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擦身而过 2012年,中国临港市。 魏谜裳抱着一束刚从法国空运而来的11枝蓝宝石玫瑰扎起来的花束,从玻璃镶金的旋转门快步轻盈走进了万熙大厦的一楼大厅,脸上浮着一个温婉的笑容,径直走向前台。 坐在前台正中位子的一个二十岁左右,扎着马尾的小姑娘迅速站了起来,对她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魏姐,你来啦?今儿怎么是你亲自送花来呢?小赵呢?” 魏谜裳将手中的蓝宝石玫瑰花束递给她,笑道,“小赵今儿请假了!” 小姑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机灵得清澈澄亮的大眼睛,声音清脆而婉转,仿佛画眉鸟儿一般: “那也不能劳烦魏姐大驾呀!除了送花的小赵,还有上次替小赵送花的那个陈鳕,还有上上次的那个‘小龅牙’……花店里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嘛,怎么能让高级插花艺术大师的魏姐亲自送花来呢?” 魏谜裳乐不可支,眉角含笑,“你这小丫头,就是爱贫嘴!我到这边办点事儿,顺便就把花送来了!喏,这束花是客户送给你们四楼策划部的,收花的MM叫夏菁,可不要弄错了哟!” “夏菁呀!”小姑娘眉开眼笑道: “我对她可熟了,策划部一气质美女,放心吧魏姐,我不会弄错的!” 魏谜裳嗔中带笑地看了她一眼。眼前这个小姑娘叫顾佳,万熙大厦的前台,虽然心无城府乖巧可爱,可就是偶尔会犯点小女生糊涂。 上上上次应一位客户的要求,小赵给万熙大厦七楼管理部一MM送一束“韩国情人”玫瑰花,万熙大厦是万熙集团办公大厦,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办公区域,所以小赵只能将玫瑰花托付给顾佳,请她帮忙把玫瑰花送到收花人的手中。 可顾佳楞是稀里糊涂地把花送到了四楼市场管理部一同名MM的手里……害得最后客户大发雷霆,花店不仅赔偿了一束“韩国情人”玫瑰花,第一时间送到万熙大厦七楼管理部收花人的手中,挨了一顿骂,而且还使花店白白失去了一位大客户。 花店老板蓝姐气得脸也绿了,眼角厚厚的粉底掉了几大块,露出了几丝皱纹。 魏谜裳以为她会向顾佳追讨损失,可是第二天蓝姐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弯,和颜悦色一再叮嘱魏谜裳,不可以去找顾佳,不可以为难顾佳。 魏谜裳困惑得摸不着头脑,后来蓝姐才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原来蓝姐打听到,顾佳的老爸是临港市市地税局的副局长!此人蓝姐是断断不敢得罪的,所以才放弃了对顾佳追讨损失! 魏谜裳心中骇然,市地税局的副局长的女儿,竟然甘愿在万熙集团只做个前台! 万熙集团,大陆与台湾合资企业,旗下有万熙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万熙大酒店、万熙百货大厦、万熙传媒有限公司等等,无所不涉,无所不及,可以说一手垄断了整个临港市的经济。 万熙集团总经理万盛民甚至一连三年荣登全国富豪榜前二十名,并且名次还年年往前递增。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在临港市叱咤风云的大集团,在全国乃至台湾颇具影响力的大企业,竟然只是美国华尔街一家名叫瑞恩公司旗下的一个集团公司。 据传瑞恩公司有三十来位大股东,瑞恩公司的触角涉及美国纽约、英国伦敦、法国巴黎、中国临港等等多个经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心脏城市。 而瑞恩公司的CEO,是一位中美混血儿!据说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而他的夫人是加拉非财团创始人的女儿,加拉非是世界上第一石油帝国,他的夫人也即将成为这个石油帝国的接班人! 在世界上,人们以进入瑞恩公司工作为荣;而在中国临港市,一个人能成为万熙集团一名员工,则是全家人最大的荣耀了!万熙集团不仅薪资颇丰,而且发给员工的福利待遇,也是叫其他企业的员工眼红不已的! 顾佳只顾盯着魏谜裳看,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目光中露出一丝羡慕,“魏姐,瞧你身材多好呀!穿什么都好看!你这条裙子在哪里买的呀?” 今天魏谜裳穿了一条小碎花雪纺连衣裙,高腰的设计,蕾丝做腰带,一股清新休闲气息扑面而来,只让人觉得入眼很舒服。 而她有一米六八的个头,身材凹凸有致,曲线完美,一头微微蜷曲的深黑色及腰长发,白皙而纤细的手腕上戴了一只满绿翡翠手镯。 她亦是一个美人儿,虽然不算美得惊人,但有一股子清新的气息,尤其一双清澈的明眸,仿佛一池湖水波光粼粼,又恍若烟雨蒙蒙中的一枝洁白色的梨花,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其实她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可是被顾佳甜甜地“魏姐,魏姐”叫着,竟是生生地把她给叫老了。 魏谜裳睁着一双水眸,微笑道,“就在你们万熙百货商场买的!ella今年夏季的最新款!” 顾佳瞪大了眼睛,“哇!那得要好几千块钱吧?” 魏谜裳笑道,“ella专柜老板是我的好朋友,万熙百货好几个专柜的老板都是我的朋友。这条裙子是打了五折卖给我的!” “真的呀!”顾佳眼睛都直了,“魏姐,下次你去逛万熙百货,把我也带上好不好?” “好啊!没问题!”魏谜裳一口答应。 “哇!”顾佳两眼放出光芒来,“魏姐真帅!魏姐威武!” 魏谜裳性格娴静而淡雅,谈吐低调而温婉,举手投足之间,透散出一股迷人的,让人赏心悦目的气质。所以虽然她并不刻意采用交际手腕,但是却有一大帮男人、女人为她着迷,成为她的好朋友。 正谈笑着,魏谜裳忽然见顾佳脸上的笑容凝注了,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背后。魏谜裳心中疑惑,正要转过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忽被一阵力道推得往前倾,腹部直直撞在了前台玻璃台沿上,一阵疼痛感蔓延到全身,痛得她蹙紧了眉头。但还好不是很严重。 她还未站稳,撞在她身上的人却先发制人了,在她的背后气势汹汹地咄咄逼人道,“你在这儿干嘛?你是哪个部门的?上班时间怎么站在前台聊天?” 魏谜裳愕然转过头,只见眼前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因为急急忙忙冲进来而有些头发微乱,站立不稳。短发,白色蕾丝衬衫,黑色铅笔裙,全身上下透散着一股利落劲儿。一张精致妆扮的脸上,瞪着一双凌厉的杏核眼,双手抱着一摞文件夹,整个人看起来盛气凌人。 魏谜裳微愣着还未开口,只听顾佳慌忙解释道,“宣助理!你误会了,魏姐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她是‘心香一叶’花店的插花技艺师!魏姐是来送花的……” “花店?”一听顾佳的话,宣助理的唇角浮起一抹冷笑,趾高气扬的神色更不屑了,以一种优越感的姿态,看着魏谜裳,“原来是个小花店跑腿的……你,送了花就早点离开万熙大厦,这么高贵的地方也是你能呆的吗?碍手碍脚的,害得我差点摔了一跤!我告诉你……” “宣助理!宣助理……” 从电梯里探出一颗头来,焦急地唤着她,“宣助理你快点!经理正在等你开会呢……” 宣助理狠狠地瞪了魏谜裳一眼,“今儿我还有事,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若我还看见你在这里跟我们公司的员工聊天,干扰我们公司的正常工作次序,我不会再跟你客气了!” 扔下几句话,随即抱着一摞文件袋,踩着脚下的恨天高,急匆匆冲进了电梯里。 顾佳对着魏谜裳吐了吐舌头,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悄悄说道,“她呀,就是我们万熙集团人事部的总经理助理宣璇!人倒是挺漂亮,挺能干的,就是……脾气糟糕透了……” 魏谜裳微笑着瞪了她一眼,“快别说这些了!下属是不能随意评论上司的,要是传到上司耳朵里可就不好了!我没事!我呀,不和她计较!” 顾佳开心道,“魏姐就是有狄仁杰的肚子!” 魏谜裳一愣,“什么意思?” 顾佳咯咯笑了起来,“狄仁杰是宰相,魏姐有狄仁杰的肚子,就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呀!” 魏谜裳扑哧笑出声来,随即道,“好了!花已经拜托给你了,我还要去前面办点事儿,先走了啊!” “好的,魏姐拜拜!”顾佳甜甜道。 魏谜裳脸上始终浮着一个温婉的微笑,似乎并没有受到方才萱萱对她奚落的影响。她快步轻盈走出了万熙大厦。 微风轻拂,浮云淡薄,这是一个极晴好的人间四月天。 骤然,一辆漆黑如墨的劳斯莱斯无声无息,缓缓驶了过来。 劳斯莱斯与魏谜裳擦身而过,然而魏谜裳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走着,脑子里衬思着即将去见的这个人,心中有百般的不愿意,可是……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魏谜裳并没有注意到,有一辆世界顶级豪华轿车刚刚与她擦身而过。 劳斯莱斯在万熙大厦前空旷的广场上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从车里迅速走下两位身着黑衣的欧美人种魁梧大汉,似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分立劳斯莱斯两侧,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随后,从劳斯莱斯车里走下一个男人。他身材挺拔,身穿黑色立领衬衫,黑色长裤,黑色皮鞋,黑色墨镜,俨然与身后漆黑如墨的劳斯莱斯融为一体。 虽然他的身材并无两个保镖那般魁梧健壮,但是他的全身上下透散着一股迫人的霸气,让人一旦走进距离他三米内的范围,就会感觉到紧张而窒息。光洁的额头上浮着几缕碎发,在阳光照耀下,浮光掠影着几丝阴影。 黝黑的眼珠骤然触及强光,有一瞬间的斑驳和迷离,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幽深的黑色,沉不见底。但在转眸之间,会从漆黑色的眸子中透散出一缕精锐而慑人的光芒来,让人心惊胆寒。 他正要抬步走上阶梯,忽而从旋转玻璃门中隐隐看到了一个身影,虽然很遥远,若隐若现,可是却让他坚硬的一颗心怦然一动,他猛然转过头来,四下里寻视,可是哪里还有人影? “是她吗?”他的脑子里浮起一团疑云,而心中的某一处,怅然若失。 万熙大厦顶层,第25层,董事长万盛民桌上的座机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万盛民一手端着紫砂茶盅,一手接起了电话,漫不经心道, “喂?”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焦急而紧张得似乎要咬着了舌头: “万董,三少已经来了!” 万盛民端茶盅的手一颤,茶水溅了出来,洒在他的裤子上,他却已经顾不上了,心中骇然大惊: 三少不是明天才到吗?怎么今天提前来了? 第二章: 我在相亲 他轻轻地搅动着桌上的咖啡,突然抬起头来问她,“你忘记过去了吗?” 魏谜裳一震,微笑缓缓散开,漫不经心,“张先生,你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窗外大片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斑驳地洒在桌上,桌布细碎的小花朵颜色鲜亮起来,迷离闪烁,盛开得似乎更加明媚了。他双手交叉,手肘支在餐桌上,腕表闪烁着澄亮而冰冷的光芒,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高深莫测,一如他方才递给她名片上面的职位介绍:实立广告公司市场业务部业务总监,游刃有余于变幻莫测的经济市场! 