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魂下江南 天山之巅,银装素裹,虽然正直盛夏七月却依然寒风刺骨。 "师父,快看,天山雪莲。"少女清丽的声音传来,纤手指着远处的雪崖上,傲雪独放的天山雪莲,那少女身后的青袍老者抬首望向崖上,不禁面露惊喜,心道:总算找到它了。 老者又见那雪崖异常陡峭,不禁蹙紧眉心,沉声说道:"雨儿,你且在这儿等着,待为师去摘来。" 谁知话音未落,少女身轻如燕的一个起落,已向崖之颠奔去,只留下一句"师父,徒儿去去就来!" 这青袍老者便是"神医"陌安,他不但医术高超,武功也相当了得,只是上了岁数身手大不如从前。 而那机灵的少女是陌安的关门弟子-萧雨,自幼跟着陌安学医练武十余年,虽然年纪轻轻却已尽得神医真传。 此时,陌安站在崖下远眺,见萧雨双手各持一把冰凿,交替攀上了冰崖,身手如灵猿一般敏捷轻盈,眼看离那雪莲越来越近,萧雨内心的兴奋也越发难以抑制,娇俏的小脸儿,喜形于色,浑然忘记了所处之险境。 陌安看着身在百尺之上的萧雨,面容因紧张而变得肃然,甚是担心,他心知这滑不留手的雪崖之上,稍有差池,任你再好的轻功,无处受力也难逃一劫。 而这长白之巅,不知埋葬了多少窥视过这株稀世雪莲的采药人,莫神医看着萧雨的心却越提越高。 须臾,萧雨转过身来,一手紧握冰凿,另外一支手握着那盛开的雪莲,笑着向神医挥舞起来,莫神医欣然微笑,正欲叮嘱萧雨小心,忽闻一声巨响,雪峰崩裂,萧雨手里紧握的冰凿从冰岩中脱落。 "雨儿!!"来不及惊呼,萧雨手里紧紧抓着雪莲随着冰块急速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萧雨被呼声唤醒,睁开朦胧的双眸,四处游视,只见苍茫一片,天地契合。 "这是哪?"萧雨缓身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蓦!"地飘到了半空中,低头见师傅正抱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老泪纵横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萧雨忍不住自言自语的问道。 "萧雨!"天际间传来惯穿满耳之音回荡。 "念你为人之时,治病救人无数,本不应早有此劫。虽然阳寿已尽,但许你灵魂不破,可附阳间真身数年,了却尘缘!切记,你已无肉身,手不能触,足不能踩,除非借助他人真身,不过,这对彼此皆有损伤,你是医家之人,慢慢会从中找寻到规律,万事三思而后行,待找到契合的宿主,便可再世为人,善恶造化,就看你的命缘了。"这话好似回答萧雨心中的疑问。 "喂,你是谁?显身一见可好?"萧雨忍不住大声问道,然而这声音如在天际间飘渺散去。 萧雨眨眨灵动的妙目,挠了挠头发,凝思回忆,蓦然间,明白了那话的意思:借尸还魂。 行医数年,生老病死向来看得清楚,不过,眼见着那抱着自己的肉身痛哭不止的师傅,也兀自悲伤起来。 萧雨俯身轻轻飘到了师傅身边,本想停下来却无法站在地上,居然飘过了头,萧雨旋身,不服气的再试着飘向师傅,大声喊着:"师傅!"这一次萧雨竟从陌安的身体穿过,还是飘出很远。 而陌安并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喊声,只是抱着萧雨的尸体伤心落泪。 萧雨想安慰一下师傅,可她"飞"的还不够自如,只好陪在旁边,尽管知道师傅听不到,仍喃喃自语道:"师傅不要太过悲伤,好在这雪莲未丢,也算雨儿死得其所。" 见师傅下山的背影渐行渐远,嘟着小嘴儿,妙目转动,又生一念上心头:咦?鬼都是神通广大的,我会什么呢?先好好练习一番,又一颦眉,暗忖:还是先练这"飞"吧。