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作品相关解篇和另一个结局 首先谈下命名,每个名字其实都有其意义所在。当时为了起名的方便,就模仿《红楼梦》,给每个名字赋予了一点寓意。 梁晓与谭华作为一对。梁晓意指良宵,谭华意指昙花。两个名字合在一起,即为昨日良宵之昙花一现,来暗喻他们的爱情。 这部作品还参杂了很多心理学的内容,于是三位侦探的名字都与心理学家有关。马斯洛是顾名思义的。另一个是罗洛·梅,分开就是罗队长和骆梅。因为当初学心理学的时候,导师相当崇尚人本主义,故一直以为人本主义是心理学的真命一脉,现在才发现他们的地位并非如此之高。 白瑾倩原本设计成大反角,意指拜金钱。结果写着写着却发现了其魅力所在。于是改写成了一个悲剧性的人物。她策划了整个案件,其实在文中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杀死谭天孝后,没有得到谭华的爱的她,只相信金钱,于是为了谭家的财产,她策划了这次事件。发现谭母的下落后,她写了匿名信,并叫来梁晓和谭华,准备一举杀之,不仅能报仇,还能得到所有的财产。 正统的结局是谭母早就死了。因为儿子死去而调查了一切的梁晓,发现谭母在井口村祭拜她的儿子。她将谭母杀死后,与对她儿子有养育之恩的林三娘联手,或是利用林三娘的神志不清,瞒着谭母已死的消息,实施起谭天孝的还魂计划,并利用白瑾倩,召集起她的所有仇人。她唯一的失算是还魂后的谭天孝连她都要杀,更没想到马斯洛能够看清白瑾倩的阴谋,来做她的替死鬼。 如果还是搞不明白的话,我也创造了一个更为简单的结局。就是梁晓对一切都毫不知情。谭母并没有死,她一直在井口村实施着她孙子的还魂计划,一切的背后只有白瑾倩在作怪。那结局就是这样的: 两人扭打缠斗在一块,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渐渐失去了声息…… 梁晓逃啊逃,眼前略过一幕幕杀戮的景象,她不断地逃跑着,但眼前始终是一条走不尽的门廊…… “报告总部,搜查一队到位!” “报告总部,搜查二队到位!” “报告总部,搜查三队到位!” “好,行动开始!”罗队长发出号令。三队的队员们训练有素地从屋子的三个方向冲进屋去…… “上海电视台,各位观众,我现在是在井口村的案发现场的屋子外。今天在这里发生了极其恶性的杀人事件,尸体不断被抬出屋子。有包括谭氏集团董事长谭华、他的妻子白瑾倩、贴身保镖史密斯……这时又有尸体被抬出了……”记者做着现场报道。 “马前辈!”看到马斯洛残乱不堪的尸体被抬出,骆梅忍不住哭出声来。 就在这时,马斯洛的手机铃响了,还是那首:“如果真的有一种水可以让你让我喝了不会醉,那么也许有一种泪可以让你让我流了不伤悲。总是把爱看的太完美,那种豪赌一场的感觉……” 骆梅接起了布满鲜血的手机。 “小马啊,你孩子都要出世了,怎么还不来医院啊?你工作再忙也总不能不顾家吧?” 是马斯洛的丈母娘的声音,骆梅按下了“关机”键。 “各位观众,又有人被抬出了!是位三十多岁的女性,也是这次事件的唯一幸存者。据说是谭华的初恋情人,难道这是一次情杀吗?” 几天后,井口村下起了暴雨,泥泞的山道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搬开了坟墓的石碑,她挖着,掏着……期望能的墓下找到什么…… 第一章 亦幻亦真 有个成语,叫借尸还魂。 ——红与黑 夜的信子开始伸向屋顶,夜开始吞噬大地。高贵的面纱一次次地被剥离,欲望逐渐被激发,绅士们早已欣赏起这无与伦比的美,就像葡萄酒,一晃一晃。梁晓无意识地甩着酒杯,血红的酒,形成一片漩涡,越陷越深,渐渐汇成一道暗红,随着夜色降临,漆黑的屋子里,只见一道道暗红随处游移,越陷越深,宛若是一处生命体,在昏暗的中心一伸一缩,一呼一吸;一处生命在受着煎熬。 望着它,她已经是第九次想他了。最近这段日子,她突然变得无法释怀,总感觉她的儿子又回到了她身边。她的耳边总是回荡着她儿子凄厉的笑声,不管是在办公桌前,还是在上下班的路上,她儿子那直刺心背的怪笑和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令她不得安宁。有时候,电脑的屏保会出现她儿子的笑脸不断扭曲、变形,做着诡异的三维运动;有时候,路旁的阴沟底下,像是有婴儿哭泣的声音。她儿子早已死去多年。虽说失去时,她曾一度因无法承受打击而尝试自杀,但时间总能为你抹去记忆的伤痕。渐渐地,她适应了没有儿子的生活,一切归于正常,而如今,这一切的一切,又都变得不正常了。 笑声与夜色一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渗入她的耳膜,渗透她的肌肤。她感到她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像笑一般地颤抖着。她忍不住想去点一枝烟。她颤抖的手伸向520的烟盒。烟盒下是米兰•昆德拉的《不朽》——最近很流行他的书,不过目前的她已经不能靠昆德拉来拯救了。她的目光不自禁地转向了放烟盒的床柜,那里面有她保存的唯一一张她儿子的照片。 抹去照片上布满沧桑的灰尘,痛苦的回忆再现眼前:暮色时分,黄浦江畔。左边是一个年轻男子,右首是一位妙龄女郎,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意。中间隔开十来公分,那本应是她三岁的调皮儿子,如今却空空如也。有只拨浪鼓,正斜斜地卧在一个矿泉水瓶旁。 不知不觉,杯中的葡萄酒被晃荡出来。红色的液体沾满了她的睡衣、她的大腿。床单上,一片血红,像是当年初夜那晚的床单…… “造物主在电子计算机里放了一张有明细程序的小磁盘,随后它就离开了。上帝在创造世界以后,便把它留给被它遗弃的人,听凭他们处置。这些人在求助于上帝时,坠入一片毫无凡响的空白之中。” ——米兰•昆德拉《不朽》 ——蓝与白 蓝天。白云。似乎还应该加一句“城市让生活更美好(注:2010上海世界博览会主题)。”听说这句话来源于亚里士多德的哲学著作,但希腊人却对这句话的出处一头雾水。不得不感叹翻译者们的灵感乍现,像亚里士多德这样的古希腊语作品,几经周折,恐怕连坐在天堂云端的亚兄也正津津有味地啃着它的汉译本吧。 趁着难得的好天气,睡眼惺忪的梁晓决定去检查一下身体。美国人遇到这种情况会去找心理医生。中国人则觉得心理诊所是精神病人才该去的地方,虽说是碍于面子,但最大的原因可能是那里没法使用医疗保险吧。 宛平南路600号离梁晓家并不远。但她在门口看到的车子却十分碍眼。蓝色的宝马Z3勾起了她伤心的往事。她可不想再见到这个人。儿子的笑声在这时显得很暧昧。她预感今天会发生什么。 精神分析科的门口,一张女人的嘴闲得无聊,找到了另一张女人的嘴释放,从儿子、丈夫、单位,谈到了音乐:“下个月要演《卡门》了,你去不去看啊?” “这些景观歌剧,都是对艺术的亵渎。” “真的吗?我很喜欢呀。上次的《阿依达》就很不错。” “才不呢!放完烟火,观众就少了一半。不看,不看,绝对不看!” 梁晓站起身子。《哈巴涅拉》、《赛吉迪亚》、《花之歌》、《米凯拉的咏叹调》开始无规则地交替奏出,宛若贝尔格的歌剧被配上了比才的旋律。斗牛场门外,唐豪塞从哭诉到哀求,从威胁到愤怒。唐豪塞的尖刀一次次地刺入卡门的胸膛。庆祝胜利的斗牛士听到卡门凄厉的叫喊声,飞奔向场外。 致命的一刀刺中了卡门的心脏。斗牛场的门开了。海蓝色涂料粉刷的墙,中间的白马褂面带微笑,无框眼镜的光芒直射过来。打从一开始,自己的心灵似乎就已经被看穿了: “好久不见了。听你电话里说,你最近老是有幻觉?你那死去的儿子的笑声?”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事都做不了了。只有来找你了。”谭华无奈地说道。 “会不会是你的儿子的怨灵找你来了?”那医生大笑起来。 “刘医生,开什么玩笑啊?”对于这个笑话,谭华的脸更僵硬了。 ——黑与灰 银色的钟摆在谭华的眼前来回晃动。耳边不觉有了“滴答滴答”的幻觉声。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能被催眠的。而被催眠者越是对催眠者信任,则越容易被催眠。刘医生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谭华施行催眠疗法了。因此,一切来得很容易。 晃动的钟摆不断表达着它的睡意。“工作得太疲劳了,让我们休息一下吧。”谭华的视线顺从地逐渐模糊,眼前的钟摆被披上了一层薄纱,渐渐被拉长,伸缩成一片银色,归为一道银线。 谭华的眼睛虽然睁着,但目光呆滞,显已进入了无意识的状态。治疗随即开始,刘医生开始了他的催眠疗法:“天黑了,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谭华站了起来,刘医生扶着他走了几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这里风景不错,我们坐在这里欣赏会风景吧。”谭华坐了下来。 谭华坐在了一块石头上。“这里风景哪里好了?我居然会坐在这里欣赏风景!”谭华咕哝了一句。周围也有好多这样的大石块。草稀稀松松的,像石块一样,零零落落的布在四周。夜色很黑,风很大,吹起的黏土撞在身上,有点痛。 “我们听到什么声音吗?”刘医生问道。 “风的声音很大。远处还有虫子的叫声。”谭华答道。 “没有奇怪的笑声吗?” “奇怪的笑声?”谭华似乎是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他抬头一望,高大的梧桐树上,有一只猫头鹰正双目圆睁,凝视着他。 “有只猫头鹰在树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谭华答道。 刘医生不禁紧索双眉。怎么会没有笑声了?难道谭华的幻觉并非在他的潜意识之中?只见谭华将右手的食指伸进嘴里,吐上唾液,然后将食指在眉毛上抹了抹。刘医生疑惑地看着这一切,他原先想好的步骤因为没有了笑声而化为乌有。他只有采取新的步骤了。 谭华记得《笑傲江湖》里说过,猫头鹰在数清楚了人的眉毛之后,就会把人吃掉,于是他照着陆大有的方法做了一遍。这时内心突然又发起问来:“我们最近几天是不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今天我的心理活动怎么这么丰富?奇怪的声音?今天倒是不少。最近几天嘛?”谭华陷入思索,突然全身发起抖来,“有我儿子的笑声!挥都挥不去!” “现在有我们儿子的笑声了?!”刘医生一激动,有些口不择言了。 “不,是前几天!” “是怎么的声音啊?” “是……是……” 刘医生突然也听到了一阵凄厉的笑声。那笑声直透他的灵魂深处,那带有攻击性的笑声让他全身背负起了罪恶感,他感到他的灵魂正被强行地从肉体中抽离着。 谭华感到石块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一低头,发现石块上刻骨铭心地深嵌着三个黑色大字“谭天孝”。难道这里是墓地?这是他儿子的坟?他惊恐地抬起头来。那只猫头鹰已经直扑过来。慌乱间,谭华跳起身来,伸开双臂,扑向飞来的猫头鹰。 受惊中的刘医生只见谭华突然狂叫起来,跳离了沙发,直扑过来,掐住了自己的头颈。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人类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是不会感到疼痛的,所以谭华的力量大到无法想象,刘医生用尽全力的抵抗只是徒劳。这时他想到了荣格。 荣格想自杀,结果他在精神上自杀了一次。他不想自杀,结果在肉体上却被杀了一次。 他突然体会到了一代心理学大师在死亡边缘的感悟,体会到了“天地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境界。他想大笑。他想狠狠地笑出声来,让世界都知道他感悟到了! 肉体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刘医生在喜悦与悲伤之间来回摇摆,手中的钟摆无力地摇摆了几下,落向地面。但他心灵的钟摆仍随着他的灵魂游移于肉体与异次元之间。“叮铛”——钟摆落地的绝响,让他的灵魂游向了天边的那颗孤星。 在遥远的天顶上悬着一颗孤星。这是普累若麻、缔造者、毁灭者的世界。这颗孤星是上帝,是人类的目标。祈祷者为这颗星增添了光芒。人类在此,上帝在彼。羸弱与空无在此,外显与创造力在彼。除了黑暗与阴冷的湿气外,这里什么都没有,那里却是阳光和煦。 ——荣格《回忆、梦与思考》 (著名心理学家,新精神分析学说代表人物) 第二章 神之一手 谭华拼尽全力,死死地掐住猫头鹰的脖子。翅膀垂死挣扎地扑打宛若卡西莫多在钟楼上绝望地猛击。一时羽毛飞溅,视线为黑色的、褐色的一片一片所笼罩。这时,他听见笑声如火山喷发般,从地底狂涌而出。他感到一个个幽灵们推开了地狱之门,推开了坟墓的碑石,向他逼近。而那熟悉的他儿子的笑声正清晰地响彻于他的双脚之下。 谭华终于让猫头鹰的顽抗趋于平缓,羽毛也渐渐在视觉里消散,惊恐的眼神、扭曲的笑脸和自己满手的唾沫浮现眼前。刘医生居然死在了自己的双手之下,那本应是一只猫头鹰。这时,耳边传来了他儿子略带讥笑的声音:“第一个!”谭华触电似的全身一振,惊慌失措地向外狂奔,松开的双手令刘医生软软地瘫倒在诊疗间内。 谭华跳上了自己的宝马Z3,车钥匙在启动开关上胡乱地猛插,可怎么也对不上。他的冷汗已湿透背脊。正当他抬起头来准备长舒一口气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七年了,她居然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今天的事已经把他吓坏了,眼前的人一下子成了他目前唯一的依靠:“晓晓!晓晓!”他不假思索地高喊起了她的名字。 梁晓惊愕地回过头来。她想立刻消失在那里,但她避无可避。她想奔跑着离开他的视线,但她的双脚却不听使唤地逗留在原地。她看到他不顾一切地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他的脸旁愈来愈清晰。那憔悴的面容哟,让她心头一阵难受。 “晓晓,我找了你七年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再见到你!” “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谭华却一把抓起了梁晓的手:“这七年我不知有多么想你!” “想我?先生,你是不是应该去里面接受一下心理治疗?” 梁晓的手怎么也挣脱不开。 “晓晓,别装了。我谁都可能认错,但怎么可能认错你呢?如果不是你,那为何在我喊你名字的时候,你会回头呢?当年是我懦弱,但现在和我回去吧!现在我已经可以完全把握自己的人生了。” “回去?去哪?当年你的人生就不能由你来把握了吗?而如今连我的人生也要由你来把握了吗?当年在我最悲伤、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在我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讥笑咒骂的时候,你去哪了?你又回哪了?你害得我一无所有!你害得我背负起沉重的枷锁存活下来!那一刻,如果不是海子的诗的力量,你的生命中也不会有今天这样一个插曲了!你当时有体会过我的感受吗?你如今又有体会过我的感受吗?你永远只是一厢情愿地注重自己的结果和判断!永远是!” 谭华一直默默地听着,每句话都如鞭子般抽打着他内心的最深处:“晓晓,我只要你知道这七年我没有忘记过你,这就足够了。”