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应该很久很久以前就注定了2004年的与众不同,就像前世注定今生。2004年的春天多出一个二月。如果说每一次生日对于每一个人都是一次重生,那么,我在这样一个明媚的季节里重生了两次。命中注定。就在第二个二月的尾巴上,我进入了高二第二学期的下半段,人们称这时为“准高三时代”。就在这时候,被我们亲切地称为“高零”的实验班的学弟学妹在没有可以把人晒黑或晒掉几层皮的太阳下站军姿,让我们这些曾经在热得像热锅的沥青操场上接受“烤验”的人好生忌妒。高一的学弟学妹似乎没有什么压力,依旧无所事事,在我看来。高三的学哥学姐在结束了几次战斗后,又在准备着力量迎接最后的战役——高考。高二,我的高二,我想是无法用简单的几个字,几个句子能表达清楚的。所以,我只是在一边默默地记录。2004年4月16日晴早晨六点。西楼的玻璃幕墙上升起一轮橙红色的太阳,散漫而又慵懒地发出橙红色的光,想深绿色的玻璃上,淌满的橙汁。暖暖的,渲染一份橙红色的心情。考试。一切心情变得粘稠、沉重。我低着头径直走向我的座位。在陌生的场合里,我害怕一切陌生的目光。有的,也只是看了看我考试的同桌。不知道处于何种原因,每次考试我都希望同桌是一个女生。12次希望,12次失败。在我没有了希望的第13次,上帝却给我安排了一个女同桌。所以,有些事是大可不必希望的。数学上把小概率事件称作不可能事件,在我身上好像不怎么适用。一直沉默。我先前准备的开场白都是应付男生,比如,今天姚明又输了。没戴眼镜,所以我看不清她写在答题卡上的班级以及姓名。只是看各自的书。马尾辫,白皙的脸,女生少穿的运动裤,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下午两点。褪去颜色的阳光有些苍白。她叫楠。我们的沉默被一个语文填空题打破。她指着填了一半的空问我后文。我苦思冥想,可上帝并没有给我一次乐于助人的机会。我想,“谁与争锋”填上去应该押韵,但这是名句填写,不是仿写句子。放弃。我不会,我说。忽然想起《三重门》中那个自称“无所不译”的外语系狂人碰到中文系吹牛大王的自勉诗“文思如尿崩,谁敢与争锋”,不会翻译就一个人傻笑。抬头,碰到她的目光,笑戛然而止,只剩下尴尬挂在脸上。只希望她不要把它当作嘲笑。瞬间,感觉很没面子。一道小小的填空题居然不会!而且是我这样一个高一蹲了两年的学生!作文写得还可以,语文老师的作文秘诀就是“三多一少”,多用排比,多用比喻,多举事例,少说自己的话。不知道的人会把它当成糖尿病人的典型症状:多吃,多喝,多排,体重少。我又一次把作文写成“四不像”,不过,我肯定能在50分以上。我们都写了题记。她的题记是小刚的《黄昏》,而我的题记是:折磨人生的,一是生活,一是爱情。晚上的四节晚自习,一塌糊涂。2004年4月17日晴考试的第二天。我和楠之间的交谈被监考的两个地理老师引爆。她说那个女老师教高一地理。我说那个男老师教高二地理,而且曾经教过我。我说那是个很有趣的老师。上课不用带课本,人称“空手道”。他的篮球特别棒,弹跳极好,上课时还曾蹦到讲桌上,又称“超人”。她笑,然后问我他严肃吗?我说一点也不。接着那地理老师搞得全场大笑。她一笑,让我想起了安。一样的马尾辫,一样白皙的脸,一样的笑。瞬间的眩晕。我注定记不住楠的脸庞。每当我忽然想起“楠”这个名字,眼前浮现的总是安的笑容。但我确信,在很久以后,当我再次见到她,我一定会认出她是楠。物理与生物考得出乎意料。既没有想像中的好,也没有想象中的糟,反而使我手足无措。可悲。下午我考英语,她考历史。她说,那不叫“做”,而叫“编”。我想起了没分文理之前我也曾“篡改历史”,甚至遇到不会的人物填空题一律填上鸦片战争中战死的“葛云飞”,因为他和我一样都姓葛。我说会考时我的地理历史都是A。她问我,既然你历史地理那么好为什么不选文而选理?我说会考的时候你在下面正大光明的作弊,大呼过瘾。监考老师站在门口替你们放哨,免得被巡考的发现。她笑,又一次眩晕。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选择文理的话,我选文。可爱因斯坦说当假设不成立时,再精彩的论断也是徒劳。所以,我不再将过多的脑细胞浪费在诸如此类无可挽回的问题上。我和她在个化学问题上产生了分歧,然后在草纸上争论。无论我的语气多么坚定,她始终固执着不改答案。最后,我写道:如果我错了,我请你吃饭。她笑一笑,把答案改成我说的样子,再看看我,我点点头。我又想了安,那个牛脾气和我一样的女生,那个在争论后总是以剪子包袱锤来解决胜负的女生,那个事先说明“三局两胜制”,在输了两局后又赖皮改为“五局三胜制”,然后连扳三局赢了我的女生。有一段时间,我很想我的答案是错的。那样我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她走在一起。就像有些时候,我很想做一些伟大的事情,“有的时候”,也许只是1分钟的时间。一闪而过。下午四点考完试。春天的阳光,懒散地让人也不想活动。梧桐树淡紫色的花朵,空气中沁人的花香,法国梧桐树下斑驳的光影,花坛里墨绿色的月季。一个轮回的开始。新华书店里,读孙睿的《草样年华》。同感同感。晚自习四节化学课都被他们用来聊天。我努力地看着化学参考书,想记一些东西或明天可以用到,可就像往钢块砸钉子,什么都进不去。我不想难为自己,有人说,难为了谁也别难着自己。信笔涂鸦。燥热的风在黑夜里鼓动昏黄的灯光。坠落的流星。我的苦难,生活和爱情相见依旧是许多年前的伤感。我乞求一个无比宁静的夜晚我盼望一个无比温柔的黎明我的幸福,挥霍和放纵从哪里开始,也将从哪里结束。最后写上题目,叫做《无题》。我想没有比这再好的题目了。 第二章 2004年4月18日阴 从美梦中醒来,我总可以感觉到幸福。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河面都是面条,一群美丽的金鱼在吃面条。我用手抓了一条,然后又用桶抓了两条。最后一场考试是化学。我最心疼的化学。就像一个百万富翁心疼自己弱智的儿子,就像刘备心疼刘禅。最终,我还是死在有机化学手里。我茫然地望着大片大片的空白,不知所措。楠说,你怎么不动笔?我说,如果我会的话,我早就写上了。这种题猜都猜不上。我无奈地笑。我说,楠,你不要像我这样,这样子很痛苦的。楠说,我知道。我说,楠,你能不能帮我做几道题,我不想看到它们死在我手上,我下了不了手。我把答题卡推了过去。我偷偷地在草纸上写:邂逅不敢正视你潺潺的双眼害怕你一汪秋水淹没我的心田我只用眼角的余光感受你久违的温度那是千年冰山下的火种是一种冷漠也是一种热情期待着一次目光的交汇一段心灵的狂想擦肩而过你仍是你我还是我最后一句:楠,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朋友?铃声响起,我望着窗外灰色的天空,长长地叹气,象结束了异常艰苦桌局的。一切都结束了,我说。我也一样,楠说。其实,谁也没有弄明白对方说的话的意思。我把那张草纸和化学卷子叠在一起。我收拾着东西,忽然看见她的桌上躺着我的尺子。我并没有拿,只是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起身,向外走。或许,这把尺子就是以后再见面的最好的理由。她叫住我,说,尺子。拿起尺子,塞进斜背包里,就像很多年前,初中的同桌辍学的那天,我把很久前写好的情书撕碎,塞进乱七八糟的桌洞里,一样的伤感。走出教室的一刹那,我再也没有记起楠的面孔。但我执着地相信,当我再遇见她,我一定会认出,她就是楠。语文成绩让我意外,作文竟只有50分!诗歌鉴赏题全军覆没。托着试卷,像托着夭折的孩子。痛,无言。黑夜里刮着的黑的夜风/热浪般汹涌/苍白的/白炽灯,我,文字/寂寞的偷袭/白色的外衣/还有脸上抹去泪水的痕迹……2004年4月19日晴早餐。豆浆冲豆奶,还有豆浆泡咖啡。没有开水。简单地生活。人类的痛苦就在于人有思想。有人说人类的思考是上帝快乐的根源。所以,我不喜欢让上帝快乐。我渴望着自己变成一个简单的人,就像自由自在的鱼,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没有希望。只是游,就连睡觉也睁着眼睛。奢侈的快乐。“考而不死是为神”,老舍说。考完之后,我痛不欲生,所以,我不是神,也不是所谓的“十世童男”。每发下一科试卷,我都要受一次剥皮般的痛苦。我经历了剥掉六层皮的痛苦,还有成绩单发下来时被枪毙的命运。我倒希望枪毙来的早些,让我在死前免受许多的痛苦。受苦的人,是没有悲观的理由的,注定要死的人,谁会在乎死的方式?人为什么要活着?人活着为了什么?谁又能告诉我?学习,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有人说。人活着是为了美好的爱情,纯洁的友情和伟大的事业,有人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正午的阳光开始使人无法入睡,辗转反侧。蓬乱的头发,绝望的眼神,憔悴的面容,鱼缸里漂着的死鱼。什么时候,我可以逃离?夕阳亲吻着地平线,脸上一片绯红,暖暖的阳光,一种平静。“感情的伤害再所难免,黄昏最美终要黑夜。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伤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划出一句离别,爱情进入永夜。”小刚的《黄昏》,题记,楠,毫无预示的涌现。我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写出如此忧伤的歌词作为题记。莫名的伤感。楠,在我偶然间想起你的时候,你会不会也突然想起我?那分明是楠,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边。