精明,干练,敏锐洞悉对手的一切! 他说,“我很好奇,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坐了这么久,我始终猜不透你身上的秘密?” 她嫣然一笑,“想知道我什么秘密呢?” 他盯着她的眼中的一翦秋水,直白地毫不掩饰,“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魏谜裳低垂下头,秀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一排小扇般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桌上的咖啡渐冷,他的神色渐暖。 魏谜裳的唇角浮着一个淡若清风的笑容,“对不起!张先生!我没有故事!” 张鉴目光微怔,随即笑道,“没关系!魏小姐,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愿意向我讲述这个故事的!今天初次见面,我不该打探你的私人信息,可是没办法……” 张鉴双手一摊,轻松笑道,“作为一名业务员,总是有忍不住打探客户私人信息的欲望,找到切入点!就是职业老毛病了!希望魏小姐不要生气!” 魏谜裳抬起纤细而白皙的指尖,拨了拨鬓角的黑发,淡笑道,“张先生这么客气,我当然也不能太小气!没事,我这人倒不是太容易动怒的!” 张鉴笑道,“魏小姐脾气好!” 魏谜裳放在桌上的手机短信铃声“叮铃铃”地响起来,她对张鉴抱歉地一笑,拿起手机,是好友莫子墨发给她的,问她在做什么。 魏谜裳简短回了两个字:相亲。 莫子墨的短信很快又回了过来。魏谜裳看着看着,唇角一扬,浮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而她的眉目间俱是笑意:莫子墨的短信只有三个大大的疑问号,和三个大大的惊叹号! 她没有发觉,她的笑容落入对面的张鉴眼中,却让他感觉分外惊艳!她脸上露出的笑容,仿佛一朵烟雨中洁白的梨花花骨朵儿突然绽放了,那样突然,那样动人心魄。 正在这时,魏谜裳的手机来电铃声又响了起来,她以为是莫子墨,拿起手机一看,却是堂妹原阡阡打来的。 她按下通话键,原阡阡甜美的声音连珠带炮地轰炸着她的耳朵, “堂姐!老妈给你介绍的这个男人怎么样啊?老妈说了,他可是有房有车有事业的高帅富男人哦!老妈叫堂姐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对了,老妈说叫你今晚回家吃晚饭!老妈还问你,今晚要不要把这个男人带回家吃晚饭来着?” 她一口一个“老妈”,魏谜裳微微颦着眉头,听见原阡阡最后一句话,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无奈地温言软语道: “哪有那么快呢……你告诉婶婶,我今晚会早些回家吃饭……对……好的……拜拜!” 挂了电话,张鉴心中已大致猜到了打电话的人说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对着魏谜裳笑道,“夏阿姨对魏小姐真是挺好的!” 魏谜裳微笑着,双眸之中氤氲着一层薄薄云雾,“两年前,我搬到婶婶家里住,婶婶和一家人对我都很好!” 张鉴笑道,“魏小姐莫不就是童话中的灰姑娘?是不是也期待着一位白马王子呢?” 魏谜裳莞尔一笑,“张先生说笑了!我不是什么灰姑娘,也并没有期待着什么白马王子,只是希望在这个世上,有人把我当做公主一样疼爱就行了!” 张鉴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魏小姐很聪明!我一向很欣赏聪明的女人!” 魏谜裳静静地微笑着,“谢谢张先生……” 张鉴笑道,“既然我们已经认识了,而且聊得这么投机,魏小姐也不要再叫我张先生了,倒是硬生生叫得陌生了!魏小姐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好!”魏谜裳微笑着点了点头,“张鉴!” 张鉴趁机道,“那我可否叫魏小姐……谜裳呢?” “当然可以!”魏谜裳落落大方。 张鉴正暗自兴奋着,魏谜裳抬起腕表看了看,随即微笑道,“不好意思,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要回家吃晚饭了!” “行!”张鉴叫来服务员买单。 他试探着问道,目光中仿若两簇晨星璀璨,“那……我们改天再约?” “好!”魏谜裳微笑着点了点头。 张鉴执意要开车送她回家,魏谜裳推辞不掉,也就由他了。 刚回到家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的饭菜,而叔叔原陌和原阡阡,正坐在餐桌边上,一位在看临港晚报,一位正在玩着手机正等着她。 见魏谜裳果然是一个人回来,婶婶夏妎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淡淡对她道,“回来了?吃饭吧!” 身着粉红色居家服的原阡阡把手里的手机一放,高兴地嚷嚷道,“开饭喽!堂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一会儿啦!” 魏谜裳一手撑着防盗门,脱下高跟鞋,换了拖鞋,一边歉疚道,“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全家人都在等我一个人……” 原陌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报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来就好!吃饭吧!” 坐在饭桌上,魏谜裳这才注意到,夏妎竟然做了满满一桌她最爱吃的南方菜。有西芹虾段、白切鸡、剁椒鱼头、笋干老鸭煲、虎皮青椒等等,着实让她食欲大增。 面对一桌美味佳肴,她的心中却浮起一丝疑虑:今儿婶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原阡阡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口齿不清地问她,“堂姐!今儿相亲怎么样啊?你们有没有对上眼来着?” 虽然夏妎正若无其事地舀着汤,但她的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魏谜裳咽下一块鱼香茄子,微笑道,“还行!” 原阡阡乐了,她开心地在夏妎的肩上拍了一下,嬉笑道: “老妈,你听见了吧?堂姐和张大哥对上眼了!这下子你找张大哥的妈妈,把你的职位再提升提升肯定没有问题啦……” 夏妎手中的汤勺落在碗里,她不动声色飞快握起了汤勺,狠狠瞪了原阡阡一眼,“吃饭就吃饭,哪儿来那么多话!都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一点也不懂规矩!” 魏谜裳低头喝着汤,脸上依然浮着那个淡若清风的笑容,心中却是冷冷地长叹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 万熙大厦。 慕三少怕热,所以被保镖及万熙集团高层领导前呼后拥着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后,总经理秘书即刻开了冷空调。 冷气十足,然而万熙集团总经理万盛民的额头上,依然渗出了密密的冷汗,虽然坐在宽大的黑皮沙发里,却一动也不动,心中浮起不安的情绪。他只觉喉咙发紧,下意识松了松领带。 慕三少,瑞恩公司CEO慕思国的第三子,人称“三少”。 慕思国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遗憾的是,三个儿子中,大儿子慕思睿爱上了考古,喜欢在野外探险,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老二慕思寒从政,对沉浮的商海不感兴趣;只有三儿子慕思淳,和小女儿慕思繁,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瑞恩公司,一步一步往上爬。 慕思国有心栽培慕思淳为自己的接班人,瑞恩公司大部分事务已交由慕思淳主持和处理,而慕思繁却巾帼不让须眉,且在商战中处处与慕思淳作对。 慕思国见她颇有几分商战敏锐的意识和手段,于是将瑞恩在东南亚的业务交给了慕思繁。 然而整个瑞恩公司的人都知道,慕思繁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她想要的,是慕思国的接班人之位。 此刻,慕三少坐在黑色沙发里,手里翻着一本万盛民做的万熙集团去年的业务报告。慕三少静静地看着,眉头微蹙,阳光从落地玻璃窗透射进来,照在他的头发上,一阵光晕迷离。 偌大的、富丽堂皇的办公室里,虽然坐了七八位万熙集团高层领导,却都正襟危坐,谁也不敢吭声,不敢大声出气,悄无声息,仿佛一根针掉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慕三少看到最后一页,终于合上了报告。 万盛民的脸上立刻浮起一个笑容: “三少!去年我们万熙集团经济收入总共增加了30个百分点,这一点我已经在年底前的年度报告中已经上报给三少了!虽然如今我们集团都是由四小姐负责,但是关于经济收入这样的大事情,还是要呈报给慕董和三少的!” 万盛民心里非常清楚,虽然如今万熙集团由慕家四小姐负责,但是最终瑞恩公司,还是要由慕三少负责。 他说这番话,不仅向慕三少作了一番自我炫耀,在他的带领下,万熙集团经济收入节节攀高,而且也向慕三少表明心志—— 在他的心目中,慕三少才是他真正的领导!真正的主子! 第三章: 你不是她 慕三少脸色冷峻,深邃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颔了颔首,“好!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 见慕三少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万盛民和几位高层领导的心中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慕三少对竞争对象慕家四小姐的愤怒,会发泄在他们的身上。 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于是办公室中气氛缓和了一些,几位高层领导纷纷向慕三少报告了自己的工作成果,也大胆提出了一些工作中遇到的难点,慕三少认真地聆听着,不时点点头。 最后,万盛民看了看腕表,从黑皮沙发上站起身来,微笑着恭敬道,“三少!您从美国风尘仆仆赶过来,一定已经累了!我已经在万熙大酒店订了宴席,给三少接风!” 慕三少点了点头,倒也并不推辞,“好!” 众人正要起身,簇拥着慕三少离开。慕三少站起身来,向门口走了几步,忽而又转过身来,清冷而深沉的目光掠过众人,落在人事部经理的身上,淡淡道: “你留下来,其他人先出去吧!” 众人狐疑地走出了办公室,人事部经理陈奇诚惶诚恐,双手篡在一起,站立不安,不知道慕三少怎么会独独叫他留了下来。慕三少找他到底有什么事呢? 慕三少走近他,压低了声音,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现在去查,万熙集团有没有一个叫魏谜裳的人!是个……女人!然后到万熙大酒店来回我话!” 陈奇虽然满腹狐疑,却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一叠声答应道,“好的三少!我马上去查!放心吧三少,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稍后就会把这个叫魏谜裳的人带到你的面前!” 慕三少清冷而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坚毅的双唇动了动,想要对他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过身走出了办公室。 