谭华顿了顿,把那句一直找不到人吐露的话说了出来,“晓晓,我最近不知怎么的,一直有我们孩子的幻觉,他笑个不停呀……” 即使情绪激动,这句话也着实让梁晓吃了一惊:“我也……” 突然银光一闪,冰凉的手铐扣在了谭华的手上。“不好意思,请跟我们走一趟。”一名身着制服的警察说道,“这位小姐也是。”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顾城《远和近》 公安局并不像梁晓印象中的那样,能与“来去匆匆、电话不断”等字眼挂上钩,那是新闻社或是学校的教务处吧。公安局作为“流氓头子”聚集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敢轻易去骚扰他们呢? “你和谭华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大学同学。”梁晓答道。 “你是怎么碰到他的?” “我去看病,正好碰到他。” “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没有啊,他怎么了?” “没什么。你去看什么病?” “最近老失眠,所以去找心理医生治疗。”梁晓的头一直低着,思索着如何回避她与谭华的关系。 “这样啊,那请你在此稍等片刻。”马警官站起身来。身边的女书记员也放下了手中的笔,紧随其后。 “这年头美女怎么也会失眠啊?”到了走廊,马警官就一改他一本正经。 “切,美女也是人呀!”女书记员骆梅啐道。 另一间审讯室里,刺眼的聚光灯直射入谭华的瞳孔。据说它的功效是给犯人“提神”,效果比咖啡好出许多。因为人的瞳孔在被强烈光线照射时,人是无法进入睡眠状态的。那种极欲入睡而无法实现的痛苦感,非要本人亲身体验不可。所以很多意志坚定的人的心理防线,到最后关头都濒临崩溃,要知道,他们的对手可是世界上意志最为坚定的共产主义者啊! “你说你完全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真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被催眠了,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在我面前了。” “那你为什么要逃离现场?” “当时,我看到刘医生死了,我怕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也没想就往外狂奔!” “那你怎么又和梁晓碰面了?” “我去开车……” 罗队长觉得再听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于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谭华男37岁 谭氏集团董事长 梁晓女36岁 上海惠尔通商务咨询公司物流部职员 看着两个人的资料,罗队长皱起了眉头:这两个人应该不止大学同学这么简单吧?谭华本是匆忙逃离现场的,却突然又镇定地和梁晓攀谈起来,这也太离奇了吧? 马警官带着一袋资料,推门而入。“法医鉴定出来了,刘福生是被谭华活活掐死的。但治疗记录表上,确实有对谭华进行催眠治疗的记录,时间也相吻合。梁晓这边我问不出什么?你那边进展如何?是不是可以放梁晓走了?” “没什么头绪啊!”罗队长叹了口气。他双眼紧盯着马警官带来的照片上刘福生尸体的怪异表情,左手点起了一支中华烟:想笑吗?为什么?是因为死前领悟到了生命的意义吗?人究竟为何而活呢?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下围棋的人都会去追求最强的一手棋——神之一手。棋局是变化多端的,生活也是纷繁复杂的,又有多少人能领悟到生命意义的冰山一角呢?很多人活着,漫无目的地终其一生,但他们不选择自杀,因为他们的潜意识告诉他们,他们的存在是具有意义的。据统计,世界上只有3%的人有长远的生活目标,他们通过自己的奋斗来探寻生命的“神之一手”。也有人试图通过爱情、通过受苦受难、通过自我超越、甚至是死亡来接近生命中的“神之一手”。我们确信生命是有意义的,但生命的意义究竟谓何呢?莫非生命的意义就是追寻生命的意义吗?莫非刘福生在临死时,已经窥到了生命的“神之一手”呢?幽蓝的烟圈纷纷袅绕而上,似乎都迫不及待地想更早一些步入天堂。 罗队长狠狠地把烟蒂在烟缸底部转了三转,对马警官说:“梁晓在这案子里可不简单。斯洛,你把她放了之后,这几天就负责对她进行跟踪调查吧。” “好!”马斯洛应命而去。 第三章 雾色桂香 离开公安局,梁晓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家,已不如以前散步般的享受了。拥挤的街头,很难找到超越或被超越的空隙。被迫紧随人流地前行,根本无法寻找到速度感的自由。空气,不如说是夹杂灰尘的高含量二氧化碳,已被周围无数个肺转换过了,想想就令她作呕。一个被两千五百万人聚集的区域,即使是一片森林,也很难让人有清新感。而街头小店招揽客人的音乐也愈发低俗。九年前还时常能听见迷人的甲壳虫乐队的歌谣,如今披头士们都变成了F4,“Hey,Jude”变成了“流星雨”。优美的民乐也被女子十二乐坊化作了东方的“神秘园”。流行致力于把人类年龄的距离明朗化。仅仅是九度春去冬来,都市文化就已经面目全非了。梁晓来不及招架。 梁晓踏着人流的节奏,迎面吹来一阵凉风,居然是扑鼻的桂花香。香气拂过她的满头秀发,也抚出她的回忆。九年前的记忆,就如这桂花香气,不同于善变的都市文化,即使经历了连年上海夏日黄梅雨季的清洗,仍能清新地沁入人的心灵。 九年前,也是一个桂花芬芳的地方。她站在路边,自己的旅行箱旁,等着他来,耳边一直重复着他的那句:“晚上六点,在天目路大统路口等我,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他一直很懦弱。为了她,他愿意放弃事业,她幸福极了。她在家哼着歌儿,整理好行李箱,提前一个小时就在路口等着他来了。 桂香扑鼻,她想起了一部老电影的插曲: “缅桂花哎开十里香,朵朵的鲜花哎情意是长哎,戴花你要常年的戴,莫要把鲜花丢路旁。 阿哥哎,水上没有哎船难过河哎,阿爹的心思哎我猜不着哎。水上没船我们淌水过,只要你一心爱哥哥。 心上的人亲又亲啊,星星和月亮做媒人,弯刀斧砍拆不散啊,相爱的人儿,永远是不分离啊。” 路人像音符一样,一个个在五线谱般的街道上跳动。她的心也一直活跃着。她想,她也许会向他告别,好好地告别一番,将记忆刻进心底,然后独自离开。她也可能禁不住要和他一起离开这个城市,她怕她抵受不住这美妙的诱惑。当然,一切都要等到他的到来才能知晓答案。 她心跳得很快。手表的分针也不觉指向了正点。她期盼地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和车辆,有没有那张熟悉的脸旁,有没有那辆熟悉的蓝色宝马。他到来的影象不止一次地在她脑中浮现。 6点01分、6点02分、6点03分……6点29分……她的兴奋点逐渐冷却下来。风很大,她刚发现天气好冷。她有点累了,于是把旅行箱横卧在地上,她坐在上面等。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只知道路灯亮了起来,熙熙朗朗的行人悄然无息地消失不见了,车辆也越来越少。偶尔有远光灯呼啸着过去。难得来了对小情侣,男的骑着自行车,女的坐在后面,欢笑声晃悠着过来,只是一瞬。她想到《头文字D》的剧情:那个女生只等了两个小时,就放弃了一生的幸福。那个男生拼命地赶去,即使苦候了一夜,也意味着错过。 路灯熄了。早晨的寒气透入肌肤。她打着哆嗦。路人还是很少。有个人缓缓而来。她想让心平静,平静得足以看清来者是谁。那个人一直望着她,向她走来。她以为那个人是他。她抹了抹眼睛,原来那里都是水。视觉有点清晰了,她理了理头发,抬头看他,原来是个清洁工人,握着一辆手推车,向他尴尬地笑了笑。