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碗红花 “赵文瑄,我们和离吧。”徐韶音看着堂前喜不自胜的一家人,疲惫地扔出一句令满堂静寂的话。 最先反应过来的赵老夫人,她对徐韶音这个孙媳妇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连忙劝她:“孙媳妇你别冲动,文瑄被贪墨案牵连,多亏了你说情才得以脱身,这可是你的功劳,你在赵家是恩人是功臣,我们文瑄一辈子都要感激你的啊。” 老夫人所说的贪墨案事关黄河防汛,当地官商勾结沆瀣一气,建堤时偷工减料,六月来暴雨连连,大水冲破了堤岸,死伤惨重。令人发指的是,赈灾的款项被雁过拔毛,等最后到了百姓的手里时,陈米里一半是沙石,棉衣棉被就是两层粗布里放上一点薄薄棉絮。 最后,是当今圣上秘密派遣钦差督促赈灾一事,才知晓贪腐之风如此猖獗。皇上龙颜大怒,上至尚书,下至知州县官,一连罢免了四十六名朝廷命官。 一提到“贪墨案”徐韶音便觉得可气又可笑,单薄的嘴唇里连珠似的蹦出刻薄的话:“此次案件牵连甚广,从庙堂到地方,从朝廷命官到白丁商户,大家都不敢多说怕引火上身,我父亲是安国侯爷都一句话不说夹着尾巴做人。你赵文瑄倒好,一个卖布的商户,拿着送不出去的钱到处找人托关系。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我那个妹妹,她公公的尚书职位被罢,哭着说姐姐你帮帮我吧,哎呦喂那小脸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我还没说话呢,你这个姐夫倒是拍着胸脯要帮忙……” 厅里的其他人猝不及防听了一耳朵的八卦,有的尴尬,有的好奇。老夫人看见众人竖起的耳朵,为了维护孙媳妇的面子,便便拎起紫檀拐杖,把小辈们像赶鸭子一样赶了出去,留这两口子自己在屋里吵。吵完架就好咯,小夫妻家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听她提到了妹妹徐蔻筠,赵文瑄终于吭声了,声音闷闷的:“你身为姐姐,莫要胡说,省得败坏了她名声。” 见他到现在还体贴地替徐蔻筠说话,徐韶音气得直冒火,几个深呼吸后做出一脸风轻云淡又洒脱的微笑:“那你真的好棒棒哦,我还要谢谢你为她考虑哦。” “韶音,你不要这样无理取闹,更别说出和离这样可笑的话。我知道,这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赵文瑄毕竟是做惯生意的,察言观色是家常便饭,立即就察觉到妻子的咬牙切齿,连忙低头做小。只是他自以为的低头做小反而让徐韶音火气更甚。 徐韶音看着这个和自己做了半年夫妻的男人,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才冷酷无情无理取闹:“赵文瑄,没有以后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错误。” “徐韶音!我自从娶了你后不纳妾不去青楼,就算被别人嘲笑惧内我也没说过什么。反而是你,无子又善妒,七出之条你犯了两条,我不休妻已经是看在我们的情分上了!” 这话一出,徐韶音也炸了,提高了音量说:“无所谓,和离书还是休书你随便给我一份,只要能让我跟你赵家再无关系!” 赵老夫人把别人都赶走了,自己却是贴在门上偷听。 门里忽然没了声音,她赶紧往后退两步,就看到两人怒气冲冲地推门出来。老太太拉住赵文瑄问:“乖孙,你跟你媳妇说的怎么样?” 赵文瑄的忍住怒意,冷着脸说:“奶奶,她坚持要和离。”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一脸的怒其不争:“你呀……” 她话还没说完,就捂着胸口身子一歪,晕厥过去。赵文瑄连忙扶住她,慌张地大喊:“奶奶,奶奶!快来人,人都死哪去了,快叫大夫!” 还没走远的徐韶音自然也听见了,赶紧过去帮忙扶着老夫人,她挺喜欢这个开明的老太太的,可不希望她出事:“你冷着干什么,赶紧扶着奶奶进屋。” 不过徐韶音心里有些怀疑,老夫人的身子一直还算硬朗,年前还能自己爬山去上香,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昏了过去。 赵文瑄一把抄起了老夫人,正快步走着,忽然感觉老太太伸手掐了自己一把。他低下头看见老太太闭着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对跟在旁边的徐韶音说:“韶音,现在奶奶病了。她一向喜欢你,你便等她好了再提这事吧。” 老夫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虽然她假装昏迷是这个目的没错,但她其实想说孙儿你走慢点硌着奶奶这幅老骨头了! 其实徐韶音提出和离后也有些后悔。这个朝代讲究束缚贬低女性的女贞妇德。 可若是不和离…… 徐韶音一想到他的恶劣行径,便觉得难以忍受。就算会有闲言碎语,就算下半辈子只能当姑子,她也要和离,而且现在就要走!她没在赵文瑄下狱的危难之际离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过了一会儿大夫来了,她就悄悄地走回院子收拾东西,让自己的两个随嫁丫环玉卿和慕云,把金银细软收拾了带走,至于那些大件的嫁妆,就等她回家以后再遣人来抬。 玉卿和慕云一心以为小姐救了姑爷以后在赵家肯定更得脸面,谁知道突然听小姐说要收拾东西回回娘家,一时间有些怔忪。 她们正发愣,忽然见姑爷从外面推门进来,摆手让她们下去。临走前,她们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赵文瑄看着拿个包袱皮的徐韶音,眉头紧锁,目光更深邃忧郁,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韶音,你一向聪明,肯定明白和离之后我照样婚娶,你在娘家却要受人非议,下半辈子免不了常伴青灯黄卷。不如留下来,我答应你不会再有痴念妄想,一定会和你好好过日子。” 徐韶音抗拒地环抱手臂,嘴角挂了一丝冷笑:“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我就是不想听。谁稀罕和你过日子,我一想起你心里有个白月光还特么是我妹妹我就呆不住,你当初娶我的时候是不是还想着以后逢年过节可以看见她了,是不是和我回娘家归宁的日子也想着能不能碰上她?” 赵文瑄在她的连连反问下沉默了,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直直坠入冰窟。火气下去后心里又苦又涩,委屈地想要落泪。这赵文瑄可是她一见钟情,亲自向嫡母求来的婚事。 她忽然默默流泪,像是雨后缀露的花朵一样惹人怜惜,赵文瑄便以为她这是态度软化,几步迈到她身边,要把她揽进怀里:“韶音,别哭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再要个孩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开始描绘着一家三口在葡萄架下乘凉的情景,肚子上突然被徐韶音拐了一肘子。 他立即清醒过来,只看见眼前带泪的妻子冷笑着说:“你倒提醒了我,回去后一定要灌碗红花汤,省得再有什么牵连不净的关系。” 说完她便推门出去,对廊下惊疑不定玉卿和慕云说:“你们两个倒是乖觉,只顾着听他的话,连我的吩咐也不听了。好啊,既然这样你们便留在赵家,我自己回去。” 玉卿和慕云自小就服侍徐韶音,等徐韶音出嫁了卖身契更是交到了她手中,命都是她的。现在听她这样说,两个人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跟着她出了赵府的大门,在街上连帏帽都不曾带,在行人异样的目光里叫了辆马车回娘家。 第二章 又不是大事 徐韶音和赵文瑄的相遇要从半年前的大相国寺说起。她是安国候府的庶女,跟着嫡母王氏去大相国寺上香,她不信佛,跪在蒲团上百无聊赖,趁着王氏在前面虔诚礼佛的时候四处张望。 她微微侧头,便能看到身旁一个英朗的男子扶着满头白发的老人跪下,俊美醒目,端是能让人一见钟情的样貌。 临走之时,徐韶音如愿又遇到了他,便直截了当地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曾婚配。他忽然红了脸不曾说话,旁边的老人,便是赵老夫人,替他殷切回答。 徐韶音得了答案,便如愿地跟着前来找自己的徐蔻筠回去。 她并没有发现,赵文瑄脸红是因为他远远地看到了徐蔻筠,而徐蔻筠也是美得不可方物能让人一见钟情的相貌。从此“徐蔻筠”这个名字,便被他放在心底舌尖细细研磨。 彼时徐韶音满了十六岁,身为胎穿人士的她,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生涯中早就明白睡皇上泡王爷都是不存在的。