春风抚摸着长发。我的执着终于得到了证明。我拍拍她的右肩,然后走到她的左边,我希望看到她向右回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的样子,恐惧或是高兴。她向左回头,四目相对,微笑,无言。我曾以为她早已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无痕迹。像两个陌生的人在一个路口相遇,短暂的相遇,长久的分离。她不曾离开过我,始终,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里,我所需要的只是一条导火索,触发这一引即爆的美好回忆。也许,正如书中所说的,没有后来的事,其实是最浪漫的事。“擦肩而过,你仍是你,我还是我。”昏黄的路灯湮灭城市的喧嚣/时间湮灭记忆/迷惘的眼神折射出心灵的空洞/烟花,潮水,浮躁的夜空/星星的呢喃,谁的誓言/被夜风吹散……2004年4月20日晴一个宁静的早晨被阳光打碎,像桌子上滑落的空的高脚酒杯,到处是破碎的宁静。汽车的轰鸣,朗朗的读书声,小贩的叫卖声,音像店的摇滚,在空中纠结,盘旋,旋律的杂糅,上升,下沉。我渴望着一场雨,海子般的。这样的天气,总使人浮躁。学习,生活,没有尽头的循环。偶然间发现,我给楠的答案是错的。悲哀,一个念过两次高一的学生。我在猜想着,楠是不是也在分辨着这是上帝的安排,抑或是我的阴谋。巧合。就像我在操场上捡到一枚1元的硬币。姑且这么认为,我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想法,尽管只过了几天时间,相信宿命的人说,巧合也是上帝的安排。从今天开始,我会在她曾出现的窗边等她,直到她的出现。如果她忽然出现,我那张笨得要命的嘴要说什么?一直没有出现,庆幸,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烂漫的春花/如三月的潮水/涌动,哗哗哗/五彩的华灯/靡烂的光线/我在黑夜里独自穿行/如果说这是最后的坚守/谁可以给我一个放纵的理由?2004年4月21日晴春天走到了深处,就走进了夏天。泛滥的阳光,灼烧裸露的皮肤。像火一般的。皮肤往外渗透着汗液,让我想像着躁动的血液,粘稠得让人厌恶。我更加期待着一场雨,哪怕几颗也好。我所盼望的,又害怕的成绩单,像一颗子弹,射穿左胸,呼啸而去。痛苦的尖叫。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我又一次发问。31摄氏度的暖风,五楼,离地20米的距离。苍翠的松柏,嫩绿的法国梧桐,自由自在地飞鸟,小鱼一样渺小的人。蓝色的天,喷泉散发的水汽,衣襟颤动,呼呼的风。如果跳下去,可以感受2秒种飞翔的自由,牛顿告诉我。如果活下去,可以感受无穷无尽的痛苦,同时也有无穷无尽的幸福。什么是幸福?蒙娜丽莎的微笑?凡高的向日葵?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对与错,只不过是两条不同的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生与死,最终只终结为一坯黄土,我是我,我也是你。应该是活着好吧。即使我一无所有了,我还有追求,那美好的爱情,纯洁的友情和伟大的事业,我渴望生活的红罂粟。可如果我有了爱情、友情和事业,我将……,我不知道。我只有学着汉姆雷特说tobeornottobe,that’saquestion。颓废的目光/洞穿伦的诗行/汇入心湖的清泉/石头坠落后的涟漪/梦/撕裂了/春雷的轰鸣/黑色的夜啊,你快些来临/我乞求着你/无情的占有…… 第三章 2004年4月22日雨 只有了了的几颗。砸在头上,手臂上,脸上。我说,你来了,像问候一位多年没有见过面的朋友。只有几颗,我想,这对我已经是莫大的安慰。风很大,吹着刚刚填满树冠的杨树,哗哗地响。像五年级那个夏天,青岛的海水。杨树的韶华,油亮油亮的。母亲来了。乌黑的头发,一定是火局过油的。去年的夏天,我已经见过她头上那些白发,密密的,像刺眼的光线,永远留在她的头上。越来越深色的脸。母亲说,吃饺子吧,下午你们还有课,又问我吃饺子还是炒菜。我说随便怎么都行。我从小就不挑食,她应该很明白。可最近,她在她18岁儿子的面前,不再像我很小的时候那样有主见,就连买衣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她买我穿。她只说,我买了,你不中意怎么办。我说你买什么我穿什么。她还是近乎固执地让我也去,碰到熟人,她总是高兴地说:“这是我儿子。”沉默,我们说这是“代沟”,的确,我很少和大人们交流,尽管我已经在慢慢长大。我爱我的母亲、父亲。我却不知该如何去表达。我只知道我是一个不争气的、经常惹他们生气的孩子。似乎我该学电视上那样,拥抱着父亲、母亲,然后说我爱你们,可我始终开不了口,我觉得那样的语言太过肉麻。我将我的爱转化为服从。所以,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永远的孩子。我说考得不好。她说还有下一次。我不敢告诉她我的快要销磨待尽的信心。人活着是为了报恩,报父母的恩,报爱着自己的人的恩。我的朋友曾这么说。如果没有她,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妈,我爱你。我说,为了母亲,我应该坚持。我要努力,以便她可以在听着别人谈及儿子时,也挺直腰板,说说自己的儿子。我想像着她在街上说着自己的儿子,一切为了母亲。蔚蓝的天空/飞鸟划破的痕迹/像一张破碎的脸/白色的头发/是时间/洗去了黑色的韶华/褪不尽的颜色/唱不完的歌。2004年4月23日晴寒流扫过后留下的,冷的风和阳光。变幻莫测的天气,就像我的感情,极不稳定的。我是个很感性的人,我常常这么想。看到盛开的花朵,我会无比高兴,看到掠过头顶的雁阵,我会黯然神伤。我总会把各种感情沉淀了看。如果时间不曾改变最初的想法,我想这并不是心血来潮,如果时间改变了最初的想法,这或许是青春的冲动。三分钟的热度。我是个不完全相信第一感觉,更没有第六感觉的人。像极了席慕蓉在《初恋》中写的自己:我也时常在那难得的时刻突然来临而不知所措,更不会用言语去清楚地形容,非得等到时间慢慢过去,等到自己逐渐安静下来之后,我才可能在灯下用文字来试着为那些消逝了的光影造像。我害怕时间的流逝,我希望我永远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我梦见了安。一个我不知道该如何用文字去形容的女孩子。或许,两年前今天的这个时候,我正合十着双手,祈祷。我说,安,我要每天想你一遍。安说,每当你想我的时候,我同样会想起你,我一直会看着你。我问,那你在哪里呢?安说,一个若远若近的距离。或许要跋山涉水,或许只需一个转身。安,现在,在我想起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数学老师说,有太多的事牵扯了我的精力。我有一个计划,是我所不能说的,确实牵扯了我的精力。但我甘愿。他说,一个人要尽力做本分的事情,学生的本分就是学习。我说,我应该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我应该朝我的目标前进。他说,你的数学应该更高。我说,我会努力。走了又来/来了又走/没有可以让我理解的缘由/我思考着/一个人的感情是否也会有尽头/滑落的泪水/晶莹的雨滴/谁给我披上寂寞的外衣/匆匆的青春走过了/了无痕迹。2004年4月24日晴不感温。湿湿的空气。一切使人感到爽朗。周末,时间和神经变得松散下来。春天的疲乏,像一条老化的橡胶带,随便用力都会有断掉的可能。太阳的升起,总使人联想到希望。微风,云卷云舒,怀旧的时节。我仔细地分辨着手背上模糊的痕迹,回忆它们的来历。棕色的痣,淡淡的。安也有的,同样的位置,由淡到深的沉淀,透着淡淡的忧伤的思念,沉淀成无言的祝福。从简单到复杂,再回到简单。12:30。阳光涌进房子,像决堤的洪水淹没村庄。贱!钱钟书说,招摇过市的妖艳的女人,一样的。做梦的午觉。长久的分离,很少的相处,信件的往来,见面的招呼,到最后信也几乎没有了。我问这是不是爱情?如果是,这样的爱情会不会有结果?有什么样的结果?STONE说,这不是爱情,这是两个人的坚持。B说,这是爱情,但不会有结果,所以不必问有什么样的结果。我和安,三年里没有结果的坚持。STONE问,你有没有牵过她的手或者拥抱?没有。就连吵架和打闹也很少有。爱情的坟墓?STONE的痛苦。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她说她好冷,她说你可不可以抱抱我?木桩般地站在原地,STONE可怜的STONE。她说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需要鼓多么大的勇气?她说,她不喜欢这样的男孩子,一点都不。我猜测着,安是否也会有同样的想法。这就是我所要的美好的爱情?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安没有出现。我想,她肯定是生病了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我见到一脸轻松的安时,我又要怎样去圆对自己撒的谎?我给安的信,最后总要写上“不用回信”,我害怕那段等待的时光,我更害怕等待之后的是毫无结果。谁又能明白这矛盾的感情?擦肩而过,她第n次没有看见我。刚举起的手,浮在半空,转而伸向头发,我想,她是在专注地想问题,或者我刚换了衣服,难道这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当别人的欺骗伤害我的时候,我会自己骗自己,我不愿被伤害。