她低头不去理他。那人逐渐远去。当她再抬头看时,那人还在看她。她想:想必是自己很招摇吧,一夜未睡的脸一定很难看,她拿出粉饼,她发觉粉饼全湿了,原来在下雨了。 她站起身来,一阵桂香扑鼻,那歌呀: “缅桂花哎开十里香,朵朵的鲜花哎情意是长哎,戴花你要常年的戴,莫要把鲜花丢路旁。 阿哥哎,水上没有哎船难过河哎,阿爹的心思哎我猜不着哎。水上没船我们淌水过,只要你一心爱哥哥。 心上的人亲又亲啊,星星和月亮做媒人,弯刀斧砍拆不散啊,相爱的人儿,永远是不分离啊。” 附近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书店,她进去躲雨。有一排新书摆在桌面上。《海子诗全编》映入她的眼中,她宛若看到两个字——自杀。她翻开书页,是《阿尔的太阳》: 到南方去 到南方去 你的血液里没有情人和春天 没有月亮 没有月亮 面包甚至都不够 朋友更少 只有一群苦痛的孩子,吞噬着一切 于是,她选择了新的生活。于是,她继续在这街上,跟着人流的节奏前行。 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突然停在她的身旁。司机打开车门,拦在她身前。那人西装革履,戴副墨镜,说是像黑手党,不如说是像《骇客帝国》里的史密斯。他对她轻声说道:“小姐,帮个忙,有人想和你说两句。”说着,他打开了后车门。梁晓一看里面是个女的,放心了许多,也就坐了进去。那女的长得很普通,打扮得却非常高贵,毕竟是配私家车和司机的贵妇人啊。 那女的对梁晓上下打量一番,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是谭华的妻子,我不允许你再接近他!请你自重!就这些,你可以走了!” 梁晓下了车,两根粗粗的红色线条仍在她眼中反复做着曲线运动,一长串高音不断从撅成喇叭形的嘴唇里排泄而出。她长吁一口气,顺手点起了一支520香烟,身后适时地响起一首熟悉的手机音乐《孟婆汤》:“如果真的有一种水可以让你让我喝了不会醉,那么也许有一种泪可以让你让我流了不伤悲。总是把爱看的太完美,那种豪赌一场的感觉……”她想跟着哼,音乐断了,电话被接听了。 “喂?”马斯洛眉头紧皱,在这紧要关头居然来电话。 “前辈,我被安排跟踪啊!这个怎么做啊!我不会啊!”是骆梅的声音。 “跟踪啊……就是……”马斯洛压住一阵的烦躁,终于敷衍完了这个烦人的新警员,可他要跟踪的人却已经消失在了眼前。反正有她的住址,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马斯洛拦了辆出租车,往家驰去。车上,他记下了一个号码“沪A-38969”——那辆别克的车牌号。“我记性还真不错,折腾了半天倒还记得。”马斯洛不忘自夸一番。这时一阵桂香扑鼻。 第四章 隔墙有耳 马斯洛在梁晓家的楼下租了间空房,对她跟踪监视了三天。这三天倒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只是每天围着一个陌生女子转悠,对马斯洛的自尊心颇有伤害——他在他妻子身上可从未花过这么多心思。 白天,他跟踪梁晓上下班。由于进不了公司,马斯洛就利用她上班的时间,探访了梁晓的大学同学和老师。 “你还记得梁晓这个人吗?” “梁晓啊?我和她倒不是很熟。她的学习成绩挺不错,常在班里拿奖学金呢!” “那谭华呢?她和谭华是不是恋人?” “恩,是啊!记得是大二开始交往的,然后他们两个就形影不离了。真羡慕谭华呢!我们交大女生本来就少,像梁晓这么有气质的美女,我们男生可都把她奉为神明啊!” “哈哈,其实像交大这类女生稀少的学校。女生的交友圈小,反倒更容易与男生交往啊。” “这样啊!当年我怎么没想到!可惜,可……呵……呵呵……”他妻子正好在这时端了盆削好的水果进屋,他赶忙住了口。上海的男人对妻子多少都有几分敬畏的。有少数几个倒也确实被奉为神明呢! “那你和谭华熟吗?”马斯洛问道。 “还不错吧。他和大家的关系都很好的。他家里有钱,人又大方,大一时候还常请我们吃饭呢!不过大二之后就很少在一起玩了,他要陪女朋友嘛。他和梁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他们结婚了吧?我倒一直想和他们见一面呢。” “这个现在要保密的。案子结束后,我会告诉你他们的联系方式。” “那谢谢了!”不该问的就别问,这是居住在这个城市的人的常识。 马斯洛告别后,径直到了梁晓的老师家。 “警察?!”一个七旬的老妇人把马斯洛迎进门。一听到马斯洛的自我介绍,她的手就剧烈地颤抖起来。由于历史原因,这个年龄层的人听到警察就会惊慌得手足无措起来。马斯洛真想扶她一把,生怕她跌一个跟头,或是突然中风起来。 马斯洛在询问的过程中,那老妇人还是忍不住进来咕哝了两句:“我家老头子胆子最小了……”什么杀鸡也不敢杀之类的话语,在此就不再重复了,也不知是哪个电视节目里学来的。 朱老师对梁晓没什么印象,但对谭华却印象颇深:“谭华的成绩并不好。但他母亲却很关照他,经常来学校询问他的学习情况。从校领导到我们普通讲师,都受过他母亲的好处,所以也都尽心尽力。谭华的父亲在谭华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给他家人留下了一个很大的企业,由他母亲苦心经营着。他母亲就期望着谭华早日继承他父亲的事业。” 谭氏集团——这个深深扎根于上海的知名企业——马斯洛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四个大字。 马斯洛在梁晓的房间安装了监听装置。每天梁晓到家休息了,他还得戴着耳机靠在地铺上,倾听楼上各种奇怪的声音。 “又在喝酒啊!”马斯洛吃起刚煮好的方便面。梁晓几乎没有电话,对她的监视几乎毫无进展。梁晓时常会长时间的保持缄默,有时会突然大笑起来,或是像个小孩子般地“哇”地一叫。人总是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表现出真我的一面。平时仪态大方的梁晓一到家里就完全变了个样。人必须带着面具生活,即使在亲人面前亦是如此。面对妻子就要带上丈夫柔情万千的面具,面对儿子就要带上父亲严慈并重的面具。直到步入老年,人才够资历反璞归真,世界也因此产生了“老小人”这个名词。马斯洛思索着,他的心脏已经能够承受耳机里突然爆发出的任何声响。马斯洛不觉看了看天花板,那里似乎也会有振颤。怪不得她楼下没人愿意住呢。他想起了他付租金时,房东狡黠的眼神。马斯洛吃完泡面,就翻看一下当晚的报纸。这是耳机里传来梁晓轻柔的歌声,马斯洛很喜欢听,后来哼给骆梅听,才知道歌名叫《妖精的旋律》。 《孟婆汤》的手机音乐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喂?” “查出来了?‘沪A-38969’是谭氏集团董事长夫人白瑾倩的车,也就是谭华妻子的车。恩……你说谭华好久没去公司了?现在公司都是他妻子一手打理?知道了……” 三角恋爱吗?刘福生和他们三个有什么关联呢?他一直为谭华做心理治疗,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于是被谭华借口催眠杀死了吗?刘福生、谭华、梁晓、白瑾倩、心理治疗、催眠——马斯洛在这几个名字上画上一个又一个圈,标上错综复杂的箭头。 “真相只有一个!”耳机里传来梁晓的低语,马斯洛不寒而栗。 这天梁晓正好在看《名侦探柯南》。 夜深了。马斯洛听楼上没什么动静,紧崩的心才松弛下来。他这才想起了他的妻子。他播通了她的手机,没人接听,或许是她还是不肯和他说话吧,或许是她确实已经入睡,听筒里传来了语音信箱的提示音。只能如往常一样,打扰他的丈母娘了。 “一切都好,你放心吧。小雯的脾气就是有点倔,我会劝的。” 马斯洛也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第五章 井口之村 梁晓借着夜色,走向她儿子的墓。