她一边抱怨自己莫不是穿越到一个后妈作者的小说里,一边偷偷地为自己寻找合意丈夫的人选。 从相国寺回来,她就遣人打听赵文瑄的婚配,得知这是个没有妻妾通房的商人,便立即求了嫡母上门说媒,不喜欢他们这些庶子庶女的嫡母自然不会考虑门第,乐得省心,便立即应允了。 很多事就是这样一步步错下去的,徐韶音以为赵文瑄要是有喜欢的人就会拒绝这门亲事,赵文瑄觉得侯府势大不容拒绝,更何况若是娶了二小姐徐韶音,日后可以再见到高攀不得的嫡三小姐徐蔻筠。 这次和离的事由,便是由徐蔻筠来赵府所起。 她嫁的是户部尚书之子,担任户部尚书的公公也被牵连其中。此次那么多朝廷命官贪腐,户部有识人不清、考察不力的责任,户部尚书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不但要罢免官职,还要押解入狱,查清是否贪腐。身在高位,手下难免不会太干净,单说每年的年礼,便会有不少人借着这个机会奉上心意。 入狱的那些官员的家人都在奔走游说,希望有人能为之求情,徐蔻筠自然也不例外,王府侯府她都去了,来赵家只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谁知道真有个傻子愿意为她奔走,最后还被怀疑参与行贿被抓了进去。还是徐韶音求了父亲安国侯,加上赵文瑄真的和此事没有干系,官府的人才把他放了出来。 安国候徐立看着自己的这个庶女有些头疼,嫌弃地说:“你之前不是才撒泼让我救出你夫君,现在又回来做什么?” 四个女儿中,徐立最头疼的就是二女儿韶音,自小就调皮捣蛋,又不惧他,用做家法的藤条只因为她动用过,不过这份亲昵倒让徐立挺受用的。 徐韶音一声不吭地跪下,倒是把徐立吓得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问:“怎么了?” 徐韶音没答话,只因为到了家里,先前忍下的满腔委屈便冲上来,红着眼睛泪如雨下。 玉卿便她答道:“回老爷的话,小姐要和离。” 时下女德盛行,从前朝开始夫妻和离的事便渐少,出嫁的女子莫不是从一而终。想到这徐立也难免犹豫,更何况现在因为贪墨案的事风声正紧,些许事端便可能被政敌利用。 这时徐韶音的嫡母王明霞也来了,她穿着一件滚边的烟蓝云鹤对襟,带着一套珍珠头面,眉目间不见岁月流逝。跟在她后面的徐蔻筠因为近来的事有些憔悴,两人看起来更像是一双姐妹而不是母女。 王氏斜睨跪在地上的徐韶音一眼,轻飘飘地问:“这又是怎么了?前些时候央着你把赵姑爷捞出来都没跪下,这又在求什么?” 徐父叹了口气,把女儿要和离的事告诉了她。 她哂笑道:“音儿,这个婚事可是你自己求来的。那时候我还劝你,你身为侯府小姐,嫁给一个末流的商贾算是什么事,岂不是要旁人笑话我们侯府没落,猜疑我这个嫡母打压庶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只是受了些委屈,便不要想着和离。” 徐韶音心里难受不欲多说,便没搭理她,她竟是开始数落起来:“我就说嫁人还是要父母相看好才行,咱们明珠似的高门贵女,怎么能嫁给一个商贾。”王氏这是只知道赵文瑄被人告了行贿,却不知道他是为了户部尚书奔走才出事的,不然就不会这么说了。 因此徐韶音便露出一个蔑笑:“是啊,赵文瑄就是个傻的,竟然因为别人的几滴眼泪就去找关系帮户部尚书求情。我看他拿着银两送都送不出去的样子实在好笑,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立场、哪来的胆子去帮户部尚书说情,你说是不是啊三妹妹?” 从徐韶音还是个小娃娃开始,王氏就没在她那占到半点口舌之利,一看到她嘴角翘起露出熟悉的笑容便知道不对,连忙扯回话题,打算等私下里再问女儿有什么隐情:“问你三妹做什么,他们夫妻好的很。倒是你,究竟怎么打算,是真要和离?” 徐韶音点头,还强调了一遍:“父亲母亲,女儿是一定要和离,大不了日后梳了头发做个不嫁人的姑子。” 她这番话全未考虑到夫纲伦理和徐府颜面,显得可笑又不切实际,连徐蔻筠也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她,翻译过来大约是“你怕是个智障”。 “是女儿不孝,当初我选赵文瑄就是为了逃避联姻的责任,为了实现心中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别无第三人的痴念。想必在父亲母亲看来,而今仅是因为他心中另有他人便要和离的做法实在可笑,可在女儿看来,既然他无法达成我的痴念,那这桩婚姻不要也罢。”徐韶音哭着向高堂上的父亲嫡母重重磕头,直磕得头脑发昏,说,“和离后,无论是再嫁他人做继室、平妻,亦或是妾室,女儿绝无他言。” 徐父皱着眉,连忙去扶住了她,又唤了人取药给她额头止血:“我们徐家不拿女儿换姻亲,你不要多想,和离便和离了,又不是大事,咱们徐家女可是不愁嫁的。你要是真嫁不出去了,也不缺你这口饭,还可以给你兄弟管家,你不是最善算学吗!” 徐韶音没想到她的父亲会这样说,感动得直接把头埋在父亲怀里大哭。上一世是个孤儿的她,第一次体会到遇事可以躲在父亲胸膛里的感觉,是那么的宽厚又让人依恋,天塌下来也不怕。 看着这边父女温睦的景象,王氏皱着眉什么都没说,只是忽然伸手推了徐蔻筠一把,推得她踉跄两步也扑进了父亲的怀里。徐父摸摸她们的头,在心里感叹时光的流逝,一转眼两个小豆丁都长大了嫁人了。他用手比划着,感觉两个女儿嫁出去后又长了不少个子。 徐父一抬眼,便看到自己的发妻略微垂首,眼睛也微微发红。他朝她挤挤眼睛,打算晚上的时候去她的房里,夫妻间好说些久违的体己话。 第三章 惊鸿一面 次日,徐韶音起早了带着玉卿去了西郊,那里葬着她的亲生母亲何玉。可怜她为徐家产下女儿,因为生产时落下的病根去了也不能埋进徐家祖坟。 徐韶音让玉卿在马车那等着,自己拎着篮子跪到了碑前。 她拿出一叠黄纸慢慢旋出扇形,放在地上后拿出了火折子,平地里骤起一阵阴凉的风,把火折子的一点火苗吹得东倒西歪,她连忙用手护住,说:“娘,别闹。” 香烛纸钱被点燃,袅袅的青烟逸散,承载着现世的哀思,将它传达到彼世。 “娘,我要离婚啦。离婚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也就是和离,在我原来的地方,夫妻只要不想过了就可以提出离婚,那里一夫一妻,女人也可以上学工作独当一面哦。你现在是还在地下还是投胎转世了?如果投胎的话一定要去二十一世纪知道吗。说来我上一世孤身一人,被车撞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烧纸……说了那么多,你会不会嫌我烦啊,没办法啦,你是我亲娘我不烦你还能烦谁。我给你烧了那么纸钱,你可以买了瓜子嗑着听我说话。” 就这么想到一句是一句的,竟也说到来中午。她看着高悬的日头,连忙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 今夏的天热得早,蝉声也格外的聒噪,宽阔的官道上只听得见马蹄声蝉声。日光灼灼,马车的车厢在烈日的炙烤下简直如同蒸笼,把徐韶音热得冒汗,大袖中衣全贴在了身上,一旁的玉卿拿着团扇给她扇风也无济于事。 玉卿安慰说:“走之前我就让人在井里冰了瓜果,小姐回去来只管吃个痛快。” “还是你想的周到,”徐韶音夸奖完,又想起了昨天的事,便决意要敲打她一番,“小玉卿,你这么殷勤,是要将功折罪吗?” 玉卿知道自家小姐秉性善良,并未诚惶诚恐地请罪,而是大大方方道:“小姐,昨日的事我和慕云都知道错了。我想着小姐和赵公子平日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夫妻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是我们想差了。我和慕云都检讨了,就昨日的情形,我们该把赵公子拦住。就算小姐没说,我也写了三千字的检讨书,只等小姐回去检验。至于慕云,嘻嘻,她认字没我多,还在头疼。” 听她这样说,徐韶音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便说:“嗯,还算知错就改。我把你们两个当作自家姐妹,从未亏待,你们莫要负我。” 玉卿立即表忠心:“我们知道的。别的院子里的丫鬟小厮最羡慕我们能在小姐手下做事,小姐是真的把我们当人看,不是物件更不是牲畜。” 这厢主仆俩解开心结,那厢赵文瑄已经在徐府求见。王氏跟他们父女想法不一样,始终觉得和离并非上策,那么多的夫妇同床异梦,不也是一辈子过了下来?依她看,徐韶音闹上一阵子还是要回去继续过日子的。 因此当徐韶音回去后,在大堂看到以姑爷之礼招待的赵文瑄直接脸黑了,但她好歹顾忌着脸面,尽力温声问:“你来这做什么?” 赵文瑄来到她跟旁,长躬身行了个大礼:“为夫有错,把夫人你气得回了娘家,现在来向娘子请罪。” 徐韶音微微侧身,没有受礼:“这礼我担不起,你我虽为夫妻,但貌合神离,情不相得,要是勉强只会成为怨侣。和离书在昨日已经送到府上,你要是不愿,也可写了休书交给我。” “徐韶音,人何无错。以前是我太贪心,不知珍惜。