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银汉剑笈 一、强碑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四句话,是强盗抢劫时挂在口边的术语,如今有人将它刻在一块石碑上。这块碑立在强山下。顾名思义,强山是强盗出没的地方。强山东连荒山无数,西接野岭无边,南邻大山莽莽起伏蜿蜒,北出强镇千里以通中原。如此地方,地理险要,但是强盗出没,只能抢几名大山出来的苦哈哈。说也奇怪,强山上居然有不偷不抢的强盗。什么?世界上有不偷不抢的强盗,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这名强盗就是寒心。寒心很年青,今年才十八岁,长得不俊不帅,看上去是一名很寻常的少年,唯一与众不同的是,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时常闪着慧黠的神光。寒心没有姓,在他记忆时起,他就被几名老强盗收养。这几名老强盗因为年纪太大,抢劫很不方便,就在强山退隐江湖。这几名老强盗想起往昔辉煌的岁月,觉得教被抢的和保镖的人寒心是一件非常快意的事情。所以,在这几名老强盗闲极无聊收养寒心的时候,就给他取名“寒心”。寒心在这几名老强盗灌输的强盗理论下,很想实践强盗工作。寒心在强山上拓宽道路,栽树植草,为有理由抢劫而努力。可是,经强山过往的人太穷了,几乎穷得连一条裤子都没有,寒心怎也不忍心抢他们,往往还赔上几分银子给他们买裤子穿。就在寒心哀叹抢劫必须要到外面世界才能实践的时候,几名老强盗寿终正寝了。寒心决意到外面去闯荡世界,为了让经过强山的人记住爱护他们的小强盗,寒心立了一块碑,一块刻有强盗术语的碑,强碑。 寒心一到强镇,发现他的理论在强山还是可以实践的。 二、强人客栈 强镇北古道。响午时分,古道上出现一名汉子,这汉子年约四十许,麻布劲装,背着一个包袱,风尘扑扑地走进强镇。强镇北口有一家客栈,客栈门外挑着一面白里泛灰的幌子,上书四个灰里泛白的大字:“强人客栈”。这汉子在客栈门口止步,抬头看天,阳光耀眼,那汉子步入客栈。正在此时,古道上出现了四名少年人,三男一女,年纪跟寒心差不多,看四人装束,显非一路,是临时凑伙一处的。四人一样风尘扑扑地来到强镇,步入强人客栈。 强人客栈的掌柜是老皮。老皮三十余许年纪,看模样是位老实生意人。老皮最怕的人是寒心。老皮常往大山里收购野味,经过强山。寒心是强山的强盗,自然向老皮收取过路费。进山收取过路费也还罢了,出山还要向老皮分些野味。老皮是生意人,不敢相争,只好便宜寒心。但是,这实在让寒心感到失落,强盗抢劫,当有暴力争斗,不然所学一身功夫,岂非毫无用武之地。然而,老皮太过老实,主动献上,寒心只好将之划为送礼,不当抢劫。 老皮是位好客的掌柜,客人入栈时,老皮都要揖手一礼,笑颜问好,道:“你好!敢问尊客高姓大名,从贵处来到我们穷壤僻地,没有什么好的招待,请勿见怪。我们将尽我们最大的所能,务使尊客满意。”然后进行登记,登记是在一册白里泛黄的薄子上进行,书写客人的姓名,并且一个姓名占据一页,所以每页薄子上留有很大的空白,必要时,老皮跟据客人的表现,写上许多备注,当然大多是客人的喜好以及有无欠账之类。 老皮对那汉子道时,那汉子只淡淡答道:“姓铁,铁力。”老皮讶然一异,笔走龙蛇,在登记薄上写上“铁力”二字,并且附上备注。老皮对那四名少年人道时,那四名少年人理都不理,特别其中一名,脸若寒冰,直教人心中发冷。但是,老皮浑不在意,在登记薄上写道“不明少年甲、不明少年乙、不明少年丙、不明少年丁”,其后亦是许多备注。 寒心进入客栈时,老皮连道都不敢道,脸色直变,以为强盗出山抢劫来了。寒心见之笑道:“放心,老皮,少爷我出山不是为你,你只要招待好,少爷我不会不给面子的。”此话一说,老皮自然吩咐伙计好酒好菜招待。 寒心斜觑栈内客人,发现他们吃喝简陋极了。铁力要的是一菜一饭,连酒也舍不得喝,而他的包袱,他极是重视,护得紧紧的,显然里面包有不少贵重物品。强盗理论告诉寒心,越是有钱的人,越会装穷,这汉子一定是只大肥羊。那四名少年人,相比铁力,豪爽多了,叫满整桌菜,大肆吃喝,毫不吝啬。强盗理论告诉寒心,这是四名不知节俭的败家子,有钱也折腾得差不多了,没有多少油水。寒心哈哈一笑,自顾自斟,生意上门,怎不高兴。 避过炎阳,客人陆续散去。那四名少年人率先离去,铁力继之。寒心不知是太过兴奋,还是怎的,居然酒醉饭饱,伏在桌上,与周公游戏去也。 三、四名少年 夕阳,强山,铁力独自行进。翻过此山,直驱大山深处,谁人能够寻觅得他?过些许年,自出山来无敌手,谁人又能奈得他何? “夺”的一声,一支长矛倏地从天而降,标插在不远处的强碑前,就如天神临凡一般,威风凛凛,慑人心魂。铁力心神一震,方自回头,一柄无生无畏的长剑,天外飞虹般地直钉在退路上,游动着骇人的闪光,仿佛随时可以噬人心血。铁力移目右望,一柄长刀如亘古以来存在般地进入他的视野,无声无息,宛若神物,夺人心魄。铁力不欲左观,因为他知道,那里一定会出现一条九节银鞭。但是,他还是左观了,果然一条九节银鞭矫若游龙地在空中舞动一阵,就若标枪般屹立地上,仿佛通灵,教人悚然生惧。 铁力避无可避,长叹一声,道:“四位贤侄,既然来了,何必装神弄鬼,不怕吓坏你们的铁叔吗?” 一件兵器旁幽灵般地出现一人,四件兵器四人,将铁力团团住。刀旁少男道:“吓得你坏倒好,省了些许麻烦,只是你六臂神剑不是从小吓大的。”铁力神色一黯,道:“兰血,我是你师叔,你就这样你不尊敬你师门的长辈,这可是有违武德的。”兰血无语,鞭旁少女听不上耳,叱道:“铁力,跟别人我们会讲武德,但跟你大可不必,因为你本人就是不讲武德的人。”鞭旁少女容颜颇佳,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足以形容其美,只能九天仙子,不外如是。铁力似是一恼,道:“华双,我跟我师侄说话,没有碍着你什么吧?再说,我有什么不讲武德的地方了?”华双无语,她没有证据证明铁力不讲武德。矛旁少男喝道:“你就是碍着我们了。你碍着我们就是不讲武德!”铁力皱眉,道:“丧胆,我怎么碍着你们了?”丧胆自觉有些强辞夺理,羞于言语。剑旁少男闻言,借题发挥,冷冷问道:“你,将我们的师父谋引到哪时去了?” 一语中的,铁力色变,道:“冷汗,你们的师父可是江湖驰名的八大名剑耶,我铁力何德何能,能够谋引到你们的师父?说话要讲究事实,不能随便诬陷他人。”冷汗未语,兰血插言,道:“因为你是我的师叔,我师父八臂神剑方天宇的师弟,江湖有名的六臂神剑,就凭这身份,你有资格谋引他们。”铁力尚未答话,华双继道:“我们的师父,都是你在他们府上出现后失踪的,如今已是一年有余,杳无音讯,你敢说他们的失踪与你全无干系?” 铁力冷笑,道:“他们失踪,自有他们的衣钵传人出面,你们何必自找麻烦?他们号称江湖八大名剑,得意的是剑上功夫,传给你们的都是些微功末技,衣钵不是传给了他们的子女,就是传给了他们最亲近的弟子。你们还是少管闲事为好!”冷汗冷道:“我师父无儿无女,只有一名弟子,就是我,所以我不是管闲事。”丧胆笑道:“我师父虽然没有传我剑上功夫,但我是个孤儿,没有师父,我早就饿死街头了。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何况养育大恩,所以我也不是管闲事。”兰血肃道:“我学的是刀,我师父的得意剑法传给了他的儿子,儿子当然比徒弟亲,不能算我师父对我不好,他对我还是有授艺之恩,我也不是管闲事。”华双叹道:“我学的是鞭,我师父的得意绝学传给的是她的大弟子,我的大师姐。大师姐是理所当然的衣钵继承人,我们做师妹的怎能与大师姐相争,何况我能现在跑回去找大师姐来管这正事,你也不会干等我大师姐来,那不是白白浪费时机?我也不是管闲事。” 四、斗帮 夕阳没入天际,已是黄昏,时间仿佛流水一般逝去,只剩下暮蔼苍茫。铁力本欲挑拨兰血、华双、冷汗、丧胆四人与师门的关系,岂料四人的性格、情感与精神,居是如斯的侠义与固执,不由地令铁力生出一种莫名的混合恐惧的钦佩。铁力长叹一声,道:“好,你们不是管闲事。你们知道管了此事的后果吗?” 兰血四人齐道:“不知道。不管后果有多重,我们还是管定了。”铁力又叹一声,道:“小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你们听说过斗帮吗?”兰血性本慎重,道:“斗帮,江湖第一帮,当然听说过,莫非此事与斗帮有关?”华双少女性情,幽默地道:“我们四人自师父失踪后,都出道寻找,多少走了一年,不再孤陋寡闻。”冷汗人较沉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好斗的人;有好斗的人,就有斗帮的存在。这四句江湖名言,我们是听过的。”丧胆豪爽直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乞丐;有乞丐存在,就有丐帮。这四句江湖名言,我们也听说过,其意是指丐帮为天下第一帮,但是相比斗帮出现之喻江湖第一帮,丐帮的天下第一帮比之斗帮的江湖第一帮,可就逊色多了。” 铁力再叹,道:“从人数上讲,丐帮稳居天下第一帮,但从实力上比,丐帮的天下第一帮可说不堪斗帮的江湖第一帮之轻轻一击。”华双不同兰血、冷汗、丧胆,乃是女子,一向刁顽,娇笑道:“不见得罢!”铁力冷笑,问道:“你们都听说过斗帮江湖第一帮的大名,但你们行走江湖一年,可曾见过斗帮的人?”兰血四人面面相觑,俱道:“没有!”铁力沉道:“斗帮不仅成员众多,而且组织严密,拥有神通广大的可怕力量。