她知道她一定要去,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她。那是一种生命的指引,也或许是灵魂的召唤,那种亲切感吸引着她的前行。这种现象被称为第六感,从来是没有科学解释的,但它确确实实存在于人的潜意识之中。 梁晓走到儿子的石碑前。他儿子的笑声在地底下微弱而又清晰。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两手居然像鼹鼠的爪子一般,刨开了泥土……她的第六感没有错,她很快探到了尸体:先是手,新鲜的,还略带体温,那手似乎大了一些;接着是衣袖,紫色的,手工刺绣的花边,那件华亭伊势单刚开张时,谭华买给他的紫色套装。她隐隐感受到尸体似乎另有其人。她双手挖掘的速度更为频繁了。一张苍老的满是皱纹的女人的脸浮现出来。她是认识那张脸的!儿子的笑声在她身后响起。胸口和头颈被一股挤压得呼吸困难,她感到世界无限接近于停滞。一只手,一只小手,一只很像是他儿子的小手,刺入了尸体的左胸。鲜红的心脏,被那只手生生拔出。一团血红,伸缩跳动,不断地向她的口腔接近。“咚咚咚……”也不知是自己心脏还是眼前的血红发出的声响。她害怕得张大着嘴巴。她想闭起来,但恐惧的感觉使她的嘴部神经都僵硬了。那只手把心脏猛塞进她的嘴,碰到了她的舌头,恶心的黏液触碰到她的舌头后,蔓延开来,那辛臭的腐尸的味道令她想大叫,她拼命地想呼喊,她拼尽全力想叫出声来……那张脸是她自己苍老的模样……一群乌鸦从附近的石碑飞起…… “哇!”马斯洛的耳机里突然传来清晰恐怖的惨叫声,接着是重重的喘息。马斯洛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随着心脏的跳动渐趋平缓,马斯洛不禁笑了笑:“做恶梦啊!”我倒还在梦里和老婆打情骂俏呢? 梁晓惊魂未定,她理了理散乱的长发,电话铃响了。 话筒里传来谭华气急败坏的声音:“喂,是晓晓吗?”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的?” “我在公安局问他们要的。先不说这些了。晓晓,我被那笑声折磨得睡都睡不着!今天我们一起去一趟井口村吧,好吗?” 也许是因为那个梦,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原本打算不再和谭华见面的梁晓答应了。许多人的命运也因此改变了。 “那早上八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恩,拜拜。” 井口村位于青浦县西南,是个并不起眼的小村庄。村民以种地为生。而在这个国度,种地是种不出富裕两个字的。 这天,张大娘正在屋外晒小孙儿的尿布,一辆蓝色的跑车飞弛而来。张大娘年纪大了,去镇上购物的事都交给子孙辈的干了,平时足不出户的,突然冒出辆这么漂亮的跑车,还真是新鲜事呢! “老头子!快来看!好漂亮的车子!还是没车顶的呢,像电视里的一样!” “穷山沟的,哪来什么车子啊?没车顶的?是拖拉机吧!”张老三在屋里剥着毛豆。 “死老头子!拖拉机我会不认识吗?真的是车子!蓝颜色的!” 张老三放下篮子,跑出屋,也呆了,他还真一辈子也想不到会有这么漂亮的车子开进村里。一男一女下了车,向他们走来。 “这一对男女还真生得标致呢!”王大娘忍不住赞道。 “是啊,是啊!”张老三咽了口唾沫,眼睛已经直勾勾了。 马斯洛对出租车司机说:“停在这里就行了,谢谢了。” 计价器显示两百三十元。马斯洛隐约感到出租车司机在奸笑。 “还回市区吗?大概多久啊?我等你。回去的话,收你一百五十块好了。” “好的,你在这等吧。下午三点前准回。”马斯洛胡编了个时间。 马斯洛付了帐,下了车。又有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原来是负责跟踪谭华的骆梅。这下胡队长可亏得厉害了,一天花了他一千块。 “前辈,我就知道你会来的!”骆梅笑着跑向马斯洛。 “知道我来的话,就不用再跟来了嘛!知道这里是哪吗?”马斯洛抱怨道。 “不知道!”骆梅嘟起了小嘴。 “不知道还来?也花了两百多?” “是啊!嘻嘻,罗队长倒霉了!” “那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马斯洛问道。 “没,就是谭华从没去过公司。现在谭氏集团都是他老婆打理着呢!” “哦,吃软饭的。” “好象是你的梦想哦?” “去你的!” 梁晓还是第一次到井口村。井口村与她的联系仅仅在于她的儿子死在这里。这是被她竭力排除在记忆之外的事,所以井口村对她而言,仍是一片陌生的土地,这里的田地、树木、山崖都是冷漠的。 井口村的树叶被秋风小心地裁剪下来,铺在泥石路上。但很快被一连串急促的脚步所吞没,一片片绿色的圆形被撕裂成各种无规则的线条。 “原来林三娘还有远房亲戚啊,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自从她病了之后,都是我和我老太婆给她送饭送菜的。”张老三带路的时候,嘴里也不忘闲着。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三姨病了吗?是什么病啊?”谭华问道。 “自从铁牛死后,她就变得很不正常了,每天呆在家里,也不下田里去。后来我老太婆想去她家里安慰她几句,没想到她饭都没做过,还拉着我老太婆说了好些古里古怪的话。我老太婆心软,从那以后,就每天去照顾她一下。” 梁晓跟在两人之后,一直没有说过话。当年谭华的母亲知道自己有孙子了,而且已经三岁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她对她说,谭家的骨肉就要由谭家来管教。谭家的祖训是孩子必须野生,也就是年幼的时候交给穷苦的人家养育。谭母说,这是谭家千年富足的秘诀。于是天孝就被这里的一家姓林的人家领养了。没过几天,就传来了儿子的噩耗。随后的打击更为沉重,谭华告诉他,母亲非要他娶XX公司老板的千金小姐。然后就…… “到了,就是这里。”张老三推开了一间水泥小屋的门。 第六章 魂逝花散 小屋只有一层。靠近门的是吃饭的房间。若说是客厅似乎高档了点。水泥地面,木制的桌子和长板凳,都满是灰尘,好久没被触碰过了。隔壁的厨房间,灶头上,厚实的蜘蛛网已经可以用作蚊帐了,几只硕大的蜘蛛似乎正瞪大双眼,观察着两位来访的陌生人。 张老三指了指一张褪色了的绣花门帘,说道:“林三娘就在这房里。” “谢谢你了。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吧。这是感谢你们照顾我家三姨的一点心意。”谭华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给了张老三。张老三连声道谢。 拉开门帘,谭华跨门而入,梁晓也随之入内。房间大约十来个平方。光线很暗,唯一一扇透光的窗子也被安上了窗帘。勉强透入的两道微弱的阳光,映在一张半米见宽的黑白照片上。一位四十来岁面目憨厚的中年男子,在像框里凝视着两位访客。照片正下方是个五斗橱,橱上摆着个香炉,香炉后放着牌位。谭华看见上面用毛笔不太工整地写着五个黑字:胡铁牛之位。香炉旁还有一叠道符一样的黄色纸片。虽然只是些纸片,被印刷设计这种形态以后就显得深不可测,产生令人敬畏的效果。谭华忍不住伸手想去看看这些纸片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不许碰!”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昏暗处传了出来。 谭华被吓了一跳,手如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铁牛睡着了,你们别去吵醒他。”