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姻缘!不是我的我不要。 六月初夏的江南到处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 苏州的海宁府更是一片热闹气氛。 海宁花家。 江南第一纺织大户,控制着整个华夏的丝绸生产,朝廷指定的御用绣品供货商。 这样显赫的家族竟全然是由女人掌管,主母花杨氏四十年前嫁入花门,三十岁守寡,凭一人之力成就了花家当今的霸主地位,可谓天下传奇。 花杨氏膝下仅育一子,不过还好媳妇争气,五年抱七,如今已是人丁兴旺、四代同堂,而且子孙各个乖巧伶俐,让人好不羡慕。 话说这花家七姐妹(老大:花尚嫆;老二:花尚婧;老三:花尚娟;老四:花尚妍;老五:花尚娣;老六:花尚婉;老么:花尚衣)可算得上是苏州传奇。 先别误会,我并没有说七个都是女的,只不过因为花家儿媳花武氏分别生的是三胞胎、双胞胎,龙凤胎,七个中就一个男丁,所以为了大家互传八卦方便,简称为七姐妹而已。 这七个水晶般玲珑的孩子,各个聪明伶俐人见人爱,每个人的刺绣功夫都堪称一绝又各有所长,七人合力的作品当今世上就只有皇帝的龙袍一件,堪称绝世。 这样传奇的人物,这样显赫的家世,怎能不成为各家名门公子争相下聘的对象。 可偏偏就是有一位例外,这不,现在的花家门口跪着的华衣公子就为此而来。 都这么说了,他当然就不是来求婚的,正相反,他是来退婚的。杭州首富岩为业的二公子岩世昌,一个月前才和花家六小姐花尚婉订婚的花家准女婿,现在正不顾颜面的跪在花家大门前,誓死都不想娶那位据说花容月貌的六小姐。 一脸虚汗的岩公子已经在此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也早早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可花家大门依然紧闭,似乎一丝风也吹不进去。门里面齐刷刷的站着二十个护院家丁,各个面有土色,如临大敌般盯着全钢打造的门闩,不敢妄动。 花家内堂里一阵阵哭声传来,中间还伴着鸟儿愉快的鸣叫,这种声音要是到了某人耳朵里,可是比那京城第一花旦‘留香锦’的唱段还要美上几分。 花厅大堂中间坐着一名六旬老妇,满面愁容,手中蛇纹木的龙头拐杖杵碰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竟也能发出‘砰、砰’的声响,惊的梁上的老鼠都哆嗦起来。 老妇伶俐的目光锁定一个低头不语的丫环。“你去,把她给我找来。” 被点到名的丫环满脸的惧色,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要知道以六小姐的性子,这个过程绝对要一个时辰以上,到时候被‘凌迟处死’的代罪羔羊肯定就是自己了。 还好小丫环平时吃斋念佛自有神庇佑,一名年轻美妇适时的走进来解救了她。 美妇身姿摇曳,如一阵清风吹进众人心里,清爽宜人。美妇径直走到丫环的身边,体贴的拍拍小丫环的肩膀,瞬间安抚了她恐惧的心。 “不必去了。我刚从她那过来。” 看到这名美妇,堂上老妇人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连握拐杖的手都松了几分力道。“她人哪?” 美妇优雅的向老夫人施了一个万福,淡淡的说到,“她睡着了。” 仅这几个字,屋子里便没人再出声询问,因为整个苏州城都知道,花家六小姐最傲人的就是睡功,只要她睡着了,就算打雷都叫不醒。 堂上的次位也坐着一个女人,保养得宜,四十岁的年纪却看起来像三十,她一手拿着绢帕一手扶着头,由细细的抽泣变成了大声的哭嚎。 “我可怜的女儿啊,六次,六次了,被人退婚了六次,这以后她还怎么见人,还有什么人家敢娶她。这让我怎么对得起你们死去的爹,怎么对得起花家的列祖列宗啊。”屋子里唯一一个真正在为此事伤心的人哭得昏天黑地,几乎要昏厥过去。 美妇优雅的走到母亲身边,温柔的帮哭的快岔气的母亲拍背。“娘,您不用这么着急,奶奶一定会有办法的。” ‘砰’的一声,龙头拐杖打碎了旁边的大理石茶几,那斑驳的碎片散落一地,让人触目惊心。哭声也随之停止了。 “人家都不顾颜面的跪在咱家门口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说这话时老妇浑身都在哆嗦。 本来被镇的停止了的哭声又再次响起。美妇定定神,无奈的给母亲递上毛巾。“既然这样,就退了吧。” 没想到连自己的女儿都这么说,她们的娘直接将哭声音量加倍,这下连墙上的壁虎都逃命去也。 老妇人皱着眉,一脸得不赞同。“说的轻巧,你妹妹怎么办?” “凉拌。”美妇一脸的悠闲,“奶奶,你愁也没用,岩公子为什么非退婚不可?还不是她自己搞出来的。现在你一味的逼她,真到了花轿临门新娘子却不见了,那时候丢脸的还是咱们花家。” 哭声哑然而止,显然这位当娘的一点也不怀疑这样的可能性。 “那她的闺誉呢?现在都很少有人敢来提亲了。” 美妇用袖子不耐烦的扇扇额上细小的汗珠,“这种事,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就没人记得了。再说,有皇上赏赐的那万两黄金,你还怕她没人要吗?” 良久,当家主母的花杨氏叹了口气,接受了既定的事实,“老三,你去把岩二公子请进来吧。” 于是乎,一场轰动全海宁的退婚闹剧就这么落幕了。 第二章 我懒!你想拿我怎么办。 盈盈的池水里,百条锦鲤自在的游动。竹意盎然的小院,只有潺潺的水声。 花家三小姐踩着莲步,跨过小桥,穿过竹林,走进花尚婉的屋子。 说实话,这实在不像姑娘家的闺房,既没有鲜艳的颜色,也没有花哨的摆设。所有的家私都是竹制品,甚至连床幔都没有流苏点缀。 可这屋子里住的毕竟是大富人家的女儿,茶壶是上等的青花瓷,文房四宝是‘上古斋’一年才出一套的极品,连那不起眼的床单都是难得一见的杭州特等丝绸。 然而这个屋子的奇怪之处却并不在此,而是满屋子里没有一件绣品,无论是已经完成的或是等待完成的。这可是苏州传奇——号称锈功天下第一的花家的六小姐的闺房,怎么可能一件绣品都没有? “因为她懒。”如果你问,六小姐的贴身丫环铃儿一定会如此回答。 三小姐嫌恶的看着那简陋的竹椅子,最后还是决定坐在屋里唯一不是竹制品的红木床上,虽然那上面现在还躺着一头‘猪’,空闲的地方并不是很大。 三小姐用手指戳戳那个死猪般的人儿,却未得到一丁点的响应。 “铃儿,她睡多久了?” 铃儿知趣的为三小姐奉上冰镇莲子羹,还有纸扇,“回三小姐,已经两个时辰了。” 三小姐看看仍然纹丝不动的那头‘猪’,点点头,一手接过纸扇,轻轻摇动,一丝丝凉风扑面而来,趋走了烦人的热度.“婚事解决了,你也该动一动了。” 简单的一句话,就比特效药还管用,据说已经睡死的那个人竟然有了动作,但也仅限于将头从面壁的姿势换成面朝上而已。 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怪异,看到这么‘听话’的妹妹,三小姐连嘴角都没动一下。盯着她那怪异的姿势很想笑,“如你所愿,奶奶答应让岩公子退婚了。” 花尚婉的眼皮动了一下,算是听到了。 “奶奶要你去承德散心,一年。” “不去。”这回两只眼皮都抬起来了。 “必须去,你在家会害娘吐血的。”不温不火,但语气中的力道依然十足. “太累。”花尚婉将眼皮再次合上. 三小姐的脸上满满的写的都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回可由不得你。还有,奶奶已经定了一年后给你招亲。” 花尚婉想将脸转向三小姐的方向,可似乎身体的位置限制了她的行动,只好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很坚定的说,“我嫁给姐夫当小妾。” 三小姐受不了的推了她一把,使得她可以和自己正面直视,“你想的那么美。我还等着你姐夫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好帮我分担些侍奉翁姑的辛苦。” 花尚婉激动的抬起一根手指,勾住三小姐的衣袖,“我当老三。” 三小姐轻而易举的解救了自己的衣袖,使劲的拧花尚婉的鼻子,“算了吧你,我可没那闲工夫养你这只大懒猪。” 三小姐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看着花尚婉不耐的皱眉,却仍然不愿抬起手来阻止自己的‘虐待’,三小姐很是开心,更努力的蹂躏自己妹妹的鼻子。 真不明白娘怎么会出生出这么一号来,她,花尚婉,花家最小的女儿,从小就以聪明著称,举凡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尤其她为刺绣画的文稿,更是千斤难求。 可就有一样,这位六小姐很懒,懒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能不出门就绝不跨出房门一步,可谓大家闺秀之‘典范’。而如今她拒婚的理由也很简单,她就是不想侍奉翁姑,因为‘太累’——天,这两个字根本就是她的口头禅。 “你到说说,这次又是用了什么方法,能把人家堂堂的岩二公子吓成那副德行?” 看着连眼珠子都不动的妹妹,三小姐明白这人是不可能为自己解释的。她回头看看那个还在忠心为主子扇风的铃儿。 早已心领神会的铃儿马上回答,“小姐这次借了四小姐刚发明的放屁散,她在岩公子面前,面不改色的放了108个超臭、超响的屁,什么都没说就把人家给吓跑了。” 三小姐的脸上由红转兰再转青,最后长出一口气.“你也够可以的呀!”她不得不佩服妹妹的高绝,“第一个放蛇,第二个下春药,第三个喝马尿,第四个解剖老鼠,第五个差点把人家给阎了,这回你连屁都用上了。” 花尚婉的眼珠转了一下,似乎很是得意,“活该。” 三小姐扶着额头,“是活该,花家还有三个待字闺中的,怎么就偏偏挑上你。” 铃儿突然咯咯的笑起来,要问起这个原因就不得不佩服这些纨绔公子了,小姐的刁钻已经是大名鼎鼎了,每个人都想来见识一下,顺便显显自己的威风,结果呢?都被她的六小姐给俘虏了.这算不算是自找没趣.“因为外面的人都觉得她很‘神秘’啊。” 三小姐瞪了铃儿一眼,“什么神秘,你干脆让她懒到人间蒸发算了。” 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海宁西城门外的十里坡,蜜蜂伴蝴蝶翩翩起舞。 这样的好天气要不出门游历一番岂不浪费,因此花家主母带领一群‘娘子军’和满载的二十辆大车,浩浩荡荡的到郊外‘踏青’。 车队中唯一一个和主子同车的丫环就是铃儿,原因很简单,她要时时监督花尚婉翻身。‘翻身?’对,因为这位小姐此时正慵懒的躺在为她特制的超大马车里,一动不动。 掀起车门的帘子,看着那一眼都看不到头的车队,铃儿的眉头皱起老高,“小姐,你说她们真的是来送我们的吗?” “顺便。” “我看也是,哪有送行还带上全套的烧烤工具的。” “太累。” “怎么会?野餐多好啊,在青山绿水间享受美食,我还可以烤你最爱的桂花肉松卷,还有五小姐最拿手的糯米糕。” 在铃儿期待的眼神中,花尚婉咽了口唾沫。铃儿两眼发光的盯着花尚婉。 “小姐,要不我们先和她们一起野餐,等明天再走吧?” “太累。” “没关系的,东西我再收拾就是了,你什么都不用动。” “不。” 这个字含义可就多了:不行、不想、不愿、不能够。 铃儿的脸垮了下来,却也没再坚持,因为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抱什么希望。“小姐,你该换个姿势了。” 花尚婉‘听话’的将一条腿由直放变成弯曲,其它地方维持原状。铃儿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有人来敲车门,是车夫的声音“铃儿,老太太请六小姐过去。” “好。” 铃儿利落的将车门打开,一把抓起花尚婉的衣领,硬生生把那个一脸不愿意的人给拖出了车外。然后花尚婉任命的站直了身体,迈出第一步,铃儿在后面推着她,一点一点往前挪。 过了许久,久到周围的人都准备好了野餐的桌围,从小溪里钓起的鱼儿都入了锅,花尚婉才走到车队最前头的马车旁边。 铃儿放开了手,叮嘱她要站稳了,才向人禀告花尚婉到了。 花尚婉维持着铃儿推她时的姿势,虽然脸的朝向未动分毫,眼球却转了又转,她在找可以依靠的东西。 “你看够了没有啊!”花杨氏将她所有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等了半天却未见花尚婉开口,有些气恼。 “奶奶。”花尚婉将眼球放正,放弃了搜寻。 “你就不能快点?”花杨氏气得拿拐杖打她的头。 花尚婉不闪不躲,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可深觉疼痛的她连亲手揉揉都懒,只是呲牙咧嘴的保持着刚刚挨打的姿势。 “你、”花杨氏气得哭笑不得,连拐杖都掉在地上,“铃儿,还不快给你主子揉揉。” “是。老夫人。”铃儿赶紧走上去,“我说小姐,你不能懒的连躲一下都省了呀。要是起了淤青,每天上药也是很累的。” 花尚婉受教的眨眨眼。说的也是,那以后还是躲躲吧。 花尚婉的母亲受不了的扶着头,转头看着和自己并排坐的婆婆,“娘,我是怎么把她生出来的?” 花杨氏只能冲老天瞪眼,“你自己都不知道,还能问谁。” 花武氏看着女儿不住的摇头。“要不是她和衣儿长的一模一样,我真的会怀疑是稳婆搞错了。” 这时从车后座又钻出一颗花尚婉的头,不对,是长的和她一样的男人的头,他的脸上有些瞋怒,“娘,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提我跟她长的一样这件事。有她这样天下第一懒的双胞姐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花尚婉也点点头。 男人不屑的看着她,抬高了鼻梁,“难得你也同意,看来还有点自知之明。” 听到这话铃儿哧哧的笑起来,引来众人一致的侧目。 花尚婉稍稍将眼球转到铃儿的方向,眉头稍稍皱起。 花尚衣则是怒目相视,“臭丫头,你笑什么?” 铃儿一手抱住花尚婉的胳膊,抬起她的小臂指着花尚衣,“其实,小姐的意思是,她也觉得有你这个天下第一蠢的双胞弟弟是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大伙哄堂大笑,连河里的鱼儿也纷纷跃起。 花尚衣受不了的大吼,“萧铃儿。”他想下车,却苦于有自己的奶奶和母亲挡在身前。 铃儿赶快躲到花尚婉的身后,“与我无关,这是小姐的意思。” 果然,花尚婉再次点头。 气的花尚衣退回了车里,不愿再看到花尚婉。 “好了,别闹了。”奶奶看到孙子受气,赶紧过来解围。“婉儿,你给我听好了,我让去承德可不是让你去享福的。你给我彻彻底底的改改你那懒病。每天至少走一千步,每十天一封家书,每三十天一张绣图文稿。要是做不到我明天就把你嫁出去。”把所有的要求都说完,然后回过头,“记住了吗?铃儿。” 为什么到最后要记住的人成了铃儿,当然是因为花尚婉小姐一定‘懒得记’啊。 铃儿乖巧的施了个万福,“是。老夫人。” 这时三个从头到脚没有任何差别的女人站在花尚婉的背后,一样的体态,一样的表情,却都是满脸的不舍。 可惜都站了大半天,花尚婉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更别提回头了。 终于她们中的一个等的不耐烦了。黑着脸,大叫到,“你给我转过头来。” 花尚婉听话的把头转了过去,可是身体的其它部分却还维持原样,那姿势像极了被扭脖子而死的人。 三个中的另一个赶快走过去,用力将她的身体也扳过来,“你就懒死算了。” “好。”这回花尚婉答应的毫不迟疑。 听到这话来人气得使劲摇晃她的肩膀。“你争点气行不行?” 看到花尚婉一丁点想反抗的迹象都没有。铃儿马上冲上去隔开来人,护在花尚婉身前,“大小姐,你这样会把小姐的脑袋摇下来的。” 意识到失态的花家大小姐足足作了五个深呼吸才平静下来。 “这是花家各地掌柜互通消息的令牌,路上要有什么需要就拿着它去当地的‘花衣布庄’找掌柜的帮忙。”花尚嫆将令牌塞在铃儿手里,转头走了。 “知道。”看着大姐的背影花尚婉难得勤快的回答。而这简单的两个字却也瞬间熔化了花尚嫆脸上的冰封。她明白这已经是花尚婉在跟自己道歉了。 三胞胎中的老二也走了过来,“我下个月初八就要嫁到云南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面。”她的眼中透出泪光,“这是我照着你上个月给我的蝴蝶图锈的手帕,不重,你就自己带在身上吧。”花尚婧的泪水成行的落下,是真的在伤心呢,可突然悲痛的心情被什么给打断了,她吸吸鼻子,厉声说,“不过你可别掉在地上也懒得捡,要是丢了,我就再不认你这个妹妹了,知道吗?”小心翼翼的将手帕栓在花尚婉的身上。 花尚婉识趣的点点头,眼底出现点点星光。 老三也上前抓住她的手,“我再过一个月也会回婆家的,你要是愿意动就到我那去玩玩,反正承德离京城也不远。要不我也会抽空去看你的,不过要是到时候你还这么懒,我非扒你一层皮不可。记住了嘛?” 这次花尚婉僵直着身子可没点头。 铃儿立刻反应过来,一脸的赔笑,“三小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小姐的。” 花尚娟好笑的看看铃儿,“算了,我没真指望她能有什么改变。”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花家老四拎着一个‘大包’,艰难的拖到花尚婉脚边,随手在那堆瓷瓶罐中挑出了一个,炫耀的凑到花尚婉眼前,“我新发明的宝贝——‘软筋散’,要是有人想欺负你,你就拿这么一点洒到他脸上,保证他立刻昏倒。” 看到花尚婉一脸的无动于衷,花尚妍气的真想掐死她,“我知道你闲它麻烦,可这总比你动手打人省力气吧。大懒猪,向衣求了三天我都没给,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哼,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她把这么一大包瓶瓶罐罐一下子扔在铃儿怀里也走了。 