可我并未纳一房一妾,一直尊你敬你,你还要我怎样?” 徐韶音不想多做纠缠,更不想让别人看了她的笑话,冷冷地丢下一句送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晚上去厅里用饭,徐父还没到,四小姐徐珂便阴阳怪气的说:“二姐,今个下午二姐夫一直在大门外站着,想求得你的原谅呢!” 她和徐韶音同为庶女,却一直不对付。徐珂嫉妒徐韶音更得父亲青眼,徐韶音看不上她小家子气的异想天开。 徐韶音回击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天盯着外男干什么,还是先做好你的功课吧!以及,别乱叫姐夫。” “我也是听下人说的,不行嘛。你也是多事,当初母亲让你嫁给一个侍郎,你还不愿意,偏要自己选个商贾,如你愿嫁过去了又要和离,真是不懂你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渐浓,门外丫鬟掀了帘子,徐立与两个儿子——徐英勤和徐英智,终于忙完公务回来了。因此徐韶音和徐珂两人也偃旗息鼓,不敢言语。 用完饭,王氏把今个的事简略跟徐父说了些,听完,徐父让其他人都回去,单留来徐韶音在这。 等人都走了,他朝女儿招招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讲起来从前:“早些年的时候,我跟随先皇征战,间歇里纳了你娘,让她一个弱女子跟着我四处奔波,也就是这时候熬坏了身子。等安定了她好不容易怀上你,却在生你时落了病根,以至于两年后就去了。我愧对玉娘,对你便有些放纵,把你惯得有些任性。音儿,现在面对的是你的婚姻大事,关乎你的后半辈子。我问你,你是真要和离吗?” 徐韶音点头。徐父继续问:“就算以后再嫁艰难,难遇良人,甚至是要当一辈子姑子?” 其实徐韶音对一辈子这个概念不敢细想,身为穿越女,她即没抱负也没理想,只想安稳过好自己的日子,其中就包括找个好人家嫁了。她有些惶恐,但仍坚持道:“就算如此也要和离。” 徐父仍然劝她:“为父知道你不愿丈夫纳妾,那赵文瑄是商户,纵使富甲一方仍然地位卑微,有我在定然不敢纳妾。可你若是再嫁,就再难找到这样适宜的。” “爹,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当初惊鸿一面让我幻想着两情相悦一双两好。可事与愿违,他心中有别人。我宁愿对着一个不爱的人当个贤良淑德诸事不问的贤妻,也不愿意对着一个不爱我的人当个妒妇。” “那个别人是蔻筠吗?” 徐韶音一惊,点头道:“是的,不过是他见了三妹一面后的单相思。” 话已至此,徐父拍拍她的肩膀,下定决心说:“既然如此,明天我就派人把赵家的聘礼送回去。那赵文瑄欺骗我们韶音的感情,就别想再进徐家的门,他下次要再来,就叫人把他打出去。” 徐韶音这两天哭的实在多了些,眼睛发疼,现在原是想忍住不哭的,可见有父如此,泪水还是像崩了的堤岸一样止都止不住。 次日。 当抱着持之以恒想法的赵文瑄再来时,便发现昨日还当他是姑爷笑脸相迎的徐府,在今天忽然翻了脸不认人,把他拒之门外。他只当是门房在索要赏钱,便忍住难堪递上银两,可那门房早就得了吩咐,不但没有收钱,还把他向后一推。赵文瑄的小厮一看就不愿意了,和那门房起了争执,推搡之中带来的礼品摔得四分五裂。 这片都是官邸,因此这一幕便落入了一名回家的御使眼中。 他姓朱,单名一个文字。曾因为觉得宫宴菜肴奢侈,便一连上奏,把主持宫宴的贵妃参了一遍仍不知足,又在谏文中把先帝和前朝亡国君都拎了一遍,洋洋洒洒写了几十页。众人便赠他外号——造纸相公,讥讽他多管闲事,写奏章的纸跟不要钱似的。 朱文朝这边望了两眼,便让跟着的小厮去打听是什么事。 第四章 菡萏芳菲 十五那日,内阁首辅项言的夫人李氏举办了赏荷会,邀请京中的夫人小姐来赏花,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会,为了给她的长子项阳相看媳妇。家中有适龄儿女的夫人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便纷纷带着女儿去了项府。 如此良机,王氏自然也带着徐韶音和徐珂去了,虽然她们俩都是庶女,项家看不上,但来的还有那么多夫人,家里肯定有适龄的小郎君。而且她的次子徐英智也到了成家立室的年龄了,正好可以相看一二。 不过徐韶音并不情愿赴宴,她已经梳了妇人发髻,再和这些小娘子掺合到一起算什么。 王明霞把新做的衣服递给她,训斥说:“这时候觉得丢脸了?你和离的时候就该想到的。再说这是为了你好,好让人知道你又待室来求娶。” 徐父在一旁表示赞同,他也是希望女儿能再嫁个好人家。 可是这这种事难道不是找个媒婆交流一下就好了吗?不要欺负她是现代来的啊! 不过这些话徐韶音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她知道王氏肯定是故意整治她,毕竟自古以来正室总是跟庶出的不对付。徐韶音身为一个三观端正的现代人,自然能理解王氏心中的不满,是以平常除了在口舌上占些便宜,其他的就能避则避。 她摸着做工精细华美的衣裳,在心里哼了一声。 算了算了,这次也迁就迁就她好了。 不过等她知道赏荷会上会发生什么事后,她一定会后悔来这,甚至还要吐槽如果这是一本小说的话情节之老套。可如果真有一个创作这个世界的作者的话,恐怕也会委屈地说就是因为这次赏荷会有意外发生才会详细记录,不然就和她以前参加过的宴会一样,略过不写了呢。 她们到项府的时辰不算早也不算晚,和路上遇见的几位夫人一起进了项府的后花园。和徐韶音一起上过女学的两个小姐妹眼尖,立马就瞅见了她,便抱着疑惑来找她了。 徐韶音也看到了她俩,边说:“母亲,晋华她们来找我了,我和她们一起去了。” 王氏看了眼来找她的小娘子,见都是风评良好的,便点头放她去了。 刚走远,红衫的晋华便心急地问:“韶音,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没听说吗,我和离了。母亲急着给我再找夫婿,便带我来了。” 柔柔弱弱的夏芝很是忧心:“你是不是在夫家受了委屈……” 她还没说完,就被晋华打断:“他敢!要真是这样的话,等这破荷花会结束了我们就去赵家给韶音报仇!” 徐韶音哭笑不得,生怕这脾气火爆的小辣椒气性上来把赵家搅个天翻地覆:“小辣椒,你干什么,我们是和平和离。” 小辣椒晋华闻言瞪了她一眼,掐着腰质问她:“好啊你又这样叫我,上学的时候你给我起了这么个外号,还流传开来,害得我都不能穿我最喜欢的红衣了!”这样一打岔,她倒是把要去赵家报仇的念头忘了。 她们走着还没聊上一会儿,就在一个邻水的小亭上遇见了晋华的母亲,她正和一位夫人相谈甚欢。晋母也看到了她们,开心地朝晋华招手说:“快过来,我和任夫人正好聊到你。” 徐韶音认得这位夫人,她相公是苏将军,和徐父关系甚好,家里有一子,正是翩翩少年。她朝不情愿的晋华暧昧一笑,让她快去。 “夏芝,我刚和离,还是要低调些。我去找个地方歇着,你便自己去游园吧。”话虽是这样说,但其实是因为她和这位夏芝姑娘交情并不深,两人同是晋华好友才熟络起来的。 徐韶音一个人挑了个僻静的小道走着,身边终于安安静静的没有别人。路旁的海棠树依偎着太湖石,葱荣的枝叶间挂着小小的青果。她摘了几颗海棠果,挑了一颗擦了擦咬了一口,还没熟的青果仅有几分酸味,果肉干涩。 忽然层层太湖石垒砌的假山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你也是为了那个可恶的家伙来的吗?倒真是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不过你走错地方啦,他在东湖那边。” 这声叹息把徐韶音的果子都给吓掉了,便好奇的去假山后找说话的人。绕了过去后,便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衫的少女托着腮,高高的坐在假山上,两条秀丽的黛眉皱着,端的是少女的愁思,娇俏清丽。 少女带着疑问侧头看她,把她萌得只想捏捏少女带着婴儿肥的两颊。等她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把想法化为行动,两只罪恶的手已经在少女的面颊上捏着! 徐韶音歉然地收回不舍的手:“抱歉,你太像我家小妹了,只是她没你可爱,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少女撅嘴着道:“我是项阳的妹妹项思渺,你是谁,为什么会来这?” “我是安国侯府的徐韶音,来这不过凑个热闹。” 项思渺看了眼她梳的妇人发髻,有些好奇,但也什么都没问。 徐韶音觉得这个小姑娘越看越可爱,便主动问道:“今天是要给你选个嫂子,你干嘛闷闷不乐的?” 项思渺又重重叹了一声,故作老成说:“唉,我的忧愁不足为外人道也。你要是为项阳而来,就往来时的路一直走,看到个篷船,那就是他了。