席慕蓉的爱情,绝对的宽容,绝对的真挚,绝对的无怨和绝对的美丽。谁可以拥有?我始终认为电影中的故事情节纯属虚构,但却不巧合的发生在我身上。我在墙角的一侧。“既然来了,我把她叫出来,安,他肯定很想你。”“别!不要叫他,我得走,千万别!”我骗我自己,她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一分钟后,我看到花坛边上的身影,安。苦笑,还有什么可以拿来骗我呢?我给她写的诗,要怎么处理呢?没有太多的伤痛,只是意外和苦笑。时间的流淌冲濯着我和安的感情,这只是简单的喜欢,不是爱,这只是坚持,没有理由,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的第三种感情,没有伤害。想明白之后的豁达与自由。三年前的幼稚、可笑。三年一回首/水落石出的感情/走向结局的电影/喜的喜,忧的忧。春天的花/飘落谁的哀愁……2004年4月25日晴高三最后一次模考。我们放假。昨夜的兴奋一直延续到今天早晨。早自习过得很快,脑中只有两个字“回家”。回家的路上,同伴们讨论着如何混过父母这一关。我害怕我的父亲,从很小到现在。记得很小的时候,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吃方便面,便嚷着要买,最后只记得被父亲打了一顿,也没有觉得疼,只是哭。以后了,一个夏天,我说我要吃西瓜,吃个“碗儿”。父亲说,家里只有一个西瓜了,我却不懂事,仍在坚持,坚持到最后也是一顿打。再大一点,过年的时候,我们几个有围在锅台上吃饭,记不清为什么,我非得要“独占”那瓶甜酒,结果又是一顿打。不过,这次我跑到爷爷家去,使劲地哭,哭得爷爷也哭了,使领我回家,数落了父亲一顿。从那时,我就觉得有了靠山,三天两头往爷爷家跑,到了5岁的时候,我上学了,有一次迟到了,我便决定逃学,中午回家时还撒谎说今天星期六,下午不上课了。结果一顿毒打。父亲从不惯我,其他人也这样,所以,我只是很顺从,就连花三毛钱买一支笔剩下两毛钱都要拿回去,等到父亲说,你自己留着吧,我才敢装入自己的口袋,从那以后,不曾记得父亲再打过我,只是说说,或是不理我。相比之下,我宁肯他打我一顿也不要他不理我。精神上的痛苦总是重于肉体上的痛苦。回到家里,洋槐花儿开了一片,弥漫着甜的香味儿。小妹说父亲出了远门儿,临走前还打电话问我回来了没有。父亲的爱。母亲总是要问问学校里的情况,最后,总是添上一句“有没有人给写爱情信”?我总是说没有,一个也没有,我想到了安。我问安,为什么母亲一直问我有没有人给我写“爱情信”?安说:你长得很“绯闻”,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人——好男人。那时,我还没有18岁,但我觉得我已经是个男人。安,你现在正在考试吧,加油。一切我所能做的。午夜12:00,久违的DJ,沙哑的嗓音,调侃,松动的音乐。一盏黄黄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闷不吭声/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沉默支撑跃过陌生/静静等待凌晨黄昏……——周杰伦 第四章 2004年4月26日雨 一整天的雨,冷冷的风。彻底地浇灭浮躁。彻夜未关的收音机,沙沙的声响。灰蒙蒙的天空。压抑的心情。摆脱了还会再来,然后再摆脱,周而复始。骤降的温度,翻脸不认人的脾气。没睡好的母亲。她说,一夜没睡好,惦记着园里的果子,最好别冻了。她说,穿上毛衣吧,我说不用,快到夏天了,天很快会好起来。上高中以前,曾经很希望离开家里。没有了母亲整天的责备,一种监视的生活。我希望这时候母亲骂我一顿,无论为什么。十几年的骂从此绝于耳际,并没有适应,母亲没有,只是不止一遍地喝斥满身是雨水的小狗。别看电视了,看点书吧,母亲说。如果在从前,她会说:还看电视,早晚看瞎了你这双眼!还不去写作业!考不好再说!我曾一度以为母亲是一个恶毒的女人,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下午回校站在校门口,一种恐惧。补作业。放假的时间都用来补充睡眠。天黑的早,或许是阴天的缘故。一切都归于平静,一种简单的循环,枯燥、单调、乏味。蓦地,眼前浮现出楠的身影。意外,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她,一干二净。一触即发的回忆。与先前预测的一模一样。她那令人眩晕的微笑,黄昏里模糊的身影,喃喃的话语……良心告诉我,我还欠她一顿饭的。如果不有所表示的话,我想,我永远不记抹去这个心灵的污渍,不守信用的人,以小见大的自责。吃饭是不是太唐突。或许她已有男朋友。极为害怕的想着,送一盘磁带吧。搜遍了整个音像店。没有小刚的专辑。我买了我喜欢的朴树《生如夏花》,我霸道地认为她也要喜欢朴树,和我一样的,那个大男孩的声音曾一度鼓励着我。简短的信,写着我送她《生如夏花》的缘由,以及道歉。最后,我说,我是个很宿命的人,上天的安排必定有它自己的理由,很想了解你,成为你的朋友。漫长的等待,心里的准备,不同的结局。看到楠,没有改变的微笑,手里的信塞到我手里。极不自然的,心跳加速,满脸涨红,语无伦次。一贯的反应,就像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安。额头和手心的汗向外涌,像一眼永不停息的泉水。忘记了所有的话,我的和她的,只记得她的笑和我不停地撩起头发,擦去额头的汗。一个让我反应异常的女孩。楠。湿漉漉的信。她说,她没有男朋友,心里一阵高兴,那道题也因为阅卷老师出了问题而划一个“√”,她告诉我不用自责,她说她也喜欢朴树,她说她也相信命运,她说她也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志同道合相见恨晚。夜空中的星星少得可怜,像灿烂后的烟花留下孤寂的火星儿,呼闪呼闪的,又像我跳动的心,不安的。又一次重读楠的信,一字一句,像一个极为熟稔的朋友,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我的心门,久久不能平静。午夜的风/冷冷的/刮过心灵的空洞/呼呼的作响/呐喊抑或是呼唤?似曾相识/人物与情节/发生在秋天里的童话/是否会在这如花的春天里上演……2004年4月27日晴早晨醒来,没有阳光,头晕,毫无征兆的。太阳努力摆脱着乌云,极为痛苦的,像我努力支持住乏力的身体,近乎虚脱。38.4℃。久违的病,丧失掉全身精力的恐惧。病,也是一种哲学,贾平凹对谢有顺说,就好像列宁在说:没有坐过牢的人是一个不完整的人。我宁愿做一个不完整的人。医生说要挂吊瓶。一场雨水没有浇灭的,汇聚到我身上的热,需要药水解决。医生说,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我不时的把眼睛合上了又张开,张开了又合上,我怕,我会在不知不觉中到达另一个世界。毫无知觉的睡过去,可怕的梦,杂乱而奇怪。两个鬼架住我的身躯,往一个黑色的洞口里拖。拼命的挣扎,鬼的恐怖的叫声,白色的炼,阴冷的风,薄薄的雾,闪烁的野火。安,你不要过来,我叫喊着,你不要过来,安一步步走到跟前,抬起头,变成了楠。楠,你怎么在这里?楠说,我做好了饭等你回家。瞬间,天亮了,周围什么也没有,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原野上无休止的奔跑。空旷的草原,毫无疲惫的双腿,不停地。忽然全身抽动一下,我从梦中醒来。吊瓶里一滴滴地往下滴着血红色的液体。血?我睁大了眼睛,不相信药水变成了红色。再睡一会儿吧,刚给你换上药,医生说。合上眼睛,连续的梦,无休止的奔跑,逃避?摆脱?逃避什么?摆脱什么?总会跑累的,我想,可始终没有停住脚步。就像追逐梦想,遥不可及的。医生说我需要连续挂三天针。我想,我只是有点发烧,并不需要这么多可怕的药水。头晕在睡觉前彻底摆脱。明天,或许我可以不用挂针了。明天,或许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明天……2004年4月28日晴阳光慢慢地散开,树叶上晶莹的露珠,水晶般的,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树叶的颤抖,水晶轰然落地,飞溅的破碎,四面八方,城市的喧闹,在一声汽笛后弥漫开来。微微的眩晕。像初次见到楠的笑,但不是享受。医生说,如果感到疼就叫她。一注凉凉的液体顺着右臂流经全身,一半温暖,一半冰凉。我数着滴下的药水,进入梦乡。同样的梦,奔跑,周围多了好多的树。风哗哗地翻腾着树叶。依然不停的,太阳晒在身上的温暖。醒来时发现右臂周围的一群阳光,暖暖的。梦境与现实是相通的,我想。这是我生病时惟一悟到的哲学。我以养病为由逃掉了微机课。做我喜欢的事,写小说或唱歌。有人说,没有兴趣,因为没有能力。而我的能力,足以使我失去好几次兴趣。我问,我可以做些什么?我可以怎样生活?我的存在到底为了什么?忽然,我有一股强烈的欲望,我想喝点酒。一口而己,一口足矣。酒后的超脱。凉如水的夜。发热的头脑,我需要一丝安静,我想,这样的生活容易浮躁。塑胶跑道中央,仰起头,满天的星星闪烁着,微风撩拨我的头发。很小的时候,夏夜里也一样地数着,童年的回忆,苍老了许多。18岁回首8岁的感慨。如果倒过来活,人们将怎样生活?我努力思考着,努力使自己变得成熟。两个模糊的身影,爽朗的笑声。那是安,肯定的。她那清泉般叮咚的笑声,以及熟悉的身影,曾无数次目送过的,还有一个男的。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从身旁走过的身影,忽然而止的笑声,你怎么了,男的说。安低下头,一句话没有。