江湖上同样流传这样四句名言:‘斗帮之众,无所不在;斗帮之力,雷霆万钧’。单是想想,这足以教人心惊胆颤,肝胆俱寒。” 兰血疑道:“斗帮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不现身江湖,成就霸业?”铁力答道:“因为斗帮帮主害怕一个人。”兰血四人齐道:“什么人?”铁力老实答道:“不知道。”兰血肃道:“那斗帮帮主是什么人,你总该知道吧?”铁力摇头答道:“还是不知道。”兰血疑惑不解,道:“你连这两人是谁都不知道,又怎知道斗帮帮主害怕一个人的秘密?”铁力吁道:“因为斗帮上下都是这么传说的。”华双少女心细,道:“如此说来,你是斗帮中人?”铁力感慨地道:“我不否认。” 冷汗聪明,问道:“那我们的师父,都落在斗帮的控制之下?”铁力懊恼地道:“不错,八大名剑无一不在斗帮的掌控之下。”丧胆急性,道:“那你知道我们的师父被关在什么地方?”铁力叹道:“以前知道,现在我不知道。”丧胆急道:“为什么?”铁力叹道:“因为我背叛了斗帮。”兰血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一背叛斗帮,斗帮必然将我们的师父转移地方。”华双跺足责道:“你既然背叛了斗帮,为何不将这些报告给那些名门正派,让侠义道组织人士营救?”铁力叹道:“女人就是女人。你可知道,在斗帮,我接触的仅是有限几人,其他全不知道,报告名门正派,一样于事无补,弄得不好,名门正派中混有斗帮帮众,岂非更糟。何况,我现在正在逃命。” 冷汗沉思良久,闻言突道:“斗帮既然神通广大,你如何逃出他们的追踪?” 五、林中人 暮色渐深,东方升起了一弯弦月,如水的月光透过错落有致的林木,甚富情趣。冷汗思定发问,正适其中,颇有力度。 “说得对极了,打一开始,他就没有脱离过我们的视线。”铁力尚未发言,林中忽然传来一阵话语,闻声不见人,很是神秘。铁力脸色剧变,惊道:“什么?你们知道我叛逃,是故意让我逃出这么远的。”林中人道:“你错了,我们起先并不知道你叛逃。帮中差任何人办事,都是有人监视的,差你也不例外。”声音回荡,甚显幽远。 铁力脸色再变,略显回复,道:“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叛逃的?”林中人似是未觉,道:“刚才。我不知道帮中差你办什么事,到什么地方去,只是受命沿途监视,若有异常,速报帮中。”铁力冷笑,道:“现在你知道了,你认为我们会放过你吗?”铁力强调“们”字,自然将兰血四人置与自己同一阵线。林中人笑道:“你放不放过我,现在已经无关紧要,因为这报告早就送出了。”显然林中人发话前,用类似飞鸽传书的通讯方式,送出了他的报告。 铁力脸色又是一变,缓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背叛斗帮吗?”兰血肃道:“我想先知道你为什么要加入斗帮?”铁力妒道:“你师称号‘八臂’名满江湖,位列八大名剑。而我称号‘六臂’,比之‘八臂’差了两臂,行走江湖,人皆道我是沾了你师父的光,怎不教人心生不满!”兰血顿悟,道:“所以你想称号‘十臂’、‘百臂’、‘千臂’,胜过我师父,但你自身实力不行,是以加入了斗帮。”林中人笑道:“其实,加入斗帮的人大都是如此。” 兰血析道:“你要背叛斗帮,必有所持,看你对你背上包袱重视程度,你定是为了那包袱中的一件物事。”铁力沉道:“这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实在受不了心理上的无形压力。任何人加入斗帮后,都会不自觉地感到一种神秘莫名的恐惧。这恐惧简直可以让人发疯发狂,不得不寻找发泄。”林中人似是一叹,道:“你说得有理,我也有过这种压力,但是背叛不是发泄的途径,那会让你粉身碎骨。”铁力冷笑,道:“你根本不知道我背上这物事的珍贵,任何帮中人见到它,都会忍受不了诱惑叛逃。”林中人不禁问道:“什么物事?”铁力傲然,道:“帮中为什么控制八大名剑?”林中人惊呼,道:“为它!这么说八大名剑成功了!” 铁力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是的,八大名剑成功之后,不愿将之献给帮中,而是诈未成功,秘密地给了我。我得到不久,帮中派我公干,我当然趁机叛逃了。”林中人沉默一会,道:“你告诉我这么多,不怕我将之再报帮中?”铁力苦笑,道:“斗帮二十八堂,一堂辖二十八处分舵,我们仅是一舵中的小头目,在帮中难有作为,何日方能出头?有了这物事,我们又何必受斗帮挟制。”林中人笑道:“说得有理,可我还是不敢。因为没有人得到那物事后,会与人共同分享的。你之所以告诉我这些,无非是想诱我出来灭口,我又何必上当呢!” 六、遇劫 明月清风,静夜如烟,强山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好不神秘。林中人不上其当,笑语嘲讽,几将铁力气昏过去。铁力决意击杀林中人,气极思静,辩明方位,身形一掠,直向林中扑去。兰血四人早顾林中,均都不慢,身形随之而起,飞扑林中。 强碑旁有一株大树,此树约莫有千载树龄,古极粗极,树冠如盖,占地过亩。寒心之所在此立碑,正缘此地是经强山过往的人稍息之所。铁力身形刚起,古树上一人如鹰扑下,铁力如送上门般把背上包袱卖给那人。那人似沾上那包袱,却并不夺取,而是如鱼般一滑,探手摸入铁力的怀中。铁力给出其不意,慌忙一掌拍出,劲风呼啸。那人似是识货,身子一翻,跃身越过,长笑一声,飞掠而远,早已得手。“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那人飞掠中,居然道起强盗术语或者称强盗经。 铁力气而竭力,身形落地,欲再追时,已然不及。那人方入林中,只听得闷哼一声,似是那人受到林中人的暗算。又是一声长笑,但听那人继续道来:“……若要打此过,留下买路财。感谢诸位厚爱!”笑声远去,分明那人无恙,莫非是他故意掠入林中,制住林中人。兰血、华双、冷汗、丧胆四人选择此地围截铁力,事先早已侦察四周,那古树上分明并无人踪,是以铁力受袭,出乎他们四人意外,身不由己,四人已过铁力,回身顾时,那人已然错身而过,掠入林中,无法救应。铁力、兰血、华双、冷汗、丧胆五人入得林来,但见地上躺有一人,正是强镇强人客栈的掌柜老皮。 七、铁力之死 月上梢头,夜色更深,清风拂动树上枝叶,簌簌而响,林间闻之,极是萧瑟。铁力脸上雪般惨白,哀哀长叹,已失往昔雄风。铁力看着眼前兰血、华双、冷汗、丧胆四人,又羞又愧,又惧又气,嚷嚷直道:“完了,完了,一切完了。” 兰血看着铁力落魄,心中不是滋味,慰道:“那人没有夺走你背上包袱,一切还是好的。”铁力叹道:“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鬼包袱?我之所以重视这包袱,就是因为那物事根本不在包袱里,而是给我贴身收藏在怀中。哪知那天杀的居然来个声东击西,明是袭取我背上包袱,暗里却掏走了我怀中的物事。没有了这物事,我还有什么可以与斗帮较劲的凭持?”兰血继续劝慰,道:“没有那物事,你可以倚仗我们,老实交待你所知道的有关斗帮的秘密,团结一致,抗衡斗帮。”铁力摇首,道:“斗帮之强大,你们应该知道了,没有人能够斗得过斗帮,就是斗帮帮主所怕的那人也不能,否则世间就没有斗帮了。”华双闻言,问道:“你那物事究竟是什么东西?”铁力答道:“那是一本书,一本秘笈,《银汉剑笈》。” 冷汗静静地道:“方才你说,我们的师父失踪与这秘笈有关,是怎么回事?”铁力慨然长叹,道:“斗帮是无意中收集到这本《银汉剑笈》的,但它破烂不堪,残缺不全,记载的银汉剑法缺招少式,不够完美。斗帮帮主试演这银汉剑法,发现它的威力实在非凡,便产生了将之修正完整的念头。放眼江湖,谁有资格修正完整银汉剑法?唯有八大名剑。于是,斗帮复制了银汉剑法前三招,教我谋引八大名剑到斗帮研究修正银汉剑法。八大名剑见到我呈给的那三招剑法,明知到斗帮是羊入虎口的祸事,但他们实在忍受不了银汉剑法给他们发自心底的诱惑,只好悄然随我去了。” 丧胆慨然叹道:“他们研究成功了,就把修正后的《银汉剑笈》交给了你。你认为练成银汉剑法,就可以与斗帮抗衡,所以叛逃了。”铁力叹道:“正是如此,我得到秘笈后,就想找一处深山老林,隐居修练,现在看来,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斗帮的追踪,别说有修练的时间。”兰血心中一动,道:“如果我们四人学会了《银汉剑笈》上的武功,后果怎样?”铁力冷笑,道:“我说过,斗帮不会给你们修练的时间。”华双少女见解,娇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用找那秘笈,让那抢去秘笈的人引开斗帮的注意力,我们乘虚而入,拯救我们的师父。”铁力冷笑道:“你这是痴人说梦,以斗帮之强大,别说抢走那秘笈的只有一人,就是千军万马,也动用不了斗帮百分之一的力量,我们根本没有乘虚的机会。唯有得到那本秘笈,我们或有万分之一对抗的可能。” 冷汗沉声道:“那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去找秘笈!”铁力瞑目一叹,静静地道:“你们四人去吧。我已心力憔悴,该歇息了。”铁力倒了下去,他居然自尽了。丧胆叹道:“我的名字叫丧胆,倒未丧胆,也没有教别人丧胆,斗帮居然教他丧胆了,果然名不虚传。”兰血叹道:“铁师叔自知逃不过斗帮的追杀,与其日后受尽折磨,不如先图自了,倒是他唯一的选择。” 华双挂心其师安全,静道:“既然银汉剑法能给我们抗衡斗帮拯救恩师的可能,我们还是觅那《银汉剑笈》去吧!”