铃儿抱着这一大堆的瓶瓶罐罐险些有点站不稳,她无奈的看着花尚婉,“小姐,你就不能少得罪几个吗?”这么多又不能扔掉又不知道怎么用,你这不是要我命呢么。 花尚婉并未理会她,转头看了又看,过了老半天,终于挤出两个字“五姐?” “别等了,她昨天就去收蚕丝了。”奶奶明白自己孙女的心思,这个老五表面上冷酷,可骨子里却是最脆弱的一个,为了避过这个送别场面,早一天就跑了。 花尚婉脸上显出明显的失望。 “好了,婉儿,她也是逼不得已,以后还是可以见到的。”花武氏心疼的看着她,“铃儿,这一路要好好照顾小姐,最关键的,无论她多懒都不能把饭省了,知道吗?” “是,夫人,铃儿一定不会让小姐饿着的。” 就在这时突然从花杨氏的车里射出一只暗器,直打花尚婉的面门,还好这次她懂得避难,但却苦了站在她身后的小丫环。 那些瓶瓶罐罐再次遭到遗弃,铃儿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花尚婉,“少爷,您再和铃儿有仇也不用下这么重的手啊。” “笨蛋,你就不会躲躲?”花尚衣再次从车里探出头来,“这是我的拜把兄弟,振威镖局二公子叶文轩给的令牌,有危险的时候就亮出来,黑白两道都会给几分面子。” 花尚婉眼里有盈盈的水光,难得勤快的向前走了一步,抬起双臂,看着花尚衣,“抱。” 花尚衣一脸的嫌恶,“谁要抱你这头大懒猪。”嘴上虽这么说,可看到她委屈的落泪,他还是很不情愿下了车,轻轻的将她揽在怀里,“在路上自己小心点,要是让我知道你因为懒让自己受了伤,看我饶不饶得了你。”语气虽然凶恶,却满满的都是关切,毕竟是一卵同生,感情自不比一般。 花杨氏眼中也蒙上一层水气。“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也该上路了。” 就这样,轰轰烈烈的‘送亲’仪式,在铃儿羡慕又嫉妒的看着烧烤工具的眼神中划上了句号。 日近黄昏,铃儿坐在车夫旁边哼着小曲,难得悠闲的欣赏夕阳的风景。车夫挥舞者鞭儿,声声清脆。 路边的树影一个个从身边滑过,连人的心情也飞驰起来。 “赵叔,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渡头?” “渡头?不是说不去了吗?” 这下铃儿可受惊不小,“那我们现在是去哪?” “杭州啊。小姐说的。” 铃儿一个急转身进了车内,看着那个死尸般的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小姐,为什么不去承德了?” “太远。” “可在家不是说的好好的嘛,再说是老夫人让去的啊。” “太累。” “可我想去。”刚刚还布满阳光的脸跨了下来。 “不去。” 眼泪从铃儿脸上成串的落下,“我想去啊,你知道我家就在承德,我已经十年都没回去了,我好想家啊。” 看到哭成泪人的铃儿,花尚婉就仅仅嘴角抽动了一下。 “你要是不去我就不干了,反正我的契约下个月就到期。要知道这世上可没几个人能听懂你的‘二字真言’,到时候你光说话这一项就不知要多花多少力气。我走了,你就不可能一个眼神就有茶喝,有饭吃,有衣服换,这也不知道要多花多少力气。”服侍多年的丫环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弱点在哪。 “威胁?”花尚婉的眉头稍稍皱起。 “我没有。小姐,人家是真的很想回家看看。我保证这一路上就让你躺着,不用多走一步路,随时都找人抬着你,这样还不行吗?” 花尚婉看着铃儿已经哭花的脸,眼球转了一圈又一圈,“算数?” 听到这话,铃儿的脸上终于放了晴,点头如倒蒜。“当然、当然,铃儿一定说到做到。” 车夫老赵也不等吩咐就直接调转了马头。嘴边挂满微笑,整个花家恐怕也只有铃儿有办法和六小姐谈条件吧。 马车咕噜噜的行进,直到天空不再留有任何一丝太阳的光芒,她们才赶到一个小镇,停在一家酒楼前面。 铃儿费力的将花尚婉弄起身,“小姐,下车吧,我们在这吃晚饭。” “抬。”花尚婉将全身的力量都放在铃儿身上,一点都不想动。 铃儿深吸一口气,“这才几步就让人抬,别人看见了指定要以为你是重病患者,还有那家客栈敢收留我们啊?” “骗人。”花尚婉一脸的鄙视。 “这怎么能算我骗人那,事情总要看情况而定吧。”铃儿用尽全身力气把花尚婉拉出车门,“明天一早我就找人来抬着你走还不行吗?” 店小二早就发现门口停了一辆豪华的马车,此时热情的迎出门来,“客官一看就是远道来的,快里面请,小店有雅致的厢房,正好歇歇脚。” 花尚婉一脸不情愿的下了车,看也没看店小二一眼,径直跨进酒楼的门坎,一屁股坐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 紧跟着进来的小二,赶紧打扫着已经很光鲜的桌面,满脸陪笑,“这位客官,一楼人杂,实在不怎么适合您这样的尊贵身份。要不还是随小的上楼吧,楼上清净,风景又好,环境也比一楼干净许多。” 看着花尚婉一动不动的模样,小二的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穿的如此光鲜亮丽的公子怎么会愿意和三教九流的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铃儿看出小二的为难,尴尬的冲他笑笑,在花尚婉耳边轻声说:“我说小姐,一楼可都是些平时干粗活的人坐的,身上的汗味重的很,说不定还有虱子,你要是一不小心被招上了,那就得天天洗头,每天洗澡,经常换衣服——” 还没等铃儿把话说完,花尚婉已经抬腿往楼上走了。 二楼是环廊式设计,一间间厢房的门帘各有各的特色,一看就是花了很多心思。可惜这些在花尚婉心里可都是白费,她毫不迟疑的直接进了楼梯口第一间。 这可吓坏了在前面带路的店小二,“客官,那间不行啊,里面已经有客人了。” 等铃儿追上来,看到的就是厢房里,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戒备的盯着趴在他的饭桌上‘昏死’过去的花尚婉。 铃儿马上跑过去给人家作揖赔礼,“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公子从小得了软骨症,走两步就会虚脱,他刚刚可能是爬楼梯太累才坐进来的。你多包含。” 怎么成公子了?为了出门方便嘛,当然穿的是男装了。 铃儿给已经傻掉的店小二猛使颜色,一边摇晃着花尚婉,“还不快帮我把她架出去。” “不走。”花尚婉依然保持着‘昏死’的姿势,连头也不抬。 铃儿很有撞墙的冲动,只好再次趴在她耳边轻声说:“一看也知道人家不是个好惹得。我可没带四小姐的软筋散,要是真动起手来,费力气不说,指定要出一身臭汗,那洗头洗澡就避免不了。一旦不小心受了伤,去医馆,抓药、吃药、养伤,那得多少时日?” 花尚婉将眉头拧了八个劲,稍稍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彪形’大汉,最终不得不起身走人。 当门帘再次落下的时候,那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脸上出现了诡异的笑容,‘费力气?洗澡?’这对主仆到挺有趣的。 他听见了?他当然听见了。从六岁就开始习武的他连一里之外的轻微响动都听得见,何况是这般毫无掩饰的‘悄悄话’。 铃儿扶着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花尚婉,吃力的跟小二说:“找个距离这最近的屋子就行。还有,给我搬十把椅子来。” “是,不过客官不是一共就三个人吗?要这么多椅子作什么?” “躺着。”铃儿很不情愿的看看挂在她身上的花尚婉。 第三章 令牌!废物一个。 浩瀚的大海被一个个渡头圈成圆形,而停在码头的渡轮就成了发面饼上的芝麻。 热闹非凡的码头上,有人准备远行,有人刚刚归来,依依惜别和热烈欢迎的亲人队伍相应成趣。 本来就不宽敞的通道完全被一辆过宽的马车堵塞住交通。不用问,来的当然是花尚婉无疑。 “码头到了。”车夫老赵将马车停在离船尽可能近的地方。 铃儿脸色铁青的看着舒服的躺在马车上的花尚婉,她的小姐光起床就用了两个时辰,都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今天的末班船? “小姐,起来吧,该下车了。” “往前。” “还往前!你没听见外面骂的很大声的,都是在埋怨咱们的马车碍事吗?” “抬。” “不能抬啊,小姐。你要是被抬着上船?咱们马上就得给哄下来。” “杭州。”花尚婉有深深的被骗了的感觉,她要反悔。 “小姐,算铃儿求你还不成吗?我早就给你买好了躺椅,只要上了船,你马上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躺着不动,这还不行嘛?” 就在这时有人用力得敲车窗,“我说里面的,你打算堵着路到什么时候,后面有一堆人在等着过去呢。”听那语气,已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火气了。 “小姐,快走吧,要是真的惹怒了这些人,不知要多多少麻烦。” 铃儿用吃奶的力气才将花尚婉拖了起来,她真想一脚将她踹下车,可如果真那么做了,她就有理由不走了,到时候后悔的也只能是自己而已。 上了船的花尚婉很快就以很不雅观的姿势躺在铃儿为她准备的椅子上,好在周围的人只以为她是累的睡着了,并没引起什么轰动。 船行半日,周围一片水茫茫的天地,海风拂在脸上就有丝丝刺痛的感觉。 铃儿站在花尚婉身边,为好命的连翻身都闲麻烦的花家六小姐遮挡着太阳。舒服的水汽徐徐飘过,让人昏昏欲睡。 突然,船上躁动起来,乘客都四散开来,大家喊着叫着,奔跑着,好不热闹。 花尚婉勉强抬起一只眼皮,用小手指戳戳已经快睡着的铃儿,没什么反应。她皱起眉,等了好久,终于无奈抬起整只手臂又推了一下,这次铃儿终于有了些反应,用迷蒙的眼神看着她。 “问。” 铃儿点点头,将手中的阳伞完全扣在花尚婉的脸上,转过身,一把抓住一个从她身边路过的水手,“船上出了什么事?” 那水手脸上满是惶恐之色,急于挣开铃儿的钳制却未能如愿,只好不耐烦的回答,“咱们遇上海盗了,他们的船比我们的快,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来。” 听到这儿铃儿也吓了一跳,松开了手,她忧心的看着只挣开一只眼睛的花尚婉,“现在怎么办?我们也找地方躲躲吧。” “等。”花尚婉再次将双眼合上,依旧享受着阳光和海风。 铃儿却没她那般悠闲,她直接将伞扔在地上,用双手去拉花尚婉,“不能等了啊。听说海盗比土匪还凶残,他们根本不留活口的,就算咱俩能侥幸活下来也非被卖到妓院去不可。” “如今这是什么市道,连男人都开始担心会被卖到妓院去了。”突然有人插话。 要是平常听到这话铃儿一定会和他理论一番,可现在谁还有时间管这个。铃儿再次用力的去拉花尚婉,但她依旧纹丝不动。 “少爷,您倒是动一动啊。” ‘躲也没用,船就这么一丁点大,躲哪儿人家找不着啊,再说最后他们一定会把船弄沉,与其关在货舱里被淹死,还不如等他们来那。’花尚婉很想这么说,可说这么多话是很费力气的,所以她依然故我的就给了一个字,“等。” 铃儿无计可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幽怨的看着花尚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从小背井离乡被卖给人家当丫环,好不容易熬出头可以回家看看,偏偏又遇上海盗。我还没嫁过人,还没生过孩子呢。” “你是女的?”刚刚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要你管。”铃儿看也没看的随手抓起东西丢了过去,却很有准头的正中目标的胸口。 看到身上淤青一片的那个男人摇摇头,看来是真不该管闲事呢,他摸摸鼻子终于识相的走开了。 花尚婉好笑的看着自怨自艾的铃儿,“一样。” “不一样。你从小生下来就有人疼有人爱,而我呢?从生下来被认为是赔钱货,从这家踢到那家,就连过继都转了两次。” “童养媳。” “对,还作了人家的童养媳。可没用两年他就翘辫子了,搞到最后我反而成了不祥人。你说我的命有多苦啊。” 铃儿说的可怜兮兮,大有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架势。而花尚婉却依然无动于衷的欣赏着大海上的蓝天白云。这可不是她冷血,而是加加减减这段说辞她至少也听过100次,现在别说感动了,连丁点儿的感觉都没有。 其实铃儿说这段的初衷也并不是希望引起花尚婉的同情。这只是一种习惯,一种有了悲惨的事就想把过往一起抱怨的习惯。每次提起过往就会让她觉得现在承受的悲惨必定是命中注定的,然后她就会安心的接受这个悲惨的命运,然后心里就踏实了很多。 不过第一次听到这些的人感觉似乎还是很不一样的。“真可怜,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可怜的人。” 铃儿再次回头,结果她又看到了刚刚那个多嘴的男人。狠狠的瞪了他好几眼,直瞪的那个男人本来黝黑的脸变成黑炭,铃儿方才作罢。 过了不多时,在铃儿已经做好牺牲准备的同时,她们的船突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有人喊:“不好了,海盗上船了,大家快逃啊。” 铃儿任命的站起来,拽着花尚婉的衣袖,“一会要是有人拿刀过来,你可得记得闪,那东西碰到身上就会破皮,很疼的。” 还好,这次花尚婉听话的点点头,但依旧躺在那里。 没用多久,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彪形大汉——不对——是很瘦小的、看起来很像僵尸的男人纷纷上了船。 杀戮还未展开,船的一侧,水手和海盗面对面站立,都一字排开,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刀,虎视眈眈的专注的看着对面的那个对手。怕事的小老百姓躲在一旁,缩成一团,气氛异常紧张。 可这一切在花尚婉眼里就有点像是在演戏,好笑的紧。所以,难得好心情的她竟也笑出声来。这让本来就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的剑拔弩张。 “谁?” “咳咳。”铃儿掩着嘴假装咳嗽了两声,然后小声说,“对不起,伤风,对不起。你们继续、继续,不用管我。” 海盗头子一刀就劈碎了离他最近的大木桶,气势逼人,他一脚踩在另一个木桶上,气势汹汹的用刀尖指着铃儿,脸上那两撇胡子随风微微摆动,“你当老子是傻子,任你耍着玩啊?” 随着这话,马上就有两个海盗喽罗走了过来。铃儿一看大事不好立刻蹲下来,躲在花尚婉的身旁。 花尚婉被迫起身,挡住喽罗的行进路线。 喽罗甲一脸的坏笑。“怎么,你小子还想保他?这年头不怕死的还真不少啊。” 喽罗乙则是一脸的猥亵。“不过,看他细皮嫩肉的,死了怪可惜的。” 花尚婉也不理他们,一只手慢条斯理的向怀里伸去。 “不好,他有暗器。”喽罗甲马上反应过来,大刀直接向花尚婉的脑门砍去,喽罗乙闻听此言也来帮忙。 花尚婉就这样一边躲避着两个人的追砍,一边从怀里掏东西,可摸了老半天什么也没找到,脸上略显急躁之色。 这时两个海盗喽罗也着急起来,按说自己虽不算什么高手,可砍死一两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但这么半天他俩的刀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难不成碰到硬茬了? 花尚婉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两个,瞬间就从他们的面前转移到三丈开外的铃儿身边。 两个海盗喽罗吓的目瞪口呆,在海上混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这么高明的轻功,他们也知道事情不妙,所以并不去追花尚婉,而是跑回了自己的‘大本营’,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花尚婉会武功? 是的,她会。不仅她会,整个花家的人都会,而且各个都是顶尖的高手。 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花家的当家主母花杨氏可是前武林盟主杨铬纬的独生女儿,她的子孙怎么能不会武功。 可上乘武功都是要练的,花尚婉这么懒,怎么可能练的成? 唉,这你就错了,花尚婉是懒,可那也分是什么事。必须花力气的事,在花武氏要死要活的眼泪面前,她还是不得不去做。当然因为懒,她也会投机取巧(这是懒人的通病),所以在所有武学中,她只学了三样:轻功、暗器、点穴。其它花费力气的她一样也不会了。 花尚婉将蹲在地上的铃儿拉起来,伸出一只手,“令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那个,再说这么紧急的时刻,我上哪儿给你找去。”铃儿愤怒的看着她。 花尚婉眉头皱了几下,像是在按压自己的怒气,“振威镖局。” 铃儿一拍自己的脑门,“啊,你说的是那个,我怎么把它给忘了。”马上从自己怀里掏出花尚衣给的纯金打造的令牌。 兀自忙活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当她们提起‘振威镖局’这四个字,很多人脸上都起了很滑稽的变化。 花尚婉不紧不慢的穿过海盗和水手用人搭建的‘长廊’,单手将令牌举到海盗头子的面前,“这个,放行?” 四五十号人都面面相觑,没人明白花尚婉在说什么? 看到这情形,铃儿冒死跑过来当翻译,“那个,海盗老大,我们家少爷是想问问你,有了这个振威镖局的令牌,是不是就能放我们大家一条生路?” 海盗头子的脸出现了彩虹般的变化,由黑转红再转绿再转紫,但最终还是变成了惨白。