天空中划过一颗流星,转瞬即逝的灿烂,心隐隐作痛。纵使在很多天前,我把与安的感情否定了爱情,可我的心为何刀绞似的痛?这难道是爱情?我一直所期望的?人死时要陨落一颗星,连爱情也是这样?懦夫!你还算不算男人?!是男人就去揍他一顿!握紧的拳头,咬紧的牙,抽畜的肌肉,就算这是爱情,就算我抽他一顿,爱情会回来吗?她会回来吗?一切都会回来吗?如果抽他有用的话,我还会站在原地不动?风中滑落的泪水,只为三岁夭折的爱情而流,不为女人!早已预料到的结局,没有预料到的时间,注定的悲剧。骗自己最后一次,重新开始。那个男孩是她的表哥,或者,她的隐瞒是为了使我免受痛苦,不攻自破。没有结局的故事/没有故事的结局/昙花一现后的冷清/烟花灿烂后的沉默/无言的/你和我/泪水在风中滑落/走过了/没有对/也没有错。 第五章 2004年4月29日阴 从疲惫的梦中醒来。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时间手足无措。今天的脸也要像天空一样,为了死亡的爱情。我想。难以摆脱的回忆,四面夹击,使我在痛苦中透不过气。摘掉眼镜,一切由清晰变有朦胧,像晶莹的泪滴裹住眼睛。我害怕,我害怕眼前熟悉的一切勾起难忘的往事。不堪回首。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放学的路上,我和楠。我说,楠,你为什么不说话?楠说,因为你不想说话,你不高兴,你的眼神出卖了你。我说,或许只有今天,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看见我这样子。沉默,一路沉默。或许沉默就是她的安慰,这是一个人的事情,其他人无能为力。分手的时候,楠说,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想。她问:明天的太阳是什么颜色?我说,红色。她转弯,我直走,即使今天没有太阳,明天升起的太阳,一定是红色的。我注意到桌上的玻璃杯,昨天晚上梦到的那一只,暖的光,熟悉的花纹。安端着杯子,喝水。接过玻璃杯的一刹那,水变成了血,玻璃杯跳动着,散发着余温,宛若跳动的心脏。我说,安,这曾经是属于你的。然后用力摔在地上,哗啦,破碎的心,碎成一堆玻璃屑,无休止的跑,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没有时间,没有警察,没有红灯,只有满得向外溢的阳光。梦,这只是梦,什么也说明不了。爱要爱得执着,走要走得洒脱。爱情转眼间不覆存在,我只能安静地走开。是啊,明天会有太阳,明天的明天也会有。疲惫而忧郁的眼神/点燃星星的孤寂/流星划破的夜空/火一样的痕迹/反刍消逝的爱情/因为我/不为忘记/不曾离开过回忆2004年4月30日晴太阳,醉人的红色,雨水洗过后的明亮与清醒。清新的脸,柔和的阳光。分明是个好的开始。我为我的恢复如此之快感到意外。难道我和安之间真的不是爱情?如果不是,为什么我会落泪?如果是,为什么现在还那样洒脱?纠缠不清的问题,混乱的思想,有没有一个地方,没有思想,没有纠缠,没有神伤?安,我要努力把你忘掉。从现在开始。春天走到了尽头。生机勃勃的新绿变成了深绿,繁冗拖沓,像我许久没有剪的头发,恣意生长。颓废但不堕落,失望但不绝望。阳光变得尖锐,刺痛皮肤,火烧的感觉,忘记了先前的温柔,一个少女变成泼妇的例证。风涌动树叶,像涌动的海水,落了又起,起了又落。我喜欢清晨和深夜,一天中的两个极端。我同样是个容易极端的人。记得初三那个炎热的午后,母亲说,你的头发太长了,我便理成光头,制造一场不可逃避的劫难。长发遮住眼睛,割碎早晨的阳光,支离破碎地钻进眼睛里,如水的夜风,淌过粗糙的皮肤,我清楚地感觉到微风荡起的波纹,水一样的,没有理由的喜欢。我喜欢我的头发,就像不愿露面的人喜欢面具,一切都是在逃避。与生俱来的恐惧,那些热情的微笑,暧昧的眼神,轻蔑的一瞥,嘲讽的目光……明天是劳动节,我们放假。我终于搞不清我们是不是也属于劳动人民,朝五晚九的学习,没有报酬。STONE说,这是精神消费,不是劳动。拨号,Foxtail,收取Email。我的眼前忽然一亮,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青年文学》杂志社的邮件,无比的兴奋中充满了害怕。如果是退稿信怎么办?那些追逐文学的日子,历历在目,我曾乞求着每一个扫视过我笔记本的人,乞求他们看完,乞求他们提出意见。他们说很好很好,可这并不是我要的结果,意料之中。我只有拼命地写,写,我并不知道我的目标是什么,我只是不停地写,写,有时候,我曾想,惟一能够证明水平的,只有发表,于是我投稿,盲目的,石沉大海一样的结果。我颤抖着,点击鼠标,一个小小的信封,迅速打开,呈现在屏幕上。令人窒息的十秒钟,复杂的感情纠结在一起,难以名状的。“你的文章已经采用,将发表在第六期杂志上。编辑:李XX。”我轻轻的笑,心口剧烈地跳动,磨难后的释然。三年从未有过的感觉。一滴泪悄悄地滑落,敲击键盘,清脆地声响。我原以为我会高兴得跳起来,唱歌,奔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静静地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的。房间里塞满了快乐的阳光和空气,夹杂着春天的花香。幸福的瞬间,沉醉的我。幸福和快乐源于瞬间的感动。幸福与快乐,就像美一样,不是缺乏,缺乏的只是发现。我的母亲。我说,我的小说被录用了,会拿稿费,她笑得很开心,就像初一的时候,我说我考了年级第一名时,如花的绽放,美丽的女人。她说,是吗?能发表就行,咱不要稿费也行。晚上,父亲归来,她又兴高采烈地说,你儿子给你挣钱了,像个孩子重复的话里,裹着18年的母爱。重复的梦/重复的感情/难收的覆水/是18年的感情/来自心底的感动/走样的身影/风月犁过的脸庞/泪水浇灌着/我的成长……2004年5月1日雨突如其来的雨,冲垮掉早已制定好的计划。只要上帝愿意。杨槐花的馨香,浓郁地纠集在空中。像杯中融化不开的糖,糟糕的天气。注定的无所事事,望着天花板,一盏没有开关的吊扇,永远不会转,只是吊在那里。斜的风和雨,泥泞的土路,没有雨伞。站在发梢上的雨滴,犹如忽然飘落的伤感。眼前的面孔愈见清晰。安。我要把你忘记,彻彻底底地忘记,为什么眼前总是你模糊的身影?难以摆脱的纠缠、折磨。两年后的一个午后,一样的雨,不知道名字的河边,慢慢流淌着浅绿色的水,不知道名字的树和不知道名字的花,浓郁的香。安说我喜欢雨,喜欢那种雨中漫步的感觉,酥酥地雨点儿,总让人联想到会淘气的孩子,说着从雨伞下逃脱,孩子般的。那天,我折了很多花,不知道名字的,安说她喜欢,浓郁的蓝色的小花,一串串的。很少有的几次单独相处,我想拉住她的手,在蒙蒙的雨中,湿湿的手,但始终没有。我忽然觉得她是那种昂贵的玻璃花,一触即碎的美,一种疼痛,发自内心的怜爱,伸出的手,在我想到的瞬间,停在空中。她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我,不知所措,我抬起停住的手,指着那些树,那些不知名字的树,说,安,那边的花也很好看。她的眼睛,由明亮到黯淡,十分突然的,像一颗流星,坠入无底的深渊,瞬间消逝。她或许是失望了,只是低头,默默地走。那些花儿瞬间也失去了热闹的理由。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男孩子,一点儿都不。耳边响起STONE的话,一样的悲哀。我再也没有伸出手,有些事不需要什么理由。傍晚,雨停。期待的彩虹并没有出现。从那一刻起,我相信,风雨之后不一定会有彩虹。我问STONE,人的一生,幸福或痛苦,成功或失败,是否在我们出生的一刹那就已经注定?STONE说,我不知道,但我不相信。我说,如果我的生活注定是痛苦,我的奋斗注定是失败,那么我现在就放弃。STONE说,你可以试着相信你的生活会很幸福,你会很成功。夜深了,我希望自己今晚不要做梦,回忆已使我疲惫不堪了。 第六章 2004年5月2日雨 天亮得晚,所以睡过了头,黑的云,让人感到郁闷和压抑。没有太阳,并不代表黑夜的来临。我总是努力思考着,使我自己有深度。三天的假期注定被泡在雨水里。极不情愿却又无能为力,如果人真的是一棵会思考的芦苇,那么也注定要经受春夏秋冬的更替,生老病死的命运,劫数难逃。人对于命运是无可奈何的,我总是十分相信宿命。飞驰的出租车上。杨树一棵一棵被甩在身上,就像那场梦,真实的梦境,一个人孤独地奔跑。像夸父,永不停息。车上五人,沉闷的空气,大概是雨天的缘故,雨滴密密地打在玻璃上,雨水刷挥动着手臂,不停地,雨滴汇成一束,流下来,又一束,又流下来,斜的玻璃上的雨滴,艰难地往高处走。我是理科生,这种现象用物理解释再简单不过,可是我没有,我只是注视着那些雨滴,就像安的泪水,慢慢地往下流。安,我又想起了你。我发现履行那个誓言是多么地艰难,任何一点的似曾相识,都会开启收藏你的盒子,就像开启一坛老酒,酝酿已久的酒香,把我灌醉。我把安拉出教室。安生气地说,你怎么老是迟到?我不要再等了。我说,对不起,以后你或许不用再等了,我的脸忽然沉下来,许多话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怎么了?她发现我的脸色的变化,轻轻地问。我……我,我说不出口,一把抓住安的手,在她手心里一遍一遍地写“留级”。你到底写了些什么,你是说啊。她着急了,我看到她眼中的泪水,爆发前的沉默。我说,我要走,我要离开。我要留级了,或许不会再在这里,只是或许而己。安的眼泪,从眼中滚出一颗放肆地在她干净的脸上流淌,两道泪痕,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昏黄的光,泪水一点点地往外溢,在下巴里聚成一滴又一滴地泪,一颗一颗地砸在地上,溅起小的泪滴。我轻轻地擦去她的泪水,我说,安,你不要哭,你哭的样子很难看。