旁起身,趴窗伏望。劲若笑自已多事,在潜意识里却又荡漾着对自已女友遥想,独居异乡更渴盼着女性柔情的祝福。祝福在千山之外,在海峡,在异国的荒原。 晴朗的下午,小院的门推开了,女人穿着红色的毛衣裙,迷着眼睛远望着蔚蓝如碧海似的青天,她的脸上有一层憔悴或说是忧郁。她还没完全恢复!劲若认为。万绿丛中一点红!红色衣服映衬下增添了女性的秀美,这个年纪,没有高雅的仪容难已驾驭生机勃勃的大红。只是这大红的热烈中包含着的更多的是落漠,劲若想起了宋代词人李清照。女人徘徊瞻顾,目光向远方,向远方。一瞬间劲若确定这一定是闺中的思妇,那种神色只能为思妇独有。能令这么精彩的女子所牵挂的人是幸福的,那位幸运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要了解她并不是难事,信息时代只需调出当地电脑中的库存资料就可以了,虽有密码设防对劲若而言形同虚设。根据楼号,不多时,这个家庭的资料已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似乎超出市井阡陌间的寻常夫妻,男人稳重帅气中有哥哥般的气质神态,女子不是小鸟依人却也是端庄的静女。好般配的一对,劲若赞道。那晚收拾那两小子时,对她未曾细看,只匆匆扫了一眼,今天看来,红颜寡居也难怪坏小子们想打她的主意。又想到那天情急之下竟冒充女子的丈夫,人家老公相貌堂堂,就我这小模样,劲若自嘲的摇着头,自愧不如啊。当天晚上劲若就利用黑客程序进入了她的电脑系统,发现电脑中最多的就是海岛资料。各类岛屿的大小,特征、植物及土质等,有的还配有照片,多是郁郁葱葱的绿涛扑面,从岛边椰树来看应是热带岛屿;间或有寸草不生的硫磺岛,赤红色如火山喷发凝固形成的岛。只是岛屿中最大的特征就是毫无例外的荒无人烟,没有现代人类建筑,看不到一点人类活动的迹象。在Google卫星地图存档夹有长长一列经纬度坐标,随手点开几个,光标所指皆浩瀚广袤中的一粒微尘,那是如沙般散在印度洋或太平洋的一些海岛。这女人对岛屿情有独衷,不象单纯的爱好,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是研究岛屿的学者或考古爱好者?刚才资料中显示她的工作是中学教师,而他的丈夫是会计师,职业均与海岛无关,劲若摸不着头脑。民族不同,大异其趣。原来这漂亮姐姐整天从头到晚都在忙碌这些。 对方屏幕光标在移动,劲若知道她又开始了操作,显然她并没有注意到电脑已被侵入。劲若选择了沉默却没有退出,好奇心促使他跟踪观察。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让自已了解一下异族女性的志趣品味,也算多一份阅历,劲若怀着矛盾的心情为自已找着脱词。 第七章 红色警报 现代技术真好,可以隔着安全的距离窥视着某一个人的隐私。偷窥的罪恶感挥之不去,但至少自已没什么恶意,劲若说服了自已。女子收发了几份邮件,其中有一份图片,劲若本以为这又是哪座岛屿的资料。随后吃惊的发现,上面写满了符咒般的文字,天书似的看不懂,象是上古时代已逝部落的神秘文字。右下角还有一个兽皮挂身,手握石刀的原始人。另外几封邮件都是文字资料,依然看不明白,都是一些行文错乱,颠三倒四的组合。这女人不简单啊,也许是想钻研驱魔除咒的远古文化。劲若失去了兴趣,哈欠连天,便关上了电脑,沉沉的一觉睡去。 醒来后窗口昏蒙蒙的,天已黑了。外面又是熟悉的万家灯火,劲若颇感寂寥,想自已只是匆匆过客,也许多年以后会怀念这片灯火呢!开启电脑在网页地址栏上键入一行数字,进入到一家软件下载网站,在功能评论中找到一副动画作品,这是一副小企鹅与兔子赛跑的画面。下载完后,为防止不明程序进入,又断开网络。