他抖抖自己手里的大刀,像是在给在自己壮胆,却不自觉的将高高抬起的那只脚放下。“去,以为一个小小的振威镖局就能吓住老子吗?做梦。” 最终两帮的混战还是未能避免。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站的离这个海盗头子最近的花尚婉了。 能当上海盗头子,自然就要比小喽罗有本是,所以他这一下刀,花尚婉就只能逃跑。铃儿就站在两帮对峙的刀口上,看到已经挥到面前的大刀,她就仅仅来得及喊出“小”这一个字,后面的‘姐救命’就被风声自动抹掉了。 当铃儿再次挣开双眼,她发现眼前还是一样的蓝天白云,自己还是安然的站在四面环海的渡船上。 “喂,你没事吧?不是吓傻了吧?” “是你?”铃儿这时才惊讶的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而且就是刚刚那个多嘴的男人,“是你救了我?” “是我救了你,所以你现在欠我一条命,懂了吗?”男人一脸认真的说。 “去,谁也没求着你救。”铃儿一把把他推开老远,站起来就喊,“少爷,少爷你在哪?”完全忽略了‘救命恩人’的存在。 还好,那个男人也并没有再纠缠的意思。 渡船上一片混乱,各式各样的人扭打在一起,逃命的、拼命的到处都是。 在这一片混乱中,铃儿还是很轻易的找到了花尚婉的身影,因为这位大小姐完全没有一丁点身处险境的自觉,人家追赶她就一味的后退,用那超绝的轻功忽左忽右的躲闪着。 “少爷,你倒是还手啊?”铃儿光这么看着都要急死了。 “太累。”花尚婉不急不躁的声音随风传来。 “你这么跑不是更累?他们还有那么多人哪,你想躲也躲不过来啊。”铃儿扯着嗓子喊。着急的蹦了起来。 可花尚婉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铃儿急了,正巧这时有一个海盗喽罗向她走来。 铃儿不避反迎的走了上去,对着他只嚷,“砍我,来,快砍我。” 这下子小喽罗反而不敢下手了,那有人故意让别人砍得,她有什么阴谋不成。 铃儿看出他的犹豫不决,于是上去抓住他拿刀的都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少爷,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追着花尚婉跑的那个小喽罗还有被迫把手放在铃儿脖子上的那个小喽罗都倒地不动了。 这回铃儿可没显出任何的惊讶表情,她拍拍手,得意的说“早动手不就好了,非让我来这一招。” 花尚婉知道上当,气得怒瞪铃儿。心里想着马上坐下来休息。 可铃儿那里这么容易就放过难得‘勤快’的花尚婉,“糟了,快看,他想杀那个老婆婆。”铃儿硬拉着花尚婉。 顺着铃儿手指的方向,花尚婉看到一个海盗喽罗正要去砍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婆婆,再高明的轻功恐怕现在也来不及去解救了,急中生智,花尚婉随手扔出了一件‘暗器’,喽罗应声倒地,应该是去会周公了。 可铃儿眼中的焦点却完全不在此,因为她看到那件‘暗器’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亮黄的金线,“你把什么扔出去了?” “令牌。” “天啊,那可是武林人人闻风丧胆的振威镖局的信物,这个世上总共就十块而已。” “废物。”花尚婉一脸的鄙视,那样的东西拿到人家跟前都不起作用,还不如靠自己呢。 扔都扔了,算了,铃儿也不想再追究了,“你去帮着打坏人吧,照他们这么个打法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咱们这边能不能赢。” “不去。”花尚婉一脸的坚决,人已经坐了下来。 “你?”铃儿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这时渡船又晃动了一下,好像又有一批人上了船。 “是振威镖局,那船上挂的是振威镖局的旗。”有人如是兴奋的说。 花尚婉连脑袋的方向都没转动,“来了。” “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花尚婉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船上的局势顺势逆转,没用一刻钟的功夫,海盗就都被俘虏。遍体鳞伤的水手也被抬到振威镖局的船上去包扎,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可是好像还有什么事没解决?铃儿这么觉得。 一个巨大的阴影挡住了花尚婉的太阳,她依然慵懒的躺在铃儿为她准备的躺椅上,抬起一只眼皮,看着夺去她阳光的不识相的家伙。 “是你,”来人反而更为惊讶,因为他们昨天在茶馆见过,那个误闯他厢房的男子。“听说是你手持这我振威镖局的信物和海盗谈判的。” 那能算谈判吗?花尚婉好笑的抬起了另一只眼皮,那只不过是自己想省些力气罢了。 看到她这幅德行,铃儿明白,她是连话都懒得说了,那也只有自己代劳了,“这位公子,昨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要知道您是振威镖局的人,也该打个招呼的。您说的那块令牌的确是我们公子所有。” “从何而来?”来人好笑的看着这对主仆,又想起了昨天他们的对话。 “是——”铃儿还在考虑要不要讲真话,可花尚婉一点儿理她的意思都没有。“是振威镖局的二公子叶文轩给的,他和我们少爷是拜把兄弟。” “和文轩是拜把兄弟?难道你就是海宁花家唯一的公子花尚衣?” “那正是我家公子。”但我可没说就是你面前的这个,“不知道您是?” “在下叶鸣轩,是文轩的大哥。” “原来是振威镖局的大当家,失敬、失敬。”铃儿双手抱拳以表敬意。 铃儿一边说着一边用脚踢花尚婉,可这老先生就是不动,铃儿只好尴尬的冲叶鸣轩笑笑,“不好意思,我家少爷的软骨症又犯了。您多包含。” 然后她转过脸来跟花尚婉小声说,“我说少爷,要是小姐知道你在江湖上给她落了个软骨头的名声,你说他会不会跟你脱离姐弟关系啊?” 其实铃儿的真正意思是,‘要是你还不起来跟人家把兄弟的哥哥见礼,小少爷一定绕不了你的。’ 作了这么久的主仆,花尚婉怎么会不明白铃儿话里的含义,所以她不得不乖乖的起身和叶鸣轩见礼。 可惜,世事总不尽如人意。就在花尚婉极不情愿的躬身施礼时,一个黝黑的汉子跑过来跟叶鸣轩‘咬耳朵’,这位大爷也就自然的忽略掉了花家小姐的‘谦恭有礼’,这就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花尚婉不得不再作一次,这一点可让她不满的很。 听完了黝黑汉子的话,叶鸣轩的脸色很是复杂,他接过黝黑汉子递过来的令牌,很仔细的端详着花尚婉,“花兄弟好身手。” “不敢。”花尚婉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太过谦了,隐逸老人的‘东墙倒’可不是人人能使得出来的。” 那个该死的老家伙也就这个能拿出来唬人,花尚婉嘴角出现冷笑的迹象,“不是,重。”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说的是什么? “真不好意思,我家少爷说话一向如此,请大家多多包涵。”铃儿早早的看到了叶鸣轩手里的令牌,无奈的为大伙解释,“他的意思是,大当家的猜错了,他使的并不是什么隐逸老人的‘东墙倒’,那只不过是一般的暗器手法。之所以能一击即中是因为暗器够重。”铃儿指着叶鸣轩手里的令牌,有点尴尬,那可是人家振威镖局的‘脸面’啊。 叶鸣轩作势颠颠手里的令牌,突然笑了,“原来我振威镖局的令牌这么有分量啊。” “人命更重。”花尚婉也笑了。 “说的也是,还是花兄弟高明。” “哪里,如此安排,更高明。”花尚婉胳膊不动,仅左手食指稍稍抬起指着黝黑汉子。 “啊,让花兄第见笑了,这是我堂弟叶以轩。” 黝黑汉子马上向花尚婉抱拳施礼,可惜花尚婉没心情看,但叶以轩也没注意,因为他的瞳孔里倒影着的是铃儿的影子,可惜那影子的眼睛里却写满了鄙视。 “这一带的海盗为祸已久,可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来铲除,想然是有内奸埋伏在旅人中,只好派他来做个内应。如此安排也是迫不得已的。”叶鸣轩豪气的拍拍叶以轩的肩膀。 “救铃儿,多谢。” “花兄太客气了。”叶以轩依然看着铃儿。 可惜真正的主角可是一脸的不愿意,心里在说‘谢他作什么。竟然好不知耻的偷听别人讲话,我才不稀罕这么不要脸的人救哪。’ “不知花兄弟这是打算乘船去什么地方?” “承德。” “这么巧,我们处理完海盗的事情,正好也要去承德,不过要走陆路。如果花兄弟不赶时间我们同行如何?”叶鸣轩很客气的邀约。 “好。”花尚婉毫不犹豫。 “为什么?”这是铃儿问得,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就是‘你不是嫌累吗?陆路可是要走很久的。’ “抬。”花尚婉连送客的礼节都省了,直接躺了下去。 “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抬着你走啊。” “软骨症。”花尚婉的眼睛已经闭起来了。 铃儿受不了的扶着自己的头。天啊,当初干嘛找这种烂借口,现在花尚婉可找到合适的理由躲避一切‘行动’了。 叶氏兄弟看到这主仆两个完全没有再理人的意思,也只好摸摸鼻子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叶以轩还是忍不住问叶鸣轩,“哥,为什么要带他们一起走啊,我们其实也不怎么方便不是吗?” “怎么说也是文轩的拜把兄弟,多多少少都该照顾的。”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随口就说出来了,可身为大当家的,说出去的话也不好轻易的收回啊。 第四章 强盗!到处都有胆大的。 离扬州城千里之外的官道上有一支浩大的队伍顶着正午炙热的太阳在前行。 十辆大车,外加两顶小轿,五个人骑马,三十个武师随行护送。每辆车上都插着带有虎头图腾的旗帜,武师们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喊着‘振威’的号子。 小轿里一个女人在绣花,而另一个在闭目养神。 马上的黝黑汉子不经意回头看看小轿,对领头的说,“哥,现在都中午了。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叶鸣轩看了看武师们汗透的衣服,“好,让大家找个能遮凉的地方,我们避避太阳再走。” 就这样将近四十人的队伍就近的钻进了树林,安顿下来。 铃儿细心的为花尚婉准备了躺椅和凉茶,扶着慵懒的花尚婉坐下。 “哼,真是大少爷,来到这种地方都随身带着躺椅。”看到铃儿小心的呵护,叶以轩突然心里很不快。 “要你管。我家少爷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哪像你皮糙肉厚经折腾。”铃儿不屑瞪了叶以轩一眼,继续为花尚婉扇扇子。 大家都在休息的空挡,只见花尚婉站起身就走,铃儿马上跟了上去,也什么都没说。 叶鸣轩和叶以轩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你很急啊?” “嗯。”花尚婉也不回头看她。 主仆多年的默契让铃儿一下子就明白花尚婉要做什么,能让她的小姐真正着急的事就是她一点儿也憋不住尿。这事可是连花家人都不知道呢! 这边忙着‘出恭’,而叶氏兄弟那边忙着中毒。 火辣的太阳照在身上,让人有脱水的感觉,正巧这时有一辆满载葡萄酒的马车经过,你想大家肚子里的水虫、酒虫怎么能忍受的了啊? 一个镖师大胆的向叶鸣轩请求买点酒喝,他当然不许,出门在外又有镖在身怎么可以轻易涉嫌。可你要知道人的欲望是‘洪水猛兽’,在强烈的欲望下,什么顾及都可以忽视,所以禁不住大伙的央求,叶鸣轩最终还是答应了。 几杯酒下肚事情可就好看了,每个人都腹痛难忍,头晕目眩。 等花尚婉和铃儿回来看到的景象就是一群东倒西歪的镖师和另一群黑衣人在打斗,这样的情势显然是要被人杀掉的无疑了。 这么大热的天还敢穿黑色,他们也不怕被晒死,真是。 “麻烦。”花尚婉在离打斗现场很远的地方就住了脚,一脸鄙夷的看着。 铃儿也发现了情势的不妙,“快救人啊。” 花尚婉不动。 “拜托你阿,人命关天,你就别犯懒了。” 花尚婉撇撇嘴,还是不动。“自家恩怨。” “那可是少爷把兄弟的亲哥哥,怎么也算是花家的远房亲戚,这可不能算违背花家‘不插手别家恩怨’的祖训。再说人家怎么说也对你有‘救命之恩’,你真好意思站在这里不管吗?要是他真的死在你面前,少爷也肯定饶不了你。” 铃儿眼尖的看到有一柄钢刀正要向叶鸣轩砍去,而很明显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去阻挡它了。着急的铃儿一把就将花尚婉推了出去。 借着这股力量,花尚婉及时的拦下了那柄要命的钢刀,也顺便还了叶鸣轩的‘救命之恩’。 “其它人——”刚脱离险境的叶鸣轩首先想到的还是别人。 花尚婉皱皱眉头,看来不救其它人叶鸣轩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了。‘命苦是真的不能怪官府的’,谁叫你自找呐? 没用一刻钟,全体黑衣人就都变成了雕像,而且是全体暴晒在太阳下。 没花多少力气的花尚婉却在最后一个黑衣人定住之时就挑拣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处干燥地方躺了下去,她就任由铃儿一个人去收拾剩下的一切烂摊子。 “少爷,你先别睡,这些人都中了毒,我们要怎么办啊?” “解毒散。”花尚婉闭着眼睛说。 “我也知道,可四小姐给的那么一堆的瓶瓶罐罐,我根本分不清那个是那个啊。” “深紫。” “你说那瓶最大的,深紫色的?我马上去找。” 好在花家有这么一位用药高手,没多久中毒的镖师就有能走动的了。 身体还很虚弱的叶鸣轩看着正给叶以轩喂水的铃儿,“花兄弟呢?” “呶,那边躺着那。” “他受伤了?”叶鸣轩满脸的愧疚之色。 “没有,是刚才运动过多,‘软骨症’又犯了。”今天的运动量快赶上她以前一个月的了。虽然善后工作都是自己在做,可铃儿心里却没有对花尚婉产生一点怨怼,因为在她心里花尚婉今天的行动已经十分不得了了。 “你呢?”看着如此辛苦的铃儿叶鸣轩还是很内疚。 “我没事啊!”铃儿回头看看花尚婉,“她绝不会让我有事的。”这一点她可以肯定。 听到这话叶以轩突然闭上眼睛拒绝再喝铃儿喂的水,铃儿也不理他。不喝就算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叶鸣轩终于费劲力气的走到花尚婉身边,“花兄弟,今天多亏了你,救命之恩永生不忘。” “蠢。”花尚婉并不睁眼。 “是,作为一个走镖人,无论如何都不该去喝那来历不明的酒,是我太疏忽大意了。” “货?” “是啊,货已经被劫走了,振威镖局十年来还未出现过丢镖的事件,而且还是在我手上丢的,这次的事情太严重了,我看我们是非得回总部一趟不可了。” “黑衣?” “这点要多谢花兄弟,要不是你为我们留了活口,我们将来追查的线索就断了。这样算来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这两个人的对话可吓坏了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铃儿。 叶以轩也走了过来,看到铃儿的痴傻样很是生气,“他有那么帅吗?至于让你整天看还看不够。非得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 “干嘛出来吓人啊。”铃儿双手捂住胸口,往死里瞪他。 叶以轩一看到这个表情就没趣的自己摸摸鼻子走了。 铃儿转头看怪物似的看着叶鸣轩。 “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你能听得懂我们少爷讲的话?” “啊,是啊,这也没什么,他只是说话简洁些而已,想弄懂他的意思也不难。” 不难才怪,能准确理解花尚婉意思的至今这世上就只有我和花尚衣而已。铃儿苦笑。 “饿。”这时花尚婉终于睁开了眼睛。 “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吃的喝的都喂给那些镖师了。” “全部吗?我们不是带了足够所有吃三天的干粮嘛?” “回大当家,马车都被劫走了,我们身边仅留有我为少爷准备的一点干粮而已。” “这可怎么办?花兄弟他——”看着又把眼睛闭起来的花尚婉,叶鸣轩自动消音。 “没事,她要是懒起来,三天都不吃一口。”所以这么懒的她还瘦的跟竹竿是的。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我们家少爷很能挨饿。这种事情没关系,一会儿就过去了。” “哥,不好了。那批黑衣人都服毒自杀了。”叶以轩面色铁青的跑过来。 “怎么会有毒的?” “像是早就把毒藏在了牙齿里。” “那可糟了,我们去看看。”说着,叶鸣轩马上跑出去了。 铃儿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也有些好奇。 “小姐,你不跟去看看?” “早知道。” “你早就看出来他们口中藏毒?那你干嘛不提醒一下。” “生死有命。” “可这么一来叶少爷的线索不就断了吗?” “太笨。”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连线索都么有你让人家怎么查?” “也笨。” “我才不笨哪。我要是笨怎么能听得懂你这懒人的‘二字箴言’啊。” 虽然并未睁眼,但花尚婉向上扯动的嘴角说明了她对铃儿的赞许。“衣服、鞋、头巾。” “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小姐聪明。”