三十分钟后,陈奇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上,对着面前满头大汗的宣璇和秦玫咆哮着: “怎么可能没有这个人?会不会是公司新进的员工?你们现在就下去,从一楼到二十五楼,每层楼,每个人,都问仔细了,有没有一个叫魏谜裳的员工!她是慕三少要见的人,找不到这个人,别说你们,就连我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宣璇从来没见过人事部经理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不满地咕哝道: “我们都看了万熙集团新进员工的名单,没有魏谜裳这个人啊!没有就是没有嘛,慕三少只是让你查,又没说她一定就在万熙集团嘛……” 人事部经理心里咯噔一跳!对啊,慕三少只是让他查万熙集团有没有一个叫魏谜裳的人,却没有说这个人就在万熙集团!他急于在慕三少面前抓住机会挣表现,夸下了海口。 看来是他自己把自己给害死了…… 万熙大酒店。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慕三少来者不拒,只要别人敬他酒,他都一饮而尽。嘴角浮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目光清冷,不动声色。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万盛民的眼里。万盛民心中感叹,慕三少举手投足,出落得越发像他的父亲了。 那一种俯视众生的霸王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才三十二岁的他,心有城府,霸气外露,却不张扬,实在是注定了要成为主宰世界经济的王者。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就是这样一位身家数百亿的“王子”,却到如今还没有家室。据说三年前他曾经结过婚,却没有大费周章举办一场举世瞩目的婚礼,而只是拿了结婚证了事,但是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不到一年,他就离婚了。 他的前妻太低调了,从他结婚到离婚,外界竟然不知道他的妻子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家大财团的千金!而从他离婚到现在,他一直未娶,孑身一人,甚至连花边新闻也没有。 先还有一些世界顶级财团的千金小姐追求他,甚至还有世界超级名模、影星小姐等,日日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但是后来发觉这就是一块尘封了几千年的“寒冰玄铁”,无可奈何之下,也就只有意兴阑珊地放弃了。 酒过三巡,包房的门被推开了,人事部经理一脸难堪的神情,沮丧地走到慕三少的耳边,正要开口,慕三少却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桌上,淡淡道,“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人事部经理的心落入了谷底,他作了最后一番垂死挣扎,低声道,“三少,要不要在整个临港市范围内寻找……” 慕三少抬起微微蜷曲的五指,落在餐桌上,酒杯中水光潋滟,浮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色,映染在他微白的指尖上。他冷声道,“不必了!” 人事部经理只好死心了,万念俱灰,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包房。 慕三少忽而唇角浮起一抹清冷的笑容。他嘲笑自己,她怎么可能会让他找到他呢? 其实,他要找到她,不管她在这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她都能将她揪出来! 可是,找到了她,又能怎样……所以,他从来没有认认真真找过她…… 即使心中时时刻刻承受着一种煎熬之痛…… 忽然他只觉得心中疲倦,眉头微蹙,头上的水晶灯投下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覆盖了一层阴影。万盛民察觉到了慕三少神色中的疲惫,他立刻对慕三少说道: “三少,西玺娱乐会所的至尊豪华包房已经被我包下来了,三少若是觉得疲倦,可到会所放松放松,明日再谈公事,如何?” “好!”慕三少淡淡道。 众人簇拥着慕三少进入了西玺会所,会所老总徐姐一看万盛民卑躬屈膝地走在慕三少的身边,再见慕三少的气势,和整个人全身透散出来的王者气质,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 她迅速将慕三少一行领到了五楼至尊豪华VIP包房,随即走出包房,迎面撞上正准备进包房陪客的洛婷婷。 徐姐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对她道,“你不行!回去!快去叫段玉儿过来!” 洛婷婷一愣,不满道,“什么样的客人一定要玉儿过来作陪呀?玉儿正在三楼陪旭日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呢……” 徐姐狠狠瞪了她一眼: “哪儿来那么多话!叫你去你就去!这个客人……只有玉儿才有资格作陪!快去吧!你应该晓得我的分寸,能让你作陪的‘大肥肉’,我什么时候让过给你的其他姐妹?” 洛婷婷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违逆徐姐,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扭着丰满的屁股,下三楼找段玉儿去了! 包房的门被推开,万盛民一抬头,随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人正是西玺会所的“花魁”段玉儿!她不仅有一张美得惊艳的脸蛋,凹凸有致的身材,而且她是西玺会所学历最高的陪客小姐!谈吐优雅,无所不知,这使她“战无不胜”。 即使眼光高过头顶的男人,西玺会所其他陪客小姐再难搞定的男人,一旦见了段玉儿,都会惊为天人,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段玉儿白皙而纤细的手指握着门把,一双盈盈的水眸在包房里扫视了一圈儿,很快锁定了沉沉坐在沙发里,被众人簇拥着的慕三少身上——他就是今天她必须要搞定的人了! 万盛民向段玉儿使了一个颜色,段玉儿立刻关上门,轻盈走到慕三少的身边,在他身旁的空位上坐下。 很快万盛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慕三少仅仅只是转过头看了段玉儿一眼,竟没有露出任何神情和情绪,波澜不惊地扫了她一眼,又转过了头,似乎视她若空气。 段玉儿尴尬地和万盛民对视一眼。她心中纳闷,眼前的男人虽然俊得让她也忍不住怦然心动,像他这样又帅又多金的年轻男人,定然已是阅人无数了。 她以前也遇到过很多这样的客人,都是西玺会所其他陪客小姐搞不定的男人,可是一旦见了她,听见她开口说话,都会流露出惊艳和刮目相看的神情,眼前的这个男人…… 莫非真是一块融化不了的寒冰? 但是无论段玉儿怎样努力,使出浑身解数,她整个人都快要投怀送抱到他怀里去了,他依然无动于衷,冷冷地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眼前巨大的屏幕上。 段玉儿挫败了,她对万盛民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万盛民点了点头,示意她一直坐在慕三少身边就好,不必再向他献殷勤了,否则会弄巧成拙,引起慕三少的反感。 原本是想带慕三少到会所放松放松,可谁知慕三少对会所里的女人和玩物都不感兴趣。 万盛民知道,慕三少大抵是不愿意来这里的,之所以会答应他,心中也有笼络他和万熙集团其他高层领导人的意思。万盛民坐立不安,最后只好提议结束玩乐,将慕三少送回万熙大酒店入住。 一行人又簇拥着慕三少走出包房来,走到一楼大厅,大厅中央坐着一个女子,众人只能看见她的背影,正一扬一挫,陶醉地弹着钢琴。如水般流畅的音乐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清脆而明朗。 只是看了女子的背影一眼,慕三少僵立在原地,冷峻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女子的背上,眸中的颜色翛然加深。 众人惊诧地随他的目光望去,弹钢琴的女子身穿白色雪纺连衣裙,一头乌黑的及膝长发如瀑般流泻下来,那样沉静,优美,清新。 慕三少的呼吸骤然急促,他浓眉一拧,大踏步径直向弹钢琴的女子走去。 一直走到她的面前,钢琴声戛然而止,感觉到一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气息,韦夏雪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一个一身黑色,身材高大的男人竟站立在自己的面前,直直地盯着自己看。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排,黑白分明的双眸之中露出一丝惊惧,仿佛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脸色也微微有些雪白,与她身上的白色裙子融为一体。 慕三少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她的脸,几秒后,低低地喟叹了一声,而他的眼眸之中,已深邃得看不出一丝色彩: “你不是她!” 第四章: 韦夏雪篇 韦夏雪轻咬贝齿,躺在万熙大酒店顶层房间柔软的大床上。 黑白分明的目光直直盯着头顶上放出昏黄光线的水晶灯,雪白色的脸色,与雪白色的枕头和被褥融为了一体。 脑子里始终萦绕着浓浓的云雾,而她整个人就在云雾中浮浮沉沉。 一切,仿佛做了一场梦一般…… 她是临港大学的一名大学生,因为家境贫寒,父母能供她上学已是不易,再加上近日母亲患了白血病,需要一大笔钱来做化疗,维持生命。 韦夏雪能弹得一手好钢琴,曾经还拿过全国大学生钢琴大赛的银奖,为了母亲,她迫不得已,含泪走进了西玺娱乐会所,成为一名弹钢琴的小姐! 娱乐会所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只要是男人,都是爷!只要是女人,都是小姐!尽管她只“卖艺不卖身”,洁身自好,但是在其他男人和陪客小姐们的眼里,她虽然是“弹琴小姐”,但一样也不过是个“小姐”! 她只能咬碎牙齿往肚里吞,一切都是为了母亲! 虽然也曾受过客人的调戏,可是极欣赏她的才气,待她极好的徐姐,却替她挡过了一切麻烦,她对徐姐感激涕零,这才咬着牙,忍受着屈辱甘于在会所做下去!但是今天晚上突然走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被角,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来头?整个人仿佛夜色鬼魅一般,让她感觉到从心底里涌出来的寒意。 他只对自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你不是她!”第二句话,则是“我要你!” 她瘦弱的背脊不由自主打了个寒蝉,而他丢下了这两句话,就转身走出了会所。 韦夏雪坐在钢琴前,心中只觉冷气一阵一阵往心底涌了上来,她想要继续弹奏钢琴,可谁知她的双手竟剧烈地颤动着,不听使唤了。 接下来…… 接下来徐姐把她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直白地告诉她,万熙集团总经理万盛民,要付重金买下她,将她送到刚才那个男人的床上。 韦夏雪倒抽了一口寒气,她哀求徐姐,再替她挡了这一次麻烦。 她天真地以为,一直对她很好的徐姐会像往常一样,替她挡了麻烦,并且还会和颜悦色地安慰她。