不知这次上司又传来什么指令,估计与前几次一样让他蛰伏等待。动画被分解后,屏幕上出现了三个小西红柿旋转飘浮,给人以祥和喜庆之感。哪知劲若一看却大吃一惊,他不安的瞅着窗外如担心什么突然闯入一样。三个西红柿代表的意思是危险,速撤,这是行动中最紧急的暗示!他到前后几扇窗前小心的掀开窗帘,仍旧是宁静的灯火万家,四处的楼顶安之如常,一丝异常也没有。上司的情报不会无中生有!难道自已被发现了,是哪处漏了马脚?是那晚出手救人?是不小心惊动了四邻?是盗用电脑?劲若脑中掠起一个个疑点,又被一一的否定。劲若深息一口气,让紧张的情绪有所平复,这才开始收整东西。他检查了枪闸中的弹药,打开保险,又扯过一张床单,撕掉一半,把狙击枪包裹住,也许片刻之后就是一场血战,老伙计,看你的啦,他拍拍枪身。临出门时,劲若回身看着这住了几天的房间,他眼中有深情的回味。人总是感性的生命,哪怕他历经过炼火的锻打。原想临走时把这家打扫干净,对不住了,兄弟,你家冰箱快空了! 出了楼道,路灯播撒一地平和的景致,晚风轻摇着花圃中的小树,正时晚餐的时间,石板路上偶尔有路人走过。风雨前的宁静,劲若忐忑不安,步步为营,他冷笑着一步步向前蹭去。对手当然不会在这居民小区里动手。危险会突如其来,在某一处也许早有目光锁定自已吧,他在哪?人的目光会放出生物电能被感知到,这样一想,劲若浑身上下都有被注视的感觉,似乎四处都有敌人。劲若左顾右看不时猛然转身,一惊一乍倒闹得自已风声鹤唳。行为迥异于常人,劲若经验不足的缺陷明明白白的显露出来。不一会他真的被人盯上了。这是位下班回家的公职人员,眼前的小伙子东张西望怕不是要偷东西吧!他不动声色报了警。警察不到两分钟就赶到居民区大门埋伏好。劲若对这一切全然无知,他处于高度戒备之中,浑身汗津津的杯弓蛇影着。大门不远了,却猛然瞥到灯影中的警车,暗自一惊,却感觉不象,对手不会愚蠢到用警察来对付自已的。于是便放下了心,大踏步的向外走,他走的坦然,波澜不惊的架势,良好的感觉终于复苏了,却有些迟到。他被两名警察拦住。 “能问你几句话吗?”警察彬彬有礼却不容拒绝。劲若心知不好,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你住在这里吗?”警察面色友好。 劲若讶异的看着对方,重重点头。 “能看一下你手里的东西吗?” “可以”,劲若把包着的枪向警察手中递了过去,刚接触到警察手臂,枪身顺势前伸凶猛的顶到了对方的脖子,对方捂着脖子倒地。另一人见状欲掏枪,胸口已被凌厉的一击,顿时瘫倒,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劲若出手极重,力求一击制敌,不能给对手留下反抗的余地,他拎着衣领把两人塞进了车里。虽是晚餐时间,路上仍有寥落行人,一背书包的九岁顽童捕捉到了这一幕,他兴致盎然睁大了眼,捅捅身边昂首而行的家长。劲若已气定神闲的坐在警车中,如便衣警察般笑容可掬。缓缓升起的玻璃窗已把呻吟声遮掩的严实。看着父子远去,劲若摘下了警察腰上的手铐,回身铐住两人。拔上档,车轻快的消失于前面的林荫路。 反光镜中并未见有警灯闪烁追击而来,街道上仍是五光十色的幸福与繁荣。车驶出城外,向黑黢黢的大山深处而去,两警察嗅到了危险,作困兽犹斗,扑腾挣扎,无奈手脚已被手铐反锁,当迎面有车驶来时,用头撞击窗侧玻璃,试图引起注意。劲若紧急刹车,回身用枪顶着对方的头部,作势欲抠动扳击,对方并不哀求,安静的闭上了眼。 视死如归。肃然起敬。 劲若原就不想伤害他们,只是吓唬。他把车拐进了一条荒僻的山路,把两人拽了下来。车上少不了绳索等用具,一棵树绑一个,让两人相对而立,再用胶带把口缠住。两人只能眉目传情,牵牛织女遥相望,一对难兄难弟。 