便上下翻飞着,兴奋不已的模样,哪里像是刚刚殒命之人。 玩累了,横身而卧在半空当中,脑际飞转,不能采药,不能行医,做什么好呢? 蓦然忆起师父当年曾对她讲过那如画一般的烟雨江南。 旋目四周,看够了眼前的冰川雪景,江南水乡的清幽之色令她十分向往,心中暗暗决定,不如一边领略温婉秀美的江南风光,一边寻找合适的宿主。 萧雨腾空飞起,一路南行,古道热肠的萧雨这一路每逢遇到有人危难,便去帮忙,毅然发现自己可以附体助人,只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出来便相安无事。只有一次遇到了麻烦多呆了一会儿,出来时便觉得头晕目眩,慢慢的她便知道这其中,有规律可寻,越发控制自如了。 转眼到了二月,柳风轻暖,花香飘散,小桥流水,青石黛檐,闲庭别苑,茶香四溢,一派祥和的江南之象。 萧雨躲在屋檐下睁大了双眸,为这江南春景着迷,夜幕初降,她终于可以飞出檐下,欢快极了,跟着这个,随着那个,见什么都新鲜。 "萧语!"突然听到一串极尽温柔的清朗男子声音传来。 萧雨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暗忖:难道有人能看见我?这一路南行半年之久,都没有人能看见她,难不成是同道中人?疑惑着,四下寻找,却发现她不知是何时飘入了一间大宅,迷路了。 "这是哪儿呀?我怎么跑到别人家里来了?"萧雨正纳闷自语,却看到一位倜傥俊逸的翩翩公子,唤着她的名字走来,不禁看愣了,直到那公子与她穿身而过,适才缓过神来,旋身望去。 "二表哥!"见女子回眸一笑,神清骨秀,端丽无双,惊世绝艳,清丽绝俗。 "好美的女子!"萧雨失神喃喃自语,她也飘得累了,便悬于梁上,看着房内一幅才子佳人的画面。 许是因为同名,萧雨对这小姐有种特别的情感,初为鬼魂,无所事事,便躲在房梁上观察起来。 "哎!可惜,可惜啊!这么美的一个可人儿原来是个瘸子。"萧雨甚是同情,因医性促使,决定在这小姐家呆些时日,若能帮到这与自己同名的女子岂不是好事一桩。 驻留于表小姐的房梁之上,见那表小姐终日郁郁寡欢,唉声叹气,她眉眼之间唯有一刻笑意盈盈,便是那洛家二爷之子洛天萧来了。 "原来是少女怀春啊?"萧雨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偷偷窃笑。 那表小姐是个慧质兰心,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每每凝视洛天萧时,含情脉脉,羞涩黯然。 萧雨看着她凝望着心上人离去,低声轻叹,便为她着急。 "前世、今世、来世,患得、患失。"表小姐萧语黯然轻叹,放下了手中的笔。 霍然间,萧语桌案上的字被身后的来人"嗖~"拿了去,萧语吃惊,失声回眸,轻道:"二表哥,快还给我。" 那俊逸的公子清癯俊秀的脸孔,鬓若刀裁,怒时若笑,面带着一丝温柔,身着一袭紫衫长袍,眉宇含笑,朗声道:"前世、今世、来世……"声音越来越低,蹙眉凝视萧语,复又说道:"表妹怎么写的如此幽怨啊?难道是?"说着挑眉似笑非笑的凝视萧语已红晕了的玉颊。 "二表哥,快还给我。"萧语娇语如莺,羞涩的垂下头去。 洛天萧看着娇羞欲滴的表妹,忍不住逗她道:"原来表妹是有了心上人?" 一语说中了萧语的心思,那清艳绝伦的脸,红得更深了,而躲在梁上的萧雨也紧锁淡眉,焦急的巴望着,屋内的俊男玉女,看似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似的。 眼巴巴的看了半天,萧语却硬是垂着头,抬也没抬起来过,急的萧雨在房梁上绕了十几圈儿,哎,这大户人家儿的小姐真是不爽快,明明就是喜欢那个公子么,偏偏执拗着不说。 