可是谁知徐姐却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神色,告诉她, “夏雪!你知道,这一次,我也帮不了你了,再说了,不过就是和一个男人上床而已,在这世界上哪个女人不会和男人上床?夏雪,你要学会成长,学会想开一些,你日后终究也要走到这一步!” 韦夏雪看着她凌厉的目光中露出一丝精明之色,韦夏雪的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徐姐, “徐姐!原来你一直保护我,就是要留着我,找个机会把我卖一个好价钱?” 徐姐一怔,随即索性坦然道,“对!夏雪,你真的很聪明!所以这个男人就连段玉儿也没有搞定,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韦夏雪怔怔地看着她,忽而唇角浮起一抹惨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徐姐见她这幅模样,趁热打铁劝说道 “再说,你的母亲患了白血病,如今正需要一大笔钱,光是靠你每天在西玺弹弹钢琴,又能挣几个钱呢? 万熙集团的万总说了,只要你答应陪这位慕三少,他就会给你你想象不到的一大笔钱!不仅能雪中送炭,救了你母亲的命,而且还能保证你的后半辈子,以及你的家人衣食无忧!” 韦夏雪的心中一动,然而两行清泪从她睁着的双眸中流落下来,凄凉笑道,“雪中送炭,恐怕是趁人之危吧!” 人心果然凶险,徐姐成功抓住了她的软肋,将她“卖”给了这位慕三少。她的心中凄苦而悲凉,更有被一直信任的人出卖的巨大痛苦。 一旦踏入了社会,谁的话也不可信…… 父亲曾经千万次这样叮嘱她,她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为什么始终那么天真呢? 她含泪脱下一件又一件衣服,躺在这张白色触目惊心的大床上等着他。 感觉到他推开了门,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多说一句话,扳过她瑟瑟颤抖的身子,眼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重叠在一起。 慕三少眸色一沉,忽然抬起撑在床上的两只手,搂住她的双肩,将瑟缩颤抖得仿佛风中柳絮的她搂入怀中。 韦夏雪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受到了不堪的屈辱,又承受着莫大的疼痛,她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慕三少只是紧紧地搂着她,他不发一语,心中窒息般地疼痛,深邃的目光落在落地玻璃窗的某一处。 此时,韦夏雪满脸泪痕,疲倦而无力地躺在床上,慕三少身着一袭黑色冰丝睡袍,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凝注着窗外。 这是万熙大酒店的顶层,第24层,透过玻璃窗望出去,整座城市俨然美国纽约的不夜城,灯红酒绿,霓虹闪烁,不眠不休,整座城市的辉煌尽在他的脚下。 凝视着这片漆黑的夜色久了,他的目光渐渐也映染得漆黑如墨,他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在他冷峻的脸上萦绕,整张若有所思的脸在其间若隐若现。 晚上乍然在会所大厅里看见弹钢琴的韦夏雪,和记忆中的她背影太相似了! 记得有一日黄昏时分,他下班回到家时,看见她的背影,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黑发如瀑,流泻在身后,每一个弹琴的动作,优雅而清新,仿若翩然出尘的仙子。 他轻手轻脚走到她的身边,蓦然抬手环住了她的肩膀,吓了她一跳,抬起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眸,嗔道,“你吓了我一跳呢!” 远远地,看着韦夏雪沉静的背影,他神色恍惚,心中骇然大惊,时光在眼前飞逝,仿佛陡然之间回到了那个黄昏,他一步一步走到韦夏雪的身边。 她蓦然抬起头…… 他以为她就是她,可是当她抬起头,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另外一张陌生的脸。 她不是她…… 浓浓的失望在心中萦绕,渐渐转变为遏制不住的揪心的疼痛。 胸口一阵冲动,他便说了句“他要她”,他知道,万盛民一定会有办法的! 不管万盛民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将她送到他的身边! 良久,慕三少没有转身,低沉的声音传至她的耳边: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让万盛民给你选一个住处,你就在那里呆着,我有时间,就会从美国过来看你!” 韦夏雪的眼眶中又聚集了眼泪,拥着被子,缓缓坐起身来,看着他黑色的背影,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慕三少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团渺茫的青烟,“因为你的背影,太像她了……” 她!又是她! 韦夏雪心中一阵痛楚,他口中的“她”到底是谁? 慕三少掐灭了烟蒂,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情绪,“她到底是谁,你不必知道!也不许再问!否则我不保证你能拿到一分钱!” 韦夏雪止住了眼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泪眼朦胧地凝注着男人的背影,身体里的疼痛已经渐渐消失了,忽而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让人有一种抵挡不住的魅力,他的胸膛那么宽阔而有力…… 她的脸色微微一红,她懊恼自己,明明刚才她还那么恨他的! 第五章: 盛夏晚歌 盛夏的午后,烈日炎炎,阳光暴晒在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急匆匆赶着路。而街上的车辆似乎也被晒得焉焉的,再加上不停变化着色彩的红绿灯,慢吞吞有气无力地往前驶去, 魏谜裳坐在张鉴的车里,车里冷气十足,魏谜裳一手撑着额头,手肘撑在窗沿上,一边微笑地聆听张鉴边开车,边啰嗦。 “裳裳,这可是我们第十次约会了!可迄今为止,你对我说的话,恐怕不会超过一百句,我可是每一次都数着呢!” 魏谜裳的双眸凝视着眼前车如流水马如龙,笑道,“哪有!你一定是‘偷工减料’,数错了!” “绝不可能!”张鉴用手腕摁了摁喇叭,绕过一个拄着拐杖走路的老人,从飞快转过头望了魏谜裳一眼,嘴角上扬,浮着一个自信的笑容,“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你答应了做我的女朋友,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对我敞开心扉,无所不谈的!” 魏谜裳敛目笑了笑,“嗯……一定会……” “怎么样?”张鉴问道 正说着,魏谜裳忽然坐正了身子,“今儿中午想去哪儿吃饭?” 魏谜裳微笑道,“还是林楠路那家‘蜀香菜’吧!今儿我想吃点辣的,四川菜正好!” 张鉴耸了耸肩,“看吧!你就是太有个性了!这么大热的天儿,美女都会忌口,想吃清淡的,你却想吃辣的!” 魏谜裳微笑道,“哪是什么个性!我不过就是任意而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有刻意忌口罢了!”,忙叫他停下车来。车轮缓缓转动,停在一家超市门前。魏谜裳一边取下安全带,一边对他道,“我进去买一些东西,你等我一下!” “好,”张鉴紧接着关心地问了一句,“要不我去帮你买吧!外面太阳晒!” 魏谜裳笑了笑,推开车门,“没事儿!几步路而已!” 魏谜裳走进了超市,选了一大抱各种种类、各色包装的零食。 堂妹原阡阡放了暑假,因为畏惧大太阳会把她的皮肤晒黑,平日里门儿都不出了!刚刚打电话给魏谜裳,千方百计缠着她,让她给自己多买一些零食回来!魏谜裳答应了。此时抱了一大抱零食的她才发现,她忘了推购物车。 忽然,一辆只放了几瓶饮料的购物车被人轻轻推到她的面前,她怔忪地抬起头来,却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亭亭玉立在她的面前,露出诚挚的笑容,对她道; “这位小姐,你把零食放在我的购物车里吧,我帮你推到收银台结账!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也抱不了呀!” 魏谜裳对她感激地一笑,“谢谢你!”随即将怀里的零食都放到购物车里。 韦夏雪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与魏谜裳同步向收银台走去。 韦夏雪看了一眼购物车里各色包装花花绿绿的零食,掩嘴笑道,“原来你跟以前的我一样,都喜欢吃零食!” 魏谜裳也微笑着,心中却有一丝疑惑,“以前喜欢吃零食?那为什么你以前喜欢吃零食,现在又不喜欢了呢?” 韦夏雪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影,唇角浮起的一抹微笑也有些迟疑了: “以前……爸爸妈妈做小生意,也颇有一些家底,我和弟弟特爱吃零食,大吃特吃……后来爸爸迷恋炒股,把家底儿都赔干净了,还欠了债,妈妈又得了病……如今我是不大爱吃零食了!当然,也没有钱买!” 魏谜裳微笑着没有说话,却往她的身上斜睨了一眼。 没有钱买零食?可是她身上的一条裙子却是今年香奈儿的最新款…… 结账走出超市,明晃晃白花花的阳光暴晒在街道上,繁华的城市,光影迷离,仿佛海市蜃楼一般,那样朦胧,却又那么现实,近在眼前。魏谜裳见韦夏雪孑然一人,便微笑着对她道, “天气这么热,我男朋友的车就在那里,你要去哪儿?要不我们送你一程吧!” 韦夏雪帮摆摆手,笑道,“谢谢!不用了,我男朋友的车在停车场,他会送我回去的!” 魏谜裳道,“那就好!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 韦夏雪见她坐进了张鉴的车里,随即银白色的车子绝尘而去,她这才喟叹了一声,提了一袋子饮料,转了几个弯,才走到超市停车场,打开一辆漆黑如墨的宾利车门,坐了进去。 待她坐稳后,司机杨文斌启动了车,缓缓驶出停车场,融入滚滚的车海。 坐在前排的韦夏雪侧过头斜睨了后座的他一眼。 车厢内的真皮沙发也是墨黑色,一身黑色衬衫的他,整个人仿佛隐匿在一片夜幕之中。他略略低着头,看着膝盖上的IPAD。 从他到学校附近的路口接了她,直到现在,他都在处理IPAD上的PPT,很忙碌的样子。他的袖口卷至手肘,左手支在窗沿上,右手在IPAD上指点。 冷峻的容颜,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屏幕,随着车的微微颤动,几缕额发垂了下来,让人忍不住有想要抬手为他抚上去的冲动。 韦夏雪转过头来,目不转睛注视着前面的车海。 劳斯莱斯、宾利、保时捷…… 不知道他到底拥有多少辆世界顶级豪华小车,两个月来,虽然她只见了他不到三次,但每次他开的车都不同,但他所有的车都有一个共同点: 颜色漆黑如墨,仿佛夜色鬼魅。而且每次坐进他的车,他都不允许她和他一起坐在后排,而是要她坐在前排,司机杨文斌的身边。 昨天杨文斌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慕三少今天要到临港来找她。今天一大早她换上了一条刚买的,她很喜欢的香奈儿裙子。 慕三少从来没有要求她要穿得很漂亮去见他,而她以前也从来不敢下这么大的血本,只为买一条裙子,但是今天她却这么做了…… 在镜子里旋转着看自己的时候,她的心中突然一阵咯噔:她为什么,如此在乎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 然而像往常,他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蜻蜓点水一般,没有作任何停留,掠过她的身上。