丧胆问道:“我们不掩埋铁师叔的遗体?”冷汗沉道:“铁师叔宁可自尽,不肯苟活,可见我们没有时间浪费的了。”兰血肃道:“好,我们去追那抢秘笈的人。”丧胆又道:“那这强人客栈的掌柜呢?”华双笑靥如花,道:“让他自生自灭吧!”四人齐地飞身掠起,没入茫茫的强山中。凄迷的月光照在老皮、铁二人身上,一生一死,阴森骇人。 正文 第二章 五强结义 一、强庙 强庙,说起此庙,供的不是一般菩萨,而是强盗菩萨。菩萨也有强盗的,实在奇怪,怪得不可思议。但是,在强山就不足为异。原来,收养寒心的几名老强盗年老归隐,害怕死后阎王怪罪他们杀人抢劫,打入十八层地狱,就建了这么一座强庙,希望冥冥之中有一位管理强盗的菩萨,庇佑他们。 灯烛高燃,照得庙内通明。寒心高跷脚腿,睡在庙殿的供桌上。本来庙里有两间厢房,是寒心与那几名老强盗住宿的地方,里面床、被、钩、帐,样样齐全,比之供桌,更适睡眠。寒心行事,常出人意料,今晚宿睡供桌,或有他的理由。 兰血四人望见灯光,潜踪过来,但见庙门大开,寒心高眠供桌,教人不敢相信。“空城计”,四人心道,迈步入庙。寒心似知四人前来,一翻起身,道:“兄弟寒心,恭迎四位。”兰血四人意外不解,暗生警惕。兰血慎重,道;“你搞什么名堂?”寒心笑道:“兄弟心慕四位风华,意欲高攀,与四位结义而已。”华双冷笑,道:“凭你个小强盗,也想与我们结交,不安好心!交出银汉剑笈,我们可以考虑饶你不死。”寒心笑道:“美女,别说狠话,不然有失风度,容易变老。”华双气极,俏脸胀红,煞自美丽,教人不忍伤害,寒心更非例外。寒心躬身一礼,又道:“对不起,对不起,你说的是我抢的那本书吧。那书不成,我把他扔了。”原来,古树上扑下抢走《银汉剑笈》者,正是寒心。寒心长于此地,自然对此地了若指掌,暮色之中,潜上古树,断非难事。 兰血四人齐惊,道:“什么?你把它扔了,不可能吧?”《银汉剑笈》,一部教铁力献出生命的武学宝典,说扔就扔,自然无人相信。兰血脸沉如水,道:“交出来吧,你骗不了我们。”华双“咄”声,讥讽道:“你真大方,那可是一本连江湖八大名剑都为之牺牲的武学典笈,价值连城,至高无上。你,厉害!”冷汗脸色一沉,道:“一句话,交是不交?”人冷如冰,声冷如冰。丧胆为人豪鲁,笑道:“你不要弄什么玄虚,那书人见人爱,珍若性命,你绝未扔,交出来吧。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二、赌 东方渐白,强山沉寂,一派黎明夜月风色。兰血、华双、冷汗、丧胆四人俱不相信寒心会扔《银汉剑笈》,皆流露出不屑之色。寒心长叹,道:“看来,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丧胆笑道:“除非你让我们搜身。” 寒心闻言,笑道:“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何?”兰血慎重,肃道:“怎么赌?”寒心正容道:“如果那书我的确将它扔了,不在我身上,四位尊我为长;如果那书我未扔,在我身上,我愿割下头来给四位当球踢。”兰血慎而多疑,道:“你真扔了?”华双一向自信,道:“不可能的,那秘笈太过珍奇,没有人舍得扔的。”冷汗性坚多思,道:“藏在别外,也是不在身上。”丧胆心直口快,道:“不能耍奸,我们跟你赌了,顶多不过让你做个老大而已。” 寒心见对方中计,笑道:“怎样不算耍奸?”丧胆直道:“你保证没有将《银汉剑笈》藏起。”寒心闻听此言,心中好笑,脸上严肃,道:“我,保证!”其声掷地,宛若金鸣。兰血四人心道无异,互相递个眼色,齐道:“我们赌了!”寒心笑道:“那书就扔在庙门口。”兰血四人千注意万注意,就是没有注意庙门口是否有书一般的物事,就是注意到有书一般的物事,任谁也想不到有人会将珍世无匹的《银汉剑笈》扔在庙门口。他们一心放在庙内,放在寒心身上,天王老子也料不到寒心会有疯子一般的行径。 三、铁力之谜 烛影摇红,落针可闻,强庙内一片沉寂。 忽地,庙门外左侧如电般闪过一人,饿虎扑食般地直扑向门前阶下,抢拾扔在地上的《银汉剑笈》。说时迟,那时快,庙门右侧也闪出一人,其速之快,决不比庙门左侧闪出之人迟半分。庙门右侧闪出之人,一掌抡圆,疾取庙门左侧闪出之人的天灵要穴。攻敌之所必救。庙门左侧闪出之人性命要紧,不敢拾取地上秘笈,翻掌接招,应付危机。二掌一接,闷雷般地一声响,二人均被震退三尺。 兰血趁机抢出,拾起地上秘笈,翻了翻,正是那价值连城、至高无上的武学宝典《银汉剑笈》。华双、冷汗、丧胆三人跟着闪出,监视那二人,发现庙门左侧闪出之人赫然就是强人客栈的掌柜老皮。庙门右侧闪出之人黑巾蒙面,衣着如墨,身形猥琐,不知是谁。寒心懒洋洋地踱着强盗步,走出庙来,道:“这位六臂神剑铁力大叔,你也不用装了,蒙什么面,蒙面我也认得你。”铁力大叔,他不是自尽了吗?兰血四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那蒙面人眼中露出骇然之色,叫道:“我不是铁六臂。”铁六臂就是铁力,因为铁力称号六臂神剑。寒心笑道:“我这人有过目不忘之能,任何人我见过一眼,无论他怎样装扮,我都在能认出他来。”那蒙面人似是一恼,道:“这是不可能的,人若易容,改变形貌,你凭什么认出他来?”寒心笑道:“一个人千变万化,但有一点不会变化,那就是他的心。眼是心灵之窗,只要看他的眼神,就能认出他来。”那蒙面人叹道:“好厉害的小子!我算服了你了。不错,我是铁力。”那蒙面人抬首挺胸,扯下面巾,正是铁力。铁力自尽,只是装死,意图掩骗过兰血四人与老皮,特别是老皮,若是老皮讯告斗帮,说铁力已死,斗帮自然不会再追究铁力叛逃之事,铁力也就少了许多麻烦。可惜,这给寒心识破,认了出来。兰血、华双、冷汗、丧胆四人却是互相对望,心有疑惑,直觉告诉他们,这位铁力师叔,大不简单。 寒心摇首叹道:“这本秘笈并未修好,实在不值得诸位为它争斗。”铁力闻言怒道:“放屁!小子信口开河,老子早就看过那秘笈,招招神奥,威力非凡,怎未修好?要不,你小子将它换了一本。”寒心挥手作驱赶状,笑道:“果然有人放屁,好臭,好臭!”呼一口气,又道:“你既然看过那秘笈,当然能分辩真假。”目示兰血,继道:“二弟,你给他看看秘笈。”兰血闻言兴生,道:“你叫我二弟?别忘了,秘笈未分真假,这赌的输赢还未分出来呢。”寒心笑道:“你将秘笈与铁力大叔一观,输赢便知分晓。”铁力接过秘笈一翻,仔细检阅,确是那本《银汉剑笈》,道:“没错,这是真笈。” 四、最后四招 鸡鸣远外,不觉弦月没下,天即将明。寒心语出惊人,铁力、老皮、兰血、华双、冷汗、丧胆六人为之神夺。铁力心中一动,道:“如此说来,你在几个时辰内,不仅看过秘笈全遍,而且记住了秘笈的全部内容。”寒心得意地道:“我不仅记住秘笈的全部内容,而且还发现这秘笈记录的银汉剑法有问题,它应该是六十五招,而记录只有六十四招。”铁力笑道:“这你就错了,八八六十四,方才符合八卦演化之数。六十五招,可就出格了。”寒心肃道:“不错,本来六十四招是银汉剑法的完整之格。但是,由于这修正后的银汉剑法最后四招寓有破绽,以致剑意未尽,隐衍了第六十五招。不信,你看这第六十四招,它是这么演的。”说着,寒心拉开架子,以指作剑,试演那招,果与秘笈所载无二。招尽定格,寒心又道:“诸位行家,请看,这分明留有后着,如何只有六十四招?” 在场诸人都怔住了,他们辛辛苦苦争夺的秘笈居然是不完整的,这不是教他们难堪么?铁力强颜一笑,道:“不管怎样,它的威力是不容小觑的。”寒心“咄”的一声,道:“你以为它很厉害,错了。我不是说过它后面四招有破绽吗?我比划一下,破解你看。”寒心自拆自解,演破四招,居然轻轻松松地将这四招拆解了个干干净净,其表情之淡然,似乎未费吹灰之力。寒心“哼”的一声,道:“后面四招本是银汉剑法中最有威力的招术,尚且如此不堪,前面的又能如何?” 铁力呆若木鸡,喃喃地道:“想不到,想不到,我铁力苦苦钻营,拼了性命从师兄手中得来的秘笈,居然是个破烂家伙。师兄,你这不是害了我吗?”铁力狠狠地将秘笈摔在地上,转身去了,他的心情糟糕透顶。老皮抱拳行礼,道:“寒心老大,我们老熟人了,在下一向对你尊敬得很,这秘笈对你也没有用,就给我带走交差吧!”寒心挥手,不耐烦地道:“这破书上的内容,我已记得滚瓜烂熟,留着碍事,你随便吧!”老皮如蒙大赦,拾起秘笈,苍惶去了。 五、结义 晨光熹微,天地一片清新。寒心洋洋武学高论,气走铁力,骇走老皮,显出一派龙头老大的风范,非常人也。寒心对着兰血、华双、冷汗、丧胆四人,笑道:“如何,跟我结义不吃亏吧?” 兰血肃道:“你的才智武功,我们佩服。但是,尊你为长可以,你必须为我们办一件事,帮助我们救出师父。”寒心笑道:“这是当然。我们结义了,你们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父,岂有不救之理。”望着强庙供奉的菩萨神像,又道:“放心,不久斗帮会来找我们的。”丧胆不解,问道:“为什么?”寒心静道:“我能过目之下,指出银汉剑法的缺陷,说明我有修正银汉剑法的能力。斗帮若要银汉剑法完美,必来请我。”华双笑道:“那我们不是要入虎穴。”注目寒心,不觉俏脸一红,心跳加速,心道:“我这是怎么啦?”寒心叹道:“以我们现在的武功,根本斗不了斗帮,唯有学好《银汉剑笈》上的武学,才有与斗帮一斗的资格。” 丧胆疑道:“你不是说银汉剑法有缺陷吗?”寒心正容,道:“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地尚无完体,何况区区一套剑法。江湖八大名剑不顾陷身危险动心修正的剑法,决非寻常武学可比。”丧胆又道:“那你为何还让秘笈给老皮带走?”