我等你,无论你在哪里,安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我的心忽然疼痛。安的诺言。诺言只能相信三分之一,剩下的只是希望。我想,我要少想你。安。STONE说,这是自欺欺人罢了,你自己想的是什么,你自己最清楚。我说,我知道,很清楚的,但分不清主次。STONE说,我小的时候喜欢玩火,每点燃一次后我都会把它扑灭,一次又一次,我相信不会起火,但后来火还是起了,而且很大,一发不可收拾。烧了很多的柴禾堆,很多干草。我在想,我对安的思念,是否也会像STONE每次放火一样,最终会引起火灾?一发而不可收拾?操场上充斥着夜的黑色,一个人独自奔跑,我相信,只有在奔跑的时候,我的思想是单纯的。青春/结伴而行的泪水/走不到尽头/流不尽/一个转身/三年/抬起头/泪流满面。2004年5月3日雨连绵的雨,是一群绿色的精灵,从天空起来,钻进苏醒的大地里,溶进水里,沾在发梢上,蒙蒙的天空,没有云,只有一片灰色,死一样的。应该收一收心了,应该把心思都拉回来,应该努力地学习了。漫步在雨中,注视着眼前行色匆匆的人群,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他们在下一个路口是否也要拐弯?在这样的天气里,会不会也有戴望舒丁香般的姑娘?高中的课程全部讲完,提前时入高三的复习,从今天开始。早已预料到的。班主任说,五月是考试前惟一完整的一个月,六月份的高考、中考、会考会占去大部分时间,复习时间所剩无几,接着期末考,像一个西瓜被割得七零八落。谁抓住五月,谁就会胜利,班主任的话里我惟一提炼出的信息。雨过天晴,雨水冲刷过的法国梧桐,鲜亮的样子,月季,松柏,朝气的绿色,希望的绿色。又一个开始,似乎每一天,每一秒都是一个开始,我是个虎头蛇尾的人,或许许多的开始会使我更加努力。今天一共发了5张试卷,意外,这是有史以来最少的一次。我把身子埋在题里,像被曹操大军包围的赵子龙,孤军奋战,却始终杀不出一条血路,士兵是有穷尽的,可是习题没有,士兵死而不能复生,习题换个面具,又可以来对付着,没有循环的尽头。日光灯的尽头/没穿黑夜/难以掩饰的恐惧/撕裂的疼痛/像久远的回忆/经不住时光的雕磨/慢慢的退色/慢慢的苍老。2004年5月4日晴三天前一样的阳光,偷偷的爬上窗台,唤醒梦中的我。昨晚应该是做梦了,那种虚幻的感觉,一闪而过的场景,却始终记不起来,只是隐隐地觉得,一个存在无比的真实。学习,永无止境地。子贡问孔子,愿有所息,孔子说,生无所息。枯燥压抑着每一个人,每个人都在寻找着乐趣,甚至是一句歧义的话都会引来哄堂大笑。精神上的麻痹。我在笑声中,奇怪地注视着大笑的人,他们的目光同样奇怪。两种人,就像水和油,因为不相似,所以不相溶,化学的观点。紧张的生活,我用试题填补空虚,一举两得。有机化学仍然是弱点,同学问我题,我说对不起,我是“化盲”,或者是“有机盲”,我的脸顿时通红,像被人泼了一脸红墨水。我决定在上高三之前,拿下化学,这是虚荣心的驱使。我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我喜欢别人的赞美,别人的一句好听的话会使我高兴好一阵子。同样,我也是最容易被欺骗的,像狐狸骗走了乌鸦嘴中的肉。我曾经被几次骗到操场上,只因为一句话“你打球的时候很帅”(跑题儿了。思想的行进,洪流般难以阻挡)STONE说,我要去追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她的眼睛吸引了我的一切,像黑洞。我说,现在学习很紧张,马上就要升高三了。STONE说,还有两个月,我就要18了,我要在18岁之前,挥霍一次。他挥霍的是什么?青春?生命?感情?叛逆?抑或其他。他的眼睛暗淡了下去,我想,他同样是一个害怕承担的人,18岁意味着太多。一些我们所不承受的,比如责任、法律、道德……我说,只要你的直觉是对的。这只是敷衍。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他与我,同样的的懦弱。同样的向往爱情,同样的痛苦。只是他的双脚刚从痛苦的泥潭里挣扎出来,却要踏入另一个。无法预测的结局,我希望客观存在的幸福,而我,只有继续挣扎。我希望自己变成一只飞蛾,扑向熊熊的烈火。因为它有目标,有追求,有理想,那团火,散发着光和热。凝望/闪烁的夜空/品尝夜风的快感/如万支冰箭穿透肉体/拥抱着长风/咀嚼一个人的寂静/感受夜的气息/缓缓地流动/静静地消融。 第七章 2004年5月5日晴立夏。 稚嫩的夏天刚刚抬头,接着,整个夏天在阳光中漫延开来。我的皮肤开始变黑,健康的颜色。我曾对白皙的STONE说,这是太阳的颜色,阳光所赋予的。我热爱阳光,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无论春夏秋冬。穿梭在午后的阳光里,我依然低着头,把目光锁在一片不在的范围之内。我害怕那些陌生的目光,好像在说,他,是孤独的。我终于见到STONE黑洞般的女孩,乌黑柔顺的头发,STONE一样白皙的脸庞,大大的眼睛。STONE握住她的手,坐在操场上的看台上。一个人的改变是瞬间完成的。像STONE。夕阳夹在两座铁塔之间。像小时候母亲夹给我的蛋黄。油然而升的伤感。我注视着夕阳,从她和STONE的身旁走过。我怕这样的场合。我会觉得尴尬,无论是谁。STONE忽然叫住我。介绍。我开始替STONE高兴。她的美丽不只是挂在外表。我点点头,她微微一笑。只剩下我一个的尴尬。迅速逃脱。不是借口的借口。校园广播。苏永康《爱一个人好难》你说你还是喜欢孤单,其实你怕被我看穿。你怕属于我们的船,漂漂浮浮靠不了岸,事到如今没有答案,我的真心为你牵绊,不管相见的夜多么难堪简简单单地说,爱是不爱……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笑脸,STONE的女朋友的,转而变成安。思绪被一点点拓展。眼前浮现出的画面,阳光下的两张相视而笑的脸。我和安。没有只言片语,只是定格的画面。我安静的坐着,翻开厚厚的英语课本。埋下身子。安,不要任性了,我要背单词,我一遍遍地说,我希望那些思绪在倾刻间灰飞烟灭。班主任说,我们需要的是坚持。而我也习惯了随手抽出一张试卷,天昏地暗的做。我忽然发现,做题也跑步相同,在投入的时候,脑子里不再混乱。一粒种子/随风/飘落心田/三年的休眠/短暂的孕育/萌发/破土而出的心事/在心田的荒野上/蔓延。2004年5月6日晴今天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似乎是那些无聊的重演。生活是一场永无尽头的循环,生命的轮回是一场大的循环,重复的日子是小的循环,环环相扣,就像月球围绕地球运转,地球围绕太阳运转,太阳又围绕着银河系的中心运转……我又一次被体育老师骂,我承认是我失职,所以,在他那长达30分钟的教育中,我始终低着头,其实,我也可以反驳,在众人面前留下点尊严,我没有,那时候,尊严就个苹果,如果我得到了,他就会失去。我确信,我有了一个苹果,他失去那个苹果,就会失去一辈子,我沉默。那些刻薄、尖酸,又带讽剌的话语,甚至是辱骂。“你不想干就早点说,别占着茅房不拉屎,从你们班随便找个人都比你强。”我一怔。前半句,我半年前就想做了,后半句,他在胡扯,我始终是个自信过头的人,STONE说,这叫自恋。或许他发现,沉默的我似乎是一只牛,他再怎么弹琴也无济于事。或许,30分钟的他真的累了。时间将他的气愤消磨殆尽。一切结束。到现在才发现,我所爱的,不是体育委员而是篮球。STONE说,你真像个惯犯。我笑笑,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STONE说,千万不要与老师开火,既使他是错的。我说,很久以前我就明白。我的前生/是山涧里的飞鱼/我的世界/阳光,柔波,青山,烟霞,水和空气/游/没有厌烦/没有疲倦/回游的鱼儿说/梦想的海/并不遥远……2004年5月7日晴我愈加喜欢这样的天气,明媚的阳光,和煦的风,拥有却不能挥霍,我所认为的痛苦,就像这美丽的天气,没有充分的理由去享受。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整整一个月,使我害怕起来。如果两年前,我不选择留级,一个月后千军万马的拥挤中,就会有我的身影,那将会是什么样子,难以想象。那是个炎热的午后,晒晕的花儿低着头,高大的树,葱郁茂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闷闷不吭声,没有鸟儿,父亲说:你留级吧。我点点头,开始将打点好的书包解开,一切恢复原状,看书,睡觉。我说过,我是个很听话的孩子,我觉得幸福,因为我只是呆板地走着已经设计好的路,像一辆火车,像履行任务似的向前走着,没有尽头,前方是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我,但我始终觉得,这是一条早就存在的路。昨天,去年,很多年前的存在,而我所要经历的,似乎早已注定,这叫做宿命,可怕的东西。我盼望着稿酬的来临。我希望在那块黑板上出现我的名字,然后,却取我的第一笔钱,买很多东西,给父亲、母亲、小妹,我深爱着他们。我为为母亲精心挑选,因为后天,是她的节日——母亲节。晚自习的三节化学课,我努力提起兴致听课,十分钟的热度,灰飞烟灭的兴致,像一杯热水,散尽了热的蒸气,我自己做题,我对这样的讲课方式已经毫无兴趣可言。更奇怪的,我错的题不讲,我对的题要罗嗦半天,两年前的春天,同样的煎熬。我说,安我不会,然后端起水杯,喝一口茶,很浓的茶,苦涩的。安又耐心地讲一遍,我说,我还是不会,安,你不要讲了。不会的注定不会,再学也没有用,撕下那些纸,揉成一团,扔出窗外。安静静地看着我,我茫然地望着窗外,喝茶,直到那些绿色的叶子里再也滴不出一滴水,安说,会伤身体的,我说,我知道,再端起茶杯时,已经倒不出一滴水。