她的心,莫名的竟有一些失落…… 正想着,忽然听见他说, “明天晚上,我要以万熙集团的名义,在别墅里举办一场酒会!一切事务,就由你来打点吧!” 原本魏谜裳并不想来参加这个临港市上流社会人士云集的酒会,但是一则张鉴收到了酒会的邀请卡,百般要求她一定要随他前去,并且要盛装出席;二则这次酒会所用的鲜花都是魏谜裳所在花店提供的。 蓝姐听说她的男朋友收到了酒会的邀请卡,两眼放光,软硬兼施要她务必参加此次酒会,趁机和酒会主办方交好关系。 酒会在临海一栋外观白色的别墅里进行,魏谜裳一袭酒红色的长款礼服,长发蓬松挽成髻,略施薄粉,雪白的脖子上戴了一串水色的翡翠项链,水光潋滟,澄澈而宁静,当她挽着张鉴的手臂进入会场,吸引了不少宾客的目光,这让她身边的张鉴觉得满足不已。 “张鉴!” 张鉴的肩上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张鉴愕然回头,遂笑逐颜开,赶紧与对方握了握手,“陈经理,你好!” 人到中年的陈经理与张鉴握着手,一双细长的眼睛却微微眯起,毫不客气地落在张鉴身旁的魏谜裳身上。张鉴有所察觉,忙笑着将身边的魏谜裳介绍给陈经理: “陈经理,这位是我的女友,魏谜裳!谜裳,这位是万熙集团人事部的陈经理!” 陈经理的目光怔了怔!魏谜裳,这个名字忒地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见过……可是一时之间,他竟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他对着张鉴笑道, “张先生好福气呀!有这么漂亮的女友,真叫人羡慕不已呀!” “陈经理过誉了!”张鉴对他心照不宣笑道,“要说漂亮,我公司的小燕子也是个漂亮的大美人儿呀!小燕子几次向我提起陈经理,一直说想要请陈经理吃饭,认识认识陈经理呢!” 陈经理心花怒放道,“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怎能让美女请我吃饭呢?应该是我请美女吃饭呀!干脆,择日不如撞日,你帮我约约那位小燕子美女,就明天晚上吧!” “OK!没问题!”张鉴笑道。 正衬谈笑风生思间,一位侍者走过来,告诉陈经理,万总在楼上会议室,找他有事情。他连忙向张鉴和魏谜裳告辞,转身匆匆上了楼。 陈经理消失后,张鉴告诉魏谜裳,万熙集团是张鉴所在广告公司的大客户。张鉴所在的广告公司承包了万熙集团广告策划、活动策划与执行等等业务。 毫不夸张地说,张鉴所在的广告公司,每年有近80%的收入都是来自万熙集团。 而之所以张鉴所在的广告公司能“力退强敌”,在招标中一举拿下万熙集团的广告业务,除了广告公司的实力,也与万熙集团人事部陈经理在从中周旋,上下打点疏通不无关系,当然陈经理事后从张鉴所在的广告公司获得的好处,也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此时魏谜裳才终于明白,方才她心中觉得奇怪,张鉴平日里并不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的人,但为什么见了陈经理,却露出一副谄媚的模样来,原来是这个原因。 第六章: 浮生若梦 魏谜裳挽着张鉴的手,刚刚往人群中走了几步,却听见张鉴又喜不自禁地呼唤了一声,“吴董!”随即从她的手腕间抽出了手,几步往前,热络地招呼吴董去了。 激动之下,竟然遗忘了魏谜裳,将她晾在了一边! 魏谜裳无奈地任自己的手腕空落落地顿在原地,心中有一阵薄薄的凉意,但却是那么淡,那么淡,淡得只是在下一秒,她轻轻地喟叹了一声,流眸轻转,所有的神思已落在了别处。 她转过身,缓缓走到餐桌前。 洁白似雪的桌布,边沿衬了蕾丝,有一丝温柔而妩媚的女人气息,看来女主人是一位心思细腻的温柔女人。 她的手指漫不经心抚着精致的蕾丝,滑过指腹,有一阵微刺的触感。 冷不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落进她的耳朵里,“啊哈!魏姐,你也来啦?” 魏谜裳蓦然抬头,竟然见站在面前的是万熙大厦的前台顾佳。顾佳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魏谜裳: “魏姐,每次你穿的衣服,总是那么有品味!你瞧我,今天把衣橱都翻了个底朝天儿,也没找到一件像模像样的衣服来,结果下班后只好和同事们去逛街买了这条裙子!可是刚刚碰到大双哥,大双哥却说不好看……” 话还没说完,她的脸上却腾飞起了一片红霞,不用猜也知道她口中的“大双哥”就是她心中中意的人了! 魏谜裳笑了笑,“像模像样?你的哪一件衣服不是像模像样的,你不过是不喜欢罢了!难道你没听说过吗?女人的衣橱里永远都少了一件衣服!女人对衣服呀,总是有一种喜新厌旧的情结!” 顾佳眼前一亮,“嘿!喜新厌旧的情结!魏姐你这句话我太喜欢了,深得我心哦!” 顾佳从餐桌上端起一杯红酒,递给魏谜裳,自己也端了一杯,豪爽道,“来!为了我们都有喜新厌旧的情结,我们干一杯!” 魏谜裳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杯,与她轻轻碰了杯,举到嘴边小酌了一口。 正要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忽见一个白色的人影走过她身边时,肩膀不小心撞上了她的肩。 原本并没有什么,可是她的手中正端着酒杯,被撞得一震,酒杯中的红酒倾斜溅了出来,尽数溅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啊!”那人是个女人,失声尖叫了出来,气急败坏叫道,“我的裙子……” 魏谜裳连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充满歉意地望去,一下子愣住了——竟然是她! 那天送花到万熙大厦时,也是像今天这样撞上了她的那位宣萱小姐,万熙集团的人事部经理助理!有了上次不愉快的经历,魏谜裳知道这位宣萱小姐,可不是一位好惹的主,冤家路窄,今天怎么又和她碰上了?不对,是怎么又和她“撞”上了? 宣萱身穿一条雪白色的鱼尾长裙,裹着她婀娜曼妙的身材。她的肌肤胜雪,自从她踩着银色的恨天高,一步一步款款进入了大厅,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仿佛她是酒会上万众瞩目的一位白雪公主! 而她的衣襟微敞,妩媚妖冶的女人气息扑面而来,只叫人着迷不已。宣萱始终高昂着头,在大厅中走过,气场十足…… 可是谁知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那人竟然把杯里的红酒溅到了她的身上,她气恼地低着头,看着自己微微敞开的胸口,雪白色的衣襟上溅了几滴红酒,大煞风景。 她花容失色,只觉心中一阵抓狂,恨不得狠狠要扇眼前不长眼的毛手毛脚的这个人几个耳光,方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她猛地抬头,狠狠瞪着对方。可是一抬头,她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怔忪,随即眉头皱在了一起,不可思议道,“怎么又是你?” 魏谜裳看着她衣襟上的酒渍,心中充满了一阵歉意,忙致歉道,“对不起,宣小姐!我陪你一起去换件衣服吧!” “谁要你陪?”宣萱回过了神,她细长的柳叶眉拧在了一起,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每次碰上你我都没什么好事?难道你的狗眼瞎了吗?我身上穿的是白色的裙子,溅了污渍还怎么穿?我这条裙子就毁在你手里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魏谜裳蹙了蹙眉,淡淡道,“弄脏了你的裙子,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我赔你一条一模一样的吧!” “赔?!”宣萱扬高了声音,因为极度心疼而气愤,她的脸色有些扭曲了,语气中满满的不屑,“这是我舅舅从法国巴黎给我带回来的,内地根本就买不到!值多少钱你知道吗?你一个花店的打工的,你赔得起吗?” 魏谜裳薄薄的双唇抿了抿,忽然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已有一些宾客将好奇的目光投注到她们的身上。 无论如何,今天她都要忍下去,她可不能成为今天的“女猪脚”,受到“万众瞩目”!魏谜裳压低了声音,对着宣萱道: “那么宣小姐,你想要怎样解决呢?你提出你的要求,不管你提出怎样的要求,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会答应你!” 顾佳心中大呼糟糕!魏谜裳并不了解宣萱,宣萱是公司里出了名的“妒女人”,总是忌妒身边的女人长得比她漂亮。 其实女人但凡有一些忌妒人都是很正常的,但是宣萱的忌妒心却是极强烈,极扭曲的!一旦见到身边的女人有一副比她更略胜一筹的容颜,或是穿了一件有品位的衣服,她都会想方设法将对方奚落一番,甚至是故意找碴! 尽管她的裙子上溅了红酒,但是送到洗衣店,必然是能除掉酒渍的!即使除不了,赔她一件一模一样也就罢了,可是宣萱咄咄逼人,得势不饶人,摆明了是想针对魏谜裳! 而魏谜裳说出了这番话,岂不是钻进了她的圈套? 顾佳向魏谜裳猛递眼色,魏谜裳只想着如何尽快解决眼前的事情,竟没有注意到顾佳的“小动作”。宣萱冷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魏谜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啊!既然你要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要想得到我的原谅也可以,只要你泼自己一杯红酒,我才能消气,我也就会原谅你!” 魏谜裳一震!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宣萱,对方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正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魏谜裳淡淡道,“宣小姐,这又是何必呢?我们好好地解决不好吗?一定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解决吗?” 宣萱冷冷的目光中露出一抹狠色,咬牙切齿道,“本小姐就是喜欢这种极端的方式!”冷哼一声道,“快点泼!否则一会儿本小姐要求的,就不只是泼酒这么简单了!” 气氛正紧张时,忽然见前方一阵骚动,几人翘首望了望,原来竟然是万熙集团传说中的神秘人物——慕三少携着一位女伴缓缓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远远站在人群之外,魏谜裳眼角的余光,只是触碰到他一身漆黑如墨的黑色,胸中便有一阵剧烈的疼痛,痛得她一瞬间几乎失去了意识…… 她站在原地,整个人却如一副空壳,旁人只需一推,就能轻轻将她推倒在地! 蓦然在身旁的人惊呼声中,魏谜裳感觉到从头上倾泻下来的一阵清凉! 她缓缓眯起一双水眸,红色的液体从额发上缓缓滴落,顺着雪白色的脸庞落了下来,带着一股醉人的酒香……纵然太过突然,但是从头上浇下来的冰凉,也在瞬间凉透了她的心,恢复了她的意识。 她转过目光来,看着眼前端着一只空酒杯的宣萱,对方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笑容,那样阴狠而毒辣。 魏谜裳知道,倘若不是宣萱浇下来的那杯酒,太引人注目,他是不会注意到她的,可是因为宣萱这样的一个动作,他终于还是看见了她…… 韦夏雪一袭黑色晚礼服,发间熠熠闪烁的钻石,和胸前的钻石项链,无一不昭示了如今她的身价。 她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挽着慕三少的手臂,一步一步从白色的阶梯上走了下来,接受众人羡慕和好奇的目光。她的目光无痕迹地迅速在客厅里作了一番扫视,随即露出一抹失望! 没有一位记者! 她心中黯然失落,到底是因为没有一位记者受邀前来,他才同意她陪他参加这次酒会;还是因为他带她来参加这次酒会,才将所有的记者都拒之于门外! 