正嘀咕着,脑中灵光一显,计上心头,面露慧黠的坏笑,妙目转动。 洛天萧见萧语娇羞的垂着头,半笑着想逗逗她,蓦然间,萧语竟抬起头来,清目直视洛天萧,娇憨的甜甜一笑,与一瞬前的羞态判若两人,看得洛天萧一愣,怔住了。 但闻萧语清音如珠,脆声道:"二表哥,语儿是有心上人,那人便是……"萧雨突然紧咬下唇,唔唔着,秀目瞪得又圆又大,表情甚是古怪,说不出话来似的。 洛天萧见状,敛去脸上的笑意,紧张的上前凝眉看着萧语,问道:"表妹,你这是怎么了?" 萧语似乎挣扎似的频频摇头,紧闭着双唇不语,眸中似有求救之色,复又隐去,憨笑,看得洛天萧一阵茫然,正欲再问,门外传来宏佑的声音。 "二少爷,二少爷,老爷急着找您呢。"宏佑是洛天萧的贴身小厮,这般上气不接下气的来报,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 洛天萧一边看着古怪的萧语,一边望向门外,左右为难起来。 "二少爷,老爷那边发着火呢。"宏佑在门外急唤。 洛天萧应道:"来了,来了。"转身凝注萧语,歉然道:"表妹,我去去就来。" 洛天萧一脸忧色的自凝香苑离去,脑际间尽是萧语怪异的表情,凝眉不解 第2章合二为一 萧语见洛天萧离去之后,冲口而出:“你是谁?”柳眉紧蹙,面露惊恐,刚刚的一刻,蓦地似有何物撞击她的心头,便说起了奇怪的话来,自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我?我是萧雨啊!”萧语蓦然间竟自言自语起来,萧语花容失色,复又听到,“别怕,我是好人,我是来帮你的。”更确切的说,她应该是好鬼。 “好……好人?你?你……你从哪里来的?”萧语惊魂未定,不知道怎么自己居然和自己说起来话来,而她知道那声音绝非是她自己。 “我……”萧雨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一时语塞,不过转瞬一念上心头,讪笑道:“你是不是喜欢刚刚那个美公子啊?” 这话一说,果然分了萧语的心神,被人说中心事,一抹羞涩之情不自觉的流露出来,她掩嘴低眉,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萧雨笑意幽深的问着这个含羞带娇的萧语,“我就知道你喜欢他,那你怎么不告诉他呢?” 这萧语一直郁郁寡欢的,从未与人诉说心事,即便是对最贴心的丫头,她也不曾说过最深的心思。突然凭空跳出个也叫萧雨的女子,好像深知她的心意,勾出她心底深处的情丝,她含泪低诉:“我……”又摸了摸自己的双腿,咬咬下唇,转而脸上又释然的淡淡一笑,“我怎么配得起他。”说得好生无奈。 萧雨霍然明白了萧语心底的顾虑,俏笑着问道:“那不如我帮帮你,如何?” “帮我?你?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你到底在哪里?为何我看不到你?而且那……那你……要怎么帮?”萧语左顾右盼的看了一会儿,顿越发觉得蹊跷,怎么这么许久只觉得是她一个人说话,到底是谁在驱使着自己,不过她的话如此吸引着她,不由心动。 “直接向他表白,或者帮你问问他对你有没有情!”萧雨笑道。 萧语闻言,慌忙摆手,连连说道:“不……不……万一被他知道,他便不会再来了,我宁愿像现在这样默默的守着他,帮他排忧解难,看着他紧锁的眉在我面前舒展,像现在这样我便万分开心了。”边说着,眉眼之间脉脉深情,看得萧雨一阵没来由的心疼,古道热肠的萧雨,越发下决心帮帮这个痴情的女子得到真爱。 萧雨复又说道:“你只要告诉我,你喜欢他么?” 萧语闻言,愣怔了一下,轻吟道:“我,我,当然是喜欢的。” “那不就是喽,接下来的事看我的。”萧雨跃跃欲试的口气,似有十分把握一般。 