铃儿马上撇下花尚婉,给‘巧妇’送‘大米’去了。 “叶大当家,我家少爷让我来帮忙。” “他自己怎么不来,这死人的事让一个小丫环来帮忙。”叶以轩满脸的不高兴。 “要你管。”铃儿白了叶以轩一眼。 “不用了,铃儿,你今天也帮了我们不少忙了,这处理尸体的事就让我们自己来吧。”叶鸣轩也觉得让一个女孩子处理尸体是很过分的事。 “我不是来帮着处理尸体的,少爷是让我来帮着找线索的。” “我们都搜遍了,这些人身上干净的很,什么都没留下。”叶以轩不屑的说。这个还用他花尚衣教,我们又不是傻子。 铃儿也不理他,径自走到一个尸体旁,捂住自己的鼻子,仔细观察。 “这人的衣服料子是苏州明伟绸缎庄出产的帆布。鞋面采用的是杭州同好布庄的绸子,名叫‘粗地’,这种布料细密耐磨,全国只有四家绸缎庄在卖,而苏州恰好就有一家。他们的蒙面巾是扬州的锦绣,但去年苏州正好也进了一大批的货。” “也就是说这些人很有可能来自苏州。” 铃儿点点头。 “不愧是天下第一绣的花家人。”叶鸣轩不自觉的挑起了大拇指。 “其实也没什么,这些都是我家少爷教的。他说身为花家人再懒也应该具备些基本知识,这是身为花家人的责任。” “佩服。”叶以轩第一次开始对花尚衣的印象有所改观。 丢了所有的马匹和车,还有人被打到伤残,这四十几人的队伍只能靠两条腿行进,速度慢的像龟爬。 不过还好都是练武出身,这点路也算不得什么,可就独独苦了一个人,这个平时连动动脚趾头都嫌累的花尚婉还没走一个时辰就已经吃不消了。 看到她苍白的脸铃儿担心不已,她扶着花尚婉,让她尽量将自己身体的重量都要在自己身上。 叶以轩看到铃儿如此对他心里很不爽,“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个男人,竟好意思把自己全部重量都压在一个丫环身上,摆明了是要占便宜嘛?”他忍不住跟叶鸣轩抱怨。 “花老弟不是那样的人,我看可能是他软骨症又犯了。” 叶鸣轩走到花尚婉面前,他也看到了那苍白如纸的脸,突然他有了心疼的感觉,“是不是不习惯如此辛劳?我体力已经恢复了,让我来背你走吧。” “好。”花尚婉的回答倒是很迅速。 “不行。”铃儿也马上挡在叶鸣轩面前,她一手比划着自己的胸部,另一手直指花尚婉,满脸的焦虑。再说是做过处理可到底是女人,这样趴在男人背上,不穿帮才怪。 花尚婉低头认真的看看自己,一脸毫不在乎的对铃儿说,“没有。” 听到这话铃儿差点没气昏过去,“再没有它也是存在的,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 花尚婉根本就当没听见,她直接绕过铃儿,趴在了叶鸣轩的背上,开始美美的睡起午觉来。 不知是花尚婉的胸部太小还是叶鸣轩的神经太粗,反正这一路总算没出什么意外,除了铃儿一直紧绷的脸。 经过十日的奔波劳顿,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坐落在苏州的振威镖局的总部。 花尚婉依然躺在为她特定的大马车里,直到有人来通知到了目的地,铃儿才费力的将她扶起。 花尚婉很不情愿的看着铃儿,“抬。” “你又来了,要是抬了出去花家的脸往那放,到时候这个振威镖局的人都会说海宁花家的接班人是个‘病痨子’,连路都走不了。还有——” “停。”花尚婉识趣的自己下了车,要是由着铃儿继续唠叨下去,自己非变成花家灭门的杀手不可。 似乎这个振威镖局的人都出来迎接他们的门主,本来不长的门廊被两边夹道欢迎的镖师硬生生的延长了一百米,那样威武的气势,有一种无形的震慑力量。 “天啊,这阵仗,跟皇帝出行有的拼啊。”铃儿不由的惊叹。 虽说从小在那样的大户人家里,可见到这种阵势也吓了一跳,铃儿扶着花尚婉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道,害得花尚婉疼的皱起了眉毛,可她就那么忍者,连皱眉都闲累,更别提开口要铃儿放手了。 “这才是名门大派的气势,没被抬出来是对的吧?”铃儿得意的看着花尚婉,只可惜人家根本没理。铃儿扶正靠在她身上的花尚婉,想让她严肃的面度这样的场合。却发现一切是那么的徒劳。 这时从院内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三个精壮的中年汉子。 这是那种典型的活泼少女,青翠色的罗裙,飞扬的鬓角,还有一个甜甜的酒窝。那个女孩直接冲出来给了叶鸣轩一个大大的拥抱。 “表哥,你可回来了,都想死兰儿了。” 那么瘦小的一个,站在叶鸣轩怀里就像个孩子。叶鸣轩也亲昵的点点她的鼻头,“说话还是这样夸张。” 叶以轩眉头紧皱,一把将女孩拉进自己怀里,“没搞错吧你,我才是亲哥哥。” 女孩很是灵活,三两下子就挣脱了叶以轩的钳制,重新又钻进了叶鸣轩的保护区,还直冲叶以轩作鬼脸,“亲哥哥有什么用,出门从来都不知道给我带礼物。” 叶鸣轩明显的用手将女孩往外推,“去去,原来想我是假,想礼物才是真。” 女孩依然顽固的赖在叶鸣轩身边,“不是的,相对于礼物还是想你多一些了,呵呵。”那女孩满脸都是谄媚的笑。“不过,礼物也不能少。”她两手一伸,一副讨债的模样。 “你啊。”叶鸣轩无奈的摇摇头,脸上都是宠溺的表情,“好了,礼物一会儿再给你,现在先给你介绍个人。” “谁呀?” “当然是我们的客人。” “去,我们这每天都不知要来多少‘客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女孩很明显的对这个不感兴趣。 叶鸣轩硬是拉着她往花尚婉的方向走,“这个可不同呕。” “能有多大的不同。”小女孩一脸的不屑,但她并不反抗,任由这叶鸣轩拉着走。 “这位可是文轩的拜把兄弟。” “二表哥的把兄弟都能组成一个团了,有什么稀罕。” “但他把自己唯一的一块‘威震四海’给了这个。” 突然,女孩愣了一下,快步走在了叶鸣轩的前面。“那可真的不同,得见识一下。” 叶以轩站在原地,皱皱鼻子,小声说,“烂人一个,不见也罢。” 远远的,铃儿看着叶鸣轩和家人相会的场面,推推花尚婉,“看到没,人家的大小姐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时而活泼开朗,时而温婉贤良,这样才算是女孩子。” 花尚婉随着铃儿的摇动晃了几下,好不容易定住,她不屑的撇撇嘴,“我也是”。 “你,根本不能算,人家知道我是个丫环,都完全不怀疑你会是个小姐,可见你有多糟糕。” 花尚婉难得勤快的抬头挺胸,一脸的坚定:“那也算。” 叶鸣轩拉这那位小姐走到了她们面前。抬手一指, “尚衣,这是我的小表妹叶兰轩。兰轩,这位是海宁花家花尚衣花公子。” “你是海宁花家花尚衣,那个‘宜兰绣’的发明人?”叶兰轩的嘴张的可以放的下一枚鸡蛋。 花尚婉用眼角看了看铃儿,那意思‘看到了吧,这个还不是也这德行’。看到有人来,铃儿早早的退开一大步,好让花尚婉用自己的力量站直了,她现在在努力的揉搓自己发酸的手臂,那里有功夫和她眼神交汇。 “嗯。”花尚婉苦笑。花尚衣也就这么一个能拿来唬人的东西了。 叶兰轩整整衣襟,向下深深施了个万福,“久仰花公子大名,叶兰轩这厢有礼了。” “有理。”花尚婉稍稍抬起手臂,算是还了礼。 叶兰轩再次施了个万福。脸上有些娇羞,不敢直视花尚婉,“不知公子在舍下要住多少时日,在这期间能否请您指点一下绣法技艺?” “不行。”这两个字花尚婉到回答的爽快。我这一辈子拿针的次数十根手指就能数的过来,怎么可能教你? 听到这话,叶兰轩的脸瞬间变成了紫红色。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老半天都没再抬起头来。 铃儿不着痕迹的掐了一下花尚婉,“表小姐千万别误会,我家公子一点都没有不想教您的意思,只是因为最近身体实在不适,花家祖训‘带病者不得动用一针一线。’,所以不免要退却您的请求,还请您多多原谅。” 叶兰轩的头抬了起来,眼睛放出别样的光彩,“啊,这样啊。那不用他动手,只要动嘴指点我两句,不会费多少力气的。这样行吗?” “恐怕这样也不行。”这话可是叶鸣轩说的。 “为什么?” “这个——”叶鸣轩看看花尚婉,无奈的摇摇头,“你和他相处几日就会明白了。” 叶兰轩看着叶鸣轩一脸的高深莫测,满脸的疑惑,到底是为什么呢? “好了,我们刚回来,一路车马劳顿,该让花兄弟先进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如何?” 听到这话,站的和马一样直的镖师们都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大当家终于要进门了。 “大少爷,欢迎回来。”这时那个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的白胡子老头出了声。 叶鸣轩笑脸相迎,“忠叔,真不好意思,光顾着和兰儿说话都没跟您来打招呼,我不在家的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老头显的谦恭有理,连腰的弯低了几分,“大少爷说哪里的话,这都是老奴分内的事罢。” 叶鸣轩双手扶起老人的,“怎么能这么说哪?要是没有您,我爹也不可能放心的出去闯天下呀。” “大少爷您过誉了。”话虽这么说,可这位老人家的脸上显现的可都是自满的情绪。 “对了,忠叔,让我来给你引荐,这位是海宁府花家的公子花尚衣。” 老人很是殷勤的走上前去,深施一礼。“老奴见过花公子。” “嗯。”花尚婉随口答应着,她现在已经开始有些想睡觉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老人的脸上出现了阴狠之色。 铃儿发现这位老管家的脸色很是不友善,于是马上替花尚婉赔礼,“丫环铃儿见过忠管家。铃儿现在这里代我家少爷给您赔个理。我们少爷自小就有软骨症的毛病,这几日舟车劳顿,身体不适的紧,可不是有意对您不敬的。” “是啊,忠叔,花老弟就是这么个人,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他是没有恶意的了。”叶鸣轩当然也看出了李忠的不快。 “这可折杀我老人家了,我哪里敢挑花少爷的理啊。汗颜了,汗颜。”听到他们这样说李忠敛了敛脸上狂妄的表情。“各位快请进吧,里面已经准备好酒菜,为大家接风洗尘。” 热热闹闹的,镖师们终于得以解散回家了。 第五章 偶遇!不经意的美丽。 第二天清早,花尚婉还在睡梦中,有人已经在弃而不舍的敲她的房门了。 铃儿听到那持续了整整一刻钟的敲门声急忙赶了过来,可来人老远的见到她就跑掉了。 铃儿端着满满的一盆洗脸水,一脚踹开花尚婉的房门。然后她放下水盆,将一块湿漉漉冰凉凉的毛巾直接丢在了花尚婉的脸上。 “嗯。”花尚婉马上发出了这个单音,然后好半天她才抬起手将脸上的毛巾扯掉。 这可是铃儿叫花尚婉起床的独门绝招,整个海宁府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此方法。 铃儿接过花尚婉手里的毛巾,对这花尚婉呲牙。“小姐,你醒了。” 花尚婉根本不看她,只是看着天花板,半点没有起床的意思,“吵。” “你感觉到了啊?刚才有人一直在敲你的房门。” “谁?” “不知道,我一来那人就跑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个女人。”铃儿用力将花尚婉扶起身,“小姐,你也太有本事了,做男人没几天就把人家小姑娘的心给勾走了。”就着那个湿毛巾,铃儿在花尚婉脸上抹了几下,虽然很像是在给植物人擦脸,可确实又让花尚婉清醒了几分“不过我觉得能看上你的姑娘眼睛一定有问题?” 任铃儿如何蹂躏,花尚婉也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由着她将自己的脸当桌子抹。 “嗯。”花尚婉颇同意她的说法。 给花尚婉擦完脸,铃儿端过水来给她净手,“叶大当家让我告诉您,今天他们有要事商议不能陪你了。要是你觉得闷我陪你出去逛逛如何?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铃儿认为花尚婉一定会回答‘没有’。出乎意料的花尚婉竟然给出了其它的答案,“文庙。” “啊,我都忘了这个,老夫人曾经要求花家人路过必拜孔夫子的。好,铃儿这就去准备。”铃儿端起铜盆就要出门。 花尚婉用一个手指钩住铃儿的衣角,“自己。” 铃儿苦笑,“你要自己去?那能行吗?我怎么办?” “关系。”花尚婉的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这要是让外人看了一定当场昏倒。 “是,铃儿遵命。”唉,花家祖训‘入他门者首之要务必先稳固人际关系。’铃儿命苦,找了这么个不会为人的主子,这样的事也就只好由自己做了,“铃儿会帮小姐办好这件事的,但有一条,你自己一个人出门,千万不可懒得太过分,要是出了什么事,铃儿会很担心的。” “一定。”花尚婉撒娇似的跟铃儿甜甜的一笑,安抚了她担忧的心。 花尚婉经过了一早上的‘准备’终于动身了,虽然是自己奶奶的命令,可这种事对她来说也确实困难了点。 这文庙离振威镖局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花尚婉每走上几步就想歇歇,就这样两个时辰才走出城门,而三个时辰后她就决定放弃这无聊的旅程。 眼前正是一片美景,山间清澈见底的小溪,溪边倒垂的杨柳。映衬着夕阳的余晖,花尚婉突然很想洗个凉水澡,于是一副美人沐浴图就在深山的密林中铺展开来。 虽然是自己决定下水的,可到了水里花尚婉就在想,这是多么无聊的一件事,于是她就在水中静坐起来,即不泼水也不游动。 “花老弟,是你在溪里吗?我看到了岸上的衣服。” 那静的连虫叫都很响的溪边突然有人发问。享受着清凉的溪水,处于昏睡边缘的花尚婉突然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一下将整个身体没入水中。 还好花尚婉是背对着河岸,还好他们之间有一个巨石挡住了视线,一切并没有因此而有所突变。花尚婉看准时机游到岸边,用巨石挡住整个身体,只露出半个脑袋,她看到了一匹骏马和一个彪形大汉。 “你怎么在这?”花尚婉难得说了这么多字。 叶鸣轩下了马,向巨石靠近,“啊。这个,我也这正想问你这个问题那?你先上来吧,虽说是夏天,可在里面待长了总是不好的。”说着,叶鸣轩拿着她的衣服越过大石向她招手。 花尚婉赶忙转身,但这个动作在水的阻力下有些缓慢,她无意的激起了一片水花,长长的秀发在风中飘动。水花打在叶鸣轩的脸上,让他有短暂的晕眩,仿佛间看到了仙子下凡。 可惜花尚婉不温不火的声调瞬间浇熄了这份绮想。“停。” 虽然看不到花尚婉的脸,可叶鸣轩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愤怒,所以他乖乖的停住了脚步。 “衣服放下,转过去。” “你还真是大家公子,我们都是男人,这有什么好避讳的那。”虽然这么说,可叶鸣轩还是听话的转过身,等待她的召唤。 过了许久,花尚婉才安心的转过身来,那穿衣服的速度想然可以算是她平生以来最快的一次了。 “好了。” 虽然还是男装,虽然还是漫不经心的表情,虽然还是不温不火的语气,虽然还是一副慵懒的姿势,可头发放下来的那个据说是‘花容月貌’的花家六小姐浑身都散发出一种难以抵御的魅力。 就这样花尚婉看到叶鸣轩的第一个表情便是‘呆若木鸡’,就像懒病会传染似的,他也一动不动的连眼珠都不愿转一下。 “惊吓?”花尚婉好笑的看着他。 “啊,”叶鸣轩回过神来,“哈、哈。没有,只是没想到你有这么一面。”可他的脸有些涨红了,在花老弟面前有些失态。 “美?”好像听许多人都这么说过。花尚婉毫不避讳,生怕他不明白自己有断袖之癖一样。 “嗯。”叶鸣轩尴尬的挠挠头。 “龙凤胎。”花尚婉得意的仰起脸。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龙凤胎挺好。 “呕,原来是这样。早就听说你们花家多子多孙的传奇,今天一见果然神奇。这么说你应该有个如你此时般美貌的双生姐姐喽?” “花尚婉。” “好秀气的名字,想来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看你现在的样子就不难想象她是如何的国色天香。” 花尚婉苦笑。要是花家人听到他的评论,恐怕会当场吐血。 “为什么在这?” “这个。是镖局里出了点事,一时不顺出来想散散心。”虽然这么说但叶鸣轩面露微笑,“这个地方算是我小小的秘密。从小到大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我都会来这里。这里就好像是我的私人领地。” “对不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只是一种比喻,那是一种一种………” “很美。”花尚婉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她懂。 “的确很美,所以才能让我忘记烦恼吧。” 叶鸣轩体贴的捡了一块干燥的大石,让花尚婉躺下休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他的认知中她总是喜欢躺着的。 花尚婉欣然的躺下去,将自己还在滴水的秀发铺在大石上面。虽然是个小小动作,却再次让叶鸣轩失了神。 她圆瞪着双眼只看天,“什么事?” 眼神中竟没有交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因为你一直都对别人的事敬而远之。 花尚婉撇撇嘴,心想:我根本不想问,可让你这么一直盯这我看我更难受。 叶鸣轩并未发现花尚婉的异样,随着她也躺了下来,“很抱歉,现在我还不能说。” “没关系。”本来我也不想知道。花家祖训,知道人家太多的秘密会招来杀身之祸。 “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 “啰嗦。”花尚婉终于将两只眼球转向叶鸣轩的方向,嘴角轻轻扯动,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叶鸣轩也笑了。