寒心笑道:“因为秘笈在我们手中,斗帮必来麻烦,教我们根本无法练习,不如让老皮带走,何况秘笈的内容早已在我腹中。” 冷汗动容道:“好计谋!”丧胆道:“怎么个好法?”华双好为人师,解释道:“斗帮要追求银汉剑法的完美,必然来请寒心老大给他修正,老大就可以以研究为名,接触大量武学资料,修练银汉剑法。寒心老大不撇下我们,我们自然也有机会,或许,我们还会见到我们的师父。”经过一夜见识,华双已将寒心视为理所当然的老大。兰血终于折服,道:“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寒心配做我们的老大,我们叙盟结义。” 正文 第三章 明争暗斗 一、特使 又是黄昏,老皮的心很不平静。老皮原名皮洪,是江湖上一个小门派的弟子,因为在出师演武会上,他败给了师兄,自认丢丑,暗下立誓,有朝一日,必胜师兄。所以,出道不到半年,老皮加入斗帮。斗帮训练老皮,教给老皮不少高深武功,教老皮有了决胜师兄的本领。不一年,老皮挑战师兄,结果师兄败亡,老皮从此回不了师门。老皮来到强镇隐居,目的很简单,监视江湖六盗——收养寒心的几名老强盗。一名强盗抢到老不死是有他的本钱的,这样的强盗不监视,斗帮就不成其为江湖第一帮了。这些年来,老皮监视终开有了成果。六盗老死,小盗当家,老皮将《银汉剑笈》呈交上级,上级呈交帮主,帮主急遣特使,召见老皮。老皮立在特使身后,必恭必敬。特使望着窗外夕阳,感受着黄昏的无限美好。 特使疑道:“老皮,你在强镇多年,对这寒心小强盗了解多少?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老皮苦笑,道:“这镇上唯一献礼给这小强盗的人,是我,也只有我每三天送上门去给他献礼。长久接触,我应该对他有所了解,他是一个诡灵的人。”特使不解,道:“诡灵?”老皮谨道:“是的,诡是说他诡谲狡诈,灵是说他聪慧灵敏,这小强盗是一个武学天才。”特使深吸长叹,道:“你知道这事上呈后,帮主是如何评价这小强盗的吗?”老皮实言详告,道:“帮主智慧,岂是我辈所能揣测,属下不知。”特使肃道:“一句话,这小强盗将是他一生最大的对手。” 老皮震撼之余,道:“帮主的意思是要尽快除去这小强盗。”特使一笑,道:“错了。帮主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追求完美的,就算是明知不会完美,不能完美,也要去追求到尽可能接近完美的极限,他也一样。”老皮揣测道:“帮主的意思,要请那小强盗修正银汉剑法。”特使赞许,道:“不错。帮主看了你的呈书后,翻阅《银汉剑笈》,阅后感悟,居然与那小强盗一般无二,决意与那小强盗一较高下。” 老皮皱眉不解,道:“帮主神功盖世,小强盗岂是对手,必然死定,那他又如何去修正银汉剑法?”特使肃道:“你又错了。帮主一代天骄,怎能轻易与人动手,何况是一名小强盗,传出去,太不雅。银汉剑法经过江湖八大名剑修正,为六十四招,剑意未尽,隐衍着一招变幻莫测、神奥无匹的无可穷尽极至的剑法。这一招剑法,威力究竟如何强大,谁也没法想象。因此,帮主要与他雅斗,看谁先悟出修正这一剑。英雄寂寞啊!” 老皮疑道:“八大名剑修正了六十四剑,怎地这一剑就修正不了?”特使感叹道:“人的领悟能力有限,八大名剑虽然剑法高强,是不可多得的不世之才,但在领悟方面,不一定高人能力。他们修正银汉剑法,在第六十一招到第六十四招上,修正力有所下降,以致这四招留有破绽,不能修正下去。当然,也有可能,八大名剑不愿我们斗帮拥有完整的银汉剑法纵横无敌,故意为之,但这只能是猜测,没有明证。所以,要另请高明,这高明就是小强盗寒心。”老皮叹道:“如果这四招没有破绽就好了。”特使长笑,道:“如果这四招没有破绽,又如何演衍惊天动地的一剑?‘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世事本就无常,何必强求。” 二、龙头剑图 旭日东升,寒心、兰血、华双、冷汗、丧胆五人强庙结义,取了个响亮的盟名,唤做“五强结义”。到得强镇,丧胆逢人便问,道:“你知道五强结义吗?”别人当然不知,丧胆自答,道:“五强结义就是寒心、兰血、华双、冷汗和我丧胆五个人结拜兄弟。”别人不解,道:“你们之中有位女的,应该结拜兄弟姐妹,怎能单是兄弟?”丧胆气结,怒道:“女的也是兄弟。”又道:“你知道谁是我们的龙头老大吗?”别人指是年龄最大的兰血,丧胆不禁张口结舌,寒心慌忙答道:“那就是我,寒心。”可惜未免有失响亮。 夜宿强人客栈,之所住此,当然与老皮的热情邀请有关。寒心辗转反侧,久久不能成眠,就是因为别人误解他非五强结义的龙头老大。寒心年龄在五强结义中正列中间,兰血年龄最大,华双居末,别人自然按年龄排序,误会老大是兰血而非寒心,这实在教寒心感到苦恼。龙头老大应该有龙头老大的标志,教人一看了然,自然也就没有误会,也就知道谁是真正的龙头老大。江湖人打打杀杀,标志理所当然是兵器。收养寒心的老强盗匪有六个,各有各的兵器,以致寒心所学难免杂乱,没有喜欢兵器。寒心想到银汉剑法,对,就是剑。龙头,寒心决意设计一柄龙头剑。 龙头剑,全长四尺四寸。龙口吐光为刃,长三尺三寸;龙身定柄,长一尺一寸。特点要求,削铁如泥。寒心心中设计好龙头剑形样,连夜作图,兴致勃然。 兰血、华双、冷汗、丧胆四人自随寒心下得强山,宿在强人客栈,为防意外,通住大间,因为男女有别,华双所住靠里,挂一布帘隔开。兰血四人见到寒心不顾扰惊他人好梦,起身作图,画出一柄怪剑图样,均觉奇异。兰血笑道:“老大,你打算铸剑?”寒心珍视其图,道:“不错。这剑唤做‘龙头剑’,它将是我身份的标志,龙头老大。” 兰血知其心意,笑道:“好极了。老大,你要铸剑,必要聘请一位铸剑师,我认识一位,现今江湖名器,大多出于其手,他就是我师叔‘六臂神剑’铁力。铁力师叔本是铁匠出身,他的‘六臂神剑’并非是指他剑术上的造诣,而是指他铸剑的本事,有如天神三头六臂铸就威力非凡神剑。老大,可要兄弟将他找来。”冷汗脸上难见笑容,听得有趣,笑道:“好剑须好铁,我知道一处产铁地,盛产乌铁,可要帮忙找那么一两块。”华双亦是兴起,道:“铸剑师、乌铁,你们二位找了,淬火名泉,我是知道一两处的。”丧胆落于其后,感叹道:“看来,我只有跑腿的命了。” 寒心见他们四位说得有趣,揖礼道:“如此多谢!”渐又笑道:“可惜这些勿须麻烦四位,自会有人给我们代劳。”兰血四人一怔,齐道:“代劳,谁?”寒心肃容,道:“斗帮。”兰血肃道:“不可能吧!你认为他们会让我们研修《银汉剑笈》,尚在未知之中,怎会再涉铸剑之事?何况,除老皮迎我们入住强人客栈,斗帮居无反应,颇为蹊跷。这事难办。” 三、论智 灯火昏黄,月明星稀,强镇如沐薄雾,宛若幻境。强人客栈,一间五人住室,寒心五人夜论铸剑。寒心肃道:“我认为,研修《银汉剑笈》与铸剑二事,都能成功,问题在与斗帮斗智。”华双肃容,道:“怎生斗法?”寒心道:“看谁的耐力过硬。如果我们表现太过着意研修《银汉剑笈》,那就表示我们利用斗帮;如果我们表现不着意,则又显出斗帮利用我们。” 兰血以为明了,道:“我知道了,若是明示我们利用他们,斗帮必不用我们。”华双自认聪明,道:“非也。我认为,斗帮决非乏智之士,我们此想,必为他们所想到。所以,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明示我们要利用他们,他们才会用我们。”冷汗冷静,惜言如金,道:“不动声色!”寒心点头,道:“三弟说得不错。斗帮之所名‘斗’,就是要与人斗。若是我们明示利用斗帮,则露痕迹,反为所算。不动声色,他们觉得有趣,就欲利用我们,斗斗谁利用谁。” 丧胆笑道:“有趣,有趣,到现在这一阶段,算是一局的话,谁方胜了?”寒心笑道:“当然是我们胜了。老皮是斗帮人,是强人客栈的掌柜,强人客栈必与斗帮关系非常。我们接受老皮邀请,入住强人客栈,摆明任他监视,由他观察,一切表现为之知道。然而,我们事先并未商量,行事随心,去留随意,各种表现都有,并无异常之处,反乱其心。我们任其自然,他们一要与我们斗,二要我给他们修正银汉剑法以求完美,必然要进行下一步,唯有让我们胜这一局。” 四、要求 夜静风轻,月色宜人,人正少年。 “好一群少年,这一局你们胜了。”门外传言,五人闻声戒备。兰血示意,冷汗抢前开门,疾步后退,如临大敌。老皮陪着一人进来。那人身材修长如削,面目僵硬苍白,明显带有面具,看不出多大年纪。那人道:“我与诸位中四人相熟,如果你们中有人认出或者猜出我是谁,这下一局仍由你们胜。”寒心长在强山,未出江湖,那人所言“四人”显指兰血、华双、冷汗、丧胆。 寒心五人未料此着,出其不意,五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认得出也没有人猜得出那人是谁。寒心叹道:“你太普通了,我们认不出,也猜不出。”那人笑道:“我是江湖名人,江湖名人太多,多到江湖名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你们自然认不出,也猜不出。”寒心笑道:“一个江湖名人普通到戴上面具,改变声音,纵使相熟,也是没有人能认出来和猜出来的。这第二局还是你们胜吧。” 那人笑道:“你们胜一局,你们要求什么,我们答应。我们胜一局,我们要求什么,你们是否答应?”寒心静道:“这是自然。”那人笑道:“你们要求什么,尽可道来。”丧胆抢言道:“我们要求你们释放江湖八大名剑。”那人静道:“这个要求,我们不会答应。”丧胆急怒,叫道:“你们不是尽我们要求吗?出尔反尔,言而无信。”那人笑道:“如果我们要求你们五人全体自尽,你们做得到吗?做不到的要求,我们不会答应。” 