萧语心疑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何我感觉你好似在我体内一般。” “嘿嘿嘿,你还真聪明,我就是在你的身体里啊。”萧雨顽皮的闹起玩笑来,萧语有些懊恼了,萧雨突然能感受到她的愤满,不禁说道:“这位小姐,您就别生气了,我只是一缕幽魂,一路跑来江南寻找重生还魂的宿主,途径府上,见与你同名便闯了进来。并无恶意的。” 萧语听她讲完,惊愕道:“什,什么?你,你是鬼?”言罢,便要晕了过去,萧雨忙以魂力支撑了一下便道:“放心放心,我绝对是个好鬼。不然菩萨怎许我借尸还魂?” 萧语虽身体柔弱,却满腹经论,也不是未见过世面的女子,缓了缓心绪道:“你可会伤人?” 萧雨语塞,喃喃说道:“当然不会了,我只在帮人,我自天山脚下一路过来,不知帮了多少人呢,从未伤过任何人。你且放心好了,帮你实现了愿望我便自行离去。” 萧语虽然柔弱多病,却极聪明,被这个热情的看不见的幽魂感动了,脸上亦是绽出淡淡的笑意,羞涩的问道:“你真能帮我?”她何偿不想知道二表哥的心意呢,似含苞待放的玫瑰微垂着羞答答的娇颜。 “当然了!”说着,萧雨想显摆一下自己的神力,攸的一下,以魂力支撑着萧语虚弱的双腿站了起来。 还未及萧语惊讶之声出口,便听到房门口传来一阵碎裂的声音,萧雨忙旋身看去,只见一小丫鬟站在门前,似惊吓过度,目瞪口呆的杵在那儿不会动了。 萧雨在房梁上数日早认识洛府的人了,这丫头不是别人,就是表小姐萧语的贴身丫头琴香。 萧雨忙上前拉她进了内房,关紧了门窗,使劲摇了摇琴香. “小姐!”琴香这才喊出声,因太过惊讶这喊声大的惊人,萧雨忙用手捂住她的嘴,眨着眼睛说:“嘘……” 琴香瞪着大眼睛看她,用力点点头。 萧雨放开双手,侧耳听了听门外有没有人走过,见并无异样,走到琴香跟前,俏皮的笑着说:“琴香,开心吗?看,我能走了。” 琴香还是说不出话了,只是盯着她那双腿不住的点头。 萧雨开心来回旋走着说:“你这小脑袋快成木鱼儿了。” “小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琴香好像刚从那梦中惊醒一般。 萧雨听了,黑眸灵动一转,脸色骤变,换了个人似的一声叹息:“哎,还得多亏我那过世的娘亲。昨儿夜里托梦给我,只说是前世怨孽太重,牵连我今世患疾。只求在地府修得正果,方让我脱离苦海。今日便是那得道修身之日,还了俗怨,我才能站在你面前。” 噗通一声,萧雨正装着深沉,突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只见琴香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上空喃喃自语道:“夫人保佑,让小姐如愿行走,琴香会一生一世的伺候好小姐。” 惊讶之余也感动这小丫头对主子的一片情义,不过,萧雨马上又对琴香说:“琴香,我这腿好了的事你先帮瞒着,不要让他人知道。”“小姐,这么大的事儿,真的要瞒着?”琴香一张清丽秀气的小脸,娇巧可爱,悲喜交加的盯着眼前的小姐。 “对,瞒着。”萧雨再次附身,为了适应这身体,轻移莲步,优雅如碟的后旋身,雪袖轻展,衣带飘飘,眸含秋水的笑着在房内转来转去。 只见她白衣胜雪,旋身回眸间,蛾眉敛黛,嫩脸匀红,月白潇花湘水裙微动,犹如一朵百 合花盛开,唇齿间浅笑盈盈,略带三分天真烂漫,白玉般的脸上透着珊瑚之色,又似一枝白茶花在风中晃动。 琴香见小姐这般,喜极而泣,捂着小嘴儿,一双清灵的眼睛,不住的流着泪。 萧雨含笑蹙眉,俏皮说道:“琴香,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不应该欢喜么?怎么这等好事儿,你却哭成个泪人儿了。” “是,小姐,琴香是太高兴了,这眼泪不知为何掉个不停。”