是啊,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他的感觉了。 “你的父母?”这可不算秘密了。 “你问他们啊!唉,别提了,自我十六岁接第一单生意开始就再没见过。” 死了?知道就不问了。花尚婉将眼球再次转向别的地方。 “我知道你想什么。他们没死。他们俩养育我们兄弟就是为了让自己摆脱这庞大的责任。所以在我可以支撑这个家族事业的时间他们就直接撒手不管、游山玩水去了。” “音信全无?” “那到也不是。每年他们过寿的时候就必然会回来大摆宴席,顺便拿钱。” “好。”在身体旁的一只手竖起了拇指,但其它四指却并没握拳,可叶鸣轩还是看懂了。 “这样也好吗?如此不负责人的人在这世上恐怕都找不出第三个了。” 花尚婉并不作答,可她的眼睛里却闪出异样的光彩,乍看之下竟是于夕阳相互辉映的。 叶鸣轩好笑的看着他,“看来你是第三个。” 花尚婉脸上显出些许得意的笑容。 这模样看的叶鸣轩再次片刻失神,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帮她梳理那瀑布般的黑发。 可这些花尚婉却并为发现。因为这位大小姐又一次将双眼合十。 叶鸣轩的手停在了离她的脸不到一公分的位置便停止,因为旁边一声响亮的马嘶声惊醒了他的神志,逼得他赶忙把手缩回来。 “叶文轩?”花尚婉脸上始终保持这刚才得意的笑,难得好心情的继续发问。 “他?你还不知道。一样的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比我父母唯一强的一点就是他每十天都有一封信给我,让我随时知道他平安。” “爱你。”就像我的家人对我一样。 “也许更多的是觉得不能帮我分担责任而有的内疚吧!” 果然和花尚衣投脾气,怨不得能结拜为兄弟。 叶鸣轩看看天色,再看看依然慵懒的闭目养神的花尚婉,“花老弟,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如何?” “没马。” “不会吧?这么远的路你都不骑马。不像你的作风啊。” 花尚婉并不作答。骑马还不如自己用轻功省劲呢。 “对了,我还没问你到这是来做什么的?” “拜文庙。” “文庙?怎么算花家都和文庙扯不上什么关系啊!” “习武、敬文。”姥爷家的规矩。 “佩服。这样的胸襟真是难得。我陪你去如何?” “不想。” “不想我陪你去。”叶鸣轩心里小小的不舒服。 “不想去。” “可你都走了大半的路了。” “太累。” “拜文庙还嫌累,一看你就心不诚。”他也觉得好笑,以他对‘花尚衣‘的了解,这么勤快已是难得。“我们共乘一骑如何。” 一声口哨,一匹壮硕的枣红马出现在眼前。毛色发亮,一看就知是匹千里名驹。 叶鸣轩硬把花尚婉拉着坐了起来,“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好兄弟—‘雪里红’。” 第一次看到如此漂亮的马儿。花尚婉也兴奋起来,勤快的主动靠近它。 叶鸣轩吓了一跳,‘小心’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却见‘雪里红’开心的将头向花尚婉的怀里蹭去,吓得他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你什么时候转性了?” 花尚婉回头给了他一个斥责的眼神,那分明是在问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我这兄弟完全是个色胚。所有男人除了我之外碰都不让碰一下,可一见到女孩子就异常兴奋,这也是我轻易不敢让他出门的原因。可对你,却如此不见外呢。” 花尚婉冲马儿眨眨眼,奖励的缕缕它的马鬃。真可爱,她喜欢。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坐在‘雪里红’的背上。但这点重量对它完全没有妨碍,依然飞驰如箭。 已近黄昏的时候,两人终于抵达了这间江浙一带最具盛名的庙宇。 这间文庙相传是孔老夫子身前研究学问的酷爱之所。往来学子必来拜会,所求无外乎功名得中、声明远播之类。再加上此庙的主持学识渊博,拜访讨教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花尚婉恭恭敬敬的给儒家的始祖磕头,之间未露半分慵懒之气。但她即不求功名也不求才学,却是要老夫子指点一二生财之道。却没想这样狂妄的言语引来主持的青睐。 这位主持全没有一般儒者的酸腐之气,与花尚婉如多年不见的好友,天南地北天上人间的谈论,却一点都不被花尚婉的‘言简意赅’所影响。 可那情景却让叶鸣轩有些吃味,竟一句话也插不上,他就一个坐在角落,心中莫名其妙的生出些许孤独感。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叶鸣轩都数不清自己到底催促了多少次,可花尚婉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到最后,主持竟然对叶鸣轩说:“叶施主,恕老衲直言。观天象,今夜必有暴风雨,二位现在要走,必将困于黄山之上,何不如在此留宿一晚?” 叶鸣轩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这是他的想象,前提是他的有。)他隐约的看到了这个老主持眼里的狡邪,刚要反驳,却被花尚婉抢先答应了。 看着她一脸笃定的样子,知道是拧不过她,叶鸣轩也只好答应了下来,但他坚持要与她同一个房间。 这怎么可能,花尚婉的两条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可叶鸣轩就吃定了她的‘软骨症’,完全忽略掉她脸上的不快,就硬把她拖进了主持为他们准备的客房里。 这边儿花尚婉还在和叶鸣轩做拉锯战,那边里因为他们的晚出不归可急坏了一屋子人。 铃儿站在大厅的中央和叶以轩对吼。 “你快去把我家少爷找回来啊。” “他死不了,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不会武功,谁还能吃了他?” “可是要是他的‘软骨症’犯了怎么办,出了什么事你能负责吗?” “那也是他自找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到底帮不帮?” “不帮。”叶以轩有点吹胡子瞪眼的架势。 铃儿看着他,眼睛眨啊眨。一下又一下,再一下。严重盈满了水汽,可偏偏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 这个模样可是比在他面前哭还有效,叶以轩气恼的不停的在屋里踱着步。最终还是在铃儿脸上掉下第一颗晶莹的泪珠时投了降。 他一掌打在大理石的桌面上,咬牙切齿的说,“我去。” 铃儿显然被他的怒气吓到,整整愣了十秒之久,可又在回过神来的时候给了叶以轩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再转回到寺庙里。 花尚婉坚持要和叶鸣轩分房而睡。而叶鸣轩却依然坚持要同房,说什么这样方便彼此照应,可花尚婉坚持自己不习惯,曾有那么一霎那她想干脆告诉他自己是个女的算了。可不知为什么,还没等她说出口,叶鸣轩就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提议,叮嘱她一定要盖还被子,要是晚上受了凉,不好回去和铃儿交代,搞得花尚婉哭笑不得,不知道是他太迟钝还是自己太好命。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匆匆上路,赶回家里。 早早的就有振威镖局的人守在门口,还没等大门完全打开,一个粉红的身影就冲出来扑在花尚婉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花尚婉并未来得及躲避,仅是皱皱眉,随口叫了一声“铃儿。”可她心理明白这根本不是铃儿,铃儿知道她的性子,不会赖在自己身上不起来的。 来人不高兴的轻轻捶了花尚婉一下,嗲声嗲气的说“我是兰儿啊,花公子。你昨晚去那里了,知不知道人家好担心你,整整一个晚上都没睡觉就等你回来呢。” 叶兰轩依然趴在花尚婉的身上,让花尚婉很有窒息而死的危险,可她关心的却不是这一点。她现在很想知道,这位小姐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 站在旁边的铃儿着急的想吧叶兰轩拉开,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得一个人生闷气。 铃儿怒视着花尚婉,“你答应过不让我担心的,为什么昨晚不回来。” 那完全是一副老婆质问老公的口气,在场的许多人因为不同的原因听到这个都很不舒服,叶鸣轩也包括在内。 “雨。”花尚婉很识趣的低下头表示自己知错了。 铃儿双手叉腰,一副不依不饶,“那雨是午夜才开始下的,你要是多走两步根本就遇不到。那之前你干什么去了?” 花尚婉一脸的委屈,老老实实的看着铃儿,眼睛眨也不眨,“文庙,远。” 铃儿突然落下泪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以为你遇上什么不测。从昨天傍晚我就一直担惊受怕,你怎么就不能走快点。”铃儿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夸张,最后竟气得坐在地上。 花尚婉被叶兰轩钳制住,根本没办法去安慰铃儿,心理明白多年的主仆情分是别人不能比的。又开心又心疼。 旁边还站着叶以轩,他狠狠的瞪了花尚婉一眼,上前去想要拉铃儿起来,可铃儿竟不领情,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叶以轩被铃儿的态度激怒,脸色铁青 此时叶兰轩依然抱着花尚婉,“装什么清纯,昨晚还在一起过夜来着。” 铃儿的脸立时变成了铁青色,哭声也止住了,“你胡扯什么?” 叶兰轩抱的花尚婉更紧,“我哪有胡扯,明明是你昨晚和我哥出去,今早才回来的。” 此时花尚婉的利落的动了一下左边的眉毛,脸上可就全是看好戏的表情了。 铃儿的脸一会青一会紫,站起身来,硬要将叶兰轩拉开。 而叶以轩更是生气,铁青着脸,“兰儿,你真的以为你老哥我是那种人吗?”可没人发现他的脸色中还夹杂着一点点的红。 看到叶以轩愤怒的表情,叶兰轩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的太任性了,于是乖乖的放开了花尚婉,跑到叶以轩的身边“呵呵,我开玩笑的啦,你当然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啊。” 终于离开了叶兰轩的钳制,花尚婉深深的吸口气,终于可以呼吸了。可铃儿马上又再次抱住她,“下次无论你去那里都要带上我,不要再这样让我担心了。” “知道。”花尚婉面前用自己仅剩的氧气挤出这两个字。 叶以轩的脸色半点没有因为叶兰轩的认错而缓和。而且似乎更臭了。 叶鸣轩摇摇头,摸摸自己的鼻子,心里想:没想到,花老弟这般柔弱都这么受女孩子的青睐,自己如此的魁梧却连个知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好悲哀啊! “对不起大家了,昨晚我和花老弟被大雨困在了文庙,所以回来晚了。” 听到此话,铃儿一脸的惊讶,“你和少爷一起去文庙?”虽然话是跟叶鸣轩说的,但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花尚婉。 “嗯,路上正巧碰上,看他没有骑马,我就陪他去了。” 叶鸣轩本来还要进一步解释,可巧这时有个家丁匆匆忙忙来回事,他赶忙跟这家丁出去了。 看到叶鸣轩离开,铃儿马上抓住花尚婉的胳膊,硬生生的拉着她,“你一定累坏了吧,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花尚婉苦笑,这那里是怕她累,一看就知道自己要接受‘拷问’了。 叶以轩很生气,却不好发作,只是嘟嘟囔囔的说,“你自己也走了一夜的山路,肯定比他这种舒舒服服睡过觉的人更累,也应该休息的。” 而叶兰轩却急着扶住花尚婉的另一条胳膊,满脸都是谄媚的笑,“既然铃儿也累了一晚上了,那不如就让我扶花公子回去,也好让铃儿姐姐休息一下。” 铃儿一脸的鄙夷,使劲拽了一下花尚婉的胳膊,差点让叶兰轩跌倒,“这是我分内的事,怎么好麻烦兰儿小姐呢,再说少爷的一切也是我比较熟悉,还是我来的好。” 叶兰轩看铃儿死不放手,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确实也不能再做什么,只好心不感情不愿的放了手。 傍晚的振威镖局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昏黄的夕阳冲淡了肃萧的杀气,一切都变得和谐安详。 花尚婉一个人出现在后花园,独自一人享受着这傍晚的宁静,她坐在亭子的一角,依然故我的雕像般维持着单一的姿势,嘴角微微的上扬,双眼迷蒙的看不出是否醒觉。远远望去,竟有一点美人花园午睡图的感觉。 可我们的花小姐为什么这么勤快的没有呆在屋子里呢?这是因为铃儿的‘严刑拷问’实在是太绝了,让天下第一懒的花尚婉也不得不投降,勤快的出来‘避难’。 叶鸣轩在花园的另一角已经足足站了一刻钟,可还是未见花尚婉有任何的反应。他甚至觉得这是一副绝美的图画,仿佛去叫醒那个画中人是一件邪恶的事。 但眼见日落西斜,时间似乎很晚了,“花老弟。” 听到这个声音花尚婉一点惊疑的表情都没有,别忘了她也算一个习武之人,这么近距离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她清楚的感觉到来人并没有恶意,自然也就懒得管。 “忙?”她连眼皮都没抬。 叶鸣轩笑笑,选了个离她不近不远的位子坐下,“事情总是忙不完的,而且许多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处理的。” 花尚婉的嘴角向上上升5°,表示同意。 “这里凉,到我的屋里去喝杯茶如何?” 这回花尚婉的嘴角下降6°,表示为难。 叶鸣轩好笑的摇摇头,她这般的‘能省则省’,如果不是仔细盯着她看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能一般的人都会把她当雕塑。真奇怪,她这样的性子,是怎么和文轩成为好友呢? “花老弟不必担心,我的院子离这里仅有几步,不会太累。而且那里还有躺椅。” 花尚婉的嘴角明显放平,似乎是心动了。 “那是我母亲为父亲买的,可惜他没来得及享用就被母亲拉去游历了,所以就转送给了我。虽然我从未用过,不过你可以试一试。” 花尚婉终于睁开了眼睛,算是同意了。 如叶鸣轩所讲,他的院子确实离此处不远——对于一般的正常人来讲。走过了两个回廊,叶鸣轩一直向前,始终没敢回头看,但后脑勺传来的凉飕飕的感觉告诉他,这个‘花老弟’已经很是不高兴了。 好在这段路程也真的算不上漫长,所以花尚婉的不满也没有持续太久。 叶鸣轩的院子跟花尚婉的有些相似,一样的竹林做围,一样的小溪环绕,一样的拱桥引路。 叶鸣轩直到此时才敢回头看花尚婉,脸上还挂着稍显谄媚的笑,“让你见笑了,这是我母亲为我布置的,是不是有些像女孩子的院子。虽说我总是天南地北的到处跑,可最留恋的还是这里。” 花尚婉微微一笑,率先走进屋里。屋内陈设很简单,一个八仙桌配有一把楠木椅子,窗台边一个书桌,上边摆放这几件文房四宝,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屋子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挂在西厢房墙上一张《春游图》,图上一个六旬老妇带领这着几个妙龄女子,眼光和煦,人们欢笑嬉戏,一副欢乐祥和之气。 这幅画虽然精妙却比一般的国画来的工整,色彩也较其它的画更为丰富,更为饱满。 花尚婉看到此画竟然有些呆了,只不过叶鸣轩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一动不动’,所以并未觉察出什么异常。 “绣稿?”花尚婉终于开了口。 “嗯,是绣稿。是文轩送我的。其实也不能算送,说实话我不是一个会欣赏这种画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心理暖洋洋的,但那温暖的背后似乎又有一点悲伤。很奇怪的感觉,所以就把它强要了过来。”叶鸣轩调皮的冲她眨眨眼,一副很得意的样子。“可惜,不知道这是谁画的。” “我。”被他眼中的失落所迷惑,花尚婉竟将答案脱口而出。 “你说是你画的?” “不是,是我六姐,这幅绣稿是她的手笔,这里还有她的印章。”花尚婉一时着急竟加快了语速,还伸出一只手来将她小小的标记指给叶鸣轩看。 可叶鸣轩根本没看那幅图,而是吃惊的看着花尚婉。如此着急的语气,看来这位花家六小姐在花老弟心中占有很高的地位呢。 “一卵同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花尚婉也有些慌神。 叶鸣轩仔细的看着花尚婉指给他的印章,那是一朵莲花,小巧而精致的花纹,栩栩如生,这般的心思,这般的性情,想来定是个玲珑剔透的人。 “我知道她是你的胞姐。你们花家生子的奇迹可是世间少有,连圣上都特赐了‘多子多孙’的匾额给你们,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 花尚婉显出嫌恶之色,‘恐怖家族’也是这么叫出来的。 “这幅画稿是她为什么而作的?” “奶奶七十大寿。” “看着题材也应该猜到的,如此和乐的春游图却也是不错的礼物,想来成为绣品更是不凡。” 