从黑暗里,缓慢地挪出一团黑影,身披丧服,黝黑干瘪的皮肤上,微白凌乱的头发似乎是她全身唯一能够吸引目光的地方。 她用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天孝的父母。天孝,认识吗?”谭华答道。 “谭天孝?” “恩,就是你们家养育的那个孩子,和你丈夫一起不幸失足掉入山崖的。” “不是失足!他们是被人杀死的!有人杀了他们!那些人一定会有报应的!”林三娘突然激动起来,两只眼睛犀利地盯着谭华和梁晓。梁晓的心不由一颤。 “不过铁牛又活过来了。他就在我身边,他就在……”林三娘口气转缓,渐渐陷入遐想,两眼变得无神起来,不再理会两位到访者。 神经症者与艺术家往往只有一步之遥。两者同样是受社会文化意义与矛盾的折磨,神经症者却苦于无法将自己的经验组织成某种美感加以传达。同样是迸发自无意识层面的精神产物,艺术家通过弗洛伊德所谓的自居成就其意义本身。正由于艺术来源于无意识层面,成就了诗歌作为文学的最高形式;正由于艺术来源于无意识层面,艺术必定作为科学的先驱者,得以永世流传。神经症者与艺术家往往只有一步之遥,因为达芬奇、贝多芬、圣洛朗、梵高、张旭东、顾城、食指、(城城的朋友?-_-#)……太多太多……都具有两者的双重性。 走出林三娘的屋子,梁晓看到紧邻旁边的一幢小木屋外,贴满了和林三娘五斗橱上摆放着的一模一样的道符,显得相当诡异。梁晓看得不由全身发毛起来。她用颤巍巍的声音对谭华说道:“我还想去看看天孝他们出事的地方。” 大约半小时后,张老三带他们来到了村子附近的一个半山腰。 “当年就是在这座山里发现胡铁牛的尸体的。”张老三介绍道。 “那孩子的尸体还没找到吗?”梁晓问道。 “没呢!这么大个地方,怎么找得到。” 梁晓从谭华手上接过一束花,说道:“我想单独和天孝说几句。” 说完,她独自一人走到山林深处的悬崖边,漫山的绿色映入眼帘。山风呼啸而来,吹乱她的头发,她的披风被震得发出剧烈的声响。这里的田地、树木、山崖对她都是冷漠的:“天孝,一切的痛苦都已成事实,没有人能够再去改变它。所以我以现在的生活方式站在你的面前,也希望你能忘却那段痛苦的经历,以适合你的方式存在下去……” 白玫瑰、卡沙、桔梗由高处堕下,撞上山壁,碎裂成无数花瓣,消失在茫茫绿色之中…… “世界上的很多地方都有这样一类生物,它们将丈夫杀死,来满足自身营养的需要。其中有一种虫子就与一些人拥有了相同的称谓——黑寡妇。正当她们身背恶名、乞求同情之际,这类生物的地位逐渐被另一支族亲所取代——她们的名字叫红蜘蛛。由于时代变迁,从动机学角度而言,红蜘蛛的定义来得更为宽泛,所属的亚类别更为繁复,她们不像黑寡妇那样仅仅执著于感情世界,虽然仅就名字而言,比起前者,似乎她们还颇具色泽……” “都是些什么广播呀!”骆梅一边抱怨,一边在卡带壳里塞进了一盘SHE的新专辑。 正专注于广播内容的马斯洛宛若一下子进入了异时空。前方车辆时常会不失时机地摆上一两个婀娜多姿的造型,马斯洛无暇与副驾驶座上的“野蛮女友”争夺背景音乐这一战略要点,一时油门、离合器与刹车之间也带上了节奏感。 “前辈,最近和嫂子还好吗?”骆梅问道。 “还不那样?工作这么忙,哪有闲情看她。打她电话,她又赌气不接……” “女孩子要哄的呀。” “哄?都三十出头的人了……有这工夫不如去哄犯人呢!”马斯洛显得有些不耐烦。 “那嫂子什么时候生呀?” “快了吧?预计是下个月初吧……我也没去记……” “呵……”骆梅歪了歪嘴。 “无声飞行,享受黑夜的静谧。别说对不起,别让我伤了心才说不是故意……”一段音乐在公路上呼啸而过。 第七章 迷之间奏 ——爱之曲 梁晓的精神日渐萎靡。下班路上,双脚拖着疲惫的身子前行,诡异的笑声也来得有些吃力了,偶尔做出一些间奏而已。眼前各色的雾状轮廓里,一团黑色隐约变大,停在身前。又是那辆黑色的别克轿车,又是那位戴墨镜的“史密斯先生”,可这次连他都很难让梁晓抬一下眼皮:“梁小姐,夫人有重要的事情想见你一面。” 轿车驶入富人区。负责开关小区大门的门卫们都不遗余力地敬着礼。为了生计,某些人的道德素养都明显提高了,对工作也专心致志起来。 谭华也仅仅选购了小区内诸多人家中的一套。宽敞的客厅里,装潢却颇为简洁,并非是将各式各样的装饰品布满墙面或是角落空隙。其实不少平民的品位已经达到了富人的高度,只不过富人挂的是油画,平民挂的是裸体海报,仅此而已。客厅里散着花香,女主人喜欢插花,或是找人插的,茶几上的嫣红摆得很有姿态,更衬出白色墙面的明了。梁晓一进客厅,疲惫感就一去而空。 白瑾倩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对她抱了抱善意的笑容。不知怎的,白瑾倩给梁晓的印象与上次完全不同。虽然长得并不漂亮,但却颇具气质,举步投足间无不显示出大家小姐的风度:“梁小姐,你好。上次对你有些怠慢,真是过意不去。我先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姓白,你叫我白夫人好了。” 白瑾倩见梁晓仅仅是点了下头,继续说道:“你和谭华的事,我都已经调查过了。我想了很久,凡事总有一个先来后到的关系,我决定退出!害你孤单地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先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梁晓诧异地望着白瑾倩。一切来得有点意外。白瑾倩又是淡淡一笑,旋即挽起了梁晓的手:“谭华发梦话也时常提到你的名字。现在出门,说不定也是去找你的呢。” 白瑾倩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箩筐,里边花花绿绿的,卧着许许多多个药瓶子。 “这是?”梁晓问道。 “谭华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要靠这些药罐子来维持……” “我记得大学时候他还是……”梁晓意识到这会伤及对方痛处,声音越说越低。 “这两瓶药是一早起来给他服用的,各服一颗。谭华早饭喜欢吃煎蛋,他肠胃不太好,记得煮得老一些,最好是趁热给他吃。每次饭后都得给他喝这个药水。睡前则要给他服这个药。具体的用法和买药的地址我都写在这张纸上了……” 白瑾倩的手指在几个药瓶之间摩挲着,似乎也摩挲着思念。梁晓感到自己还像个孩子一样,即使一个人生活着,也只是想想为何没人来关心自己,而且她感到其实谭华是离不开白瑾倩的,而白瑾倩也离不开谭华。她看到一滴滴水珠落在了花花绿绿的药瓶上,宛若是那日雨打着桂花的情境。 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歉意地说道:“有点失态了,真是不好意思……” 梁晓霍然站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会让谭华回到你的身边的……” 不等白瑾倩回答,梁晓疾步走出房门,高跟鞋快速敲击地面的声响显得有点怅然若失。小区的门卫仍是不遗余力地对她点头哈腰。 在这个离婚率不断攀升、爱在影视作品中不断弱化的物欲时代里,在夫妻仅仅作为社会结构存在以及性泛滥严重的摩登都市中,自己居然会和另一个同龄女子为情感所羁绊。走上街头,身后又一次适时地响起一段熟悉的手机音乐《孟婆汤》:“如果真的有一种水可以让你让我喝了不会醉,那么也许有一种泪可以让你让我流了不伤悲。总是把爱看的太完美,那种豪赌一场的感觉……” 梁晓转过身,径直走到准备接听电话的马斯洛面前:“不好意思,请不要再跟踪我了!另外我给你两小时的时间来拆除所有安装在我家的窃听设备,否则我会向司法部门举报你们非法侵犯公民的人身自由!” 马斯洛呆立当场,一时忘记了接听手机。这次音乐没有被打断,但这次却也没有人去哼唱完整首曲子了…… ——迷之歌 二零零四年十一月七日,上海气温骤降。这一天出生的人将被赋予天蝎座的人格。天蝎座的人表面文静,内心纠结而曲折,报复心强。