但终究,她是他不能为外人所知道的女人!即使这些宾客们都知道……可是他们都是依附于万熙集团而生存的小客户,怎么可能将此事宣扬出去,做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身旁的他依然是一身黑色的西服,如暗夜鬼魅,无声无息,却霸气逼人。他总是一副处变不惊,沉稳的模样,让对手胆战心惊,也让身边的人莫名感觉到安心。 可是突然,她感觉到身边的他身体一震,停下了脚步,整个魁梧的躯体仿佛被冻僵在了原地…… 第七章: 你在这里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失态。 韦夏雪眼里的他,哪怕在听见失去一笔几百万的生意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失态,皱一下眉头。她迅速抬起头,只见他的目光深沉,仿佛一池不可见底的深潭,落在人群后的某一处。 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韦夏雪愣住了!那位身穿玫瑰色礼服的女子,虽然被人泼了一杯酒,分外狼狈,可是她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质,楚楚动人的神色,依然让人感觉到心中怦然一动。可是她细瞧了几眼,忽然恍然大悟—— 她不就是那天她在超市里碰见的,那位买了一大抱零食的女子吗? 只是停顿了几秒,慕三少蓦然收回了目光,低眉敛目,几缕额发幽幽地垂了下来,遮挡住了他眼前的一片风景。他的身体也缓和了,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他与韦夏雪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 韦夏雪也幽幽地收回了目光,她仰起脸看了看他,忽然冲他绽放了一个恬静而柔美的笑容,随即从他的手臂里抽回了手,踩着金色的高跟鞋,优雅地,一步一步款款向魏谜裳的方向走去。众人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都非常主动地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魏谜裳低垂着头,任额发上的酒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也不曾抬手擦拭一下,只是恍然站在原地,目光怔忪落在地上的某一处。 慕三少停下了脚步,微微眯起,充满了危险气息,看着韦夏雪的背影。目光似乎落在她的身上,又似乎越过了她,落在某一个人的身上,眼眸之中的颜色骤然加深,似乎想要极力掩饰住齐涌而上的复杂情绪。 韦夏雪优雅地走到魏谜裳的面前,看也不看惊呆了的宣萱一眼,仔细端倪着魏谜裳狼狈的模样,嫣然一笑,轻声道,“这位小姐,你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请随我到楼上换一件衣服吧!” 魏谜裳一震,瘦削的脊背不由自主打了个冷噤。她抬起头,看了韦夏雪一眼,瞬间怔愣——竟然是她! 魏谜裳回过神来,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谢谢!不过我正好有事,要先走一步!正准备回家换衣服!” 韦夏雪微笑道,“酒会还未真正开始呢!这位小姐这就要走了么?” 魏谜裳看着她甜美而纯真的笑容,眸色中忽然一阵涣散。 正在这时,终于察觉到异样的张鉴迅速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一见魏谜裳的模样,大吃一惊,“谜裳,你这是怎么了?”随即自责道,“对不起!谜裳,刚才我……” 魏谜裳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张鉴,可以先送我回去么?还是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先回去?” 张鉴虽然心里有些遗憾,略微迟疑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好,我送你回去!” 魏谜裳对韦夏雪扬起笑脸,“那么,我们就先走了!谢谢您的盛情款待!” “不客气!”韦夏雪也微笑着,“随时过来玩!” 魏谜裳定了定神,微笑道,“好!” 魏谜裳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了大厅,疾步匆匆,仿佛落荒而逃一般。 张鉴对韦夏雪再三表示了歉意,这才急匆匆地追出了门。 临港是一座不夜城。 高楼林立,琼楼玉宇,霓虹闪耀,流光掠影…… 凝视的时间久了,会让人恍惚觉得,整座城市悬浮在夜空中,如海市蜃楼一般,那样梦幻迷离,高处不胜寒;但终究临港并不是海市蜃楼,它的繁华,对站在高处的人来说,是那样触手可及。 慕三少坐在落地玻璃窗窗台上,透过厚厚的,却明亮而澄澈的玻璃,望向窗外,整座城市,整片夜景。 时间久了,渐渐地,他眼眸中的颜色如这夜色一般,深邃而苍茫。从韦夏雪的眼睛里望过去,整座城市的繁华似乎尽在他的脚下。 肩上一暖,一件睡袍罩在了他的身上。慕三少并没有回头,只是吸了一口烟,任烟雾缭绕,在眼前盘旋。 韦夏雪穿着一件白色冰丝的睡裙,赤脚踩在地毯上,露出一双白皙姣好的小腿,让人忍不住想到“凝脂如玉”这个词。 凝视着他静默的侧脸良久,才轻声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说的她,就是今天的她,对吗?” 慕三少夹着烟的指尖一阵颤抖。他神色一沉,蓦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淡淡地落下。“你不必知道!” 韦夏雪眉心微蹙,只觉心中有一处微微疼痛。她睁着一双水雾氤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三少,在你的眼里,我是另外一个她,她也就是另外一个我!三少,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慕三少眉心拧了起来,不耐烦地掐灭了烟蒂。双指一弹,烟蒂被狠狠掷在地上,韦夏雪凝注着那一道弧线,心中忽然涌起害怕,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会不会有一天,她的命运也会像这烟蒂一般,被他随意丢弃在他的世界里? 他冷冷道,“我说过了!你什么也不必知道!我的话不重复第二遍!” 他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浓烈的烟雾在他的眼前袅袅盘旋,而他整张脸湮没在烟雾中,随着玻璃窗外流光掠影的霓虹,忽明忽暗,若隐若现。 “三少!”韦夏雪心中涌起了固执与倔强,她怔怔地看着他,冲动地脱口而出,“请你告诉我好吗?她到底是谁?你们之间到底有一段怎样的过去?” 慕三少顿在半空中的整只手都僵住了。他骤然转过头来,瞪着她。韦夏雪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脸色,这样的眼神…… 他整个人仿佛刚刚从地狱的深渊中挣扎着爬了上来,幽深的瞳孔中,是一种幽怨,一种积郁到极致,却无从发泄的抓狂。 她被他地狱鬼魅一般惊悚的模样吓住了,十指冰凉,两只赤脚不由自主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被纯白色的羊脂玉茶几绊了一脚,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睁大了双目,惊恐地瞪着他! “三少,你……” “出去!” 慕三少盯着她的目光中,有玄冰一般的寒意。 “对不起!三少,我……”心中涌上一阵慌乱,她忽然意识到,方才她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慕三少厌恶地从她的身上抽离了目光,转向窗外,落在整座城市繁华似锦,灯火辉煌迷人眼的某一处, “出去!” 韦夏雪心中迅速堆积了寒意,她怔怔地凝视着他的侧脸,拒她于千里之外,她咬紧了双唇,颤抖着苍白的双手,从地毯上捡起一件件外套,缓缓走出门。进入电梯后,眼眶中堆积得快要溢出来的泪水,才在一瞬间肆意汹涌而下…… 慕三少屈膝坐在窗台上,任烟雾缭绕,时间如沙漏一般,一滴一滴在空气中流淌。 两年了,他脖子里,和心上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要穿高领的衣服,即使酷热难耐的天气,他的衣领总是竖了起来,包裹住他脖子上的累累伤痕。 从小最疼爱他的姑姑每一次见了他,都提出送他去美国顶尖的整形美容医院,将他脖子上狰狞的伤口抹平,他总是不置可否。 这是她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这是她留给他的,关于那一段爱与恨,唯一的一样东西…… 两年前,当她决绝的背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他便是这样,整个人如坠入地狱深渊,沉沉往深不见底的黑暗处坠去……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抓狂的情绪,他想要扭转时间,让时光回到三年前,一切重新开始,他想要冲上前将她抱住,不允许她离开他,哪怕打断她的双腿,哪怕毁了她,他也不允许她离开他的身边…… 他疯了!他知道!他即将要疯狂了…… 他拥尽这世间的一切,却独独不能拥有她的心…… 最后,他只能狠狠握紧了拳头,双腿一软,双膝狠狠跪在地上,双目模糊…… 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的夜晚,他任自己的思绪,肆无忌惮地想着她,想着过去,直到心中抽搐一般的疼痛,冰凉的泪水滴落在漆黑如墨的衣襟上,他的脑子里,若隐若现,浮现着一句话: 原来,过去的一页,能不翻就不要翻!翻动了灰尘,会迷了眼睛,淌落下泪来…… 第八章: 如花美眷 2007年,初夏,中国南屏市。 在南屏市南屏农业大学,关于逃课,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叫“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 所以在同学们的眼里,“选修课选逃,必修课不逃”的魏谜裳算是班上的一个乖宝宝了。魏谜裳主修的专业是插花艺术,这是一门“冷门专业”。 而魏谜裳之所以会选择这门专业,不仅仅是喜爱“百花争妍”的缘故。她认为冷门专业只要学好了,将来更容易获得成功!不是有一句话说了嘛,“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才能更容易获得成功”! 在同学们,尤其是在室友加死党——莫子墨的眼里,魏谜裳总是这样有个性,“独辟蹊径”!可她却又一点儿也不另类,在生活中,举止言行也是大大咧咧,和同学、朋友们玩闹在一块儿……也许,这就是她独有的气质吧! 而且,她的性格总是充满了自信,朝气蓬勃,积极向上,让身边的人总是不由自主会被她积极的心态,和愉快的心情所感染! 宽敞的大道,湛蓝的天空下,远远地,一辆七十二路公交车慢吞吞驶了过来。 魏谜裳抬起指尖,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被微风吹得凌乱的长发,排队上车。 平时从郊区开往市区的七十二路公交车都不怎么拥挤,但今天或许是因为五一小长假的缘故,诺大的车厢里不甚拥挤,加上天气已经渐渐炎热,挤上车后,她背上的白色棉布衬衫已被濡湿,薄薄地浸在肌肤上。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一上车后,车厢里的“扒手”一族就已经盯上了她!两个不过十七八岁的男子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一前一后随着公交车的颠簸,从人群中不动声色渐渐挤向魏谜裳。 