化学老师也放弃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同桌气愤地将钢笔摔在桌上,也开始做题。三节课,一无所获,我们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可正当你准备如何抓住时间时,时间已从你的指间逃脱,有人在学着台词: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2004年5月8日晴春天已经无影无踪了,夏天逐渐露出本色。狰狞的烈日,泉涌的汗水,我依旧穿着深色的衬衣,极不谐调的。那些飞舞的裙边,那些缤纷的颜色。汗水一点点向外渗,打湿衬衣,像一滩洗不掉的血迹。学习,学习,再学习,重复,枯燥,无聊。贵在坚持,常响在耳边的一句话,可又有几个人能坚持。坚持着谁更无聊,谁更能忍受枯燥,谁更能不厌其烦,这是我对学习的惟一感悟,有的人甘于孤独,甘于寂寞,有的人喜欢花花绿绿,喜欢轰轰烈烈,于是,有的人学习好,有的人差。人都是自私的,包括老师,他们只知道考上大学了,可以后怎么办?他们会鼓励你去学美术,去练体育,即使你没有天分,但他们堂而皇之,他们说,只有这样才能进大学的门儿,就算进了又有什么用呢?我还要坚持一年,这一年,我要与重复、与枯燥、与无聊做伴,为了将来,将它们甩得远远的。我努力地回忆着,今天,除了上课,我什么也没有干,除了课间唱了一首《最近比较烦》。2004年5月9日晴今天是母亲节,这是我睁开眼睛第一个想到的事情,我想,我应该做些什么。我越来越频繁地注视着那块黑板。那块黑板孤零零地躺在阳光下,发白的颜色,脸上布满凌乱的字迹,惟独没有我的名字,我想,我的计划又要推迟了。我依旧穿梭在午后的阳光里,梧桐树下斑驳的影像,跳动的精灵,我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个人,极为熟悉的脚步声,安,肯定是她,我想。我的心跳开始加快,我转过身来,扑面而来的阳光,和那个熟悉的微笑,让人眩晕,是楠。我的心逐渐恢复平静,继而转为失落。一颗心,从地面飞到天堂,又坠落到地面,疼痛着坠入十八层的地狱。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楠?楠说,今天母亲节,我给我妈打电话。楠的话提醒了我,我可以打电话。我想象着说的话,“今天是母亲节,我爱你,节日快乐”。我把它写在手上,我怕在我接通电话的一瞬,脑子里一片空白。接通电话,我说,妈。然后抬起手来,看着汗水模糊了的字迹,心跳莫名地加快。那些字,我始终说不出口,手僵在半空,时间在这一秒停止。母亲说,怎么了,有事儿吗?我说,今天……今天,我看了一本参考书很好,我想买。母亲说,那就买吧,只要你觉得对。那些话,我始终没有说出口,但谁也不能否定,这伟大的情愫,像满树的叶子,在秋天里凋零,化作泥土,又在春天里重生,感情,像能量一样,只能转移,而不可磨灭的,我叫它为感情守恒。我偶然间翻阅一本杂志,发现了我的名字和我两首诗,一首是安修改过的,一首是写给安的。我却始终记不起我所做的一切,与这本杂志有关的,那是一月份的杂志。我打电话问编辑,我始终没有收到样刊和稿酬,这是为什么?编辑说,我们要讨论这个问题,明天,你再打过来。我说再见,然后溶入车水马龙的洪流中。黑夜的操场上,全力奔跑,耳边的风,周围的杨树,翻滚的叶子,哗哗地响声,此起彼伏,我忽然摔倒在跑道上,躺在跑道上,闪烁的星光,我不知该想些什么,憧憬或是回忆,只是静静地、静静地躺着…… 第八章 2004年5月10日晴星期一 新的开始,从阳光中醒来,时间流走了很多,有一些后悔,昨晚没有做梦。我盼望着能做一些梦,在梦中,重温一些故事,我的朋友们,虚无而又真实。一个平凡的上午,匆忙度过,心里还留有昨日残余的兴奋,检查作业时的恐慌,英语老师问我,你的成绩总在不停的反复。我说,嗯,下次弄好,对此我有十足的信心,坦白说,除了有机化学,我什么都不怕。我总是分辨不清一些相近的问题,我努力地记住它们的区别,可后来却已混淆了。不像油和水,无论怎么混合、搅拌,最终还会分层,英语老师说,对于这样的问题,只需要记住一种便可以了,我是个贪心的人,我试图记住全部,可到最后,一个也没有记住。贪婪的悲哀。中午,阳光下熟悉的身影,我第一个高一的舍友们,自然亲切。开放的公园里,拍不完的合影,说不完的“茄子”。色彩纷乱的叶子,错落有致,五颜六色的花儿,奇怪的树,绽开的笑容。心头涌起莫名的伤感。三年了,青春就要散场。我说,你们能走多远走多远,千万不要怕我孤单,留下来陪我。高二与高三,始终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不仅是时间的问题,即使我有两个高一。他们只是笑,我知道,早已注定会有人留下来,只是,谁也不愿再提起。三年的恩怨,在那一刻,化作天空中的白云,飘走了,永远不会回来。我又来到那片法国梧桐树前。三年前,枝繁叶茂,密不透光的树,如今只剩下几根枝桠,光秃秃地挺立着,像父亲渐渐稀少的头发。我找到那棵树,刻着安和我的名字,驳落的树皮,胀大的字体,这棵树死了,死了,在其他的树都努力长出新树枝的时候,难道这也象征着什么?时光倒流三年。安说,你唱歌好吗?我说好,然后唱朴树的《白桦林》,微微地风,吹乱我的长发,遮住眼睛,我侧着头,靠在树上,一句一句地唱,唱到安落泪。安说,你唱得更凄美、更绝望、更颓废、更迷茫。我说,一个人的性格是天生的,如果我不是颓废的歌手,便是潦倒的诗人,或者流浪远方,我注定是一个漂泊的人。安说,我会一直在你左右,无论发生什么。然后,一笔一画地刻着名字,誓言,像歌中唱地那样,“他们发誓要相爱终生……”我始终没有忘记过她。安。有人说,忘记一个人需要三个过程。一是发誓要忘掉某个人,努力地去忘掉,却发现自己始终忘不掉,摆脱不掉,他(她)的身影,所有的努力只是徒劳。时间流逝,当自己觉得已经忘掉了对方,却在不经意,由于某根神经的触动,回忆火山般爆发,自己始终不曾忘记那个人。三是很久很久以后,三年、五年、十年,当再次回忆起某个人时,只觉得他(她)只是一个存在,曾经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又匆匆地离去,心中只有无限地祝福。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对于安,我害怕了,我害怕了时间。我过够了这样的生活,想做的事却不能做,不想做的事不得不做。STONE说,这是在磨练意志,磨练我们控制欲望的能力。我问,到明年高考?STONE说,高考?我觉得一个人说得很对,高考就是一滩屎,我们一群狗,明知它奇臭无比,却又奋不顾身。我问,这是哪个名人说的。STONE说,不知道,反正不是我。STONE的变化让我吃惊,叛逆、愤世嫉俗抑或其他。我只能循规蹈矩,因为我背负的太多。2004年5月11日雨朦朦胧胧的梦中,雨降落的声音,淅淅沥沥,仿佛一首弹不完的曲子,混乱的节拍,动人的旋律。美丽的错误。睁开眼睛,一片迷蒙。下雨了,从昨晚开始,我自言自语。套上衣服,蹿入雨中,没有伞,与雨亲密的接触。满身的浮躁,在这样的夏天里,我祈求着雨水的洗礼。编辑说,我们半年发一次稿费或者开展活动时,让老师们带过去。我说,谢谢,然后,按照他的要求留下通讯地址。STONE说,黄了,一个月的生活费。我说,有可能。我想,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但我不肯放弃仅有的丁点儿希望。STONE说,你总是那样天真,世界总没有你想象地那般好。我说,我这样子,他们会不会认为我很小气?不可理喻?STONE说,我还认为那些编辑们小气呢,书已经出了5个月了。我开始接受STONE的改变,由理想与梦幻到现实。政治课都用来放松,包括我,我始终搞不懂,一个理科生学政治还有什么用,或许你有一大堆理论反驳我,但我会塞起耳朵或充耳不闻,我只说,我们高考不考政治。政治老师无可奈何,在文科班,他是红人,在这里没人理他,巨大的落差,精神不上平衡。他说,你们学不学,与我没有关系,顶多没了奖金,那时候,用奖金看真实的电影,你们抱着“D”大哭,我心里高兴。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法码,调节精神上的失衡。可怜的人。没人理他,就连骂声都没有。他空手走出教室——他根本没拿书书来。我再一次爬上五楼。同样的风景。我是要活下去的。不管生活是怎样的无聊,重复,枯燥,单调……折磨人生的,一是生活,一是爱情。忽然想起曾经的一句话。现实就是这样的,重复里,露出狰狞的残酷。2004年5月12日雨接连的雨。像远行的人,一步一回头。渐渐地,雨停了。太阳从云层里挣扎出来。像一个冼净脸的孩子。油亮而宽阔的树叶上,流淌着阳光,闪烁,刺眼。像一群女生爽朗的笑声,使我不敢抬头,新鲜的空气,新鲜的歌,婉转的歌喉,悠扬的调子。晶亮的雨里,倒立的世界。走在阳光里,心跳突然加速,莫名地,右眼不停地跳。似乎要发生什么。久违的信,G写来的。一个很好的朋友。一年来,似乎忘掉了联系,种种复杂的原因。她说,她怀念以前的日子,有你,有安,像不可摧毁的“铁三角”。时间,无坚不摧的力量,将彼此分开,又要彼此不停的祝福,不停地想念。多么奇怪的东西,使我经历了三年的脱变,物质与精神。得到与失去的东西,永不满足的心理。三年走过了,该留的留,该走的走,散场了,可感情不会。是啊,真正的感情永远不会散场。注视墙上,三年前G画稚嫩的画,往事一幕幕。那些美丽的时光。我教G打篮球,G可爱的投篮姿势,每进一球的欢呼。三个人一起打排球。三个人在漆黑的操场上,一圈圈地转,一遍遍地唱,月亮代表我的心。一起打水……,像泼出动的水,再也难以收回。只是不停地回味,三个人的时光。如果历史可以重演,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我有了月光宝盒,如果我坐上时间机器,我愿意,回到三年前,但是,连爱因斯坦都不相信如果,所以我选择回忆。