回城的路上,劲若百思难解。上司的情报也许出了差错,刚才的情景反复过滤。他终于明白至少在遇到警察前自已仍是安全的。因心虚而生险,因慌乱而暴露。哎!我怎么也这个样呢!劲若拍着大腿自怨自艾。他平日所鄙视的东西想不到在自已身上竟顽强的存在着。又想起自已在居民区草木皆兵的样子。惭愧冲天而起,他认为自已就象那准备偷食的老鼠,贼头贼脑。脸上是火辣辣的热。哎,劲若又对自已有了更深的认识。 车被远远的停在两个街区外,又顺手牵羊,拎走了车上的电脑笔记本。劲若走街穿巷徒步而行。 第八章 戏水矫龙 这里的巷子多且密,巷中有巷,热热闹闹有行人如流,只是门框多以陈旧,诉说这里的历史蕴含,其建筑风格与式样使劲若想起了北京老区的街道里弄。历史的脐带,文化的渊源不可思议的相连。民以食为天,饮食店当然少不了,简洁的招牌没有缤纷的奢华却有平民阶层的朴实和亲切。老板娘系着围裙笑着迎出来,让劲若想起了家乡的大妈。吃了几天海货,对时令蔬菜的向往一路高歌。正是秋熟蟹肥时,池盆里一堆青壳大蟹吐着泡沫,劲若看着就反胃,他指着货架的青嫩鲜菜信手点了几样。嚼在口中脆声生生的那叫爽。 居民区大门偶尔有私家车驶进驶出,坐在路边花池边劲若悠闲着吸着烟,他确信小区内毫无异样。烟头在地下摁灭,正欲随手弹出,突然止住。这不是国内,附近连垃圾箱也没有,烟头被劲若塞进了兜里。劲若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大门。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当然不会再选择那家,他这次看中的是阳台上有繁花成串的小二层。路灯下的身影忽长忽短,劲若拎着皮箱漫不经心的溜达着,前面转角处就是自已住了几天的住宅楼,不知那家的主人是否归来,家里的凌乱不堪却没丢东西,反而多了一个笔记本电脑,这一定会令主人慌惑不解吧,这样想着劲若笑了。昨走前,他特意把电脑留下,并处于上网状态,浏览的网页就是敌方一个需密码的军事内部网,不知对方能否顺藤摸瓜。 劲若瞬间凝固,周身骤然冰冷。他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侧耳再听却早已无声无息。那声音伴着“哧”“哧”的杂音,及话音失真后的尖锐,这是对讲机所特有的。不会听错,声音发自楼顶。上司的情报没有错,对手已找到了自已藏身的所在。狙击手一定已四面埋伏,劲若心中焦灼,表面云淡风轻,不急不徐向左拐去。对手到底是如何觉察到自已的?一座圆形尖顶有着欧式风格的建筑高傲的俯视着整个小区,它显然是装饰性的,里面逼仄,只有一条铁梯盘旋而上。劲若用狙击枪镜向外瞄望。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险象环生。命不该绝。 四周的楼顶都趴伏着黑衣人,原来栖身的楼房构成了射杀的中心,劲若甚至可以看到对方枪镜的一抹亮光。不用说楼下的四周也一定有埋伏。那房间内透出一丝微弱的亮光,是电脑,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自已才被发现,但同样的原因造成对方误以为自已还在房间。劲若似乎有些明白了,在几次登录敌方网站时被察觉,并进而一步步缩小范围,当接到警报撤退时,有意的再次登录却不想真被敌人牢牢的锁定。好险!若不是上司的及时报警,自已现在搞不好正被灌辣椒水呢。上司有如天人,料事如神,劲若仰之弥高,感佩不已。 对方人多且志在必得,三十六计走为上。刚下了二节梯子,蓦地听到下面脚步声杂沓,有几个人进来。是被发现了吗!劲若缩身躬背,屏住呼吸,一道强光打上来。 “这里再增加一个”,一个人发出了命令。