今天魏谜裳拎了一个黄色的皮包,上车后挎在肩上,拉链的一头恰好朝着后面。魏谜裳扶着座椅,面朝窗外,微风吹拂她的一头长发。她神思游离,完全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 忽然,魏谜裳感觉到皮包被往后一扯,她下意识转过头,警觉地盯着紧贴在她身后的两个年轻男子。她再低头一瞧,背后蓦然覆了一层冷汗——好家伙!她皮包的拉链都被拉开了,浅蓝色的钱包露出了一个头,也许只差半秒,她亲爱的钱包就要和她永远说再见了! 公交车一阵急刹车,到站了!魏谜裳一把捂住了皮包,头也不回,从打开的车门一头冲了下去。 “喂!”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后面大吼一声,她吓了一跳,迅速回过头,只见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正从公交车上冲了下来,瞪着她的背影。 魏谜裳吃了一惊——这些贼也忒大胆了,难道欲“扒”不成,还想要明目张胆改成抢的? 魏谜裳捂紧了皮包,转过头,撒腿就跑! “站住!喂!站住!别跑——” 听见贼紧追上来的脚步声,魏谜裳的意识立刻石化了——不得了!这年头的贼,胆大欲为不说,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着抢,他以为他是警察?居然还叫她“站住”?! 魏谜裳撒腿跑得更快了! “站住!你别跑!喂!你给我站住——” 魏谜裳一个不小心,脚下踩到一块圆滚滚的石头,整个人像溜冰一样滑了出去,“啊!”在尖叫声中,她一头栽进了绿油油的景观草坪里,四脚朝天,以一个极是不雅的姿势摔倒在众目睽睽之下。 “贼”终于追上来了,看见躺在草坪里狼狈不堪的魏谜裳,瞠目结舌,“你……你怎么了?没事吧?” 好痛!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痛得她眼眶中泛起了一阵水雾。她抬起手揉着已痛得麻木的左腿,仰起头,从氤氲的雾气中,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看我的样子也不像一个富婆,你干嘛紧追着我不放啊?” 他狐疑地瞪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 “说你这个贼也太大胆了!你就不怕我报警把你抓起来吗?”魏谜裳忍住疼痛,瞪大双目,努力想要表现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来! 他却一脸莫名其妙,“贼?!你说谁是贼?” 魏谜裳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摆出一副“你脸上都已经写了'贼'这个字”的神情! 他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是贼?!”随即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才是贼,贼喊捉贼!” “我贼喊捉贼?”魏谜裳的火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 “明明你跟你的同伙把我包包的拉链拉开了,想要对我的钱包下手,被我发现了,你却心有不甘,改成抢的,光天化日之下跟着我追……难道你还想抵赖吗?” “谁想要对你的钱包下手了?”他嗤之以鼻,“我跟着你追,是因为你在公交车上顺手牵羊,拿走了我的东西!” 魏谜裳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开玩笑!我顺手牵羊拿走你的东西?!” 他微微眯起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就打开你的包包好好看看!” 魏谜裳狐疑地看着居高临下的他,不以为然地打开皮包。谁知刚刚将皮包掀起,一张七寸大小的彩色照片翩然落了下来,飘落在她的脚边。 魏谜裳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 他瞪了她一眼,“你当然不会知道这是什么!因为,这是我的东西!” 魏谜裳捡起照片,一脸匪夷所思,“可是……它怎么会在我的包包里?!” 他从她的手里接过照片,淡淡道,“刚才在公交车上,我就站在你的旁边。当时我正在看这张照片,公交车急刹车,我没握紧,你一把就把我的照片捂到你包包里去了,下车就跑,我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魏谜裳目瞪口呆地“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害得她以为他和刚才那两个年轻的贼是一伙的!还摔了一脚!她揉着左腿,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左腿上,迟疑了一秒,问道,“你……没事吧?” 魏谜裳眉心微蹙,轻轻咬着薄唇,“很疼……” 他把照片放进文件袋里,蹲下身,俯视着她,几缕微微蜷曲的头发垂了下来,阳光迷离,在他的头发一圈一圈闪烁着光晕。 此时她才发现,眼前的他竟是一个很干净很帅气的男人。他穿了一件条纹棉布衬衫,黑色笔挺的长裤,身上竟无一丝褶皱。 当他俯身倾向她,他的身影完全覆没了她眼前的视线,骤然间,她感觉到喉咙里一阵发紧——怎地莫名其妙有一种紧张的感觉? 他对她伸出了一只手,淡淡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魏谜裳诧异地盯着他伸出的那只手,宽阔而洁净的手掌,微微蜷曲的手指,袖口卷到了手肘处。她咬了咬薄薄的嘴唇,衬思几秒后,还是抬手,将右手放入他的手中。 十指相触,他惊讶她的手指那么凉。原本她的手指肌肤白皙胜雪,柔滑如玉,因为触手冰凉,他觉得她就是一块寒玉,让人忍不住想要紧紧握住她的手,给她温暖。 而她也惊讶他的手指那么温润,手指覆在他温暖的掌心,只觉得一股突如其来的暖流涌向了她的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住南屏农业大学。谢谢你!”她说。 他扶着她站了起来,左脚脚心一触地,她的水眸泛起一丝痛苦的神色,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但她紧紧咬住了嘴唇,努力抑制不发出一丝声音来。 他皱了皱眉头,深黑色的眸子里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关心,“你怎么样?我先送你上医院吧!” 她痛得抽了一口冷气,才道,“不用!学校里有校医,回到学校找校医看看就行了!” 医院收费那么贵,不花个几千块怕是不会允许她出院!她勤工助学,刚刚好不容易凑够了这学期的学费…… 他看她紧紧咬着嘴唇忍住剧痛的模样,眉头拧得更深了,断然说道: “还是上医院吧,你的腿都肿了!附近就是一医院,是南屏最好的一家医院,医疗技术肯定比你们的校医技术好,你就放心吧!我送你到一医院去!” “不!”魏谜裳慌忙喊了一声,心里冒出了许多小泡泡: 他竟然以为她在担心医院的医疗技术不够好!该怎么向他解释呢?难道照实说,说她囊中羞涩,付不起医疗费……她固执地说,“你还是送我回学校吧!谢谢你了!” 见她这么固执,他心中没来由地,竟然有一些生气。他眼眸中的颜色翛然加深,微愠道: “都跟你说了,你的腿伤得这么严重,要就近就医。这么拖着回你们学校找到你们那个校医,你这条腿怕是已经废了!” 魏谜裳咬了咬嘴唇,迟疑道,“没那么严重吧!” 因为拖欠学费,天天都遭辅导老师的白眼,眼下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打工凑齐了学费,如果进了医院把所有的钱都砸在这条腿上了,那明天她就要被学校撵出来了…… 她的神色一定,注视着他,声音依然温婉,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不去医院……还是送我回学校吧!谢谢你!” 第九章: 校园惊魂 他的手里依然握着她的手,怔忪地俯视着她。 见她原本白皙的脸庞,因为剧烈的疼痛,显得更白皙了,明亮而澄澈的眼眸中蒙了一层水雾,楚楚动人得叫人心头怜惜。 可她紧紧咬住双唇,微蹙的眉心透散着一股执着与倔强。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女子,心中打定了的主意,就会固执地坚持,不会因别人而妥协。 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劝,他知道,她也不会听他的。 他的手不由自主将她握得更紧了一些,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无奈,“好吧!那我就送你回学校!” 他扶她站了起来,刚走出几步,魏谜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你是因为我误拿了你的照片,才追了上来,莫非你不是在这个站下车?” 他淡淡道,“没事!今天我要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魏谜裳“哦”了一声。想起刚才那张从她包包里掉下来的彩色照片,模糊记得照片上只是一座似曾相似的破旧的大楼,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 这张彩色照片到底有怎样的来历?让他这么宝贝,不惜跳下车来紧追她不放呢? 他打车送她回了学校,一进医务室,魏谜裳肿胀得老高的左腿吓了唐医生一跳。唐医生一边搭过一只手,和他一起将魏谜裳小心翼翼扶到床上躺好,一边数落道, “魏谜裳!你怎么又受伤了?前几天你的手臂擦伤了刚刚痊愈,现在腿又摔成了这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别人撞了吗?”说完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 魏谜裳慌忙解释,“不是的,唐医生,是我不小心摔了,是这位好心的先生送我回来的!” 唐医生耸了耸眉毛,诧异地盯了他一眼,“原来是见义勇为!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家单位上班?明天我让魏谜裳代表学校上门给你送一面锦旗吧!” 他的额头上霎时浮现三条黑线。他抿了抿嘴唇,淡淡道,“不必了!”他看着魏谜裳,“我先走了!” “好,谢谢你!”魏谜裳略显雪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真诚而璀璨的笑容,黑发披肩,坐在病床上,流眸轻转,仿佛一朵洁白的梨花静静地擎在蒙蒙烟雨之中: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魏谜裳!魏巍的魏,谜语的谜,衣裳的裳!” 她自报家门。 “我叫慕思淳!” 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迟疑了几秒,他又淡淡说道,“羡慕的慕,思念的思,淳朴的淳!” “慕思淳?!” 正对着镜子敷面膜的莫子墨蓦然转过身来,因为太过于震惊,她脸上的黑泥面膜掉下了几大块,只见她激动得脸上的肌肤都微红了。 “你说他叫慕思淳?!”莫子墨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 魏谜裳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莫名其妙地望了她一眼,“是啊!他说他叫慕思淳!怎么了?” 莫子墨翻了翻白眼,“裳裳,你真不知道慕思淳是谁,还是假装不知道?” 魏谜裳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睁着一双迷茫的水眸,“我真不知道他是谁……” 莫子墨倒抽了一口寒气!她突然站起身来,走出门去,两分钟后又进门来,把手里的一份报纸放在她的面前,“喏,这是我刚刚从隔壁寝室借的今日晚报,你翻翻金融版吧!” 