寒心插言,肃道:“好了。我们要求只有两个,一、让我们五人共同研修《银汉剑笈》,一切资料你们提供;二、给我铸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图样在这里,你们拿去。”寒心将龙头剑图递与那人。那人笑道:“痛快。我们要求也只有两个,第一、你们要听我们的安排,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去,研究《银汉剑笈》,修正银汉剑法,沿途不得违令;第二、到后不得打探江湖八大名剑的下落。” 丧胆怒道:“你们不放我们师父也还罢了,为什么连打探也不教我们行动?”那人笑道:“答不答应在你,我们并不强求。”兰血、华双、冷汗三人知道此局对方得用己方弱点,己方落在下风。兰血递眼色,止住发怒的丧胆。寒心知道己方占了上风,只要对方让己方五人共同研修《银汉剑笈》,己方就已立于不败之地,拥有了对抗斗帮的本钱。寒心肃道:“我们同意。” 正文 第四章 奎木狼堂 一、苦乐公子 这是一个群山怀抱的山谷,风景幽丽,旷人心脾。寒心、兰血、华双、冷汗、丧胆五人自强镇到这里,足足一月时间。先是给人蒙上眼睛,坐着马车,东旋西转,南来北往,行了二十余日。尔后,又坐着轿子,摸索三、四日,方到此处。下轿去掉面巾,已是一院深处,面前出现迎接之人。那人年约三旬,白面无须,长相颇为英俊,乃是一位不俗之人。那人迎步上前,抱拳行礼,道:“在下松无岩,恭迎寒心、兰血、华双、冷汗、丧胆五位少侠。” 兰血、华双、冷汗、丧胆四人闻言,俱是一惊,齐道:“苦乐公子!”寒心叹道:“想不到名满江湖的苦乐公子居然做了斗帮奎木狼堂人,实在教人惋惜!兰血四人又是一惊,他们惊的是寒心与他们一道前来,怎地知道松无岩是斗帮奎木狼堂人。松无岩更惊,他惊的是一般人经过斗帮安排的旅途,早就昏头转向,然而寒心方下轿子,居就看穿了他的身份秘密,果非常人。松无岩奇道:“寒心少侠,照理,你应该仅知道我是斗帮中人,怎地知道我所属堂口?” 寒心笑道:“你身后堂上有块匾画。”众人随之望去,只见那堂上挂着一面大匾,匾上画着一匹仰天长啸的苍狼。斗帮二十八堂,每堂二十八舵,乃按天上二十八宿划分取名,此处既然出现苍狼,估而推之,不是奎木狼堂就是奎木狼舵。松无岩赞许道:“阁下果然厉害。在下迎接过数十人士,人皆见我一人出迎,无不因我为苦乐公子而夺神,注目我身,唯有阁下余暇他顾,注意到百步外的堂上匾画,确是奇才!” 寒心见庭院深沉,道:“奎木狼堂就你一人?”松无岩笑道:“本来就我一人,既是堂主,又是属从。但是,自你们到来,又多了二十人,二十名送你们来的轿夫。”寒心岂不知松无岩所笑何意,斗帮二十八堂,每堂二十八舵,寒心此问,乃是试探虚实并及松无岩为人而已。寒心缘何不道松无岩奎木狼舵人,而道奎木狼堂,乃是见此庄院气势恢弘,非是分舵可比。 寒心笑道:“我明白,因为他们知道了奎木狼堂所在,不灭口只能教他们留在这里。”丧胆不解,道:“他们不是早知道这所在才能送我们来的斗帮弟子吗?”兰血叹道:“他们虽然是斗帮弟子,但不定知道这所在,而是按照上司一程一程的指示,送我们来的,当中当然还杂有许多惑敌之法,这样既摆脱了跟踪者,又不失神秘,方是斗帮驾驭弟子的不二手段。”丧胆回想来时给蒙着眼,东旋西转,南来北往,坐着马车的旅程,三十余日不见天光,头昏脑胀,吃、住、屙、撒在车的感觉,教人不寒而栗。 寒心笑道:“我知道之所以你一人可在此为一堂的原因。”松无岩以为有趣,笑道:“哦,说来听听。”寒心笑道:“因为你的武功足可胜任保护此地武学典籍的责任。”松无岩笑道:“我虽然在江湖上略有名气,但武功并不超绝,胜过我的人物斗帮多如牛毛。”寒心笑道:“那是以前的你,不是现在的你。当年的苦乐公子以左手痛苦剑,右手快乐剑,双剑纵横,名满江湖。现在的你,在当年的基础上,双剑合一,纯以左手苦乐剑冠盖斗帮,坐镇奎木狼堂。”松无岩倒抽一口凉气,骇然道:“你,是人还是魔鬼?”武学修为居然给人一口道破,确实恐惧。 寒心笑道:“我当然是人,若你告诉我们,你怎样成为斗帮奎木狼堂人的经过,我告诉你我怎样知道你左手苦乐剑的秘密。”松无岩叹道:“我那经过与任何普通斗帮弟子加入斗帮的经过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寒心笑道:“可是,我就喜欢听你的故事。”松无岩叹道:“好吧。当年与我齐名的有一位公子,唤做‘书画公子’柳双绝,因为齐名,我们二人都想分出胜负,看谁更优秀。一决之下,我败了。” 华双闻言,娇笑道:“所以你加入了斗帮,学习斗帮的武技,决胜柳双绝。”松无岩再叹,道:“想法是的,可惜我最终却不能与他一决。”寒心肃道:“我知道,他也加入了斗帮。”松无岩暗赞,道:“不错,他在斗帮的地位也非一般。”寒心对兰血人道:“你们还记得那位要我们认猜身份的斗帮特使吗?” 兰血叹道:“记得。书画公子与我师父交好,经常往来,怪不得瞧着有些眼熟。”华双亦是叹道:“双绝公子不仅书画一流,而且寓书画技法于剑法当中,曾因此向我恩师请教过,我应该认得出他的。”冷汗静道:“我还他家住过。”丧胆福至心灵,道:“当年我也随恩师见过他的。所以他才以此一赌,算计了我们一着。” 寒心笑道:“我并未见过他,但他以他的身份一赌,又明言是我们中四位的熟人,所以我宁可认败,以避锋芒。”松无岩不解问道:“你怎地知道他就是书画公子柳双绝?”寒心笑道:“因为他的袖上沾有颜料墨渍。江湖名人中与颜料笔墨连牵的不多,有身份代表斗帮与我们谈判的更是凤毛麟角,不是柳双绝阁下还会有谁人。” 松无岩忽地明了,道:“你猜我所学的方法,与这推理一样?”寒心笑道:“是的。江湖传言,苦乐书画两公子,双手纤纤若少女,然今我见松兄,左手比右手粗壮,故有此语。”松无岩自语般道:“难怪,难怪……”难怪什么,松无岩没有说下去,其意若何,唯有他自己知道,就是寒心聪明无比也莫可猜知。 二、莫入谷 寒心五人住的是院中大厅左侧的住房。该房一排十套,一套四间,一间客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练功房。书房里各种武功秘笈、佛家经籍、道门典藏、儒教学说,简直一家小型图书馆。练功房中,刀、枪、剑、戟、斧、钩、鞭、棍等十八般兵器,奇门异刃,件件不缺,分明一家道场。斗帮果然非同一般。 寒心五人畅兴游庄,居然无阻,大感诧异,仔细观察,只见庄院依山而建,深深不知几许。五人奋然溯进,终到尽头,骇然发现院后有一山谷,房屋林立,初看之下,杂乱无章,细看之下,脉络可寻,居按天上二十八宿建阵。暮色苍茫,雾气弥蒙,诡异莫名,骇人心魄。五人面面相觑,屋阵之中,隐隐不知藏有多少高人异士,教人悚然震惊。临近谷口,石碑高耸,上刻三字,“莫入谷”。寒心不觉肃道:“我们回吧!”兰血、华双、冷汗、丧胆四人一怔,齐问:“为什么?”寒心深吸一气,道:“谷中有煞气!最好别进去。”长叹一声,又道:“四位兄弟,此地卧虎藏龙,凶险异常,一切小心。”兰血四人齐道:“老大放心,我们知道如何自处。” 是夜,万籁俱寂,寒心五人高谈阔论一番,各自回房歇息。在此,当然不比歇宿强人客栈,通住大间,而是各有住所。华双所住乃是大厅左侧住房当中的套房,两侧分别住是寒心、兰血、冷汗、丧胆.华双虽然仰慕寒心,但是少女性情,故对寒心所说不以为然,回房想道:“此地武学资料之丰富,世所罕见,决非一日之功所能集成,江湖八大名剑修正《银汉剑笈》,应当就在此地。若是如此,他们会否真教斗帮转移离去?”华双又想:“斗帮好斗,或未转移,若料无差,那他们一定就在院后山谷深处。”华双决定一探究竟。 华双敲响冷汗房门,因为冷汗不仅面冷心热,而且胆略过人,非常人所能比拟。冷汗开门,让进华双,问道:“华双妹子,有什么事?夜很深沉,你应该歇息了。”华双道:“冷三哥,你不觉得院后山谷很神秘么?”冷汗笑道:“这还用你说么。”华双道:“那我们去揭开它的神秘面纱。”冷汗沉吟道:“神秘背后,往往暗伏凶险,以我们现在武功,还不足以对付松无岩,何况隐藏在后谷中的绝世人物。我看,不揭也罢。”华双道:“可是,我觉得我们的恩师就在这院后受苦,教人实在难以安心。我若不去一探究竟,今生将痛悔无期。”冷汗叹道:“其实,这感觉不仅你有,而且我也有,相信兰血、丧胆二人也有,只是大家没有把握拯救罢了。好吧,既然妹子有心,三哥就陪你闯一遭。” 二人悄悄潜至谷口,但见“莫入谷”碑前,一人背负双手,望着谷中,与夜色融如一体,景致颇为怪异。那人静静地道:“今日松某见诸位兴致不错,料想当中必有人乘兴夜游,故在此恭候多时,若有打扰,请勿见怪。”其人正是苦乐公子松无岩。冷汗望望华双,苦笑一声,道:“妹子,怎办?”华双怒叱一声,道:“什么怎办,闯呗!”华双鞭飞舞,冷汗剑在手,二人一左一右,夹击松无岩。 松无岩右手长袖一挥,卷住华双九节鞭,左手屈指弹出,“叮”地一声,居然指尖对剑脊,弹了个正着。冷汗闷哼一声,身形一转,长剑直如冷电寒芒,迅快地抹向松无岩左颈动脉血管。华双也不示弱,娇躯凌空而起,左纤足疾点松无岩头顶百会要穴,右纤足则钩向松无岩左眼,出招甚迅辣无比。松无岩哈哈一笑,长袖松鞭,上身后仰,曲如拱桥,双腿出击,一脚踢中华双点足,一脚踹飞冷汗长剑。 华、冷二人惊而后退,立足未稳,但见松无岩左右双剑齐出,一苦一乐,相对攻来。二人苦苦相撑,只见松无岩陡地剑法一变,右手剑法如排山倒海,猛攻华双。华双不敌,被迫退却。松无岩左手剑法倏地立变,忽阴忽阳,忽刚忽柔,若虚若实,若苦若乐,顿将冷汗陷入险境,岌岌可危。华双一退,冷汗挡不两招,空门大露,命在旦夕。松无岩长笑,剑如雷霆,凌空下击。冷汗再无可拒,唯有瞑目以待。 长笑声中,但见一粒石子破空而来,居将松无岩左剑撞开。松无岩惊而退避,叫道:“甚么人?”