你要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烦恼,这里随便坐哪都好,但是不要打扰我。” “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干什么,来,我们一起偷看美人啊。”徐韶音撩起裙子,爬到她旁边的山石上,拉着她站起来,从高处俯视园中的花木美人。她指着人最多的一处,说:“你看那,那个白衣姑娘就是京城名姝柳如霖,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和你哥是不是绝配。我们一致认为这两个装逼犯…呃这对璧人,不在一起简直是没天理。” 项思渺被不知情的徐韶音戳中了心事,又开始叹气:“你别说了,她肯定当不了我嫂子。” “你怎么这么肯定?无论是家世才情还是相貌,他们都是一顶一的绝配。在女学的那阵儿,我就听说柳如霖心仪项阳。难不成你哥已经有心上人了?” 项思渺嫌她挨得太近,把她往外推推:“我干嘛要告诉你啊。” 东湖上,一只篷船行在青碧的荷叶中,船舱上挂着飘飘青纱帘,一个丰神俊秀青年掀开帘子站到船头,还朝岸旁的人摆摆手。 岸旁赏荷的小娘子们纷纷慌乱起来,用团扇挡住红透的脸颊,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这名青年自然就是项阳。 徐韶音瞧见项阳的出场方式,脱口而出一句“六六六”。引得项思渺奇怪地看向她,她也乐意给项思渺传授自己那边的流行文化,就解释说:“意思是说你哥的行为很溜,是在夸奖他。也还可以这样说,满分一百分,我给你八十二分,剩下的十八分以六六六的方式给你。三个六加一起就是十八嘛。” 项思渺扑哧笑了,说:“你太有意思了……”她还要说什么,却看到远处,她哥掀起帘子进船篷的时候,露出一个粉色的身影。她神色一变,一不小心脚下一滑便摔了下去。 突然的变故把徐韶音吓得心脏猛跳,赶紧下去查看情况。好在她们站的不高,下面又是柔软的花草,项思渺只崴到了脚。 “你没事吧,哎哎你干嘛去啊!”徐韶音扶起项思渺,这小姑娘却一瘸一拐气势汹汹地要往前走。 项思渺确实没看错,篷船上,除了项阳和划船的小厮,还有个第三人——穿着粉衣的一名绝色美人。 在场的小娘子没几个认识这个女人,但京城的男人必定对她有所耳闻,有所神往,她正是名妓芳菲。 第五章 定不会辜负你 项阳不屑地看了眼看着对岸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回了船舱便对上芳菲满含担忧的美目:“坦之,你带我来这,若是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纵使被发现了又怎样,我巴不得把我们的关系昭告天下,最好不要有女人愿意嫁给我。” 芳菲靠在他怀里,柔荑抚上他特意低下的面颊,两个人好像一对交颈的鸳鸯。她幽幽叹息,吐气如兰:“郎君,妾出身贫贱,能得你垂青已经是上辈子积攒的福分,实在不敢奢望更多。你前途无量,千万不要为了我自毁前程。” 两人的经历正如话本中的故事一样,书生名妓相遇于青楼,始于声名,忠于才情。和话本痴心花娘负心书生的故事不同的是,这个青年愿意为了名妓违逆父母,使得逢场作戏的虚情和假意都化为真心。想到这,芳菲的心里甜蜜又酸涩,她不知道压力之下自己和项郎还能走多远,而今的一切,只是偷来的罢了。 项阳紧紧地抱住她:“我的芳菲,你不要这么说。我不能承诺娶你为妻,但我可以承诺的是,我若娶妻,定要让她先过你的眼。我要让你光明正大的进项家的门,让正妻以你为先。” “坦之,你这样说我真欢喜。我一直担心,蜂蝶循着花香而来,那等芳华老去,树下的蜂蝶是不是也都不见了。” 项阳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那我便是枝木,芳华逝去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抓不住了,就和她一起枯萎,一起掉入土中化为尘土,再也分不开。” 话说回项思渺这边,她实在不敢相信她哥如此大胆,竟然堂而皇之的把那个芳菲堂带到项府,在京城的大半世家夫人小姐面前,和她泛舟!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希望快点赶到那里验证猜想。 徐韶音怕项思渺身上有别的伤,想要带她去看大夫,谁知她却不顾崴了的脚非要去东湖。这倒引起了徐韶音的好奇心,她张手挡在前面问:“小思渺,你先说明白有什么非要赶去的理由,不然就跟我去找大夫,万一有骨折或者暗伤就糟了。” 项思渺觉得这人多管闲事讨厌极了,径直绕过她就往前走,谁知道没有两步整个人突然腾空,竟然是徐韶音把她抱了起来!项思渺傻了两秒,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大力气。 她不自觉的把心声说了出来,徐韶音便笑着解释说:“我有锻炼身体的习惯,也是你太轻了。” “你,你真讨厌!”项思渺吓得揽住她的脖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羞臊。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她们一齐回头,两双晶莹剔透的眸子望向来人,映出他的身影。 来人的发冠配饰上都张扬地镶嵌着大颗的宝石,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的英俊容貌掩在金玉里,正是京中名门鄙夷的土豪乡绅打扮。 徐韶音虽然有意增强身体,但受限于闺中生活,力气也大不到哪去,双臂已经有些酸软。她状若轻松地把项思渺放了下来,把她护在身后说:“不知公子是哪位,今天园中受邀的都是些夫人小姐,怕是会冲撞了她们。” 王广君朝她们施了一辑,笑道:“在下是王广君,这春华园的主人,也是项阳的友人。思渺小妹,还不出来证明你王大哥的清白,不然怕是要被这位姑娘当作登徒子打出去了。” 徐韶音听到他自报姓名,心里微微惊讶。王广君这个名字她也有所听闻,知道这是个凭借一己之力,白手起家,经历颇有传奇性的商人,据说连最富庶的江南豪绅加起来也抵不过他的财富。 这边项思渺单脚跳到他面前,不顾仪态地指着他的鼻子质问:“王广君,你是不是帮我哥把那个女人带了进来,你助纣为虐!你狼狈为奸!” 王广君看着明艳的项思渺,头一回觉得好友的小妹已经算得上是个女人了。忽然冒出的想法让他微微唾弃自己,连忙约束心神去看徐韶音,他注意到徐韶音的妇人打扮,藏起了眼底的侵略性,摸着手上不菲的金绿猫眼宝石,笑着说:“小妹,你的脚怎么了?还有,不介绍一下这位夫人吗?” “你别转移话题!你这个反应,所以她是真在船上?” 徐韶音听着话里的她啊她的,忽然明白过来,这说的就是那位要娶妻的项大公子,此刻可能正和一位身份不高的佳人泛舟湖上!她觉得自己真相了,不禁在心里同情未来的项夫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会这么倒霉。 王广君正了脸色,道:“小妹聪慧,我不瞒你,芳菲姑娘确实是我帮忙带进来的。不过,你不觉得令堂令尊和你自己的想法都太过狭隘了吗?凭什么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仅因为身份的差距就要分开,若论出身,谁都不敢保证往上八辈都是名门。便如我,今日权贵们觉得我是撞了大运的泥腿子,品味低下的土包子。且等日后,我的儿子,我的孙子便会是名贵。” 一旁的徐韶音在心里为有超前思想的王广君叫好,却又忍不住举手插嘴道:“其他没错,但是门当户对那点有异议。门当户对虽然强调的是结亲的双方地位和经济,但是歪打正着地保证了夫妻双方接受过同样的教育,有共同的话题观点。” 就好比她和前夫赵文瑄,一个秉着自由恋爱一夫一妻的现代思想,一个是妥协于媒妁之言,这样的两人怎么会有结果。 王广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反问:“你不觉得我的想法可笑?” 她摇摇头,冲动之下特别想教他什么叫做马克思主义哲学,但最后她只说出了日后历史课本中的一句话:“人人生而平等,日后总会有这么一天。” 王广君虚握拳抵在唇边,掩饰住有些异样的情绪:“哈哈,我这番理论除了项兄,就只有夫人你赞同,你这个朋友我王广君今天交定了!” “好,你这个朋友我徐韶音也交定了。” 他们这边好比伯牙遇到了子期,马克思遇到了恩格斯,党员遇到了同志,差点就执手相望泪眼。却只有项思渺还记得他们原来的话题,小声碎碎念着:“我哥怎么能和一个青楼女子在一起,为了她我哥不惜忤逆父母,甚至不顾声名前程。就算我未来的嫂子不能成为我哥的助力,但也不能成为他的污点拖累啊!我们都是为了他好,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都只是局外人……” 她委屈地看了徐韶音一眼,心说你们是一伙的,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徐韶音可没忘记站在一旁的项思渺,她对这春华园的主人王广君说:“思渺的脚崴了,可否先找个房间为她冷敷。” 