花尚婉嘴角抽搐,她明白他一定是以为那个‘花尚婉’会把自己按照画稿将这个绣出来。可惜啊!“尚衣执针。” 叶鸣轩嘴巴张的奇大,“就你还拿针。让你来绣会不会太糟蹋这幅画了?” 花尚婉无言以对。没错,身为花家的嫡系传人,花尚衣的绣工可是连奶奶都欣赏不已的。而自己却是一个连针都不知道如何拿的绣花白痴,这事要对他讲明吗? 好在叶鸣轩也只当她说了个笑话并未再追问下去。他殷勤的帮花尚婉搬过躺椅。花尚婉也毫不客气的躺了下去,然后就是闭目养神。 叶鸣轩看到她的样子觉得好笑,自己怎么会如铃儿般狗腿,难道这就是他能够吸引那么多人喜爱的原因? “我很好奇,皇上的那件‘天衣无缝’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大姐备钱-总共花了万两黄金;二姐选布-最上等的蚕丝万中选一,万万蚕茧织成一匹;三姐选线-粗细不差分毫,保证百年不断;四姐配色-衣服即使在滚水里煮也不会褪,尚婉绘图-九龙飞天,形态各异;五姐、尚衣执针-足足锈满七七四十九天。” 说这些的时候花尚婉的眼睛是闪亮的,有能将黑夜照亮的光芒。 叶鸣轩再次愣住,并不是吃惊于她的答案,而是没想到她也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语气里那份自豪、那份骄傲,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的。 可惜这份光彩并未持续太久,花尚婉又再次的闭目养神去了。 叶鸣轩不由的微笑。他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溢满幸福的脸,突然好奇起来。 “你总是如此悠闲自在吗?” “不是。” 这个答案让叶鸣轩有些吃惊,“真看不出你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你心烦。” “相亲。”花尚婉难得的两条眉毛都拧在了一起。每次奶奶逼着她去相亲她就头疼。 叶鸣轩摇头,“真想不到你也能做出这种表情。真让我开眼界。看来这件事情确实是让你为难了。” “猪。” “我可没这么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叶鸣轩哈哈大笑起来,那声音真的窗棂都在振动。 花尚婉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她用眼睛的眼白部分去看叶鸣轩,以表示抗议。可结果却因为这样做太费力气,他眼球转到一半的时候就停住了。 这回叶鸣轩笑的更大声,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花尚婉看着他笑得夸张的样子,也觉得很可笑,嘴角不自觉的提到了腮边,露出一排白玉般整齐的牙齿,脸上犹如绽放出一朵莲花,像彩虹抚过天际般灿烂。 叶鸣轩一时间竟看的呆了,竟忘记了笑,忘记了一切。然后一种莫名的悸动冲上喉咙,心随着这份悸动狂跳不止,任他用手狠狠的压住都停止不了。 花尚婉也觉察出异样,看着他捂住心口的双手“疼?” 叶鸣轩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是。” 花尚婉身体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可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那边春光明媚,显然她是真的在着急了,“是什么?” 看到她这个表情,叶鸣轩反而清醒过来,不自在的整了整衣服,扳了扳表情,正色说到“没什么,老毛病。一会就好了。” 花尚婉没再追问,可她的表情很明显的告诉你她不信。 叶鸣轩干笑了几声作为掩饰,却是这屋里的气氛变得更为尴尬。逼得他不得不想办法脱身。“我去倒茶。你想喝什么?” “不用,谢谢。” “不用客气。”叶鸣轩本来已经已往外的身体又硬生生的给扳了回来。 花尚婉将眼睛完全的闭起来,稳稳的躺在椅子上,突然开口“以轩结婚了吗?” “啊?”话题转的太快,叶鸣轩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啊,你问他啊,还没呢。好多人给他提过亲,都被他拒绝了,说是怕自己这种东奔西跑的人耽误了人家。” “铃儿?” “你说铃儿吗?我想对他确实是特别的吧。我还从没见过他对那个女子这般的体贴爱护呢。但也不知道铃儿是怎么想的。怎么?你想成全他们?你舍得?” 花尚婉摇头,“不舍。”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像是在故意逗他,花尚婉嘴角微微上扬。“暂时。” “不知道这对以轩算不算是个好消息。对了,你出来,铃儿怎么没跟着,她放心你一个随处走动吗?” 花尚婉并没有回答,心想,‘就是为了躲她才出来的,她要是跟来还得了。’ 不知不觉间,花尚婉似乎睡着了,叶鸣轩看看瘦弱的她,不忍叫醒,只好一个人退了出去。 第六章 真相!并不是难以接受。(上) 一大早,叶兰轩就站在花尚婉的门口守候,铃儿皱着眉远远的看着,不知道是走过去还是任由她站在那里。 不多时,叶鸣轩也走了过来,他狐疑的看看叶兰轩,“你怎么在这?” 叶兰轩微微低下头,小声的说,“我来找花公子教我绣花。” 叶鸣轩拍拍她的头,一副宠溺的表情,“这么大的姑娘,还要人教你绣花,羞不羞啊?” 叶兰轩不依的跺跺脚,脸颊酡红,“表哥。” “好了,今天不能如你所愿了,今天我和花老弟有要是要办,你的事就只能改天了。” “什么事这么要紧,人家可是客人呢?”叶兰轩瞪着大大的眼睛,活泼又可爱的样子。 “小孩子懂什么,”叶鸣轩端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去,去,自己玩去。”就这么直接将叶兰轩推了开去。 叶兰轩不舍又无奈的走了。叶鸣轩走到房门前,抬起手,又收回来,转过身,像是要离开,可转念一想,又回来抬起手,可还是老半天没拍下去。这下又多了个给花尚婉守门的。 铃儿摇摇头,唏嘘不已,这叶家人都什么毛病。她走过去直接将房门推开,“叶大当家,我们少爷醒了有一会儿了,有什么话进屋说吧。”说着率先进了门。 花尚婉斜靠在躺椅上,手捧着一本书,似乎很乐在其中,一点都没意识到有人进门。可走近一看,书是在手里,可离眼睛的距离实在有点远,还有那对眼睛,眯的只剩一条窄缝,能看到字的困难度似乎有点大。 叶鸣轩站在她的身旁,假装咳嗽了两声,等了等,花尚婉没反应。他打了两下响指,又等了等,她还是没反应。他用手推推她,她随着他的手劲晃了几晃,之后停滞。 铃儿在旁边已经笑成一团,端着茶杯的手抖动不已,杯子合作的发出叮叮当当的伴奏,使得叶鸣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深。 铃儿转身出去,再回来,手上的茶杯换成了一朵娇艳的玫瑰花。她蹑手蹑脚的走到花尚婉的身边,将花儿放在她的鼻子下面,举起另一只手,一根根板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 “阿嚏。”花尚婉浑身一震,眼睛嗖的睁大。 铃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玫瑰藏于背后,露出满嘴贝玉般的牙齿,“醒了。” 花尚婉的眼球向左转了一圈,又向右转了一圈,眉角上扬,“玫瑰。” 铃儿一边傻笑一边往外退,“叶大当家来了。”说着瞬间从屋里消失了。 花尚婉连续打了五六个喷嚏才平静下来,然后她将眼球转了一圈,并未在视力范围内发现什么,也不见铃儿的踪影,于是又将眼皮合了起来。 叶鸣轩为之傻眼,直到发现花尚婉又闭起来眼才回过神来。他迅速站到花尚婉目所能及的地方,“花老弟,我在这呢。” 花尚婉慢吞吞的再次撑起眼皮,终于看到了。 叶鸣轩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花老弟,在下真是不得不写个服字。”叶鸣轩摇摇头,叹口气,好不唏嘘。“今天天气很好,我来邀你出去走走,不知意下如何?” 花尚婉的眼球动也不动,而且毫无焦点,似乎又要睡着了。 叶鸣轩抬起手在花尚婉眼前挥一挥,没什么反应,有点无力感,转念一想,笑容重新挂在脸上,“花老弟,不知你可晓得,扬州是玫瑰仙子的故乡,这里的家家户户都种着玫瑰,我们后院就有几千株,品种繁多,你看要不要我搬几盆来让你欣赏欣赏?” 花尚婉也不废话,直接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正午的太阳无疑是毒烈的。豆大的汗珠从人的毛孔中渗出来,在皮肤表面蒸发,粘湿的感觉让人愈加烦躁。花尚婉很想伸长舌头,看看能不能像狗儿那般驱走炎热。 叶鸣轩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坐在‘雪里红’上的‘花尚衣’,很怕他会一不小心睡着了跌下来。他也在看雪里红,这个东西从来不对任何人示好,虽然亲近女子,但没有他在身边它死都不会让人骑,可偏偏对花尚衣是例外的。不用他的授意,还有百步之遥它就先跑到他身旁,而且不用花尚衣用力,它会直接跪在地上让他上马,知道他不愿动,一向喜欢飞奔的它走起路来像蜗牛。 还有现在,一个不注意花尚衣的身体就斜向一边,可还没等叶鸣轩动手,雪里红已将身体倾斜,顺势将他带了回来,让他依然稳稳的坐在背上范迷糊。 叶鸣轩有些吃味的白了雪里红一眼,没想到它也将眼睛往上一鼓,白了回去,气的叶鸣轩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咚’的一声,原本还坐立在马背上的花尚婉已经打横躺在了雪里红的背上,似乎还不小心撞到了鼻子,她眉头紧皱,却并不去揉,依然维持着下落的姿势。雪里红将脖子伸直、端平,然后小跑开来,花尚婉就稳稳的躺在它的背上,晒日光浴。这时叶鸣轩才回神策马去追,大街上不知不觉的热闹了许多。 一炷香过后,两匹马儿停在了一间庙宇的门口,两个和尚站在门口,口中不住的颂着‘阿弥陀佛’,叶鸣轩推了推睡死过去的花尚婉,本来只想叫醒她,却因为力道过大直接将她推于马下。花尚婉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眉头紧皱、再皱、再再皱,终于抬起手来揉了揉首先着地的屁股,不过也仅限于三下而已。 叶鸣轩哭笑不得的将她扶起,却看到和尚们为了忍住笑而憋得发紫的脸,真想当场撇清关系,说他们根本不认识算了。 “花老弟,我们到了。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东西就在里面。” 花尚婉终于勉强着睁开了眼睛,叶鸣轩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手,却又让她差一点跌到地上,不过还好她自己稳住了。 花尚婉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抬头看到和尚,于是深施一礼,“阿弥陀佛。” 两个和尚的脸变得愈加发紫起来,像是快要厥倒的样子。 叶鸣轩实在不忍让本来清净的佛门之地受到这般摧残,只好硬拉着还在‘阿弥陀佛’的花尚婉走了进去。 这是庙内唯一的一间厢房,屋内除了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别无它物,屋里也仅有三个人,一个在端详桌子上的一块布,另一个人看着他,最后一个谁也没看,他在品茶。看物那个有些专注,看人的那个有些急迫,什么都没看的那个悠闲自得。 看人的那个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说花公子,你到底看明白没啊。” 花尚婉依旧盯着那块布,身体前后挪动了三次位置,却并没有用手去碰触,也不回答任何问题。 看人的那个受不了的夺过叶鸣轩手中的茶杯,“你别喝了,你找的这个到底行不行啊?” 叶鸣轩一把将茶杯夺了回来,继续细细的品茶,慢条斯理的说,“他是海宁花府的继承人,如果他都不能辨别,别人你也就不用指望了。” 那人无奈的点点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很久,久到叶鸣轩对品茶也失去了兴趣,花尚婉才抬起头,轻轻吐出两个字“真品。” 叶鸣轩轻轻皱了皱眉,显得有些惊讶,“你是说这真的是一千年前岭南王为香姬所织的凤凰锦?” 花尚婉体力不支的扒在桌子上,双手撑起那似乎有千斤重的头,“独一无二。” 叶鸣轩歪头看看已经被吓傻了另一个,“这东西你到底是从那里弄来的。” 那人完全不理,他死死的看着花尚婉,“你确定这个真是那匹凤凰锦,那匹据说能根据天气变化变换出不同的颜色,更能在月光下散发五彩光芒的凤凰锦。” 花尚婉撇撇嘴,合上双眼,仅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单音,“嗯。” 那人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手舞足蹈的满屋子乱转,“我得到宝贝了,我得到宝贝了。这个可比那什么千年的陶器还要值钱,哈哈,叶老弟,我就要发达了。哈哈,哈哈。” 叶鸣轩受不了的将他拉回来坐下,强按住不让他太过激动,“你先别美,告诉我你是从那得到的这个东西。既然已经证实这东西确实是真的,那这趟镖我就接了,可我从不保来历不明的东西,你是知道的,所以你必须告诉我它是怎么来的。” “安啦,我你还不知道吗?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绝对不偷不抢的。” “盗墓也的算是偷的一种吧!”叶鸣轩松开了手。 “知道你还问。” 叶鸣轩也不理他,转回头,看看依旧维持着双手托腮的花尚婉,“花老弟,事情已经完成了,我们走吧。” 花尚婉抬起眼皮,眼球向下看了看布,又转回去看了看叶鸣轩,似乎叹了一口气,但为了省力气她叹的太轻微,旁人无法察觉,“毁了。” “什么?”这位盗墓高手一跃老高,一把将摊在桌上的凤凰锦揽入怀中,怒视着花尚婉,连鼻子都在冒火。“你是不是人啊,这么宝贵的东西你也敢毁了,你毁了它我就毁了你。” 叶鸣轩也一愣,站了起来,“你是说这凤凰锦已经被毁了?” 花尚婉眨了一下眼睛,算是承认,“千年封存,一朝见阳,色彩全无。” “你胡说,你看这色彩依旧艳丽如新,怎么会像你说的色彩全无。” 花尚婉撇撇嘴,“你见过它变化?而且它色彩可如昨日鲜艳?” 盗墓贼小心的捧着凤凰锦仔细观瞧,每看一眼,脸色就苦上一分,“确实没有,那这样还能维持多久” “最多三天。” 盗墓贼抓着不料的手有些颤抖,“那这个现在还能值多少钱?” 花尚婉好心将一根手指由弯曲变成直立,眼珠锁定布的方向。 盗墓贼颤抖着将布放在桌子上,“一万。”花尚婉未动分毫。“一千。”她依旧固我。“一百。”盗墓贼双眼泛出些许雾气,花尚婉还是没反应。他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花尚婉将手指恢复原状,眼珠却依旧锁定在布的方向。 叶鸣轩随便的拍了盗墓贼两下,算是安慰,“算了,下次再去另一家拿个更好的来。” 盗墓贼感怀朋友的温暖,正想靠过去大哭一场,却不料叶鸣轩并不理他,直接转头去拉花尚婉起来起身,害的他险险跌倒,眼中的水汽聚集的更多了。 花尚婉被叶鸣轩拉了起来,也不反抗,但眼睛却依旧锁定在布的方向。叶鸣轩停住脚步,单手扶着花尚婉,对盗墓贼说,“你要是觉得冤枉,我可以花两百两跟你买。” 盗墓贼一蹦老高,“两百两,我辛苦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才把这东西弄出来,就值两百两。你是不是朋友啊你。” 叶鸣轩转回身作势要往外走,边走边说,“三天后,你卖不出去再拿来给我,五两。” 瞬间,盗墓贼已到了叶鸣轩和花尚婉的面前,他满脸堆笑,双手捧着凤凰锦,“两百五十两我就卖给你。” 叶鸣轩拿出一张银票直砸他的脸,“你才是二百五。” 盗墓贼赶忙去捡银票,手中的布自然的要去亲吻大地,可一眨眼却到了花尚婉的手里,她小心翼翼的将布匹折起,抱在怀里。 盗墓贼瞪大了眼睛看着花尚婉,“你不会是匡我的吧?” 叶鸣轩一把将他推开,拉着花尚婉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花公子这是爱布,不是爱钱。” 到了庙门口,叶鸣轩要帮花尚婉拿布,让她先行上马,花尚婉却戒备的不肯给。 叶鸣轩眉头皱起老高,“虽说这是闻名一时的凤凰锦,可毕竟光彩不再,你又何必如此。” 花尚婉将布小心的放到怀里,冲他甜甜一笑,“恢复。” “你能?” 花尚婉轻轻的摇头,上马,“花尚妍能。”然后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叶鸣轩,“谢我。” 叶鸣轩皱眉,“把布买了送你,应该算两清了,你知道它现在不是我的镖,对我已经是损失了。” 花尚婉对他摇头,“不算。” 叶鸣轩叹口气,似乎对她没有办法,“真是斤斤计较。那好,你说你想要什么?” 花尚婉伸手捋捋雪里红的鬃毛,“它。” 雪里红似乎知道了她的意思,异常兴奋起来,在原地踏着步子。 叶鸣轩一见这个情景,气的跟什么似的,“给你,反正它的心也不在我这了。”说着,怨怼的看了雪里红一眼,谁知雪里红得意的向他扬了扬头,叶鸣轩更生气了。 而花尚婉却开心的很,策马扬鞭,竟飞驰起来。害得叶鸣轩追了好久才再次碰上。 叶鸣轩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迟迟未提上路。花尚婉主仆也乐得清闲,径自在振威镖局住了下来,每天除了吃就睡,照着养猪的方式过了好些日子,也没引起什么人的不满和好奇。 但现在花尚婉所在的客房却成了整个振威镖局最大的话题。 据说她一整天都没出过房门,什么人的来访都不接待。而且三餐全部都在屋里吃的。 叶兰轩在她的门口一个劲的跺脚,气愤到不行。正巧叶以轩也过来找人,就这样碰个正着。 “你杵这干什么呢?” “花公子把自己锁在屋里一整天都没出来。” “没出来就没出来,又死不了人。” “铃儿从早到晚一趟一趟的往房间里搬东西,可谁也不知道搬的是什么。” “铃儿搬了多少东西?” “我也不知道,可来来回回少说也有几十趟了。” “几十趟?”叶以轩的无名火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门,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虐待。他一个箭步的冲上去,死命的拍打这花尚婉的房门。 可惜这个举动今天发生了太多回,屋子里的人已经免疫,完全不受影响。 铃儿一边为花尚婉扇扇子,一面催促。“快画吧,都欠了两张了。老夫人说一个月一张。结果你今天才想起来。真要命,小心奶奶扒了你的皮。” 花尚婉用笔细细的描画着图中每一个细节,此时她可没有一丁点的‘懒人’样。要知道绣稿与普通的画卷可是有很大的不同,每一个细处都马虎不得,如此才能让绣工师傅明了如何下针如何排布图形。 花尚婉回头瞪了铃儿一眼,吓得铃儿脖子一缩成了乌龟。 “你还好意思说,奶奶明明叮嘱过你要提醒我的,可你呢,还不是忘得很干净。你还敢在这边跟我煽风点火,我太久没让你劳动了是不是?” 听到这话铃儿的脸色可就不是白能形容的了,这个劳动是小姐整她的绝招,不是可以轻易的尝试的。 铃儿面露恐惧之色,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用双手捂住脸,抽泣加拭泪,好不可怜。 “是,是铃儿的错,铃儿知错了。铃儿再也不敢了。小姐你就饶了我吧。” 花尚婉只得将笔放下,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死丫头,你又来这一招。就吃定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快起来吧你,我还没画完呢。” 铃儿放下双手,脸上一丁点泪痕皆无。向花尚婉扮了个鬼脸,一副赴死的模样,“就不,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我就这么一直跪着,等你画完。” “那我的换笔水怎么办?” “这个我就帮不上忙了,难道小姐还狠心的让铃儿爬着去不成?” 花尚婉又好气又好笑,她随手拿起手边的空杯子丢了出去。随着一声怒吼,杯子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铃儿的头上。 别误会,这声吼叫可不是来自于花尚婉的,那是叶以轩发出的,他敲门敲的火大,一脚踢开了房门。 一个玩笑的茶杯,一个铃儿可以轻易躲避的伤害,就在叶以轩的怒吼声中变成了真正伤人的武器,这里就变成了真正的凶案现场。 叶以轩一下子将铃儿抱在怀里,仔细检视着她的伤口,担忧之色不以言表。还好没什么事,“花尚衣。”叶以轩怒视花尚婉。 花尚婉也很焦急,可又看到铃儿一脸不依的挣扎着要脱离叶以轩的牵制,如此这般本来担忧的心有了丝丝放松。花尚婉站定不动一脸无辜的看着叶以轩。 这时才进屋的叶兰轩几步就冲到花尚婉面前,一副焦急的摸摸这摸摸那,“花公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没受伤吧?没什么地方不舒服啊?” 这下子,一脸不高兴的就换成了花尚婉了。为了不再一次被叶兰轩搞到窒息,花尚婉只好不情愿的向后退。可他退她就进,一路退到了书桌旁,花尚婉一手撑在桌子上,不小心碰到了调色盘,占了满手的颜料。 此时叶兰轩才注意到桌子上还未完成的绣稿。她将它拿起来仔细观看,不由的有些吃惊。 突然叶兰轩的脸色变的极为不快,她指着花尚婉的鼻子,“你是花尚婉?” 有那么一霎那,花尚婉以为是她听错了。她怎么可能知道呢?这么久的相处也未见半分怀疑,却只见到自己未完成的画稿就这么肯定。花尚婉也愣在那里,不动也不答。 铃儿一见事情不妙,马上挣开叶以轩的牵制,冲过去挡在花尚婉和叶兰轩之间。 被这么一弄叶兰轩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你真的是花尚婉。” 铃儿急忙抓住叶兰轩,将她拉到一旁。 “兰小姐,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解释。” “解释什么?”叶以轩在一旁黑着脸表情很是不善。 铃儿回头愤愤的瞪了他一眼,“你听着就是了。” 而后又一脸讨好的看着叶兰轩,“兰儿小姐,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并不是真的想欺骗大家的。我家小姐,你也看到了。”铃儿回头白了花尚婉一眼,花尚婉很不是滋味的撇撇嘴。“相信你已经有所耳闻,她已经被拒婚六次。” 花尚婉维持这刚才的姿势翻白眼。而叶以轩的脸出现了史所未有的鄙夷之色。 “被拒婚六次,那还是女人吗?” 铃儿气得又白了他一眼。反观花尚婉却同意的点点头。铃儿很想昏倒给她看。 “兰儿小姐,我们小姐就因为这样才不得不离家出走。我们男装打扮其实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没想着要欺骗谁的。” 本来非常生气的兰儿在听到花尚婉被拒婚的部分气已经消了一半,加上她离家出走,现在基本上可以算是同情比愤怒多那么一点了。 但叶以轩可就没这么容易让她混过去了,“那看到我们的时候怎么就不说明白?” “不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嘛。” 花尚婉似乎感觉到自己姿势的不舒服,只好慢慢的换了舒服的姿势继续当‘家具’。 而这个小小的动作正好被叶兰轩逮个正着,看到花尚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突然对铃儿的说辞也产生了怀疑。“那现在可以和大哥说了吧?” “不行。”这个是花尚婉说的。 “为什么不行,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了不是吗?”叶以轩看着花尚婉的脸很是臭臭的。 被这么一问花尚婉也纳闷了,自己为什么会反对呢?本来也无所谓的不是吗?她的眉头稍稍皱起,却半点也不看叶以轩。 “那不一样。”铃儿放弃了叶兰轩,改投到叶以轩这边。她两边溜溜的转,却一点都没指望花尚婉能帮忙。其实心里也有小小的疑问,她的小姐为什么说不行呢? “小姐是不堪受辱才离家出走的。现在我们已经是有家不能回。依大当家的脾气,若知道小姐不是花尚衣,第一件事一定是将我们送回去。二位,就看在我们这段时间相处融洽的情分上,暂且不要说出去好吗?” “不行。”“好。”两个声音同时想起,这对亲兄妹相视而怒。 “妹?”叶以轩一脸的不认同。 “哥,人家也是有苦衷的。”叶兰轩满面的同情,“要是让表哥知道真相,真的会马上把她们送回去的,这样你也没关系吗?”她有意的看了看挂在他胳膊上的铃儿。 很明显的叶以轩的态度软了下来。 叶兰轩走过去,一把紧紧抱住花尚婉,“我原谅你之前所作的一切,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就安心的住在这里好了。” 花尚婉再次遭遇窒息之危,满脸涨的通红,只好使劲的点头。 铃儿也松了一大口气,看着叶以轩,“我可警告你,要是说出去,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叶以轩不屑的看着铃儿,仅用鼻子发出一声闷哼。心里似乎也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第六章 真相!并不是难以接受。(下) 第二天一大清早,花尚婉的门板再次响起不厌其烦的拍动声,许久不停。 铃儿端着铜盆走了过来。很是诧异的看着敲门人的背影,“兰儿小姐。” 叶兰轩转过身来,搓搓自己泛红的双手,“你们小姐怎么这么能睡,我这么敲都不醒?” “这是没用的,你应该直接推门进去,冲她耳朵大喊一声。” 铃儿端的铜盆有些晃动,这个方法也只有一成的把握。 铃儿率先走进去,趁叶兰轩不注意又把冰冷的毛巾放进了花尚婉的被子。花尚婉迅速睁开了眼睛。 “兰儿小姐,你看我们小姐知道你来了马上就醒了。”铃儿半点都不看花尚婉的表情。 叶兰轩马上冲了过来。“我的老天,你终于醒了,快起来梳洗,今天有庙会,我们得早点出发才行。”不由分说的就拉花尚婉的被子。 花尚婉无奈的看着她推动自己的手,不住的翻白眼。 铃儿在一旁偷笑。没想到兰儿小姐这么热情,这可不同于花家那些听之任之的姐姐们,这回花尚婉有的烦了。 于是乎,花尚婉就在铃儿和叶兰轩的双牵制下完成了换衣、洗漱。最后终于被‘押’出了门。 兰儿对于失去了‘花尚衣’这个绝世好相公并没有伤心太久,因为从来没有姐妹的她,现在有了个手帕交,而且任她如何都不怎么反抗的。 刚到门口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叶鸣轩和叶以轩。 叶以轩看到她们三个的亲密的样子并没有惊讶,但叶鸣轩却不同。他看着这三个人。铃儿在左,叶兰轩在右,中间夹着花尚婉,两个女人都死命的挽着中间人的胳膊,就像生怕他会消失似的。 “你们两个这是想绑架吗?” 叶兰轩不依的跺跺脚,“什么绑架,我们这是要去逛庙会。难得花公子有兴致陪我去。” 叶鸣轩的眉头皱起,“真的吗?花老弟?你愿意陪她们去庙会?”以你以往的形迹这个恐怕可信度不高。 花尚婉的眼球向左转,看到铃儿警告的眼神,又向右转,接到叶兰轩祈求的眼神,最后转回到中间,眨了眨眼,轻轻点了点头。 瞬间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还没等叶鸣轩反应过来,叶兰轩马上说“我们赶时间,先走了,再见。” 叶兰轩和铃儿一左一右架起花尚婉就往外冲,花尚婉也不反抗,就任由着她们两个拉着走了出去。 直到看见三个人走出了大门,叶鸣轩才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这个兰儿,好像我会跟她抢人似的。” 叶以轩推了一下他,“如果刚才她说是被强迫的,你会怎么办?” 叶鸣轩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答,“当然是跟她们两个抢人了。”语气中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叶以轩笑了,那笑容很贼。惹的叶鸣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七章 绑架!人心叵测。(上) 振威镖局的正堂大厅里挤满了人。似乎所有的镖师都在里面。 正中央,叶兰轩已经哭成了泪人,那模样连他一奶同胞的亲哥哥都有些认不出来。这样的时刻按照以往的惯例,叶以轩一定会好好嘲笑一番,可现在的他却没有半分这样的心情。 叶鸣轩的走过去把叶兰轩搂在怀里,慢慢拍抚她的脊背,让她的哭势有些许减弱的迹象。可他的脸色却沉的吓人。 叶鸣轩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周,似乎像是要看透每个人的内心。 “这明显是对我振威镖局的挑衅,虽然兰轩逃过了这一劫,可绑匪现在仍然以为他绑架的就是我振威镖局叶家第十七代唯一的女儿。大家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镖局里的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我要你们全力搜救萧铃儿。还有,对外要一致声称是叶兰轩被绑架了,要是有人敢泄漏一丁点实情,我就要他的命。” 众人吸了一口气,从来没见过叶鸣轩用这样的语气和大家说话。 可是还是有人没长眼睛,“总镖头,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为了一个丫环搞的镖局鸡飞狗跳的,值得吗?” ‘砰’的一声,刚刚开口的人直直的撞上墙角,口吐鲜血,表情木那,好半天没醒过来。 许多人都缩了缩脖子,偷瞄一眼出手的叶以轩,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他也有发火的时候。 “丫环也是人。在我振威镖局做客的客人,为了我振威镖局的人挺身而出,甘愿自己深陷险境。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救吗?”叶以轩脸上的青筋暴起,像是要把那个出言不逊的人大卸八块。 叶鸣轩把叶兰轩推到花尚婉怀里,拉住叶以轩蠢蠢欲动的手,示意他静下心来。 “兄弟们,这不是身份的问题。绑匪最初就是冲着我们振威镖局来的。如果我们听之任之,那镖局的地位何在,如果让一个外人来替我们镖局受苦,那大家今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抬的起头来。所以希望大家都能尽全力去解决这件事,为了镖局,也为了萧铃儿的那份勇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达成了一种默契,纷纷抬手抱拳,“是。”这一声应承,洪亮而有力,代表了众人的决心。 花尚婉就站在叶鸣轩的旁边,从接到铃儿被绑架的消息之后,她始终未开过口。她的眉头紧锁,却温柔的帮哭岔气的叶兰轩拍背。 叶鸣轩走过去,却不敢看她的眼睛,“花老弟,你放心,我一定把铃儿找回来。” “嗯。”花尚婉只轻轻的从鼻缝中透出一个单音,声音小的连蚊子都只是刚刚能听到。她眼神的聚焦也不在叶鸣轩身上,她依然温柔而机械的为叶兰轩拍背,再未发出一点声音。 叶鸣轩抬起头,竟看到花尚婉脸上晶莹的泪珠,真实而明显的挂在她的两腮,而她的表情却是狰狞的。 叶鸣轩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他伸手推了推花尚婉,“你没事吧。” 花尚婉大梦初醒般晃了下神,泪水突然停滞,她摇了摇头,将叶兰轩轻轻的推回叶鸣轩怀里,“看好她。别再让她受到惊吓。”说完竟风一般消失在叶鸣轩的眼前。 叶鸣轩未来的及挽留花尚婉,同样的也没留住叶以轩,他们都走了,虽然不知道是去作什么,可那一定跟铃儿被绑架有关。 过了许久,他终于让叶兰轩睡着了,自己就坐在她的旁边,他睡不着,因为他比谁都想知道是那个不怕死的家伙敢动他的家人,会是他熟悉的人吗? 同样皎洁的月光,同样璀璨的星空,不同的是人的心情和境遇。 铃儿被绑架已经三天了,生死未卜,绑匪似乎已经知道绑错了人,所以并未来要挟任何的赎金。这让原本紧张的局势又加剧了几分。 叶鸣轩站在窗前,凝视着天空,眉头紧锁。叶兰轩这三天只稍稍吃了一点稀饭,觉也睡的很不安稳,所以他依旧在她的床边守护,不想她再出任何的闪失。 宁静的深夜里,只能听见风打树叶的响声。 ‘花尚衣’已经出去三天了,同样的音信全无。叶鸣轩在担心,担心‘他’也会遭到什么不测。“咔”的一声,叶鸣轩手里的杯子碎成粉末,胆敢伤害他最为宝贵的家人,这份罪孽他决不饶恕。 一个黑影从房顶悄然落下,站在他面前。叶鸣轩一惊,“什么人?”他全身的毛孔都在那一瞬间张开,像蓄势待发的狮子,浑身充满了危险的信号。 “我。”来人的回答绵软无力。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清秀却苍白, “花老弟。”叶鸣轩一下子从屋子里跳到窗户外,扶住花尚婉摇摇欲坠的身体。 花尚婉似乎真的没了半分力气,全然的倒在叶鸣轩的身上,但眼神却那般坚定,“铃儿,李忠。”她费力的从怀里掏出一大迭的纸。 叶鸣轩依然抱着她,并未去接,只是很认真的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了是他,以轩也已经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你放心,铃儿一定会平安回来。” 听到这个,花尚婉笑了,很灿烂的笑容,但那笑容仅是昙花一现,她昏了过去。 叶鸣轩并没有太过惊慌,他探了探她的脉搏,然后抱起她,走向自己的房间。他不知道为了铃儿,‘花尚衣’到底作了些什么,可他知道如果‘他’能在短短的三天内就查出他用了无数人马,花了半年才查出的东西,那‘他’一定是累坏了。 振威镖局的大堂里再次聚集了许多人。但这次的阵势却比上一次更加的凝重。 叶鸣轩坐在正堂的主位上,眉头紧锁,面沉似水,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花尚婉也在其中,她就坐在叶鸣轩的左手边,脸色依然苍白。 一个镖师将李忠推推搡搡的领进了大堂,老人的头发已经披散开来,衣服也被扯的松松散散,但眼神却依然犀利。他站在大堂的正中,昂首挺胸,虽然双手被缚,却依然高傲。 叶鸣轩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眼神中有几分愤怒,更多的却是寒心,“为什么要这么作?” 李总也看着他,泰然自若,“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想我叶家对你不薄,七岁时,你父母双亡,家父待你有如亲兄弟。二十岁闯荡江湖,家父创立振威镖局,令你成为总镖头,名扬天下,三十岁时,家父将整个振威和我兄弟二人交托与你,对你信任有加。如此的情分你还有怨言吗?” “情分?哈哈,哈哈……”李忠仰天长啸,声音嘶哑,竟有几分震人心脾,“我父母双亡,那是因为要报你们叶家对李家不知道上几代先祖的滴水之恩。创立振威镖局,如果没有我,凭他一个人可能吗?还有你们兄弟俩。”李忠用手点指叶鸣轩,一步步的靠近,“尤其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让我去服侍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振威镖局的声名是我打下来的,你凭什么就可以掌管它,你有这个能耐吗?” 