举目一看,却是寒心、兰血、丧胆三人。寒心笑道:“不敢,末才也。”松无岩冷笑道:“原来是寒心老大,请管好你的兄弟,不要教松某难为。”身形一闪而没。 寒心责备华双、冷汗,道:“若非我等赶来,你二人已遭毒手。切记,切记,此地不同寻常,我们若未习成《银汉剑笈》上功夫,最好不要擅闯莫入谷。” 三、失踪 寒心五人就此开始他们的研修之道。斗帮确有江湖第一帮有风范,给每人送来一份《银河剑笈》的手抄本,上面居有斗帮帮主的阅后评语,字字珠玑,直教寒心五人惊心不已。寒心五人亦非小人,自然不肯示弱,每天公开在庭中研修,各舒己见,指点神通,并将银汉剑法化为刀法、鞭法和矛法,任由斗帮了解。 星光满天,已是一年。华双推开窗子,凝眸望向寂寥的夜空,想道:“恩师啊,你是否还在莫入谷中受苦?”夜深,众人皆已歇息,华双愈想愈加不安,自幼便受恩师抚育的她,对恩师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少女江湖,华双比之常人,有着更多的不便与无奈,需要忍受更多常人不能忍受的苦痛。丰华正茂的她,也有一般少女惯有的特性,在孤苦无依的时候,需要投入她最亲近长辈的怀抱,撒娇受宠。华双又想:“《银汉剑笈》上的功夫,业已习成,并且化为自己特有的绝学秘技,再次去闯莫入谷,既使不能成功,至少也能全身而退吧。”华双决定独闯莫入谷,她之所不再找助手,因为上次闯莫入谷,她与冷汗差点命丧松无岩剑下,所以她不想再连累别人。华双轻轻说道:“恩师,徒儿救您来了。”越窗而出。 星光下,莫入谷静如山乡野村,安宁祥和。华双来到莫入谷碑前,松无岩没有出现。华双冷哼一声,轻道:“莫入谷,莫入谷,今夜姑娘倒入谷一游,看是怎么个莫入谷。”华双胆气一壮,照中直闯。谷中是条小街,两旁遍布民屋,似乎有人居住。华双轻功不凡,飞檐走壁,边窥边行,却未发现人踪,不知是何道理。穿房过户,华双来到谷中心处。华双落足,面前有座府第,雕梁画栋,门楼高大,明显非常人所能居住之所在。府门大开,沉寂。 华双小心前行,进入府中。景色一变,哪里是什么府第,居然灰朦朦的,如立雾中坟岗,周遭鬼声啾啾,魔影幢幢,骇人无比。突地,魔影扑来,华双大惊而退。立足之后,眼前景色又变,如处迷宫,先前来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双儿,为师好想你!”华双闻声望去,只见恩师站在对面不远,其处身处,阳光大道,前程无限。华双急往闯去,到得恩师身前,恩师形象幻化,化成魔鬼,张牙舞爪,直扑华双。华双大骇,狂舞九节银鞭,魔鬼消失,恩师不见,如坠地狱。 数声长啸,冲破迷雾,传入华双耳中。华双知是寒心、兰血、冷汗、丧胆四人寻来,慌忙应啸回声,却发现自己张口之后,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怎么办?怎么办呢?华双知道自己完了,完了。 四、搜谷 寒心本已入睡,房门忽传敲声。寒心闻声开门,只见冷汗满头急汗,出现门口。冷汗叫道:“华双妹子不见了!”寒心大急,问道:“怎么不见的?”冷汗道:“我见华双妹子白天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说没有。方才我睡不着,到她门前敲门,却无应声,便去窗前,发现窗子大开,人不在房中,感觉不祥,就来告你。”寒心道:“叫醒兰血、丧胆。” 寒心四人齐聚华双房中,观察检查,确认华双不见。寒心道:“三位兄弟,你们说说看,华双妹子会去哪里?怎么了?”兰血、丧胆未言,冷汗道:“我怀疑,她,去了莫入谷。”寒心道:“理由?”冷汗道:“她一直认为,她师父与我们师父在莫入谷中。”寒心问道:“兰血、丧胆兄弟,你二人意见呢?”兰血、丧胆二人互望一眼,兰血道:“我们也认为我们恩师在莫入谷中,所以也认为华双妹子去了莫入谷。”寒心长叹一声,道:“华双去了莫入谷应该不错,但在莫入谷中,只会有凶险,绝对找不到江湖八大名剑,你们怎么就不听我的。” 寒心四人就地取材,点起火把,寒心道:“我们去莫入谷中,搅它个天翻地覆,也要找出华双妹子。”寒心领头,兰血、丧胆左右策应,冷汗断后,抱成一团,闯进莫入谷。静夜无声,天地有灵,魔鬼藏匿,名剑潜踪。任是寒心四人三头六臂,神通广大,掀翻整个莫入谷,就是找不到华双,更别说江湖八大名剑的影子了。一夜过去,天色大明,寒心四人又是一番找寻,整谷房舍,硬是空无一人,华双就此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寒心四人垂头丧气走出莫入谷,只见一人风度翩翩,站在莫入谷碑前,正是松无岩。松无岩自吟道:“莫入谷,莫入谷,一入谷,摧心腑。”丧胆大怒,骂道:“放你妈的臭屁,你们将我华双妹子弄到哪里去了?”松无岩冷笑连连,道:“我只是如实吟诵,没有得罪阁下,你凭什么骂我?”丧胆气极语窒:“……你……”寒心止住丧胆,平静地道:“松公子,你是名满江湖的一代名侠,相信不会欺瞒我等,请告诉我,我的华双妹子在哪里?”松无岩长叹一声,道:“我也不想欺瞒诸位,可惜在此,我所知的有限,所以只能告诉诸位,抱歉,我不知道。”寒心冷笑一声,道:“既然你阁下不知道,请转告知道的人,在修正银汉剑法第六十五招上,少爷我也不知道。”松无岩笑道:“你会知道的。”寒心四人俱是怒哼一声,回到住处,相对无言。 正文 第五章 最后一剑 一、成果 触目伤情,住了数日,寒心四人切实找不到华双,自觉所学有成,勿须再留,收拾行礼,集体欲去。行到前庭,但见一人卓立当道,挡住去路。寒心抱拳一礼,道:“松兄,我等任务完成,告辞!” 松无岩回礼,道:“寒心老大,既已完成任务,应当交出成果。”丧胆直言道:“哼,我们研修《银汉剑笈》,并未向尔方承诺交付成果。”松无岩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我们斗帮白白教你们利用了。”冷汗冷道:“既然是利用,当然白教,何况你们也在利用我们。”松无岩沉道:“可我们利用失败了。”丧胆怒道:“谁教你们害我华双姐姐的,你们只能失败。”松无岩脸色更沉,道:“证据?”丧胆无言,因为华双失踪,他们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教斗帮害了。 兰血强颜大笑,道:“你们利用失败,说明你们不行,是你们的事,与我们何干?况且我们研修公开,并未藏私。”松无岩暗怒,却也不好发作,道:“你们研修表面是公开,未藏私却不一定,心得自在你们心中。”兰血肃容道:“我们研修的同时,相信你们一样也在研修,你们能将你们研修的成果告知我们吗?”松无岩肃容道:“不能,因为你们未提供我们研修的条件。”丧胆气道:“若无我们归还《银汉剑笈》,你们拿什么研修?”松无岩冷笑一声,道:“笑话!那样的《银汉剑笈》,我们斗帮有的是。” 寒心四人互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骇意。兰血道:“如此说来,你们一直是在利用我铁力师叔了?”松无岩淡淡一笑,道:“说不上利用,我们当初并不知道他身上也有一本《银汉剑笈》。”兰血肃道:“我明白了,当初我师父他们修正的《银汉剑笈》乃是一式两份。他们若不交一份给你们斗帮,必然引起你们的怀疑,铁力师叔也就逃不出斗帮。”松无岩冷笑,不置一词。丧胆道:“但此研修条件是我们与柳双绝赌胜赢来的。”松无岩静道:“柳双绝不是斗帮帮主。” 寒心止住愤愤不平的兰血三人,道:“兄弟们,勿须多言,斗帮乃江湖第一帮,不会没有风范的。”松无岩笑道:“寒心老大,你再不出言,我还以为你是老厶呢。”寒心肃道:“我们兄弟,谁说话都是一样。”松无岩笑道:“你们兄弟的义气,我深感佩服。”寒心笑道:“用不着佩服,我知道你要忠于斗帮。”松无岩肃容道:“知道就好,我们也用不着打迷糊眼,你们是不能离开此地的。”寒心肃容道:“要离开,就必须拿出教你们放我们离开的成果。”松无岩沉道:“不错!” 寒心冷冷地道:“你还记得前几日在莫入谷碑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既然你们不知道我华双妹子的下落,我也不知道修正的第六十五招银汉剑法。”松无岩叹道:“寒心老大,我记得我也说过,你会知道的。此‘知道’不仅指你知道修正的第六十五招银汉剑法,而且指你会知道华双姑娘的下落。”兰血、冷汗、丧胆三人闻言齐道:“真的?”松无岩点头,道:“真的。” 寒心哈哈笑道:“那你们可以呈上我赢得的彩头了。”松无岩感叹道:“你真是个天才!” 二、处女剑 大厅里走出一人,正是柳双绝,他已去掉了面具。柳双绝手上提着一柄无鞘怪剑,龙柄青锋,龙头剑。柳双绝似笑非笑,道:“此龙头剑,集我斗帮铸剑师三十余人,耗费乌铁三百余斤始铸成,绝合寒心老大的要求。”言毕,龙头剑一挥,但听一声轻响,厅前一蹲石狮应剑而成两半。寒心由衷赞道:“好剑!”兰血、冷汗、丧胆口上不说,亦暗称奇。 柳双绝看似顺手一掷,龙头剑疾射向寒心,临近身时,掉了个头,剑柄朝向寒心。寒心亦似顺手,轻轻一抓,抓住剑柄,顿觉龙头剑沉颤颤的,颇有份量。一阵森寒由剑传手,顺臂及身,直逼心头,寒心不禁打个寒颤。细看该剑,柄盘龙形,恰合掌握,刃开双锋,制有血槽,青色透明,隐烁血光。寒心一凛,道:“好恐怖的剑!”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如怨如诉。 柳双绝幽幽一叹,道:“这是一柄‘处女剑’,重十三斤七两。”声蕴苍桑,大有看破红尘的意味。“处女剑”,意可解为,初出炉火未饮人血之剑,然闻柳双绝语调,大有异意。