王广君想的周到些,派人去抬轿子请大夫。 轿子到了后,他让项思渺坐上去,自己和徐韶音边走边聊。他这些年天南海北的跑商,随意讲些便是妙趣横生,两人聊的不亦乐乎。更妙的是,不同于其他人只会附和他,徐韶音时不时也会提出一些令他耳目一新的观点。 此时,聊得专注的两人都没发现身后一个一闪而逝的身影。 第六章 徐韶音逗弄项思渺 很快王广君所说的院子便到了,却是他这园子里一处极为幽静的所在,垂柳倒挂映照水面,不远处的水流中时不时的散落几朵浅淡的花瓣,一阵微风袭来,倒是不自觉的让人觉得分外的凉爽,而那院子便坐落在湖水旁边,看着这分外古朴又幽静的院子,就算是徐韶音这个来自于新世纪的异世者也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 轿子一直抬到院子最里面的一处软阁里才停下,王广君做事倒是不愧是一个妥帖的,并未劳驾那些轿夫的手,而是另外唤了几个有力气长的又壮实的婢女进来,一直扶着项思渺到床榻上坐下。 看到项思渺坐下,不等徐韶音说话王广君又快步走了出去,本来一路上听着王广君同徐韶音之间的交谈,项思渺的口中就十分的不悦,此刻房间之中只剩下她二人,她更是噘着嘴背过身不去看徐韶音,这一副女儿家的娇憨模样,看的徐韶音心中痒痒,恨不得再次伸出魔爪去捏她胖胖的小脸蛋,好在此刻徐韶音还是知道分寸的,只是静静地坐下,只等王广君归来。 徐韶音的沉默倒是让项思渺有些坐立不住了,时不时的偷眼瞧一瞧她,可是看到徐韶音一脸淡淡笑意的脸,不知怎的,项思渺越发的心里的火气又烧了起来。 “你这个小丫头,你说你究竟又是生的什么气?难道是在自责自己太笨了,居然从上面摔下来,脚崴了吗?”说完自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徐韶音此话一出,项思渺脸登时涨的通红,眼睛恶狠狠的回身瞪着笑的花枝乱颤的徐韶音,可是徐韶音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笑的越发的灿烂,这下子,项思渺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眼睛只是瞪着,分外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你、你!……”项思渺气的无奈的伸手指着徐韶音,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没有蹦出来,就在徐韶音笑的差不多,怀疑自己再笑下去可能要把这个小可爱,气的不行的时候,王广君竟是带着两个婢女走了出来。 两人俱穿的浅粉色纱裙,岁数不大,一个手中抱着一个大大的盆子,里面是切割的正好的冰块碎块,一个手中拿着一叠白布,进了房间,静静地朝着二人行了一礼便各自站在了徐韶音的面前。 王广君一进来就看到了项思渺气呼呼的样子,嘴角微扬,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徐韶音,微微一笑说道。 “这是冷敷的冰块和白布,我还有些事情就不招待你们了,有什么事情就吩咐这两个丫头就行了。只要是在这春花园,没有她们办不到的。”在徐韶音的道谢之后,王广君便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看到王广君离开,徐韶音收了脸上的盈盈笑容,看了仍气呼呼的项思渺一眼,起身拿了白布包了厚厚的冰块然后,取下项思渺的鞋袜,径直放了上去。本来一路上并未喊疼的项思渺,此刻突然一声尖叫大大的吓了正专心给她冷敷的徐韶音一跳,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急声问道 “你怎么了?没事吧?难道是伤到了骨头吗?真的很疼吗?”疑惑的问完这些,又喃喃自语道。“只是摔下来时扭到了,应当不会伤到骨头啊!” 徐韶音在前世就是一个活泼异常的女子,用现代的话说那就是女汉子,所以说对于骨折,崴脚这一类的事情不能说是全懂,但是也是了解的不少了。只是她这声音虽低,却也落在了项思渺的耳中,在她讶异的目光中,项思渺本来气呼呼的腮帮子瘪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却又是一抹诡异的红晕,半天声如蚊呐道。 “不是疼的,是因为太凉了,我一直没注意,所以……”虽然之前在路上信誓旦旦不会同徐韶音做朋友,可是这会徐韶音做的这些事情还是多多少少的打动了她,只是对人的看法变了,这态度多多少少自然也就好了一些,不过是碍于面子,声音才奇小异常。 半天,徐韶音才回味过来项思渺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大的给她翻了个白眼,不过在给她冷敷时也下意识的减少了冷包同她脚背的距离,不过抬头看着项思渺时,徐韶音的脸上又带了一抹怪异的笑,当然这是看在项思渺的眼中。 就在项思渺窘迫万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境况的时候,外面一阵噪杂声传了进来,随之而来是长短不一的脚步声,项思渺惊诧不由的朝着门口看去,徐韶音也觉得疑惑,不过目光仍然放在眼前项思渺的脚上,此刻没有什么是比这件事更加重要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时就连徐韶音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衣饰富贵的贵妇领着一大帮子夫人小姐快步走了进来,走近一看,那贵妇梳的油亮的发髻上斜插着几根金钗,手腕上更是套着几个几个绿莹莹的碧玉镯子,整个人富贵逼人。 徐韶音倒也不是不认识,在进门时,嫡母王明霞就远远的告诉过她这人就是内阁首辅大人的夫人李氏,李氏进门看到徐韶音和项思渺没有半分的奇怪,反而在房间里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这才在高位上坐定,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丝并未藏起的疑惑。 不止是她就连身后一并跟来的夫人小姐,一个个面色都十分的怪异,有的人仿佛暗暗松了一口气,有些人明显十分的失落看着徐韶音的眼睛里眼神十分的复杂,当然这些都看在了徐韶音和项思渺的眼中,项思渺哪里是受的气的主儿,被人这样怪异的打量着,当时便发作了。 “你们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说完眼睛恶狠狠的瞪了一圈在座的众夫人和小姐,首辅夫人李氏倒是十分的疼爱这个项思渺,看到她如此失礼,却是慈爱的一笑道。 “怎么就从崴脚了呢?可严重?找了大夫没有?”虽然话是对着项思渺说的,可是目光却是直直的朝着徐韶音而去的。徐韶音虽然心中疑惑,脸上神色不变,淡然回答道。 “回夫人的话,项小姐的脚只是简单的崴到了,我已经用冰块给她冷敷了,过不了几天她就能健步如飞了。” 第七章 相互误会对方遭到陷害 李氏显然对她的话很满意,微微点头,眼光从徐韶音的身上从上到下徐徐看了一遍,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徐韶音那有些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本来就安静的房间里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时之间竟变得落针可闻。 “我想问一下夫人,您是怎么知道项小姐崴脚的事情的?”方才进门时看到崴脚的项思渺,李氏没有一丝惊讶,唯一只是带着搜寻的目光里里外外的看了个遍,这一点让徐韶音心头只觉得怪异异常。 “你是安国侯府的那个二小姐吧。”面对徐韶音的咄咄质问,首辅夫人李氏没有一丝不高兴的样子,但也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随手扶了一下手上拿着的丝绢,微微一笑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确实就是安国侯府的徐韶音。”即便是来到了这个国家这么多年,徐韶音依然还是学不会该如何用那些三从四德的所谓的自谦的词语来自称。 不过说完这些,徐韶音还是偷眼删瞧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那些夫人堆里没有王明霞,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倒还真不是怕她,不过是怕她拿着这些事情一直在耳旁唠叨罢了。 她徐韶音不怕别的,唯一怕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唠叨。 