我坚信,回忆的力量。我始终认为,劫后重生的ROSE,是靠回忆生活过来的.我说,STONE,我一直都在喜欢着安,从开始到现在,或许还有以后.STONE说,我早就知道,既使我不认识她.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在我决心要忘掉她的时候?STONE苦笑,我说了,你会相信吗?我的内心无力地狡辩着,或许会吧,或许会相信.有些东西最害怕“或许”,而我偏偏又是个喜欢“或许”的人,的成功,归功二深思熟虑,我的失败,归功于优柔寡断,一念之差,一秒钟的差别.STONE说,你会失败的,如果你再这样优柔寡断.我说,我知道,很早就知道。给G回信,却始终不知该写些什么。夹在书里的信纸,杂乱的颜色。风扇在头顶上不停地转。书页不停地翻动。明天可能会知道如何去写,我想,然后埋头做题。脑海里频频闪现G和安的身影,像一场放不完全的电影,一幕又一幕。深夜12点,我从梦中醒来,却忘记了刚才是不是在做梦,做的什么梦。躺在床上,在一片漆黑里睁着眼睛。这一天,我做了些什么,有什么收获,明天还是否要继续如此?一直在思考着,直到失去知觉,再一次掉进睡眠的深渊…… 第九章 2004年5月13日一重夏雨一重热。 太阳一步步地移动,向北,向北纬23.5°;的地方.阅读课上,给G写和安写信.想到哪里,便写到哪里,语无伦次.给G写信,那些零碎的言语,像一瓶倒不完的苦水,一年的压抑突然间崩发出来,像决堤的洪水,忧郁的蓝色淹没了三张信纸.最后了,我说,我喜欢安,如果她真的喜欢上了她身旁的男生,我会安静的走开,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幸福,对吗?我注定是个与人无争的人,只要她生活的幸福,我还有什么不好的呢?帮忙告诉她,我喜欢她,一直都在……。末了,又写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给安的信,却不知如何去写。我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情去写,高兴,痛苦?因为,我不知道,却始终想知道,她的心里是否还有我。我胡乱的涂着:你们就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或许,以后很少见面,或许永远不能再见了。“忘记我吧,如果你甘心,记住我吧,如果你愿意”这是徐志摩送给陆小曼的诗。三年里,没有牵住你的手,是我所要后悔一辈子的。很多年后,即使你成为别人的新娘,我有了我的妻子,我想,我也不会忘记你——一个给过我喜怒哀乐的女孩子。在白发苍苍的时候,如果你会不经意间想起我,叫出我的名字,我会很高兴,然后高兴地死去……最后,又像以往的信一样,写上“不必回信”,又重重的划去,手不由自主的颤抖,那一刻,我的整个脑呆都混乱了,有一种欲哭的感觉,眼泪始终没有冲破那道防线,又乖乖的回去,像一眼毒水,伤痛我的心,那仿佛千百只蛇,咬得我好痛。心,失足了,掉进痛苦的深渊。一个人在路上,昏黄的路灯,我顺着墙边的黑暗穿行,我是那么地喜欢黑暗,就像我那么地喜欢阳光。依然低着头,这次,有了更多的理由。我的肩膀忽然收缩,有人拍了我一下,楠。她的笑容依旧,在黄色的灯光下,有一丝月光的朦胧,温柔,但不张扬。我怔怔地看着她,不知所措,像小时候打碎了花瓶,恐惧地看着母亲的眼睛,我的秘密,在她的眼睛里无处可逃,命运的安排,让我遇到了一眼可以望穿我的人。楠说,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我说,我很好,我很好。以前安问我同样地问题,我也会这样回答。那是怕安担心,而现在是极力地掩饰内心的恐惧。我低下头,我怕与她目光交汇的那一刻,我怕我的眼神将我出卖,而且,很多天前,我曾答应过她,不再忧伤。楠说,你又何必要伪装呢?我瞥了她一眼,触碰到她焦急的目光,她始终注视着我。我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何必要再问?楠说,说出来会好些。我说,我不会,我不会让别人分担我的一切,除了幸福。楠说,你是个忧伤的人,彻底地,深入骨子里,无药可救。我无可奈何地说,也许吧,我再怎么掩饰也逃不过她的眼睛。混乱的夜/无法入睡/我努力地睁着眼睛/我想/你们总会疲惫/轻轻地合上/展开绚丽的梦/飘落的花瓣/轻轻地舞蹈2004年5月14日阴睁开眼睛,望着窗外,没有阳光。时间还早,我想。我再一次擦亮眼睛,看着表上的数字不停地变换,我要迟到了。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在想,有些东西是不能完全相信,完全依赖的,就像阳光。站在窗边,忽然发现已经习惯了很多,不知不觉的,我眺望着北楼,一切变得模糊,绿色的树,灰色的云,或许我可以看到安,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安的情景,风中飞扬的头发,白色的衬衫,蓝色的方格,抖动的长裙,紧闭的双眼。生物课上,眼皮沉重地张不开,我努力地挣扎着,最后,一头载在桌子上,头脑里不停地想,这是上课上课,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胳膊被触动了一下,我猛地抬起头来,生物老师站在面前,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像个罪犯。她问我,怎么了,昨晚几点睡的?我含糊地说,不知道,没看表。她转过身去,向教室外走去,我的心跳得厉害。迷惑,忽然间陷入,为什么她不批评我?我努力思索着。是我成绩不够好?是我差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是她懒得去做?还是其他?如果她不批评我一顿,我会一直内疚,难道这就是她要的结果?百思不得其解。我要努力学习了,我又一次对自己说,这次,我有了更崇高的目标——为了共产主义。端正地贴在桌面上,我曾有过很多目标,潜在的动力,为父母,为安,为我所认识的一切人,无济于事,瞬间化为乌有。STONE说,你能不能现实一些?我说,现实已经使我千疮百孔,叫我怎样去现实?STONE说,难道就为一个不现实的目标?我说,我所要的,只是结果。STONE说,只要你努力了,又管他结果如何!我争辩着,不为结果,再美的过程有何意义?没有结果,再美也是一场游戏。沉默,我和STONE的心越来越远,像两列反向而行的火车,擦肩而过,便再也听不见对方的汽笛声,一切慢慢走远。自始至终,我都是个热衷名利的人,我知道,还有金钱。合上眼睛/埋葬雪亮的目光/毁灭眼前的世界/寻找着完整的理由/背叛与摆脱/现实的悬崖/没有退路的选择/无奈后的坦然2004年5月15日晴安,在梦中相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绿色的草原,湛蓝的天空,我和安手牵着手,无休止地奔跑。安说,那些花儿很好看。我说,我摘给你。我奋不顾身地冲过去,中间是一道裂缝,像饥饿的土地张开的嘴巴,里面夹着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我的身体向下坠落,越来越黑,安的叫声越来越渺茫,直到周围一片死寂,我在哪里?我会不会死?安还在等着我。身体触地刹那,我惊醒。朝霞满天,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的云,调成一幅绚丽的水墨画,错综复杂,千变万化,舒展,合拢,翻滚,游荡,阳光褪去苏醒时的颜色,云彩变疏,变浅,变淡,最后消失,只剩下干净的天,像被圣水洗过的朝圣者,平凡而伟大。我的世界里有太多的“剪不断,理还乱”。我不得不对自己宽容,我说,你可以胡思乱想,但上课要绝对认真。心如止水,如参禅般的,可我始终无法做到,除了做题的时候,老师不停地讲,没有厌倦,这些内容他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思绪游荡,像脱疆的马驰骋。又像出笼的鸟儿,冲破了束缚,消失在天际。两眼发直,像被掏空灵魂的肉体,当思绪游走回来,整个身躯为之一振,失落,后悔,然后注视着桌面,“为了共产主义而奋斗”。当我再去听讲,却再也跟不上。我一次次地鼓励着自己,我的心底有一眼水,汩汩地流着,我在努力挖掘着,一次次失败。我想起父亲,那个寒冷的冬季的早晨,他一遍遍发动着汽车,扭动钥匙,车发出干涩的声响,轰隆轰隆,又恢复平静。我可以再试一次,我确信,我可以发动起那台机器。我丢掉了吃晚饭的习惯,习惯了在夜里10点半的时候吃泡面。站在窗前,遥望北楼,那座很旧的楼房,像一个苍老的人,周围是刺眼的绿色。安,我从来没有这样注视过她,这么远的距离,我的心跳得好快,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紧紧地盯着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独自走在路上,忽然眼前一亮,转过身去,摘一片黄色的花瓣,轻轻地嗅,流露出淡淡的笑,我也笑了,仿佛闻到了那片花瓣的芬芳。音乐响起,王杰《一场游戏一场梦》,这个忧伤的男人,给了我狠狠的一拳,心难忍地疼痛。安,我想问一问你,我们,我和你之间,是一场游戏,还是一场梦?不知道什么时候,STONE站在我的身边,他问,你在想安?我反问,你怎么知道?他说,我想女孩子时,也像你一样。我的嘴唇随着音乐翕动又张开。他又说,王杰唱这首歌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我只是附和着,略表惊讶,是吗?