真是冤家路窄,透过螺旋梯的缝隙原来是三个黑衣人。他们是想在这增加一个狙击哨位。咣、咣的踩踏铁梯的声响惊心动魄的传来,一个人正向上走。劲若只有背水一战了。先干掉哪一个,他有些吃不准,下面两人正处于射击的死角。正犹豫,下面突然发出了呵止声,正上梯的那位急忙退了下去。是他们发现什么了吗?劲若按兵不动,几束电光打上来,照在劲若蹲身的铁梯下,他把衣服向怀里收了收,防止衣角外露。铁梯由一块块铁板层叠错落而上,下面应是看不到上面的情况。“谁在上面”,厉呵声骤然传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灰尘散漫的飘落。三个黑洞洞的枪口齐指而上。“我…不…偷…了”,上面传出一个颤抖的声音,楼梯侧面晃晃悠悠伸出了个黑亮的物事––笔记本电脑。三人面面相觑。有人自上哆哆嗦嗦的下来了,也许恐惧过度,下了几级后,脚一滑竟摔倒在梯子上,半条腿悬在半空差些栽下来。原来是小偷藏身在此,三人这才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手中的枪就放下了。 机会稍纵即逝。对劲若而言这一刹那足矣。 一串曳光的子弹自顶而下,轻敌的结果已没有后悔来偿还。笑声被滞留在胸腔,两名黑衣人当场走到生命的尽头。另一人小腹中弹,举枪还击,枪口喷出火舌打在铁梯上余势惊人,四飞迸散,叮叮当当响成一片,他没找到目标。他挣扎的向外逃,一粒赶到的7.62毫米口径将他钉在门口。三名黑衣射手团聚了。 劲若一跃而下,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双方的枪有都带消音器,然而子弹击打在铁梯上甚至比枪声还响亮,行动必须要快。他把三人枪上弹匣取下,他们的枪是同一型号––九十年代欧洲出产的狙击之王。今天兄弟相遇却兵戈相见。“咣啷”一声门被什么砸开,一个正冒烟的东西被扔了进来。催泪弹!退路已被切断!劲若转身向旋梯上窜去!上面四处有窗,他打碎窗玻璃,身体跳起,就向外钻,后脖颈一道冰凉淋淋漓漓复又一热,玻璃碎片如刀为他留下了一道伤口,鲜血咕咕灌入后背。顾不上了。尖顶上陡峭的坡度根本站不脚。后面有一道高墙,墙外横挂着一条细线,劲若猜那是通讯光缆之类。他把枪掷向墙外的花池中,身体也顺势向下加上了两步助跑,飞身跃出。有子弹嗖嗖掠着头顶飞过。 千钧一发! 在空中他抓住了光缆,身体一顿,腾空而下。追兵被拦在墙外。劲若撒开腿冲向花池,枪斜插在土中,分秒必争,拽出来就跑,边跑边拉动枪栓。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敌人已爬上了墙,他几乎凭本能回身就是一梭子,曳光的子弹平行散开,劲若听见身后隐约“咚”的一声闷响,知道打下来一个,这时他的身形已消失于假山后。追击来的子弹打在假山上火星点点,墙上几个黑影跳下来穷追不舍,对方的身手矫健不逊于劲若。 第九章 欲将血泪寄山河 只要穿过公园,前面就是山丘,丘顶矗立着层峦叠嶂般的建筑群,住宅楼、办公楼、宾馆、购物商场镶嵌在一起,景象壮观奇特。那里可攻可守,有很多住家,敌人会投鼠忌器;在群楼后面就是森林,无际无涯的不知所终。然而面对敌人的势若雷霆,不知又能支撑多久,会成为生命的休止符吗?想到这心里抖然涌起了悲壮。夜空中传来飞机的轰鸣。凶多吉少!劲若无暇多想,他翻过公园的围墙,穿过公路,一路奔亡,蓬硕的巨柳掩护了他的身影。夜空中几架直升机破空而至。 下雨了,秋雨落在身上凉凉的冷。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凄清、凄楚。这样的雨也许适合恋人的散步,令人增添人生的厚重与沧桑。