好在李氏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没有把这个称呼当一回事,听了徐韶音的回答,目光淡淡的放在她的身上,就在徐韶音怀疑她会注视自己到地老天荒的时候,首辅夫人李氏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讲完这些,首辅夫人李氏,低头看了看项思渺的脚,皱起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一些,目光示意身旁的婢女上前去服侍这才,拿起旁边桌子上不知何时放的凉茶,轻轻的抿了一口,低头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氏沉默,房间里也俱是寂静,不过倒不知道她们的沉默是因为李氏的沉默还是因为李氏所讲的那些事情,不过没有例外的是项思渺和徐韶音同在沉默之列,不过徐韶音在看到之前还张牙舞爪的项思渺一脸沉思时,竟觉得有些有趣。在想起首辅夫人说的话,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首辅夫人并没有说什么复杂难懂的事情,不过是说她们在花园赏花时,一个陌生的丫头前来禀告说是看到安国侯府的二小姐和项小姐同一个男子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这一下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只是说往这边走,可是女子最不缺的就是丰富的想象力,当时场面霎时变得寂静,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另一方面也是担心自己女儿的贞洁,所以首辅夫人李氏便带着一众的内心有些小雀跃的众夫人小姐一同来了这处院子。 当然事实如何,不管别人怎么想,李氏是十分满意的,即便女儿崴脚,但是在这样的事情面前也变得可以接受,此刻解释完了,自然是无比的惬意,当然也有一点担心。 看着一脸悠闲的李氏,此刻徐韶音的心中却在暗暗的思索究竟是谁想要陷害她们的,虽然李氏说的委婉说只是担心她们,可是谁又是个傻子,不知道那话里的深意,只怕担心是假,前来捉奸倒是真的,至于那个陷害的对象,徐韶音却不觉得是自己。 虽然她也同眼前这个闹别扭的小丫头一样,但是也不至于让人劳师动众的在堂堂春花园里来陷害她,所以藏在暗地的人想要陷害的应该就是项思渺。 想到这些,徐韶音抬头再看项思渺时,既是同情又是愤慨!这个世界真的是没有天理,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居然也有人舍得去陷害她,不过如此她知道此刻项思渺的心中所想的话,只怕徐韶音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了。 之前遵从李氏吩咐的两个婢女听话的走到项思渺的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即礼貌周全的看了徐韶音一眼,从她手中接过那白布包继续敷在项思渺的脚上,没了责任的徐韶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可是迎着她的目光看来的项思渺的眼神却分明十分的古怪。 脚踝上丝丝的凉意传来,项思渺心中对徐韶音的看法也越来越好,偷眼看了她一眼便又急急低下,虽然她心思纯真但是能够成为首辅夫人的女儿,从小在贵妇圈子里混大的人就算再没有脑子,后院的那些脏事她未必就见的比别人少。 母亲的话她听清了,也听懂了,所以她也自然明白了为何母亲会急匆匆的从花园来到这里,虽然她一路上听着她和王广君的谈话,她很是不赞同她的那些观点,但是她的心底应该是真的好的,见的人多了,那个人是真心的,那个人是假意,项思渺还是分的清的,只是她却在困惑藏在暗地的那个人为何要去陷害这个和离的女人呢? 看到此处没有什么热闹可看,那些夫人小姐只是闲闲的聊了几句天便起身告辞离开了,首辅夫人李氏虽然挂念自己的女儿,可是毕竟她是女主人,所以只是留下了两个婢女,又对徐韶音倒了一番谢,便也离开了。 “怎么样,我这个方法管用吧,你这脚明显的消肿了一些?”心思各异的众人离去,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徐韶音将椅子朝着项思渺的地方又近了近,含笑说道。 “确实有用……谢谢你。”这次不知为何,项思渺竟是一改之前娇纵的口气,一脸认真的说道,低头给她冷敷的婢女闻声惊诧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急忙低了下去。 “你说你,你跟我客气什么呀。我都说了,你长的特别像我家小妹,当姐姐的照顾小妹妹是应该的。” 虽然之前这丫头一副十分难搞的样子,可是徐韶音就是越看她越觉得喜欢,此刻看到她认真道谢的样子,没能按捺下心里的喜爱,再次对她伸出了魔爪,在她的脸蛋上捏了捏,手感是真的很好的。 不过刚刚捏了一下,还沉浸在那柔软的触感中的徐韶音的胳膊很快就被重重的打了一下,痛呼一声。徐韶音不解看去,却是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再次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你不要蹬鼻子上脸我告诉你,虽然你救了我,但是不代表你可以随便就捏我的脸!哼……” 看着这样可爱的项思渺,徐韶音越发的觉得她可爱,强忍住想要喷薄而出的笑意,连连点头认真回答道。“对对对!你说的没错!恩,我以后不捏你了。” 二人之间说的热闹,却没发现一直守在门口的两名婢女居然只剩下了一位,另一位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第八章 王广君的调查结果 春花园一处极为偏僻又幽静的一个房间里。 “所以你是说有人想要陷害项小姐和安国侯府的二小姐是这样吗?”方才还言说有事的王广君一脸严肃的坐在桌旁,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粉衣婢女。 “奴婢看到的确实是这样的,侯府二小姐给项小姐冷敷,可是很快首辅夫人就领着一大帮子夫人和小姐过来说是听了陌生婢女的禀告前来一看究竟。”粉衣婢女道。 “那行吧,你就先不去春水阁了。”说着不知怎的,王广君突然低头凑近那粉衣服的婢女低声又叮嘱了几句,粉衣女子点了点头这才恭敬退了下去。 很快粉衣女子出了房间的门,朝着花园的方向而去,也不知道她在花园的人流里穿插了几遍,便有一个男子低头跟着头,二人一行悄无声息的到了侯府的门房那里,很快守卫侯府的守卫少了一个,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赏荷会众人本来是乘兴而来,可是发生了那么一档子事情,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再继续留下来,一个个心中染着熊熊的八卦之火想要传播,迫不及待的辞别了李氏经由侯府门口,坐马车的坐马车,乘轿子的乘轿子,很快热闹非凡的首辅府便重新安静了下来。 等到人流散去,那名出现的陌生的侍卫这才脱下身上的侍卫服饰,快步进了春花园,此刻,王广君早已经在书房里静静等候了。 “说吧,究竟是什么人?”看到来人,王广君淡淡的抿了口手中的茶水,淡然问道。那男子进了书房先是跪地行了一礼这才认真回答道。 “回老爷的话,经过奴才的辨认那名丫鬟是夏小姐身边的。”说完这些男子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立着。 闻声,王广君眸子扫了男子一眼并未发一语,既然他说是夏芝身边的丫鬟,那么定然就是夏芝身边的无疑,他并不会怀疑他的话,因为这名男子从小就是一个异于常人的能力,就是不管是对于人的名字还是人的长相,他都能够做到过目不忘,也是因为他的这个能力,在王广君的生意中给了他很大的助力。 挥手屏退了男子,王广君目光穿过窗户瞧了一眼远处,调出脑海中对于京城中这个名门贵女的信息,竟是无端的笑了起来。 王广君并不是普通的生意人,但是他却也仍然是个生意人,只是他的财富是普通的生意人难以想象的多的多,可以这个国家他是首富好像也说得过去,只是能够做到首富自然就有些别人没有的人的帮助,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交往的各个人物的资料自然也就是必不可少的。 在资料里,夏芝并不是什么嫡女,只是一个庶出的身份,那么受嫡母的刁难自然也就在所难免了,资料里写夏芝的性格敏感阴郁,再结合今天的事情,她既然会想要出招去陷害她们二人,只怕三人之间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思虑半天,王广君唤了之前的粉衣女子进来,可是听她从头到尾讲的那些,王广君依然没有想明白夏芝会如此做的原因。 