谁的?STONE笑了笑,当然是他的。沉默从悠扬的音乐中钻出来,歌声渐渐地变小,变小,消失在天空中。 第十章 2004年5月16日雨 路边,积蓄着昨晚的雨水,一晃一晃的水波,刺得眼睛发疼。我固执地在今天的日记上写上“雨”,虽然我看到的只是昨夜的雨水。我开始期待安的回信。哪怕只有片言只语。我所要的,只是一个明确的答案,无论好与坏,对与错。安,注定要走的。既然结果已经注定,我乞求一个美丽的过程。长久与短暂,我都不愿在回首的时候,陷入至尊宝的“后悔莫及”。有时,我也在想,我或许只有后悔,我才可以记住安,完完全全的。见到楠的身影,突然害怕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躲避着她,像躲避一场瘟疫。我害怕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荡漾着泪水,却不肯轻易滑出眼框晶莹剔透,像仿佛是一眼黑而亮的泉水,流过干涩激起深深的旋涡。一旦陷入,就无法自拔。加快脚步,我想快点在她周围消失。她轻轻地叫我的名字。我才意识到刚才决定是个错误,我该跟在她的后面,远远地。她的声音非常细微,像花从里飞舞的蜜蜂。但却为止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心慌乱地跳,像迷失了方向般的恐惧和迷茫。她在喊我的名字,她在喊我的名字。我心里想着,脚步慢慢了下来。“你在叫我?”我问。她的眉宇之间透着一种难以解读的感情。仿佛天空最远外的星星,若隐若现。又有些似曾相识,我没有深入地想,我要尽快走开,尽快。“嗯,”她的目光射向我,月光下,她的眼睛幽幽的。我迅速低下头。在她的面前,就像一颗灵魂被亵渎。“有事儿吗?”我想不出更好的话,但我迫切地希望离开。“没事儿”她顿了顿,微微地低头,不再看着我。“那我走了”,如释负重。转身的一瞬,我看到她抬起头。奇怪的表情,眉毛向中心收拢,咬着嘴唇,似乎咬着一堆的话,不肯松口。幽幽的眼睛忽然间黯谈了下去。从来没有见过的忧伤。我想,那应该叫做忧伤。急步向前,我可以感受到她射来的目光,心隐隐地痛。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谁叫你是那个一眼就望穿我的人呢?如果你看到明天的朝露/那是今夜,烂漫的霓虹里/我久违的泪水/像一块块晶莹的透镜/折射出荒凉的世界/那个陌生的国度/游走的悲伤/寻找着失踪的幸福2004年5月17日晴燥热的天热,无法想象7月的温度。一切都在一股热空气里运动着,毫无生气但井然有序,就像一台台机器,如果没有思想,人与机器有何区别?难以想象。物理课上的“神游”已使我后悔万分,那些难以控制的思绪,是一瓶华美的毒药,让你快乐的同时,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万劫不复。同桌在桌上刻上一个字——“堕”,毫无意识,我想到了第二个字“落”,但他的刻刀停在了半空,他始终没有刻下第二个字,尽管我知道那个字。是的,我们已经开始“堕”,如果,我们仍旧这样去生活,结果便是“落”,一颗没有燃尽的岩石陨落,我忽然想起一个梦,从高高的悬崖上下坠,在着地的一瞬惊醒,“落”的结果,难以想象,粉身碎骨,终生残疾,安危无恙,就连梦中也无法体会,我开始相信,梦是现实的碎片,没有头绪地拼接。我努力地端祥着那个几何题,变幻的图形,一会儿凸出纸面,一会儿又凹进纸里,我的头脑开始混乱,窗外,满是热的风,袭来,像被拳击手一拳击中,无力挣扎,那些郁闷的空气,张牙舞爪地散布在周围,吸血鬼般地,吸出我体内的水分,皮肤油亮的,像位“油光可鉴”的绅士,红色的青春痘就成了他美丽的情人,体内迅速失水,我感觉到血液越来越粘稠,流速越来越慢,头脑停止活动,或许是供氧不足,或许……安没有回信,心急如焚的等待,没有任何猜疑,任何一种猜疑都会使我绝望,我的心,像一盏油灯,孤独地燃烧着,昏黄的灯光,照映着干涸的瓶底,点亮我的人,再也不肯添一滴可怜的灯油,奄奄一息的希望。我的烦燥在夏日里急骤膨胀,像一个巨大的气球,慢慢地胀大,慢慢地上升,堵住胸口,难以名状的郁闷与压抑。2004年5月18日晴昨晚,睡得很累,因为梦。我总是梦见自己在草原上,树林里奔跑,不知疲倦,那片青翠欲滴的草原,那片茂密挺拔的树林,令我无限地神往。我记起一个寒冷的故事,我曾对无数人讲过。故事发生在俄国,一个寒冷的国度。小伙子深深地爱着姑娘,算是一见钟情吧。姑娘也深深地爱上了小伙子,那姑娘有着北方特有的美,白皙的皮肤,美丽的眼睛,海浪般的长发,在风中起伏,那小伙子有俄国男人的豪放,也有普希金的柔情,和普希金式的卷发,按照俄国的传统,小伙子向姑娘倾诉爱慕之情,他说:“在我心中,你永远是一棵朴实无华的白桦树。”姑娘笑了,笑得像春天绽放的玫瑰,通红的脸,含着,像出水的芙蓉,手里的花瓣坠落,轻轻地飞舞旋转。她羞赧地说:“看你个熊样!”转身,奔跑,无边无际的树林里,洒下姑娘银铃般的笑声,那是爱情的马车上金色的铃铛奏响优美的旋律。讲给安听的时候,安不解的问:“为什么是白桦树与熊呢?”“白桦树与熊是俄罗斯人的图腾,就像中国人喜欢牡丹和龙。”我说“看你那熊样!”安心急地说。“在我心中,你永远是一棵朴实无华的白桦树。”颠倒的情节。我想,我和安同样是喜欢故事与梦境的人,我们总是幻想着自己进入梦境或者故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重复的一天,无尽的等待,但我已经对安的回信没了信心。2004年5月19日晴热。热得不想吃饭,身体像一个被扎了千百万个孔的皮球,水从喉咙上流过,接着从毛孔里渗透出来,洗过澡一样。我站在窗边,注视着北楼。校园里回荡着悠扬的曲子《昨日重现》。我希望可以见到安。因为再过二十天,或许永远不能再见了,无限的伤感。楠忽然出现在身边,回忆中的我毫无觉察。她问,为什么不去找她,而只是在这里等。我说,我不知道,但我决不是懦弱。我怕她说我懦弱,所以提前否定。她说,你怕,你怕毕业的那天,一切付诸东流。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却将我心底那一丝最敏感、最见不得人的心思暴露,像一丝不挂地站在她面前,谁可以知道我的痛苦?在她面前,我所有的伪装都是徒劳,我所有的心事不再是秘密。沉默,转身,向前走。为什么你总是在逃避,逃避我也逃避着你自己?她的声音绝望中带有一丝愤怒。充耳不闻,我继续向前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对于楠这种一眼可以望穿自己的女孩子,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爱上她,一是逃避她。我选择了后者,因为有安,一切只因为她,一个绝妙的理由。鬼使神差地,我走到操场上,斜斜的夕阳,仿佛是一团将要燃尽的火,做着最后的挣扎,我清楚地感受到,它的余温中,夹杂着丝丝的风,难得的凉爽。我忽然看见了STONE,在第一次见到他黑洞般的女朋友的地方。他静静地坐在看台上,又手撑住膝盖,头埋得很深,黑而长的头发垂下来,过滤掉夕阳的最后一点余辉,以及我渴望了解的眼神,那仿佛是一道高而厚的墙,横亘在两个人之间,亲近而遥远。我坐到他身边,看着浅黄色的阳光满满地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子微微一颤,但没有抬头。“她呢?”我问。“不知道,走了,或许。”“为什么?”我奇怪地问。他干笑了一声,说,她说,她做我的女朋友,除非,我半年之内考第一名,10年内成为中国首富,20年内成为世界首富。我笑,笑那女孩的不可理喻,我说,STONE,到那时候,你还会要她?他也笑了,夕阳的余辉照着他白皙的脸,闭着眼睛,眼皮微微的跳动,嘴角上扬。轻的风摇摆着他的头发,在额头上欢快地舞蹈。一切一切,我和他,仿佛又拉近了许多。2004年5月20日一个无比温柔的黎明,我想起诗人艾青,想起了那只鸟儿,热爱着土地。喧嚣复燃的城市,整洁的街道,忙碌的人群。轻重缓急的步子,敲打着地面,散发出杂乱无章的音符。渐渐明亮的阳光,割破清爽,刺入肉体的疼痛,躁热涌动。穿梭在安静的校园里,一切一切,像舞累的尘埃,慢慢下沉。自习课上,出窍的灵魂,嘲笑像被掏空的身体。眼睛合上的刹那,钢笔滑落,跌落的声音,惊醒,我努力地弯下身子,目光游走。钢笔的旁边是一张纸片,明显的脚印,覆盖住几个字,依稀可以看出“为共产主义而奋斗”。是的,就是桌上那张,捡起,轻轻地弹落灰尘,叠起,放进书桌里,想不到,我的动作是如此地坦然,像捡一张废纸,心慢慢下沉。我开始思索它存在的意义,在短短的7天的时间里。难道就这样的堕落下去?不要,我不要。而你到底要做什么?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一遍遍地问我自己,我企图用这种方式唤醒心中最后的一丝对于未来的渴望,像唤醒一只沉睡的狮子,可是,一切都只是徒劳,我的头紧紧地贴在了书桌上,仿佛一块被磁铁吸住的铁块,嘴不停地动着,说了些什么,自己都忘记了。我在怀疑,是不是世间的万物,时间、金钱、爱情、事业、成绩、名声、荣誉、目标、理想、动力,都是要保质期?而越来了那条不明显的界限,一切都会化为乌有?空空如也?如果有,是不是我的保质期都很短,而不是我期望的那样贴着标签“永远,永远”?如果没有,为何我的所有,都在一点一点地远离而去?我试着作好一切,到现在什么也没有做好。我一天天,做着许多同样的梦,重复的梦,我不再抱有很大的希望,希望它们都是成真的那一种。2004年5月21日晴等待的一天。等待是痛苦的,安的回信,将是我的宣判书。我无法想象信的内容,只是等待,就像将要被枪绝的罪犯,闭上眼睛,等待迟早射来的子弹,一颗或是几颗,那种突然降临的疼痛,完结了一场梦和一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