一种莫名不祥的感觉直透心底,似悲似惧,寒心颤音道:“什么意思?”松无岩叹道:“为铸此剑,我帮的铸剑师耗尽心智,连铸九剑未能成功,最后由古传铸剑的故事,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方竟全功。”丧胆深受吸引,问道:“什么办法?”寒心色变,隐约知道事实可怖,不禁道:“传说铸剑,须以人殉,莫非是此惨无人道的办法?”书剑、苦乐两大公子齐声一叹,道:“不错!” 到此,兰血、冷汗、丧胆俱皆动容,齐声颤道:“真的?请详说一二。”松无岩不忍地道:“就是……将一名美丽的处女剑客活生生地投入铸剑炉中。”寒心四人尽皆震惊。寒心心颤声颤,道:“早知如此,我宁可不要铸剑。”柳双绝叹道:“可惜迟了,罪孽已成,悔之无及,这将是你终生缠绵的苦痛。”寒心脸色剧变,惨白如纸,心中震惊无可形容。兰血三人齐道:“这怪不了寒心老大,他……”寒心打断兰血三人话语,脸肌抽动,牵强地道:“告诉我,那美丽的女处女剑客是谁?”见了寒心异常的反应,兰血、冷汗、丧胆心中俱涌上不祥的感觉。 松无岩反问道:“与你们一起研修银汉剑法的那位美丽的少女剑客是谁?”寒心四人只觉眼前一黑,天地崩塌,惊叫道:“啊,是她?”她是谁?寒心四人测知,她,这位美丽的处女剑客,就是他们的好姐妹,华双。当年,江湖八大名剑失踪,八剑门下均有弟子出道寻找,八臂神剑门下兰血、沧浪天剑门下朱泪、天都奇剑门下冷汗、九龙飞剑门下丧胆、青铜圣剑门下华双、乾坤血剑门下江羽、日月光剑门下刘星、雷霆重剑门下铁驰。其中,八剑出道寻师的弟子当中,只有青铜圣剑门下华双是名十七岁的美丽少女,江湖人称“美女剑”。苍天无眼,居将美丽天真纯洁可爱的美女剑变成“龙头剑”,焚琴煮鹤,狗屁至极。 柳双绝叹道:“正是此女。”寒心、兰血、冷汗、丧胆四人齐吼一声,额上青筋直冒,脸肌抽动,面色铁青,怒目兀瞪,十分骇人。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寒心四人的目光足可将松无岩、柳双绝杀死一百次。松、柳二人虽然料到寒心四人会有反应,仍未料到寒心四人的反应会有如此之大。触目一惊,松、柳二人心下大骇,齐退一步,寒心四人的神色,直如饿虎,似要将他二人生吞活食一般。事实上,寒心、兰血、冷汗、丧胆四人均已爱上了华双,只是口上未说,别人不知道而已。 兰血、冷汗、丧胆回过神来,俱都狠瞪一眼寒心,心道:“都是你小子惹的祸,要铸什么龙头剑,白白地害了华双妹子的性命。”自此之后,兰血、冷汗、丧胆三人对寒心有了意见,再也没有此前的尊敬。寒心神思华双风华,因已香消玉殒,不由大痛,永远的痛。一个人往往常因一时的利益,做出当时自认为应该而事实不该的行为,以致结果相反,给自己留下无穷的悔恨。“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塞翁得马,安知非祸?福兮祸所伏。 寒心之所与斗帮相斗,是因为与兰血、华双、冷汗、丧胆结义而生的义气。之所结义,十分有趣,因为他是强盗,强盗抢劫,必须要有伙计跟随,不然没有威风。然而今后,寒心不再因为义气与斗帮相斗,而是因为华双永远离去给予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一个他永远摆不脱挣不掉的心灵枷锁。当寒心对着龙头剑时,总感觉对着一个生命,一个美丽的生命,一个缠绵他一生一世的生命。一朝有愧,终生抱憾。寒心爱上了他的龙头剑,爱上了他结义的华双妹子,爱上了永远离去不归来的华双妹子。爱于剑,极于情,情剑合一是否是武学中最高深的境界? 寒心长啸一声,扬起掌中龙头剑,叫道:“华双妹子,我知道你死得很惨很冤,全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寒心谨以在此起誓……”剑尖一划左臂,血溅剑尖,立剑指天,血染剑身。寒心目注血剑,一字一字吐道:“今生不斗垮斗帮,誓不为人!”寒心成熟了,不再是面带稚气的少年郎,而是一有妻室的大丈夫,剑妻。龙头剑忽地嗡嗡作响,似乎听懂了寒心的话语,通灵一般地与寒心建立了心灵的联系,宛若神物。自此,寒心运用龙头剑,得心应手,畅快淋漓,有行云流水般自然。 松无岩、柳双绝二人闻言震惊,退后一步,目注寒心,齐道:“你别是疯了?斗帮之大,岂是你苍海一粟所能比拟的。”寒心冷冷地道:“事在人为。你们不是要知道我研修《银汉剑笈》的成果吗,现在可以放马来取了。” 三、老皮 寒心由于华双因己遇害,心中燃起熊熊斗志,决意挑战斗帮。 “好!是该一决,看来你们已经悟出银汉剑法第六十五剑了。”只见院门口当先迈进一人,在他身后紧跟着二十人。当先那人,如假包换,正是老皮。跟着那二十人,则是送寒心五人到奎木狼堂的轿夫。寒心冷冷地道:“我早该知道,奎木狼堂堂主不是松无岩,而是你老皮。”老皮“哦”了一声,笑道:“你怎地知道?”寒心哼了一声,道:“若非你老皮是个人物,怎生上呈下听,决定让我兄弟五人研修《银汉剑笈》呢?”老皮笑道:“决定是帮主下的,具体是寒心老大与柳书画商定的,我只是将实情呈报我的上司,我上司又将之上呈帮主,这有何不对?”柳书画是指柳双绝,因为柳双绝江湖名号书画公子,故尔人称柳书画,就如有人称松无岩为松苦乐一般。 寒心冷冷一笑,道:“是不对。你呈报的上司就是你们帮主。若是转呈,难免会有差池,你的上司不可能不核实情况,这可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然而事到如今,我们仍未见到有人与我核实,所以你直呈的上司就是你们的帮主。你的身份也就不简单。”老皮笑道:“也许核实了,你们并不知道。”寒心哼道:“我相信你们斗帮有这个能力,但我不相信你的身份简单。”老皮叹道:“你确非简单人物,我简直是喜欢你死了。” 兰血闻言,斥道:“废话少说,你喜欢我们老大死了,我们也喜欢你死。今天,我就清除你这个江湖败类。”老皮肃容道:“谁是江湖败类,并不重要。几千年来,人类讲究的是成王败寇,今天我们也不例外。”兰血一怔,道:“此话怎讲?”老皮叹道:“我们二十三人已经暴露身份于你们五人,唯有一战,你死我活。” 寒心叹道:“我明白了,你们斗帮不愧江湖第一帮。”冷汗若有所思,丧胆却不甚明了,问道:“什么意思?”兰血解释道:“斗帮帮众以保持身份神秘为要,几时他们二十三人与我们五人朝过相了。因此,只有我们五人死了,他们二十三人的身份秘密也就无从泄露;或者,他们二十三人死了,他们所知道的斗帮秘密也就守住一,斗帮的神秘面纱依然飘渺莫测。而且,在他们二十三人与我们的一战中,隐藏暗中的斗帮人,也就窥知了我们由《银汉剑笈》中领悟的武学。” 冷汗忽道:“我明白了,斗帮之所以费尽心力铸成龙头剑与寒心老大,是见龙头剑乃寒心老大阅过《银汉剑笈》后设计的,就此认为寒心老大领悟的第六十五剑需要佐用左头剑施展,他们要看全威力的第六十五剑。”寒心、兰血、冷汗、丧胆俱是一震,到此他们方知斗帮的真正可怕,就是无论利害,都在要不择手段,以达目的。 四、开战 战,这一战胜负谁也无法预料,人数上二十三对五,明显斗帮一方处在优势;实力上,斗帮一方也习过《银汉剑笈》,苦乐、书画二公子更是名满江湖的侠客,寒心四人想也讨不了好。但是,从斗帮的阵势看,似有所忌,寒心四人也非常人,胜算许也不少。这一战不说惊天动地,想也惊心动魄,难得一见。 两方列阵,松无岩率先出阵,叫道:“笨鸟先飞,我方我出战,你方谁应?”丧胆人豪,叫道:“我来!”越众上前,又道:“看见你松无岩,老子就不舒服。我们一到这里,就给你这小子与那些小了们合谋算计,我非给你个好看不可。”松无岩笑道:“你要我好看,我要你性命,这算计我有利。”丧胆口上受制,不禁气急,怒道:“你利,我现在就要你的命!”长矛一摆,抖了个花,上、中、下三矛刺出,疾若电掣,直取松无岩眉间、咽喉、心窝三处要害,声势颇为惊人。 松无岩人称苦乐公子,名满江湖数十年,自然有其真本事。艺高人胆大,松无岩居然硬接,双剑在手,右剑护身,左剑出击,刷刷三剑,竟将丧胆的闪电三矛,一一挡住。战中,松无岩道:“我要与你一招决死生,请看这剑!” 松无岩“剑”方出口,和身忽地欺进,左剑宛若毒蛇窜起,猛然噬向丧胆丹田重穴。松无岩此剑乃是险招。如果丧胆三矛留有后着,变化一生,松无岩冒险欺进,必然露出破绽,以致中招。但是,丧胆受气出招,犯了心浮大忌,出招受到影响,一旦被松无岩硬挡下,即为之挫,下招竟然变化难生,不能发出,倒给松无岩抢攻了进来。丧胆与寒心、兰血、冷汗四人,俱是初出茅庐之犊,虽然有人才智颇高,但都没有多少应敌经验,寒心、兰血、冷汗三人也就谈不上事先指点丧胆应战。丧胆大惊,纵身疾退。松无左剑陡地一颤,爆出一蓬剑光,宛若流星雨划过夜空一般,将丧胆罩在剑下。丧胆心头涌上一种绝望的感觉,似苦似乐,似悲似喜,他破解不了此招。 电光石火间,冷汗忽地抢上,一剑直指松无岩剑光中心。松无岩应变不惊,他的身前又爆出一蓬剑光,恰似烟花喷射。可惜,松无岩左右双剑前后出击,难免不能完全专注,应变也就有失灵动。冷汗那一剑乃是虚指,松无岩出击右剑,一心不能二用,左剑不免一窒,给了丧胆脱困之机。丧胆乘隙闪开,留下空位。冷汗瞅准战机,一剑切入松无岩二剑应合间的缝隙。 一阵金鸣响起,二人分了开来。松无岩缓慢地道:“你怎知我不是左手苦乐剑?”冷汗肃道:“初见时,寒心老大说你苦乐双剑合一,练成左手剑,我是信了。但是年前,在莫入谷碑前,你右手一剑迫退我华双妹子,显示出你右手剑非凡的功力,难免教人有所怀疑。方前,你奎木狼堂堂主身份异人,教人感想,苦乐公子左手苦乐剑是否也反常?苦系阴柔乐阳刚,左手粗壮,右手纤弱,莫非是阴阳不能互济,刚柔不能合一所致?所以,我猜你左手示人粗壮只是个幌子。” 