琴香含笑拭泪。 琴香是自幼便跟着小姐的,别人都说她是小姐从萧家带来的,可是那时她只有四五岁,哪里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洛府的,既然众口一词,她便也当这是真的,跟着小姐十年了,之前的事情便也无关紧要了。 萧语之所以寄住洛家十年,据说是因为十年前萧府上下得了场怪病,一夜之间夺走了全府人的性命,唯独萧语一个躲过那场劫难,但双腿自那以后落下病根,再也没有站起来,是洛老夫人便接她到洛府寄住了。 洛家乃凉都大户,富贵荣华尚可敌国,各行各业渗透其中,是当地商业龙头。 洛老夫人怜惜萧语,便对她格外宠爱些,洛府上下自然也对这个外戚小姐另眼相待,丫鬟婆妈一一俱全,吃穿用度也比洛府内的自家小姐丰厚。 萧语喜清静,洛老爷便将这独院偏隅的凝香苑给她,那里花园、池塘、假山怪石、巍巍画栋,曲曲雕栏,堆砌参差,都让其他小姐羡慕不已。 而琴香打小就伺候小姐,素日里小姐总是沉默寡言,爱读野史杂记,十分向往策马江湖的日子,只因双脚不便,才变得终日郁郁寡欢。 再看眼前的萧语,一绺如丝缎般的秀发垂腰,淡烟般的柳叶眉嵌着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娇巧的琼鼻,香腮嫣红,点绛般的樱唇,鹅蛋脸蛋娇羞含情,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冰似雪,高挑的身形纤纤若仙,双眸灵动闪烁,那光辉与往日的小姐截然不同。 琴香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一番,外貌身形并无两样儿,最特别的恐怕就是那双忽闪灵动的秀眸不若从前那般忧愁蹙颦。 白衣美人儿一眼看穿这小丫头的心思,暗想:这丫头没开口问些奇怪的疑虑之前,不如我先解去她心中的疑惑,所谓先入为主嘛。 灵目转动间,她微勾起纤纤玉指抚弄垂鬓的秀发,稍咳了一声,模仿着大家闺秀的样子,娇语道:“琴香,来,坐下。” 虽然吃惊过度,可琴香是个机灵懂事的丫头,连忙摆手说道:“小姐,琴香怎能和您同坐呀?万万使不得。” 白衣小姐眉眼含笑的看着她,一把将她拉到身边,按在椅子上,轻抬玉腕提起紫沙壶,边倒茶边说:“你我主仆多年,不似姐妹胜似姐妹,何虚拘泥这些礼数。” 说着递给琴香倒好的一杯清茶,琴香惊讶不已,心道:怎么小姐腿好了,心性也变了?怎么突然间多了分豪气,又一想小姐饱读野史杂记,这转变也在情理之中。 琴香莫名的伸手接过茶杯,喝了下去,她当真需要镇定下情绪,正色说道:“琴香知道小姐待琴香好。” 萧雨正欲开口说话,突然听到门外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这凝香苑的的丫头们都死哪去了?一个鬼影也没瞧见,都给我偷懒呢?以为表小姐是个瘸子,就巴巴的懒得伺候了。” 萧雨和琴香听到这声音,琴香嘟起小嘴儿,喃喃道:“桂姑姑又来骂人了?” 萧雨闻言,皱了眉头,桂姑姑的厉行自己亲眼见过,要不好好教训她一下,日后可没好日子过了,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半眯起眼睛,诡异的一笑,看得琴香一阵糊涂。 萧雨俏皮地伏在琴香的耳朵上低语几句,却只见琴香的眼睛越瞪越大。 “小姐,这,这行吗?” 第3章巧戏恶奴 萧雨那副古灵精怪的神情,看得琴香一阵纳闷。 琴香挠了挠后脑勺,又觉得小姐缘是这腿好了,变了性情,这样想着也就没那么介意小姐突如其来的转变。 萧雨转身绕过四扇天香布娟的屏障,朝寝房走去,妙目频转,心语表小姐萧语道:还好没被这丫鬟看穿,刚才心一急,瞎编乱造了个理由,表小姐不会生气吧。 