劲若遥想在国内这样的雨中他会把酒临风,登高望远。今夜依然望远,却无酒助兴,助兴的只是远处的士兵。对方不知为何迟迟的没有出击,也许顾念到当地居民的安全,正在暗中运作吧,直升机在远处的森林上空中盘旋。后背被血浸的湿滑滑的难受,那就先洗个澡,一身舒爽的作全力一搏。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劲若内心如水。 宾馆安静的陷在楼群层围中,大堂灯火通明,工作小姐打着哈欠翻看着账本。故伎重演,他轻悄悄的从隐身的高层平台逐层攀下,从窗中翻入二层的房间,床上有人在酣睡,床头灯的昏蒙中是名中年男子,屋内酒气冲天,这伙计喝多了。劲若没有惊动他,反而把窗帘全部拉开。又从壁橱内找出几件衣服,就进了卫生间,哗哗的一阵热洗。身体的爽洁会带来精神的复苏,劲若焕然一新。只是别人的衣裤肥肥大大的不太合身,他多少有些遗憾。桌上有酒,打开有二锅头的浓烈刺鼻,俯身把酒向脖上的伤口浇,钻心的刺痛,奶奶个腿,等会让你们血债血偿。床上那伙计翻了个身,睡得真香。劲若把腿翘在桌子上,望着窗外的夜色就着茶水享用着桌上的一袋糕点,那叫惬意。这伙计的生活档次不低,壶中的清茶,悠远淳厚,有如西湖龙井一般,劲若喝的过瘾,一杯又杯。在国内难得喝上如此好茶。 对面楼顶有人影移动,敌人开始行动了。劲若走到窗边,雨紧了些,他眺望着远处的灯火一脸坦然,他分明感到有人注视着自已,自已表情上的丝微变化正被人尽收眼底。紧张的情绪令人窒息,时间仿佛凝固。如果对方认出了自已,这一枪是躲不开的。劲若依然风轻云淡,敌人离开了。劲若合上了窗帘。暂时的安宁接连的是无边的血腥,劲若看不到一丝亮丽,天亮后大规模的搜索必将会展开。劲若的目光在天花板上盘旋。青山是处埋忠骨!华夏先贤的古风浩荡雄浑。眼前有溪流涌跃,叠翠的青山,浓绿欲滴的竹海,那是中原大地的胜景,他依稀听到了生命的恋歌。 走吧!让敌人的哭嚎装点自已人生的精彩。劲若拆下枪身上的瞄望镜、又拧下消音器,枪简练多了,突击时会更顺手。劲若肩上挂着一件风衣,吹着口哨离开了宾馆。夜已深,楼区里灯光稀落,四处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大门口也清寂无人,那些士兵呢?也许藏匿起来了吧!劲若一愣后,随即明白。雨小多了,漫不经心的落着,他不时踮着脚尖踩过积水。大门的距离不断缩短,劲若心跳加速。他猜测大门的守卫最是薄弱,如从围墙跃出身体瞬间就可能成了马蜂窝。劲若只能险中取胜,胜算又有几成呢?心里同样没底。片刻之后,结局会是如何?如果继续隐身在宾馆中,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关键的原因在于,劲若不想枪战时伤及无辜的民众。虽是不同的民族,但百姓的鲜血会令自已一生难安。六十多年前南京城的白骨,只有畜牲才可为之。 门口无人,连一辆车也没有。劲若不相信自已的眼睛,不可能!不可能!劲若用力咬着下唇,生疼不是梦。他反倒不安了,敌人不会放虎归山,他从右边的石级小路拐了下去,四周依然无人。秋雨的夜寒意逼人,劲若脸上汗珠滚动,内衣早已被溻透了。这时他抖然衰竭,高度的紧张终于松懈。他疲倦的躺在石级上,左思右想如坠五里迷雾,今夜一定有大仙在暗中保护,“南无阿弥陀佛,”劲若不由自主念了句佛号。 有车队风驰电掣从城外驶来,车上都涂有草绿的迷彩纹,是军车!劲若一头钻入了旁边的花池。车队浩浩荡荡,其中夹杂着几台大货车,车上是破破烂烂的东西,他吃了一惊,凝眸细看,那竟是直升机的残骸,宽广的螺旋叶片斜挂着,已断裂变形,另一辆台车上是烧黑的机舱,他们遇到了伏击?还是意外失事?劲若连连摇头,因为他分明看到的是两架飞机的残骸,不可能同时失事吧。