他当然想不明白,虽然粉衣女子是负责暗中观察园子里的一切的,可是当时徐韶音同夏芝私下交谈的那一段,粉衣女子却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也就不知道夏芝所以陷害她是因为她认为徐韶音同她分开走是因为看不起她。 再加上后来看到她同项思渺聊天更加认为是这样,这才冲动之下让丫鬟去告状。 “你讲的是全部吗?可有漏掉什么东西?”沉思片刻,王广君直视着眼前的粉衣女子再次沉声问道。 “回老爷,奴婢真的就是看到了一些,事无巨细都禀告给了老爷。”粉衣女子认真说道,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朝门口的方向斜了斜,试探的补充道。 “要不老爷唤先生进来再问一问吧。”虽然粉衣女子并未直接说明是谁,但是王广君已经领会,沉吟片刻,朝她摆摆手,粉衣女子会意快步退了下去。 很快之前进来的男子再次快步进了书房。这边王广君在私下调查徐韶音被陷害一事,那边项思渺和徐韶音还在春水阁里静静地坐着。 冰块确实有效果,不过一个时辰,本来有些肿胀的脚踝竟然肉眼可见的消了下去,两名婢女见此就要叫来轿子抬着项思渺回她自己的院子去。 “回什么回,天天在院子里待着,闷都闷坏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不要打扰本小姐出去玩。”说完抬脚就要走,一直就在注意着她的徐韶音无奈的撇了撇嘴,身体却速度更快的迎了上去。 项思渺的脚虽然已经消肿可是暂时还是不能行走,所以她抬脚的那一刹那只觉得脚踝一阵钻心的疼,身子顺势一软恰好就倒在了徐韶音的怀中。徐韶音一把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这才冷着脸道。 “你这个小丫头是不是想要累死我这个大恩人啊!我还没走呢,你就要给我找事,真是一点都不给我省心。” 项思渺情知理亏,可是她也不是受得气的来,张口就要反驳,只见两个女子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徐韶音抬眸看去,却是自己的两个婢女,玉卿和慕云 “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小姐,我们要回府了。”玉卿恭声回答道。慕云虽然并未回答,但是目光里却隐隐带着一丝担忧,看到慕云如此,徐韶音目光越发的复杂,方才那样大的事情,她的两个丫头居然一个也没有来,不仅如此,居然嫡母也没有出现这委实有些奇怪。 只是此刻却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徐韶音收回心思,微微点头,回眸看向仍然一脸骄傲的项思渺,微笑说道。 “你啊,这些天就老老实实的待在项府,哪里都不要去,我保证你啊再过三天就活蹦乱跳的。”说完也不去等项思渺会说什么,拉起慕云和玉卿转身便离开了。 走到项府门口,嫡母早就已经不在了,当然徐韶音自己也没希望她在,不过看到马车在也算是一丝安慰,当下跳上马车,慕云和玉卿随后如此,马车很快的朝着安国侯府的方向驶去。 第九章 我被人私通? 虽说这春花园也算是一处极为幽静凉爽的好去处,可是这出了院子,日头还是高高的挂在天上,虽然有马车,可是逼人的暑气也禁不住透过窗户往马车里面逼近,不过一会功夫,徐韶音并两个丫鬟竟都是满头大汗。好在很快安国侯府就到了。 回到安国侯府,本来以为会派人来责问自己的王明霞居然悄无声息不说,更是脚尖也没有往她的院子里蹦一下,徐韶音抬眸看着王明霞的房间若有所思,随即便带着两个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一进花厅,徐韶音就赶紧把自己的外裙给脱了下来,而是随手拿了一件样式在慕云和玉卿看来极为怪异甚至可以说有伤风华的无袖纱衣穿了起来。 徐韶音穿好自己让婆子做的无袖衫回过头看到两个丫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神色古怪,不由得有些好笑的说道。 “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两个丫头难道还没有看习惯这件衣服吗?说真的你们真的不打算换上吗?真的很凉快的。” 当初,徐韶音在给自己做了这无袖雪纺衫以后便顺便也给两个丫头各自都做了一件,可是两个丫头虽然收下了,可是俱都羞红了脸,死活都不穿。 徐韶音当时问起她们一个个都说这衣服有些暴露,可是她准备收回时,两个丫鬟却又死活不给,徐韶音最后磨了好一顿嘴皮子给两个人解释,如今看她们的样子,估计那废了老鼻子吐沫的话算是白讲了。 于是说完上面的话,徐韶音也不打算再听她们说别的,回头瞧了一眼房中四角放着的冰盆对丫鬟淡然说道。 “你们两个谁给我去做些酸梅汤来解解暑,实在是太热了。”说完又不拘小节的拿起桌子上的蒲扇扇了起来。 两个丫鬟方才就被她这穿衣给惊呆了,此时闻声回过神来,相对一眼,玉卿对着徐韶音行了一礼,快步走了出去,而留下来的慕云却也是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径直从徐韶音的手中接过蒲扇,轻轻的扇了起来。口中直说道。 “小姐,这都是奴婢该做的,您啊就好好的歇着就行了。” 徐韶音可不管谁留下谁扇凉,只要有的喝就行了,更何况玉卿的手艺也是这安国侯府里说得上的,有她去做,今天看样子倒是有口福了。 想到这些,徐韶音的嘴角微微扬起,一阵阵微风掠过,之前的暑热一下子消散了许多,徐韶音舒服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暗,旁边的烛火也已经点起,抬眸看去,慕云仍然细致的给她扇凉,而玉卿不知道何时已经将两个冰盆里的冰块又重新换了一遍,放在了她斜靠着的椅子的周围。 “小姐,你醒了。”玉卿第一个发现徐韶音醒来,婉声说了一句,随即便快步走了出去,徐韶音也不言语,只是挥手示意慕云停止扇凉,然后整个人端正的坐了起来。 徐韶音猜的不错,玉卿确实就是去拿她之前吩咐她做的酸梅汤,虽然是普通的石碗,可是里面盛着的琥珀色的汤液临近一看就让人十分有食欲,更加上触手冰凉,一阵阵酸酸甜甜的味道,更加让人想要一饮而尽,事实上徐韶音接过那碗酸梅汤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不得不说玉卿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徐韶音一连喝了两碗这才用手中的手绢擦了擦嘴角,抬头却看到不知何时,之前一脸淡然的玉卿眉眼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玉卿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吧。”当时徐韶音喝的尽兴倒还真没有注意到玉卿的异常,这会看来忍不住眉头直皱,回眸再去看旁边的慕云虽然脸色如常,分明眼底也带着一些担忧和忐忑。 “小姐,奴婢,奴婢方才在前院听到了一个消息。”半天,玉卿看了一眼慕云这才认真说道。 “消息?什么消息?详细说一遍吧。”闻言徐韶音伸手将桌子上的石碗又推远了一些,这才语气淡然的说道,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抬头只是将目光放在那石碗上。 “小姐,现在街上都在传你是因为跟人私通被摒弃,并不是您所谓的和离。” 小心翼翼的将之前在前院听到的消息讲述了一遍,玉卿这才敢抬头去看徐韶音。眼底此刻也和慕云一般无二。 “什么?我被传私通?”玉卿话音刚落,徐韶音猛然抬起头,眼睛睁的老大,直直的盯着玉卿,看着玉卿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倒不是说她说错了什么,实在是此刻的小姐委实有些可怕。 注意到玉卿的举动,徐韶音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大了,有些无奈的朝她笑了笑,挥手示意看着她走近,轻笑道。 “你说你跑那么远干嘛?小姐我又没有说你什么,好了再去端些酸梅汤,你和慕云两个也好好的尝尝。”两个丫鬟闻声,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躬身退了出去。 两个丫鬟离开,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徐韶音眼睛虽然盯着桌子上的石碗,可是心里却在暗暗的嘀咕,这事情也太过出乎意料了,当时玉卿那个样子,她还以为是王明霞按捺不住在府里或者说是在父亲面前说了她什么坏话呢! 却万万没想到终究还是她太年轻了,如今看来在春花园时她就把问题想错了。 藏在暗地的人倒不是为了陷害项思渺那个小可爱,根本目标就是她,所以这才有了同人私通被摒弃的谣言,可是究竟是谁如此同她过不去呢! 