叶明轩苦笑着转过身,背对着李忠,“我们兄弟从来都未想接过这个担子。如果不是六年前你的背叛,我父亲早就将振威镖局交付与你。” 李忠的眼眸嗖的扩大数倍,“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薛姨娘到死都不肯说出你们的事。可他早就知道,在一开始就知道。他一直认为是他对娘的过分关爱才使得薛姨娘由妒生狠,才使得她愿意跟你在一起,可他还是默认了。就因为他觉得你也许会让薛姨娘幸福。可到头来呢?你利用她向父亲投毒,失败后又杀了她,你怎么下的去手,怎么能对一个全心全意爱你女人下如此的毒手?” “哈哈”李忠跌坐在地上,狂笑不止,“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泪水伴着撕心裂肺的笑声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叶鸣轩的双眉也皱在了一起,眼中泛出点点星光。 薛姨娘是前任振威镖局大当家叶少良的二房夫人,但始终得不到他的关爱,在负气之下她决定和李忠在一起。虽然是有辱门风,但心有愧疚的叶少良还是默许了他们的关系,直到六年前的一天她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就是为了不让他知道,我才杀了她,可他却早就知道,他知道,他早就知道。”那恐怖的笑声久久不散,李忠从地上站了起来。 栗然的安静使得叶鸣轩转过身来,他看到了李忠那还挂这泪痕的苍白脸庞。 双方就那么静止着,空气中散发着悲凉的气味。 突然一道寒光射向叶鸣轩,就像夜空的流星,璀璨而短暂。同时间一个人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而无力。 “花兄弟,花兄弟”叶鸣轩奋力的嘶吼着,看着怀中的人一点点的失去了气息。四周乱成一片,连造成这片混乱的罪魁祸首李忠也无人去理会。 第七章 绑架!人心叵测。(中) ‘嘭’的一声巨响,原本还好端端摆在亭子里的石桌已经化为落叶随风飘去。 叶以轩站在离亭子十米远的地方,收住了的脚步。 站在亭子里的叶鸣轩背过身去,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此时的狼狈,“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是”,叶以轩向前走了几步,他看到鲜红的颜色从叶鸣轩的衣袖中流淌出来,“他说这是种很罕见的盅毒,只有下毒的人才能解。” 叶鸣轩的肩膀抽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转过身来,“能确定是他吗?” “是。他说李忠是服毒自杀的,连带着他肚子里的盅也死了。” “还有多久?”这语气是徐缓无力的,连叶以轩这样耳力的超强的人也险险没有听见。 “最多四天。”叶以轩的语气也有深深的无力感,“该通知花家的。” 叶鸣轩缓缓的转过身,一下子将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了石凳上,轻轻的点点头。 虽然离的很远,可叶以轩还是看到了他眼中闪闪的泪光,但他还是没有上前,直接转身离开了。 这几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连他自己都发现了太多不能承受的东西,何况是从来没有准备的叶鸣轩呢。 在他极近绝望的时候,铃儿终于被找了回来,她身上斑斑的血迹让他发誓要将李忠千刀万剐,可没想到回到镖局看到的却是他的尸首和花尚婉中毒昏迷的身影。那么一个懒惰的女子,那么弱不禁风的一个女人,却硬生生的为叶鸣轩挡下一枚毒镖,这无疑对他造成了巨大的震撼。前后请了八个知名的大夫,也未见任何起色,却在这其中揭露了她女儿身的事实,这显然对叶鸣轩的打击很大。叶兰轩和铃儿已经哭昏了好几次,却死守着她不愿有丝毫的分离。今天神医廖杨紧皱的眉头竟然让一向以冷静著称的叶鸣轩逃避着夺门而出,一掌拍碎了钢筋大理石的桌面,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超过了人所能承受的范围,再也没有半分的力气去劝慰。 繁星已经挂满天空,鲜红的颜色也已经停止了流淌。可亭子里的人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离亭子不远的厢房灯火璀璨,亮如白昼,却安静的恍如隔世。 一声声更鼓传来,唤醒了失魂的人儿,叶鸣轩终于从石椅中站起来,走向厢房。 屋子里烛光摇曳,铃儿扒在床边、似乎已经睡着,脸上斑驳的泪痕却还没有消退,她的手还紧紧的握着另外的一个人,从她紧皱的眉头和布满伤痕却十指紧扣的手可以看出这个病床上的人是多么的让人不想失去。 他依旧站在那里,不愿去打破这份沉静,希望这一切只是贪睡的花尚婉不愿起身,不愿抬起一只眼皮去告诉他们她早醒了。 其实她很漂亮,除去娟秀的五官,还有一双灵动的眼睛; 其实她很善良,虽然懒惰,却还是不愿看到别人受一点点伤; 其实她也不算懒,要是懒就不会将隐逸老人的‘东墙倒’发挥的那般淋漓尽致,更不会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去找寻解救铃儿的线索; 其实她很聪明,能迅速找出刺客的破绽,能将一副绣稿画得如此的传神; 其实她很可爱,—— 突然,叶鸣轩的思绪被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所打断,紧接着是一堆瓶瓶罐罐的撞击声,然后就是房门被推开,一个劲装的女子站在了门口。 铃儿也从梦中惊醒,却在懵懂中去探花尚婉的鼻息,半点关心其它事情的样子都没有。而且在知道花尚婉还一息尚存的时候,也并未显露出半点的兴奋。她站起来,似乎要去取些什么,却被一声催促定住了脚步。 “死铃儿,你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帮我搬东西。” 铃儿目光的焦点终于集中到了门口,微微一愣,“四小姐。” 花尚妍的眉头纠结在一起,努力的拦住那包重量似乎已经超过她自身的东西。“快点啊。” 瞬间,铃儿的泪水已成串的落下,她走向花尚妍,却在地上留下了一串轻盈的水滴。 花尚妍看准时机,一把将整包东西塞在铃儿怀里,然后拍拍她的背“放心。我来了,她就死不了了。” 铃儿不堪重负的晃了晃,泪水依然处于决堤状态,“可连神医廖杨都说盅虫已死,小姐已经无药可救了。” 花尚妍并不理她,径直向床边走去,边走边捶打着手臂,似乎拿着那包重物已经很久了。“少听那个庸医胡扯,活人都能被他医死。要是信他,我早就死八百年了。” 花尚妍一屁股坐在花尚婉的床上,倍感空间不够,于是大力的将花尚婉推向床里。这个动作引来叶鸣轩的一阵不快,却因为是花尚婉的姐姐,不好说些什么。 花尚妍的话像是给了铃儿莫大的安慰,她的泪水终于停止,连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是凝重而忧伤。她迅速将那一大包的瓶瓶罐罐在桌之上一字排开并将瓶子上有标签的部分朝向花尚妍。然后打来净水,将其中的一瓶打开,与水混合,再拿来给花尚妍净手。 直到一切的工序都已完成,花尚妍才将自己手指搭在花尚婉的脉搏上,轻轻的闭起眼睛。其它两个人都静默的在床边站着。 时间过了很久,久的叶鸣轩忍不住想问些什么,却被铃儿阻止。花尚妍终于睁开了眼睛,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眉头紧皱。她将目光投注到叶鸣轩身上,左右上下就瞧了那么四眼,第一眼鄙夷、第二眼轻蔑、第三眼愤怒、第四眼无奈,最后她收起这些,正色道“我需要一大桶马尿,三两猫儿的眼屎,一斤老鼠的粪便,一只十年生毒蝎,八个新鲜的眼镜蛇蛇胆、一千只四天大的蟑螂。四个时辰之内。” 叶鸣轩吃惊的看着她,“让她吃?” 花尚妍摇摇头,“外敷,在桃花树下挖一个一丈深的大坑,附上粘土、针叶、鹅卵石各一层。” “她真的能醒?” 花尚妍摇摇头,嘴角露出浅浅笑纹,“她能活。” 听到这话叶鸣轩双手抱拳,向前一躬,“我会准时办到。”然后,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直到叶鸣轩的背影消失在夜空中,铃儿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四小姐,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弄到那些东西,就算不被累死,也会别恶心死的。” “他活该,让我们家最宝贝的小妹妹帮他挡飞镖,这点罪还是得受的。” “可那也不能怨他呀,是小姐自己扑上去的。” “就是因为是她自己自愿我才没杀了那小子,要是他故意的你以为他还能活到现在吗?” 铃儿受教的点点头,“那现在我们做什么?小姐的毒要如何解。” “这简单。她中的齐南的定身盅,下盅之人以自己为宿念,只要吃了下盅之人的心瓣就能活下来。” “可他已经死了。” “这个我知道。”花尚妍轻轻的敲了一下铃儿的脑袋,“这世上就只有我还有另一种方法,将西域伶南草1200株捣碎、压汁,五十碗水煮成一碗,再混合天山雪莲做成药引。连服十二剂放屁散就可以了。” “啊!” “啊什么啊!所谓盅毒,就是在人身体里培养一种毒虫与人共生共养,她身体里的那种,是非常罕见的,任何药物、毒物都无法将其杀死或者排出体外。但这东西会随着人体的气脉行走,所以只能靠放屁的方式将它排出来。” 铃儿吐吐舌头没敢再反驳什么,可她很怀疑,这个东西是不是真的要用放屁来解决,还是四小姐因为气愤小姐不好好爱惜自己而有意整她,希望不是才好。 四个时辰后,花尚婉的厢房外。 百米之内的一切生物都被清空了,名目是花尚婉所中之毒非比寻常怕在排毒过程中波及无辜,可实际上是因为花尚婉放屁太臭,怕传扬出去有损花家颜面。 花尚妍坐在被叶鸣轩毁掉的亭子里品茶,还时不时的抓几只虫子来‘把玩’,已转移花尚婉造成的巨大声响的吸引力。铃儿就站在她旁边,手里端着茶杯和糕点,时不时的就望一望花尚婉的厢房门,她是很担心这么折腾法,花尚婉很可能会体力不支而再次昏厥,可她那里知道,为了让花尚婉好好放完这十二个时辰的屁,花尚妍已经喂了她十颗十全大补丸。 而叶鸣轩已于一个时辰前拿到了花尚妍所要的东西,也于同一时间得知自己被耍,现在正在离亭子一千米远的池塘边运气,努力克制自己掐死花尚妍的冲动。 隔天,花尚婉终于结束了那十二包药的折磨,也从一个半死人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活死人’。她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脉息平稳却气息微弱,从表面上看起来要比十二个时辰前的情况更糟糕。但看到铃儿脸上无边的笑容的人都明白这只是表像,因为这样‘奄奄一息’的情形早已在几个月前发生过一次,但等醒来后的精神大振却让人不得不佩服花尚妍的功夫高超。而按照上次的情形和这次的药量来计算,如此的情形恐怕还要维持十二个昼夜甚至更长。 终于放下心来的铃儿一下子倒在床边,沉沉睡去,叶以轩微皱着眉头抱起她,连句解释都没有的出了门。 花尚妍狐疑的看看没有半点惊异之色的叶兰轩和叶鸣轩,也未说什么。她再次探了探花尚婉的脉搏,满意的点点头,起身也走了。 叶兰轩一手挽着叶鸣轩的胳膊,一手掩住已被呵欠撑大的嘴唇,努力的隐忍着。 “看来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先回去睡会吧!”叶鸣轩宠溺的拍拍叶兰轩的手背。 叶兰轩迷迷糊糊的点头,眼睛都没睁开的就往外走,一路碰倒了楠木的桌子、紫藤的躺椅和松木的门坎,但本人似乎一无所觉,依旧按照自己的步伐前进着。两个丫环在叶鸣轩的示意下跟了上去,避免了后面愈演愈烈的撞击场面。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床上动也不动的花尚婉和床边目不转睛的叶鸣轩。他走上前想去帮她偃好被角,却在碰倒她手臂的时候愣住了。他将她的手紧紧的包在自己的手里,像铃儿昨天那般的舍不得放下。嘴里轻轻的呢喃“如果再发生那天的情形,不许你自作主张的帮我挡。就算我死了也好过看到你躺在这里,你知道吗?”他脸上突然出现殷红,从两腮逐渐向外扩大,声音变得更加细不可闻,“如果,如果我说——”他低下头,不敢看她的脸,“如果我说希望你永远留下,你会答应吗?” 花尚婉的睫毛舞动了好几下,可惜某人没看着。 第七章 绑架!人心叵测。(下) 四天后,振威镖局花厅内,大地剧烈的摇动着,震的桌上的茶壶茶碗都纷纷撞向地面,壮烈牺牲。 叶鸣轩一把抓起满屋子里最后一个幸存的杯子,品了一口刚刚沏好的乌龙茶,叹息道“什么人这么大的本事,把我们振威镖局的二当家气成这幅模样,以至于拍碎了十三个桌子还不解气。” 叶以轩鼓着腮帮子,抢过叶鸣轩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看看厅里满地的桌子遗骸,于是决定让这仅存的硕果也去陪葬,至此,屋子里一个完整的桌子和茶杯也没有了。 叶鸣轩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又看了看满地的‘尸骸’,不无唏嘘的摇摇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将叶以轩按在了椅子上,“说吧,是谁,我去帮你出气。”虽然这气多半是出不了的,但做做样子总还是可以。 叶以轩不依的硬是站了起来,“花尚妍那个该死的女人,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指使别人做着做那的。” 叶鸣轩识趣的向后退了五步,“可听闻这几日她就指使过铃儿一个吧。” “铃儿就不是人了?” “是,当然是。可她也是花家人。” “她是花尚婉专属的。” “可她终归不是叶家的,不是吗?”叶鸣轩盯着叶以轩,希望他认清这个事实。 “嗷~”一声爆吼,这回满屋的窗户纸也尾随着过往的风儿逃命去也。 本来急匆匆向屋里冲过来的人儿,在怒吼声中直接向地面倒去,等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大花脸,完全辨识不清本来的面貌。 叶鸣轩走上前去扶起来人,心疼的捧着还在滴血的手腕,“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多大了,做事还这么慌慌张张的。”顺手掏出一块娟帕为来人止血。 叶兰轩吸吸鼻子,硬生生的把已经快出眼眶的泪水给逼了回去。“表哥,不好了。妍儿姐姐说要把婉儿姐带走,现在正收拾行李呢。” 一阵劲风从身边吹过,屋里子顿时少了个人。 叶兰轩眨眨眼睛,“哇,这是我哥吗?怎么从来不知道他轻功这么好。” 叶鸣轩继续为叶兰轩包扎,但似乎本身也不怎么舒服,他的手有些抖呢。“花尚妍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走。” 叶兰轩跺跺脚,很生气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啊,本来我们聊天聊的很开心,她还给我讲了许多毒虫子啊、毒蛇啊之类的东西,可说着说着站起来就要走,气死我了。” 叶鸣轩眉头紧皱,手劲不由的加重了几分,叶兰轩痛的直接将手收了回来,摆出一副不许叶鸣轩再动分毫的架势。叶鸣轩也并不理会,“你们是不是提到了什么人,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叶兰轩偏着脑袋想着,“一直在说那些好玩又有毒的东西来着,后来提到了谁的医术高明,我说廖杨就很不错,她好像有些不高兴,然后我跟她说廖杨是你的救命恩人,经常到咱们家来做客的。然后——,好像就没什么了。” 叶鸣轩点点头,这样应该知道大概的症结在那里了。他抱起叶兰轩,施展轻功,以比叶以轩更快的速度飞奔而去。 等他们到达花尚婉的屋子前看到的情景就是,叶以轩拉着花尚婉专用马车马儿的嚼头,与赶车的老赵怒目相视,而花尚妍就指挥着铃儿一趟趟往车上搬东西,完全当他是空气。 叶鸣轩走到花尚妍面前,双手抱拳,“妍儿小姐,听舍妹说你急着要带花尚婉回家,不知为何?” “不为什么,小妹出门多时,家母甚是想念,也该早早回去。” “可她并未苏醒,况且身上还有伤。” “我是大夫,人是我救的,自然也会好好照顾,这个叶大当家自不必担心。只是祖母来信催促,所以不得不走。” “可否借老太君书信一观。” “自家的信函,怎可与外人道,叶鸣轩,你逾矩了。” “在下唐突了。可怎么说花尚婉也是为在下受得伤,怎么也应该在府里调养好了再走,这样在下与家人才能安心啊。” “不必了,我们花家人不喜欢住在别人家叨扰太久的。” “妍儿小姐走的如此匆忙,是不是在躲什么人或什么事呢?难道是因为廖杨神医要来复诊之事吗?” “你——”花尚妍的脸瞬间变成了紫青色,她怒视叶鸣轩,却未再开口反驳。 忽然一阵蓝烟飘过,叶家人等纷纷倒地不起。叶以轩仅发出一个“铃”字便昏厥过去。 铃儿担忧的看着满地的‘死人’,“四小姐,他们这样要持续多久?” “一个时辰后自然会醒过来的。”花尚妍率先钻进了马车,“快上车吧,我们要赶紧离开才行。” “嗯。”铃儿答应着,回头深深的看了叶以轩一眼,也上了马车。 毫无疑问,花尚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花家六小姐专属的闺房之内了。自然也少不了一大堆娘子军的嘘寒问暖、责备、关怀,也难得花尚婉在药物的作用下精神亢奋,没有在这强大的声势下再次昏厥过去。 日进黄昏,众人终于宣泄出各自的不满,尽兴的离去,还给花尚婉一个寂静的空间来适应似乎已经离开很久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