松无岩叹道:“你没有完全猜对,但你胜了。”一头栽倒下去,呜呼哀哉。 五、阴阳刚柔 冷汗一剑击杀苦乐公子,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外,连冷汗自己也不例外,俱都怔住。柳双绝叹道:“松苦乐若是连阴阳互济、刚柔合一都不能做到,他就不是名满江湖的苦乐公子了。”冷汗肃道:“我明白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当年苦乐公子必是阴阳刚柔合济,以致双手纤修若处女,剑法卓绝,名满江湖。后因受你所败,进而由阴阳刚柔合济更进一层演化为阴阳刚柔分施。”柳双绝叹道:“可惜,他阴阳刚柔分施尚未完全练成,就出现了《银汉剑法》这宗岔子,导致他分心不专,进而双剑配合不当,败给你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一世英名,化为秋水。” 冷汗肃道:“其实,我是合二人之力战胜他的,若无我丧胆兄弟引开他的攻击力,我一样胜不了他。”柳双绝赞道:“胜而不骄,好汉子!”冷汗冷道:“你却不是。”柳双绝叹道:“我是不是好汉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松苦乐先出阵一战吗?”冷汗老实答道:“不知。”柳双绝神色一黯,道:“松苦乐以前不及我,并百是他武功不行,而是他的感情太过激了。” 冷汗不解此意,望向寒心。寒心解释道:“苦与乐本是两个极端的情感,苦乐公子号苦乐,感情当然过激。过激的感情,必与性格有关,必然影响武功的发挥,以致露出不应有的破绽。”柳双绝续道:“如今的松苦乐,经过了多年的隐修生涯,性格的棱角早已为之磨去,再无过激的情感影响武功的发挥,他的武功必然远胜于我,我的武功又胜过老皮。”冷汗静道:“你的意思是说,松无岩的武功比你们强。”兰血笑道:“可惜不能自圆其说,先前说松无岩阴阳刚柔分施尚未练成,又受《银汉剑笈》的影响,武功有破绽,你柳双绝难道不能由此着手,胜过松无岩吗?” 柳双绝笑道:“你可以问一问你的两位兄弟,松苦乐那一剑的威力可容小觑吗?”冷汗、丧胆二人齐道:“那一剑的确不是我等所能比拟的。”柳双绝肃道:“你二人破解那一剑,是以丧胆引开松苦乐的攻击力,冷汗乘隙破解。我若与之一战,谁人又会我引开松苦乐的攻击力呢?松苦乐的武功破绽隐藏在至强的招式之中,已有不是一般人所能破解的了。” 兰血笑道:“说来说去,除了你说松无岩比你们强外,你还有什么说的?”兰血一向性子稳重,之所有所不奈,乃是因知华双香玉消殒,心中满怀愤恨之故。老皮插言道:“他要说的正是在此,比我二人强的松苦乐败给了你们的老三老四,我二人还能与你们的老大老二一战吗?”兰血笑道:“既然不能,你们何不让道。”老皮笑道:“我们二人虽然不能,但我们还人二十人可以合决你们的龙头老大。” 六、斗双绝 合击,大都有一定的阵式支持,如少林罗汉阵、武当两仪阵、丐帮打狗阵,均是具有无穷威力的阵式,不是寻常高手所能闯得过去的。斗帮是否也有合击阵式,无人知道,若有必非寻常。丧胆听老皮说以二十人合击决战寒心,虽然心恨寒心间接害了华双,仍有不忍,急道:“这不公平!”柳双绝冷笑道:“老弟,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多着呢,就如你与你们老三合决我们的苦乐公子一样。”丧胆无语,寒心静静地道:“好,就如你便。” 柳双绝肃容敬道:“你不要小看这二十人,他们当中任何一人都不逊我多少,有的甚至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兰血闻言惊心,因为他了解柳双绝的实力,柳双绝与其师乃是好朋友,他知道柳双绝不是说慌之人。兰血问道:“你说真的?”柳双绝道:“你认为我是说慌的人吗?”兰血又道:“如此,尔等若要合击寒心老大,请先过我关。”柳双绝叹道:“贤侄,想来你已在寒心老大的指点下,领悟了银汉剑法第六十五剑。”兰血道:“是。但它是根据我自己特性演创的刀法。”柳双绝脸色一沉,道:“贤侄,我也阅过《银汉剑笈》。”兰血冷哼一声,道:“那我们就比比谁领悟的银汉剑法第六十五剑厉害。”言毕,跃身而出,拔刀以待。 柳双绝长叹一声,道:“时也?命也?”突地抢前,身形闪至兰血面前。兰血见之挥刀,势如雷霆,迎头劈出。柳双绝一晃避开,“刷”地一声,长剑指出,直取兰血咽喉,其速之快,迅捷无匹。兰血应变不及,唯有束手。柳双绝剑止兰血喉前,道:“我创出的第六十五招银汉剑法比你所创的如何?”兰血脸色苍白,颤道:“我不及你!”柳双绝长啸一声,道:“那,该来的就让它来吧!”二人退下。 七、第六十五剑 寒心神色凝重,自知一敌二十,负多胜少,静心沉道:“我知道你们斗帮为什么这样,我满足这目的。因为我们毕竟利用了你们斗帮,我这个人又不喜欢欠人债务,只有如尔等所言,决战还清。”迈步从容,上前对敌。那二十人围上寒心,围得铁桶一般。每人掌中紧握兵器,随时可以发动排山倒海般的攻击。寒心有何本领架住这一攻击,并且胜出?二十人,二十件兵器,狂风暴雨般地攻向寒心。每一件兵器每一人,他(它)们仿佛有着玄妙的联系,毫无错乱。 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电光石火间,一道剑光,匹练般绕场而起,恰到好处地破入那二十人方起的攻势,鲜血飞溅,那二十人全倒了下去。柳双绝静静地道:“奇迹,武学奇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一剑之下,能教二十名一流高手全体丧生,这应该就是你所领悟的银汉剑法终极第六十五剑了。”寒心不动声色地道:“不错。你们想看到的,现在已经看到了。” 柳双绝平静地道:“是的,我们看到了,死也无憾了。可是,你们知否,我还见过一剑之下教江湖八大名剑全体丧生的银汉剑法第六十五剑。”兰血、冷汗、丧胆三人惊叫,齐道:“不!”三人悲恸。寒心倒是未感异外,道:“施剑之人,想来是你们教主吧。”柳双绝道:“不错。”寒心感叹一声,道:“你之所能见到贵教主施展银汉剑法,是因为你擅长书画,擅长书画的武林人,鉴赏剑法的能力一定不差。”柳双绝感慨道:“你真是我们教主的知己,他也是这样说的。”寒心冷哼一声,问道:“以你眼光,我与之相比,谁领悟的银汉剑法第六十五剑厉害?”柳双绝长叹一声,久久不语。寒心也是一声长叹,道:“我明白了!” 丧胆忽地揪住寒心,叫道:“你答应过帮我们救出恩师的,你没有办到,我恨你!”兰血、冷汗较为冷静,兰血劝止丧胆,道:“这怪不了寒心老大,要恨恨那狠毒的狗教主。”丧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柳双绝,“呸”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柳双绝摇头苦笑,他知道丧胆瞪他的理由,因为他曾与江湖八大名剑中几人交好,大有出卖朋友的嫌疑。柳双绝仰首向天,望着浮云,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们二十三人当中,没有一人是堂主以上的人物。”寒心四人脸上露出骇然之色,想不到这等情况下,他们居然没有接触到斗帮的核心人物。柳双绝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要小心六……” 柳双绝的胸前倏地冒出一截剑尖,又倏地收了回去。不知何时,老皮到了柳双绝的身后,偷袭了柳双绝一剑。老皮阴阴地道:“不该说的话,死也不能说。”柳双绝回首,望着老皮狰狞的脸,惨笑道:“所以该死的人,一定要死。”柳双绝反手一剑刺出,闪电般地刺入老皮的咽喉。 寒心四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二人居是如此死法,恐怕老天爷也没有如此注定。 正文尾声 一战功成。寒心四人出院离谷,发现居在强山南部群岭之中,难怪老皮常到大山中收购野味。行约十里,回顾来路,但见那院、那谷所在,火光冲天。他们知道,那院、那谷已教斗帮中人焚烧,因为这地方已被寒心四人知晓,不再安全。丧胆不解地道:“想不到斗帮会让我们走。”兰血笑道:“他们看到了他们想看到的,不让我们走,难道还留我们吃白食。”丧胆更是不解,道:“他们不怕放虎归山?”冷汗静道:“别忘了,他们的组织叫斗帮。” 兰血见到丧胆惑然,道:“我们与斗帮间有个修正银汉剑法的协议,协议履行完,自然各走各路,互不干涉,斗帮也要遵守这一规矩。更何况,包括他们教主,也没有把握破解寒心老大那惊天动地、泣鬼惊神的一剑,谁也不敢阻挡,以免自寻死路。”寒心肃道:“你们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更重要的是,他们要进行他们的后续计划。”兰血三人齐道:“什么计划?”寒心长叹一气,道:“不知道。不过,柳双绝死也要提醒我们,决非空穴来风。” 突地,寒心感觉有一双魔神般的眸子在处注视着自己,寂寞,无边的寂寞。极目望去,青山隐隐,什么也没有发现,寒心顿觉心负重荷。龙头剑传来一种通灵的精神力量,顿使寒心激起滔天斗志,心坚如铁,立弃重负。寂寞即去,寒心知道有人在暗中与自己做了一番较量。这一较量,寒心感觉比与那二十名轿夫一战,还要辛苦百倍。兰血三人并无异样感觉,浑不知道他们的老大已与强敌做了不亚于真刀实枪的生死决斗。 四人望着火光,仿佛他们的心在烈烈燃烧,前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