徐韶音一个人在房间里想了半天,心里有了几个人选,可是比较过来比较过去,还是不知道会是谁,回眸看了一眼窗外,索性将桌子上的石碗扣了起来,信步走到窗户旁坐下,拿了一本话本子看了起来。 这个朝代并不和徐韶音所认知的朝代一样,虽然还是有些封建,但是能够有一些闲书看徐韶音对于这个生活还是很满意的,既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不如拿书看消遣消遣。 徐韶音在房里沉浸在话本子的有趣中,而门口却有两个丫鬟在窃窃私语,一个是玉卿,而站在她旁边的就是看着十分稳重的慕云。 “慕云,你说小姐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着急呢!当初虽然说和离了,可是没有这么一盆子脏水,如今突然被人这么一抹黑,小姐以后可如何是好啊!” 第十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想起今天的事情,玉卿就气不打一处来,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当婢女的又哪里不清楚的。 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虽然首辅夫人李氏带着那么一大帮子人去捉奸,可是却只是看到自家小姐在给项小姐冷敷,至于传言中的男子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万万没想到如今自家小姐好不容易和离了,又好不容易证明了清白却又要被人诬陷与人私通,想到这里玉卿又是生气愤怒又是从心底里心疼自家小姐的遭遇。 慕云闻声轻轻拍了拍玉卿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瞧了一眼里间,压低声音轻轻说道,“既然小姐不说定然是有她的道理的,指不定还有什么你我不知道的事情。”说到这里,慕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至于你我,就好好的服侍小姐便好,对了我这会就先守在小姐的身边,你去前院再去探探消息若是有什么消息记得快点回来禀告小姐知道啊!” 听了慕云的话,玉卿虽然心中仍旧担心但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微微点头,拔腿跑了出去,慕云看着玉卿跑远,定定的看了一会,随即脚步放轻,进了里间,只是刚刚掀开珠帘,背对着她而坐的徐韶音就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般,语气淡然的说了起来。 “怎么你们两个小丫头在门口嘀嘀咕咕的嘀咕完了,来来来,给小姐我好好讲讲,你们都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说完徐韶音回过头,手中拿着话本子,嘴角微微扬起,清丽的眸子里满是戏谑的看着慕云,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架势。 本来就有些忐忑的慕云一听这话,登时便呆愣住了,很快回过神来就要请罪却看到徐韶音连连摆手,意思却是不言而喻。显然自家小姐并没有想要怪罪她们私下议论主子的意思。当下顿了顿,鼓起勇气将她二人在门口说的那番话一字不落的讲了一遍。 徐韶音早就知道玉卿那个丫头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主儿,自然也猜定了她私下定然会拉着慕云讨论她被人陷害的事情,此刻听了慕云的解释倒也在情理之中,笑了笑,将手中的话本子在桌子上的角落处放下,这才回身注视着慕云道。 “那慕云你觉得小姐我该要怎么办呢?”慕云本来心中就有些忐忑,此刻猛然听到徐韶音问她的意见,虽然有些惊诧,不过她向来稳重很快就回过神来,沉静说道。 “奴婢并无有什么意见,奴婢一切都听小姐的安排。”澄澈的目光不带有一丝的杂质看着面前的徐韶音,里面是满满的忠诚。 徐韶音自然也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微笑着点头,目光灼灼的注视了她半晌,并未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忽然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呵欠,抬眸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天幕中竟然已经有弯月不知何时已经挂在半空中,而周围星辰闪烁,在这燥热的夏夜里只是一眼便觉得心底有了一丝安宁。 “没什么事,以后你做事就按照你以前做事的方法来,我既然是你的小姐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好了,这会就服侍我安睡吧。” 徐韶音不吃晚饭,慕云和玉卿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而徐韶音早就穿越来以后得第一个习惯就是不吃晚饭,当然原因是为了保持身材,至于第二个习惯嘛就是睡觉一定要早不能熬夜。 如果可以的徐韶音甚至希望晚上不让她们两个丫鬟服侍她安睡,但是偏偏这个大成的发髻手艺实在太过繁复,没有两个丫鬟,只怕她要把头发给扯坏了,为了美丽的头发,她也只能如此。 慕云闻言服侍着徐韶音到梳妆台前坐下,解除了发髻。 徐韶音竟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微笑着拍了拍慕云的手,便屏退了她,慕云自然也是知礼的退了下去。 徐韶音走到床榻旁坐定,因着里间里放着的冰盆是花厅的两倍,所以房间里十分的清凉,可是这一丝清凉却不能驱散堵在徐韶音心头的一抹困惑,究竟是谁在背后接二连三的想要去败坏她的名声的呢! 明明今天发生在春花园的一切已经能够证明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可是当场拿着夫人小姐的各色神色却让徐韶音心里不停地犯嘀咕。 不得不说藏在背后的人是真的十分的高明,虽然白天首辅夫人李氏并未抓到那所谓的男子,可是却在众人的心头埋下了一个种子,那就是自己可能真的有可能同男子在春花园里私会,只是男子在众人来到之前走掉了罢了。 当然徐韶音也相信有一部分人是相信自己的清白的,可是她却忘不了当场其他一部分那隐隐失落的表情,那么自然也很有可能是她们便那心里的猜测再同自己和离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然后张家长李家短的讲出来也未可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谣言的出处就更加难以查证了。 越想越觉得头疼,徐韶音索性不想了,就穿着自己改造好的无袖雪纺衫躺在床上,这一躺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到慕云进来的时候,徐韶音已经闭上了眼睛。 慕云吹熄烛火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口迎面走来的却是被派去前院打探消息的玉卿,玉卿张口就要说话被慕云一把拉住胳膊一直拉到院子里的石凳上这才停了下来道。 “怎么样?可是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你就不要打扰小姐了,小姐已经睡下了。” “这会大家伙都睡了,哪里能有什么消息,我回来了,我就是想问问小姐究竟打算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怎么说都不能让人白白的冤枉了小姐啊!” 说起这个,玉卿就忍不住的一脸愤愤,最后竟是气的恨不得直跳脚。慕云看到玉卿这样,微微一笑,随即又拉着她坐了下来这才缓缓说道。 “我不都说了吗,小姐自然有她的打算,你我作为婢女的只要为主子打探好消息,尽心办事就行了,好了这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就我守夜吧,至于你去睡吧。” 慕云嘴上说的轻松,可是与人私通也是事关女子清白更何况自家小姐已经出嫁,这样的脏水被泼到身上她也在心里担忧的不行,既然担心自然也就睡不着不如就由她今晚给小姐守夜好了。 “那也行吧,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记得叫我啊!”听了慕云这话,玉卿面上的担心退去了不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才回身去了西厢房。至于慕云则是搬个椅子就在里间的门口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