老蒋中正公即为这个星座的一员,然而究其一生,他终未能实现卷土重来的意愿。 这天也是马斯洛妻子的预产期。马斯洛本准备休假半天去陪妻子,可惜事与愿违,一封匿名信羁绊住了他的双脚:“罗队长,我刚收到了这封匿名信。刘福生这个案子的案情似乎一下子明朗化了。” “哦?给我看看。”罗队长从马斯洛手中接过了信件,“有没有调查过信的出处?” “还没……” “那我一会派人查一查。你先把大伙召集起来。” “是!” 二十分钟后,刑侦大队的在岗人员都聚集在了讨论室。 马斯洛主持道:“今天我们重开刘福生杀人案调查本部,理由是收到了这封提供了重要线索的匿名信。现本部认定,犯罪嫌疑人为上海惠尔通商务咨询公司物流部职员梁晓!” 在座的警员爆发出一片诧异声。马斯洛继续说道: “犯罪嫌疑人梁晓与现谭氏集团董事长谭华同为上海交通大学九三届工商管理系本科生。在校期间,两人相恋,并在毕业后同居。一九九四年十一月产下一子,取名谭天孝。两人本应共结莲理,怎耐谭母竭力反对,理由是谭华已经和与谭氏集团拥有合作关系的天翔商务咨询责任有限公司老板千金白瑾倩有过婚约。谭华的父亲英年早逝,谭氏集团由谭母一人支撑,谭华不敢反对,而女方家一再催促早日成婚。 “此事一直僵持至一九九七年,天翔商务咨询责任有限公司老板白天翔因心脏病暴毙,独生女白瑾倩无依无靠。谭华不得已打出王牌,告知其母已和梁晓产有一子。然而谭母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改变心意,还领走谭天孝,交由井口村林铁牛家领养,而三天后,谭天孝即与负责领养他的林铁牛失足山崖而死。以上这些,我和骆梅都已经调查过了。 “根据匿名信,谭母有意接管天翔商务咨询责任有限公司资产,怕此事一旦败露,姻缘随即泡汤,故设计杀死谭天孝。而迫于谭母和白瑾倩丧父的压力,谭华不得不放弃梁晓,与白瑾倩成婚。在此期间,由于各方压力,谭华深受困扰,于是与上海心理治疗中心催眠科医生刘福生结识,并长期接受治疗。据匿名信所说,谭华接受与白瑾倩的婚约主要是受刘福生治疗结果的影响。 “受到失去丈夫和儿子的双重打击后,梁晓为避开谭华,改换了工作和住所,并拒绝了谭母存入其户头的两百万人民币,这些钱至今仍原封未动地留在其原帐户上。据调查,梁晓在迁居后,仍像正常人一样健康自如地上班工作,本部估测其精神动力来源于复仇。果然,在七年后的二零零四年九月二十八日,当刘福生为谭华实行催眠时,因颈部被勒,窒息而死。死者颈部指纹所有者为谭华。而当我们拘捕谭华时,梁晓正与谭华激烈地争吵着。 “我们推测梁晓为犯罪嫌疑人,理由如下:一、动机成熟:由于刘福生治疗的关系,谭华向其母低头,毁去了犯罪嫌疑人一生的幸福。二、案发时当事人在场。三、原犯罪嫌疑人谭华没有杀刘福生的任何理由。四、案发后,当事人谭华未报案而离开现场,且在医院外与嫌疑人梁晓发生争执。推测其有包庇嫌疑人的可能性。五、虽然死者颈部指纹所有者为谭华,但死者面部表情怪异,怀疑嫌疑人梁晓有使用特殊作案手法的可能性…… “事不宜迟,火速缉拿犯罪嫌疑人梁晓,以免嫌疑人再次展开报复行动!各警员负责调查匿名信所述真实性,以上!” 而与此同时,一辆蓝色宝马Z3正飞驰在沪青高速公路上。负责驾驶的男子三十多岁,西装革履,对邻座的女子说道:“晓晓,我都好久没见过母亲大人了……” 第八章 命运之刻 井口村的寒风拂上那诡异的满墙道符,“噼噼啪啪”地奏出没有和弦的后现代,宛若是哈迪斯接近佩尔塞福涅的脚步声,得墨忒尔的心底不由地说道“近了”。 是的,近了。冬天的脚步近了。梁晓作如是想。 也许每个人都花心的话,世界上就不会有人为情所困了吧?如果每个人都专贞如一的话,徘徊在城市街头的将遍是惆怅的单身贵族吧?当谭华推开这道贴满道符的门时,她感到命运之门已然被敲开,终审的时刻近了。 屋子的结构与邻近的林三娘家相差无几。昏暗的大厅直通向幽深的内室。 “你母亲真的一直住在这里吗?”梁晓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呢,不过信上是这么说的。”借着门外透入的些许光线,谭华径直走入内室。梁晓担心地紧跟在后面。 “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啊?”梁晓有些紧张起来,不禁伸出双手,将谭华握得紧紧的,“你母亲为什么要我们来这地方?还说要告诉我们真相?啊!你踩到什么了吗?有什么东西,软软的,在脚底下!” 谭华俯下身,梁晓不愿意放开他的手,也跟着俯下了身。谭华对那东西上下摸索一番,感觉是干瘪的皮肤凹凸不平,还有点湿湿的。“是母亲大人!”谭华和梁晓不由一阵颤栗,此时此刻似乎整个冰凉的世界中惟独对方是温暖的。谭华哆嗦的手伸向鼻子:“是血!妈啊!快开灯!” 两人慌乱地站起身,两只手不知所措地在墙上做着无数不规则运动。终于,清脆的“啪嗒”声给满屋带来了光亮。在布满血色手印的下方,出现了一张已经窒息了的满目怨恨的表情。对于这张表情,梁晓只有满腹厌恶感而已。如今她死了,对于梁晓而言,似乎有一种空灵的感觉。而如今给予她这种空灵感觉的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一支枪管,一支黑色的枪管,正对着他们两人,或者更确切地说,这支枪口早已伺候他们多时了,只是他们一直未有察觉:是白瑾倩和她的“史密斯”!白瑾倩双手交叉,满脸怒意。“史密斯”则在一旁威严地站着,双眼与枪口三点一线直刺依偎在尸体旁的两人。他身后还横卧着林三娘,满身鲜血,不知是死是活。 梁晓的恐惧之心不禁涌上心头。 “瑾倩,这是怎么回事啊?”谭华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怎么回事?”看着谭华梁晓两人的手一直握得紧紧的,一阵醋意不禁上涌,“你们两只手握得这么牢是怎么回事?!” 梁晓这才意识到似地赶忙把手缩了回去。 “我妈死了啊!死了啊!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谭华忍不住冲向白瑾倩。 “站住!不许动!”白瑾倩喊道,“看来你们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啊!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我就让你们死得明白点!” “报告总部,搜查一队已经占据海宁路的梁晓居所,里面空无一人,没有发现犯罪嫌疑人!” “报告总部,搜查二队已经占据仁恒滨江园的谭华居所,里面空无一人,没有发现犯罪嫌疑人!” “报告总部,搜查三队现在正在惠尔通商务咨询公司,犯罪嫌疑人今天没有来上班!” “究竟去哪了呢?”罗队长思索着。“骆梅!骆梅!马斯洛人呢?怎么没看到他?”他突然发现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失去了踪影。 骆梅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罗队长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马……马前辈他……他说他想错了……然后就飞奔出了警局……” “想错了?” “恩,想……想错了。必须……必须把思路逆转过来(哈哈,这个算不算倾权啊?),他……他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骆梅答道。 “恩……”罗队长捏着下巴来回踱步十多分钟之后,突然大喊起来,“井口村!快快!全员出发!目标井口村!” “目标是井口村!”四散各处的搜查队迅即出发,向井口村聚拢。 狭小的屋子、昏暗的灯光、空洞的枪口、五个人一具尸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我死了,你会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既然你们是将死之人,我现在告诉你们又有何妨。 “从我出身的时候,就已注定了我的不幸。父亲那个老不死的在外虽然是个久经沙场的商场巨子,但骨子里却是个虐待狂。母亲不堪忍受,在我五岁的时候服毒自尽。于是那个老不死的的发泄对象变成了我。终于有一天,我偷换了父亲的心脏病药,我为母亲报了仇,我也自由了。 “原本以为嫁到你们谭家可以改变我的人生。谁知道这个臭婆娘看中的只是我家的财产,对我冷眼相对。你就更搞笑了,外面别说姘头了,连儿子都生好了!我调查了好久,才发现这臭婆娘把你那小杂种藏在了这井口村。我在这村子呆了好几天,有天终于给我逮到了机会。林铁牛带着你那小杂种去深山里玩,我就上前推了一把,送他们上路……” “你,你……”梁晓本想指责什么,但想到白瑾倩的不幸,只能自己呜咽起来。 “瑾倩,怎么这样?” “这臭婆娘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居然怀疑起我来。她隐居到这里,一呆就是九年。这也正好,我趁着她离开谭家的机会,开始收复我家的财产。其实你原本没有病,但我收买了刘医生,我每天给你吃会产生幻想的药,让他给你诊断患有轻度精神病。哈哈,意外吧?刘医生的死,起初让我怀疑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但后来才发现你还是那么傻!哈哈!哈哈……” 白瑾倩狂笑起来,打开了手枪的保险索。 “瑾倩,后面……后面……”谭华颤抖的手狂指着白瑾倩的身后。 白瑾倩原本以为谭华还想欺骗他。但谭华那极度慌张的表情让白瑾倩的怀疑烟消云散。 白瑾倩回过头去。 满身鲜血的林三娘缓缓站起身来,阴幽地笑道:“刘福生那个骗子医生吗?格格格格,是我杀的……” 最终章魔神乱舞 “史密斯!杀了她!”白瑾倩惊慌地叫道。 史密斯刚想有所行动。只见林三娘一拳挥出,史密斯弹簧般地直飞出去,撞在墙上,头骨碎裂。 “格格格格,人类的身体还真是不习惯啊。”林三娘甩了甩胳膊。 “你是谁?”白瑾倩举枪对准林三娘,厉声问道。 “我是谁?格格格格……”林三娘缓步向白瑾倩逼近。 “别过来!不要过来!”白瑾倩惊慌地大叫起来。 “砰砰砰砰……” 白瑾倩连发数枪,子弹穿过林三娘的身体。 林三娘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中枪的部位:“格格格格,没死……” 林三娘逼向白瑾倩,挥出老拳。只见一个身影闪到白瑾倩身前,白瑾倩吓得坐倒在地。林三娘见有人格挡,迅速收拳,但拳头还是打中了那人的腹部。 那人口喷一道鲜血,溅在林三娘的身上。林三娘用手抚摸被血溅到的部位,一阵痛苦:“你……你……为什么要保护她?” 谭华俯下身,抱住白瑾倩,背对林三娘,低声悲叹道:“别杀她,她也很可怜的,天孝……” “你居然还在维护他!” 林三娘抬腿向谭华踢去,这次却是白瑾倩死死护住了谭华。 “杀了我吧!和他没有关系!”白瑾倩紧紧抱住谭华。 见两人死死抱在一起,林三娘恼羞成怒,腿脚如雨点般地砸在两人的身上:“你们给我分开!你们给我分开!给我去死!” “不要踢了!不要踢了!”梁晓哭喊着,眼前是一片血肉纷飞。 两人痛苦的呻吟声逐渐变弱,只剩下阵阵清脆的踢腿声。 两人的尸体如卡西莫多与爱斯梅拉达般交缠着,躺倒在血泊中。但他们又是抱着怎样的心境离开人世的呢? 林三娘终于踢累了,她转身面向梁晓,愤恨的目光在刹那间转为柔情,但仅仅维持了几秒钟,她的嘴角又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梁晓的心绪尚未平复,她看着林三娘,目光几近呆滞:“天孝,真的是你吗?” “你所说的那个天孝已经死了!我是被奶奶召唤而来的冤魂,在现世只有十分钟的寿命!不过真是宝贵的十分钟啊,竟然让我的仇人都聚集到了一起,不得不佩服奶奶的智慧呢!” “天孝,真的是你吗?让妈妈看看你……” 梁晓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挪向林三娘。 五公尺,四公尺,三公尺,两公尺…… 林三娘五指并拢,伸直成锥形…… “危险!” 马斯洛一声立喝,同时一肘将林三娘撞倒在地。 “什么人?”林三娘怒道。 “警察!不管你是人是妖,请马上停止你愚蠢的举动!”马斯洛飞奔上前,右臂卡住林三娘的头颈。 “警察?我死的时候,怎么没警察来抓杀我的凶手呢?格格格格,警察……格格格格,来得正好!” 林三娘的獠牙狠狠咬住马斯洛的右臂,同时双手分别抓住手腕和手肘。只听“嚓”的一声,马斯洛的右臂被生生撕裂。 马斯洛捂住断臂,痛苦地倒退三步,对精神混乱的梁晓大喊道:“你快逃!快逃!” “逃?格格格格,你还有空管别人?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 马斯洛抬头盯着林三娘,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笑容:“你似乎很怕血吧?” “你说什么?” “你每次碰到血的时候,就会很痛苦,不是吗?所以我的右臂是故意让你折断的,因为会流出很多血。” “你疯了?”林三娘第一次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我只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既然今天的命案是我们人民警察多年前犯下的过错造成的,那就由我代表人民警察来结束吧。” 马斯洛再次扑向林三娘,右臂向林三娘甩去。林三娘侧头避让,但血仍然溅到了眼睛里。 “眼睛!我的眼睛!”林三娘声嘶力竭地喊道,同时右手一把抓向马斯洛的右肩。马斯洛没想到会弄瞎林三娘的眼睛,但这时想要退开却为时已晚。林三娘一把抓住马斯洛,左手连续捶打他的胸口。 马斯洛胃里一股腥味涌出,心道:“罢了罢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林三娘压倒在地。嘴里一大口鲜血吐在林三娘的脸上。 “啊!痛死我了!”林三娘脸部辛辣无比,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两人扭打缠斗在一块,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渐渐失去了声息…… 梁晓并没有逃,她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当确信两人已失去生命力的时候,她缓缓走到谭母的尸体旁,拨下了尸体脸上的面具,尸体露出了胡铁牛的脸…… “报告总部,搜查一队到位!” “报告总部,搜查二队到位!” “报告总部,搜查三队到位!” “好,行动开始!”罗队长发出号令。三队的队员们训练有素地从屋子的三个方向冲进屋去…… “上海电视台,各位观众,我现在是在井口村的案发现场的屋子外。今天在这里发生了极其恶性的杀人事件,尸体不断被抬出屋子。有包括谭氏集团董事长谭华、他的妻子白瑾倩、贴身保镖史密斯……这时又有尸体被抬出了……”记者做着现场报道。 “马前辈!”看到马斯洛残乱不堪的尸体被抬出,骆梅忍不住哭出声来。 就在这时,马斯洛的手机铃响了,还是那首:“如果真的有一种水可以让你让我喝了不会醉,那么也许有一种泪可以让你让我流了不伤悲。总是把爱看的太完美,那种豪赌一场的感觉……” 骆梅接起了布满鲜血的手机。 “小马啊,你孩子都要出世了,怎么还不来医院啊?你工作再忙也总不能不顾家吧?” 是马斯洛的丈母娘的声音,骆梅按下了“关机”键。 “各位观众,又有人被抬出了!是位三十多岁的女性,也是这次事件的唯一幸存者。据说是谭华的初恋情人,难道这是一次情杀吗?” 躺在救护车上的梁晓,嘴角掠过一丝满意地轻笑:“终于报仇了……” (全文终,感谢您的慷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