车队来的方向应是森林,劲若想起他隐身楼区时,森林中盘旋的飞机,在才猛然觉得那是飞机正在追击着什么,是处于空战状态。当时未曾细想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追击自已的士兵不翼而飞。不想是被人有意引开了,他是谁?他又想起上司的示警,上司如何会对自已的情况了如指掌。劲若感喟的一声长叹,心中踊起的是深深的感动,一直有人在帮助自已。是又派战友来了吗!对,一定是的。而且是潜伏多日的战友,神出鬼没的高手,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到这,劲若笑了,他不是孤军作战,背后有雄浑的大山可供倚靠,宛如泰山的倚天而立。 劲若片刻后又复归于不安,他开始对战友的担心了。强大的敌方火力,他能全身而退吗?森林的方向黑漆漆的不见一丝灯火,劲若长久的遥望,他祈祷战友平安。 第十章 秋林情侣 露水清清亮亮的缀满枝头,林中的空气潮润、爽新,一层薄雾遥看近却无,百鸟鸣啭快活的迎接一日之晨。车窗外不时可见身背挎篮的山乡村民的身影。 “今天我带你好好放松一下”,劲若驾着车笑呵呵的对坐在副座上的刘美文说。刘美文完全陶醉在浓翠滴绿的森林世界,她虽已来这个城市一年多,但却第一次涉足郊外。 “早知道这里这么好,真应常来的”,树林中的绿涛满眼令她赞叹不已。 “人与世界和谐共荣,同体一枝”,劲若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粗壮林木幽幽的说,“这个国家的环保理念令人震撼”。劲若说完复一声长叹,他想起了国内的那些荒山秃岭。 “难怪这么多人都愿意出国”,美文说完嫣然一笑,对劲若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包括你我”。 劲若不置可否,心神领会的点了点头。 森林规划齐整不同的树种分区罗列,很明显森林是后天人工种植而成。虽已中秋树林青苍如夏。公路蜿蜒伸展,夹道的浓荫遮掩了头顶上的碧空。劲若判断好了方位把车拐向右面的一条狭窄的路。两人下了车,从后备箱中取出各种吃食和野营的各种用具,说笑着向树林深处走去。 昨夜劲若进入一家援交会馆,虽已是深夜可这里依然衣香鬂影,色情业繁荣兴盛。在*撩人的相册中点中了一位脸型椭圆的女子。在旁伺候的脸孔瘦削的小胡子满脸堆笑,“先生好眼力,这位是我们的新星”,说着竖起了拇指。劲若没点错,灯光下的这位小姐一望而生亲切,这也许是乡情的隐性对接。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劲若用英语说。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款款而来的女子脱口而出,说的竟是标准的汉语。一旁的小胡子愣怔着不知所以然,只是呵呵的干笑着,有钱赚当然好,其它与已无关。他把劲若向楼上让。 “我们小姐可以上门服务的”,看到劲若厌恶瞅瞅四周小胡子连忙说。劲若抽出几张钞票递给了他,小胡子飞快的在钞票上一弹,冲小姐点点头。 和小姐出了门,俩人似乎有了默契,手自然牵到了一起象是亲密的情侣。劲若四处观察着确信无人,低声说:“去你那里!”,小姐低头嫣尔却又不胜娇羞,只是用力点了头。劲若看的竟有些痴了。 小姐是同胞,叫刘美文,二年前在国内就读地二流大学,前程无望便自费渡海留学,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怀抱开创未来的美好梦想,不料梦想在入校后戛然而止,留学的校园只是骗人空头支票,不是正式编制,教师也临时拼凑。