魏谜裳狐疑地接过报纸,指尖轻轻将鬓间垂散下来的直发勾到耳后,翻到报纸的金融版,只见版面上方醒目的几个大字标题: 慕氏财团心中的中国第一大城市:临港?南屏? 魏谜裳略略浏览了一遍文章。美国华尔街瑞恩公司CEO慕思国,欲在中国金融经济领域“开辟疆土”,准备筹划成立万熙集团,旗下涉及万熙大酒店、万熙百货商场、万熙金融投资有限公司等等。 最后经过在各大城市多番考察与比较,慕思国拟定了两个比较中意的大城市——临港市,和南屏市,慕思国欲从中挑选一个城市! 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慕思国挑选了哪一个城市,随后瑞恩公司将向这座城市投入大规模资金,最后这个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经济的增长发展将是不可预估的! 所以,最终万熙集团将“花落谁家”?是如今临港市和南屏市人人都在翘首观望的一件事情,各大报刊、电视台等主流媒体,近段时间都以报道此事的进展为主! 莫子墨从隔壁寝室借了一份晚报,看也不用看,就知道必定有关于慕氏财团的报道!所以直接扔给了魏谜裳! 看完了报道,魏谜裳心中的困惑却依然还未解除,“慕氏财团?这和慕思淳有什么关系呢?难道……”魏谜裳瞪大了一双澄澈的双眸,不可思议说道,“慕思淳就是慕思国?!” “噗!” 莫子墨脸色一阵扭曲,满脸的黑泥面膜还是尽数掉落了下来。 “慕国王的身价快赶上比尔盖茨了,随便走到哪里,身边的保镖都是一串一串的,怎么可能单独一人跟你一起挤公交车?你是说梦话吧你!” 魏谜裳若有所思,“那他是……” 莫子墨白了她一眼,“慕思淳,就是慕国王的儿子啦!慕氏财团的第三位王子,人称‘慕三少’!” 魏谜裳嫣然一笑,“他既然是慕思国的儿子,身价也能比得上比尔盖茨的儿子了,可是他的身边一个保镖也没有,还跟我一起挤公交车……这也太荒谬了吧?” 莫子墨神秘兮兮说: “网络上的八卦贴说,这位慕三少特低调。原本慕国王有三位王子,一位公主,只可惜三位王子从医的从医,从政的从政,就是不喜欢从商。 听说这位慕三少是英国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一位建筑师,毕业后一直从事建筑工程设计。这两年也不知怎么的,渐渐跟着慕国王从商了!据八卦消息说是被逼的,不过,慕三少真的是一个很低调的人,我相信你遇见的那个人,一定就是慕氏财团的慕三少!” 魏谜裳不以为然,“如果他真的低调,他就不会把他真实的名字告诉我了!” 莫子墨一双大眼睛中泛起了迷茫,“也对哦……” 忽然,窗外响起了一阵呼喊声,划破了校园黑夜的宁静。 “有人要跳楼啦——大家快去看啊——” 顷刻间,原本已经熄灭的各个宿舍的灯光都陆陆续续亮了起来,仿佛银河系中渐渐明亮的星辰。 魏谜裳原本不大愿意去凑这个热闹,再加上腿脚又不方便,可是天生爱凑热闹的莫子墨,硬是扶着她一瘸一拐地随着人流赶到了有人要跳楼的地方。 站在大楼下熙熙攘攘,指指点点的人群中,魏谜裳和莫子墨吓了一跳! 只见眼前的大楼竟然是学校已略显破旧的主教学楼,楼顶上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似乎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坐在天台上哭喊着,却听不清楚她到底在喊什么! 主教学楼有八层,如果她真的从楼顶上纵身跳了下来,怕也是要摔得血肉模糊,粉身碎骨了! 莫子墨抓着身边一个看样子比较知道内情的短发女生八卦地问了起来。 短发女生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看好戏”的神情,幸灾乐祸地说,“还不是咱们的校草帅哥惹的祸!” 一听这句话,魏谜裳和莫子墨霎时心中全都明白了。 南屏农业大学的校草——钟顺,生物工程系,身材高大,学业有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家境殷实,能弹会唱……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去看,这小子都是学校里的一朵“奇葩”! 自从三年前,他的半只脚踏进学校开始,钟顺的名字也传遍了学校的旮旯角落,俘获了不少师姐师妹,甚至是附近几座职业学院师姐师妹的芳心! 在大家的眼里,这朵“奇葩”如果是名花有主,被某位绝代女子采摘了也就罢了,可是他偏偏进入学校以来,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位女生,与他有亲密的动作,貌似有“女朋友”身份的行为。 这让全校的单身女生都趋之若鹜,也让全校的单身男生都恨之入骨! 谁也不知道到底怎样的女生才能俘获这位“天之宠儿”的心,但是为了他,学校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生倒是屡见不鲜!可是像今天这样闹得如此轰动,引来全校师生都观看的场景,还是第一次。 看见楼顶上的女生哭得掏心掏肺,肝肠寸断,莫子墨唏嘘地叹了一口气,侧过头语重心长对魏谜裳说,“裳裳!平时你就喜欢见义勇为,做好事,眼下这件好事还是由你来做吧!” 魏谜裳指了指缠满了绷带的左腿,好笑地瞪了她一眼,“你看我现在……我还是病人呢!怎么上去救她?” 莫子墨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说: “谁说要你去救她啦?我是要你救全校的痴心女生!你呀,就做做好事,让钟顺爱上你,把他给收了吧,免得他这个‘妖孽’再祸害校园……不对,要是毕业后走出学校,那就是祸害人间了!” 魏谜裳“噗嗤”笑出声来,“说什么呢你!” “啊——她要跳了——” 突然一声惊呼,让正在谈笑的魏谜裳和莫子墨吓了一跳。两人霍然抬起头,果然看见楼顶上的女生站了起来,两只手反在身后抓着栏杆,身子向前倾,只要她的手一松,整个人就会从楼顶上掉下来了! 莫子墨惊恐地捂住了嘴巴,魏谜裳急得和身旁的人一起喊了起来, “不要跳啊!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第十章: 流年似锦 魏谜裳焦急地问身边的人,“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会子只有钟顺才劝得了她!钟顺呢?没有人去找他吗?” 身边的人也很着急,急得直跺脚,“哪里还找得到他?!他又不住学校宿舍,今儿一整天他都没在学校,手机关机,打他家里的电话,说他也没在家,不知道去哪儿了!” “什么人啊这是!”魏谜裳气愤地,“人命关天,都是他造成的,他却不见人影了!” “什么叫他造成的?” 有个长相甜美的小女生不满地瞪着她: “关钟顺哥哥什么事啊?钟顺哥哥又不喜欢她,是她一厢情愿整天跟在钟顺哥哥屁股后面献殷勤,昨天钟顺哥哥好言相劝跟她说,叫她不要再跟着他了,谁知道她这么死心眼儿,要死要活的要跳楼!非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以后叫钟顺哥哥还怎么在学校里混?真是害死钟顺哥哥了……” “跳了!跳了!” “啊——” 魏谜裳等人迅速抬起头向楼顶上望去,莫子墨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眼前的一副惨景。 然而就在女生纵身跃下,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身穿深蓝色衣服的手从楼顶上探出,抓住了女生的手。 原来是接到报警电话的民警及时赶来了!大家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几天后,魏谜裳从莫子墨口中得知,跳楼女生为了钟顺要死要活的那个晚上,钟顺关了手机,一个人跑到澄水湖湖边上练吉他去了,只为了在一周后的校园“二十周年庆晚会”上有一个完美的表现,对有女生为了他要跳楼的事情一无所知。 因为这件事情被宣扬得沸沸扬扬,跳楼女生承受不了巨大的思想压力,被迫退学了。而事件的另一“隐形”主角——钟顺并没有受到任何处分。 因为从事实上讲,钟顺并没有任何的过错,而且钟顺品学兼优,学校已准备保送他读研,如果因这件事情处分了他,学校不仅颜面尽失,而且也失去了一位奇才。 南屏农业大学二十周年晚会。因为学校刚刚发生了一起跳楼事件,学校团委举办这次周年庆晚会,在晚会情景布置和气氛营造上花费了一番心思,希望能冲淡一些同学们心头的阴云和阴霾情绪。 晚会无一例外又是歌舞、小品、相声之类,偌大的晚会礼堂,只有寥寥的几十位师生前来观看表演,场景好不惨淡。 魏谜裳知道,以往的晚会可不是这样的,人山人海,几乎全校的师生都蜂拥而至。 当然,大家都是冲着钟顺一人的歌舞表演而来的!前几天发生了女生为了钟顺跳楼事件,这两天大家都在纷纷传言,钟顺的歌舞表演已经被学校强制取消了! 所以晚会这天晚上,全校的师生对这场缺乏“重头戏”的晚会演出意兴阑珊,到场的人寥寥无几! 更夸张的是,坐在魏谜裳和莫子墨前排的两个女生,晚会开始时还积极地挥舞着荧光棒……渐渐地,只见她们的身形摇摇欲坠——似乎快要睡着了! 忽然场内的灯光暗了下来,模模糊糊只能看见台上一个人的轮廓。魏谜裳和莫子墨诧异地对视一眼,只听主持人激动地报幕道, “同学们,下面让我们掌声有请,钟顺同学为我们带来吉他弹唱——《CHAYANNE-YOTEAMO》!” 众人愕然,怔愣的那一瞬间,礼堂里柔和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仿佛一层薄纱般的云雾缓缓散开, “inbalabrassikongmuneyotesdayo inlenguaketeremividalesdo indodasimplicidasiriayoteamo yendosdebosiatuserasmiluzmiben ……” 这是一首轻快而浪漫的西班牙歌曲,淡蓝色的灯光梦幻迷离,仿佛浩淼的大海水平面缓缓起伏荡漾。一个身穿细格子衬衫的男生怀里抱着一把吉他,就地坐在台阶上,随意而自然,手指拂着吉他的琴弦。 他的脸上噙着一个温柔而沉醉的笑容,双眸澄亮而迷人,只是随意一个转眸,只叫人觉得心境荡漾!这是一张年轻而帅气的脸庞,皮肤白皙,举手投足间的活泼和青春气息逼人,朝气蓬勃。清脆而磁性的声音从他的嘴里飞出,一个一个美妙的音符,随着大海荡漾的波纹缓缓流淌在礼堂的空间里,听见他歌声的人,只觉得自己要醉了…… 忽然,不知道谁激动地叫了一声“钟顺——” 呼喊声霎那打破了礼堂气氛的静谧,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尤其是坐在魏谜裳和莫子墨前排的两个女生,从座位上激动地跳了起来,拼命挥舞手中的荧光棒,“撕心裂肺”地跳起来呼喊: “钟顺!钟顺!钟顺……” 魏谜裳惊呆了!她惊奇地问莫子墨,“奇怪!钟顺的演出不是已经取消了吗?他怎么又出来了?” 莫子墨与他同样莫名其妙。 所有的人都在为台上那个受到万众瞩目的“天之宠儿”而疯狂,魏谜裳却只觉得扫兴。她意兴阑珊地对莫子墨说,“子墨,我们还是走吧!像这样品德不好的人,表演有什么好看的?” 莫子墨打了个呵欠,“好吧!那就走吧!我也想睡觉了!钟顺优秀是优秀,可惜不是我的菜!咱们走吧!” 魏谜裳转过身准备往外走,又担心在疯狂的人群中和莫子墨走散了,于是她伸出右手,头也不回去拉莫子墨的手,径直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一直牵着莫子墨的手走到了礼堂外,魏谜裳才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气。礼堂里不仅闷热,而且人太多了,呼吸也很困难起来。 “子墨你的手真暖呀!”魏谜裳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一边笑着调侃她,“还说钟大帅哥不是你的菜呢!瞧你的手那么暖,一定是对钟大帅哥动心了吧——” 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只因为当她霍然转过头来,看见被她拉着手的人并不是莫子墨,而是…… 慕思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