在读下去也是无益,钱又退不回来。毅然决然跑到了海滨的小城做起了援交小姐,一年下来竟比国内当科长的薪水还高出些许。听完这些劲若只能是无语叹息,邂逅的这位胞妹也许是处境比较好的,清贫的祖国何时能给漂泊的游子火热的拥抱,强盛的支撑。美文住所却也宽敞,一人独处二室一厅,各类家电一应俱全,只是劲若却能品味出美文一人独处时的寂寞和忧伤。 “等吃几年青春饭,攒够了钱就回去嫁人过日子”,美文灰黯的脸上刹时涌现出了生机,“嫁你要不要我”。 “要”!明知她在开玩笑,劲若却严肃的看着她,一脸坚毅。劲若原只想找一个人扮成情侣去森林察看,遇到同胞当然更为天衣无缝。娶不娶要看缘份。劲若对美文友爱更重,他不会说出自已的真实身份,只说是偷渡而来的打工者,现又失业。 “那你找工作的期间住我这里好不好”,美文却也热情,眼前的小伙子腼腆中还有几分帅气,她对他有隐隐的期盼。 劲若不置可否,他的心完全在战友的身上,他也知道此地不易多呆,不然也会把美文牵累进来,这是自已不愿看到的。他现在最准确的身份定位还是一位出来玩女人的色男,今夜劲若无心zhan有。他搂住美文在对方额头深深吻了一下,“明天我们去森林玩吧,我包你一天”。在美文不解的眼神下,劲若和衣躺下了。美文觉得这位的男子有些心不在焉。 这片森林到处都是烧黑的断枝,有几株水桶粗细的树干被硬生生的折断,断枝在风中摇晃呻吟,地上不时有零星的金属碎片,这里一定就是昨夜飞机坠落之处。美文纳罕眼前的情景,吃惊的四下望着。劲若担心她害怕,便和她来到不远处的凉亭,让她一人把带来的东西摆上,自已但开始仔细寻找着什么。 想从茂密的林中找到伏击者的位置大海捞针一般,劲若心里也没底,只能碰运气。他以坠机处为圆心,在周围逐树察看着,林木茂密使他的视线受到了限制。他左走右看,从树底到树干,目光扶摇而上在枝柯间跳跃,时不时围着一棵树转上一圈。不多久他自已也失去了信心,他的所为丝毫无益于战友的安危,可不查出蛛丝马迹悬疑的心就无法安然,魔念困扰着他。直到听到了美文的呼唤,劲若这才悻悻回去。 美文剥好了个无花果塞进了劲若口中,“你好象在找什么”?美文满脸疑惑。“我是想找鸟窝”,劲若不自然的笑着,又强调说:“晚上请你喝鸟蛋汤,很有营养的!”美文没再问,然而她的神色中依然有不解,低头给劲若倒了热饮。劲若心说:“妹子,你知道少了没坏处!” 劲若不想气氛过于沉重,便扯过一张床单,拉着女人的手向前面的白杨树林走去。女人意识到了什么扭捏着似拒还迎,脸色早已红艳欲流。劲若突然目瞪口呆,眼前树上有划伤的痕迹,旁边的树上接二连三的也有伤痕。不是弹迹又是什么。劲若松开女人,心怦怦直跳,这是直升机重机枪的作品。娘的腿!前面的一些树身上弹迹更密,黄铜的子弹深嵌在树干上,有的树身干脆被射穿。美文也看见了,一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劲若装腔作势,“这不会是练兵场吧!” 子弹向前延伸,很明显是在追杀着什么人。劲若寻着弹迹跌跌撞撞向前跑,他在祈祷中忐忑不安。劲若终于释然了,直到弹迹消失后他也没发现血迹。太好了,队友安然脱险,劲若一屁股坐在地下,轻松的长叹。秋阳缱绻温暖,透过树叶投在身上花花点点,令劲若忆念起训练场边的柳树。战友安全了,自已也到了归队时候。 “这里有些不对头,咱们离开吧!”美文跑了过来。 “怎么不对头,”劲若还在装憨。 “说不清楚,”女人拉起劲若往回走,“我心里好怕,突然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劲若打了个冷颤。他心说,我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