毕竟说到了萧语的娘,心中有些歉意,又想着,做这表小姐也不是个轻松的事儿。 “你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儿,便好了,至于那些也不是得已的。”萧语心语回道,这一刻之后,两个人真成了一棵树上的蚂蚱了,必然要齐心协力才好,萧语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怎么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呢。 萧雨听萧语如此一说,心头便轻松了不少,又来了顽皮劲,按着方才想好的计划躺下,然后对萧语说道:“那从现在开始,我来做主这俱身体了。看我怎么帮你收拾那个桂姑姑。”咬着牙,微眯起眼睛,一副坏坏的表情。 不多时,桂姑姑就猛的推门而入,不时咒骂道:“关着门在做什么偷鸡抹狗的事……”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哎呦……”胖胖的身体坐在地上,紧闭着眼睛,一口气没上来似的,“老娘我的腰啊……哎哟……哪个作死的?撒了一地的水,哎哟……疼死我了……” 萧雨听到这里埋在被子里捂住嘴巴低低的笑着,活该! 琴香走过去要扶起桂姑姑,被桂姑姑狠狠一推,“你个死丫头,准是你把水泼在这门口,想害我是不?好好,这日头要变了,你个丫头还翻天了,你看我……看我……” 桂姑姑一屁股坐起来,扯着琴香的身上就是几巴掌的打,琴香尖叫躲闪,引得寝房中的萧雨直咬牙。 “我说桂姑姑,我正睡的香,您在那瞎闹腾什么?”萧雨打着哈欠慵懒道:“这么大个声音也不怕惊的外边院子听到,失了您的身份?” 桂姑姑是杨姨娘的远戚,杨姨娘在二爷洛锦轩面前最为得欢心,连个做下人的亲戚也比别人跋扈,自分来了凝香苑,主子又是个娇弱的瘸子,这凝香苑便像是她的了一般,都快骑到萧语头上了,而萧语本是与世无争之人,不屑与她计较,一忍再忍,不想起事端,便更助长了桂姑姑跋扈的个性。 桂姑姑听着萧雨的话一愣,这个表小姐什么时候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了?往日她在凝香苑都是横着走,哪个丫头不把她放在眼里,就算表小姐在场,也不吭一气,今日还真是邪门了。 桂姑姑狠剜了眼琴香,就打帘子朝寝房去,“哟!表小姐,扰了您的清梦,这老奴罪该万死。表小姐行动不便,苑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敢怠慢了,老奴就代您好好管教,不保哪天骑到您身上了。” 萧雨不笨,自晓得话意中的讥讽,压着火气上窜,努力咧嘴学着她的语气道:“劳烦桂姑姑您了,可是呢?姑爹把这些丫鬟婆子们叫来伺候我,理应还是归我管教。不然给姑爹知道了,只会说桂姑姑欺主瞒上,倒没讨个好名声。” 桂姑姑死死的盯着躺着的萧雨,何时她这么伶牙俐齿了?不过,桂姑姑肯定不会相信萧雨把这些告诉老爷,就壮着胆子道:“表小姐向来爱读书奏琴,哪来的时间管教下人呢?再说老奴也是好意,就怕这些个丫鬟趁着您不便的时候敢偷懒,老奴负责您的起居,为您分忧是应该的?” 萧雨听她处处提到自己不便的腿,就恨不得起来把她的腿给折断了,愤愤的握紧拳,腿不自然的动了一下。 一直奸笑的桂姑姑有意盯着萧雨的腿,陡然看到萧雨腿的动静,惊的大叫道:“表小姐!您的腿……您的腿是不是动了下……” “有吗?”萧雨很满意桂姑姑现在的表情,故作轻松无辜状的道:“桂姑姑您是眼花看错了吧,我的腿一直都动不得,这全府上下都知道的呀。” 桂姑姑一想也是,就拍了拍自个受惊心脏,揉了揉眼睛,心想一定是眼花了。 萧雨憋着闷笑,又道:“桂姑姑你可是看仔细了?”说话间,萧雨这回当着桂姑姑的面儿将腿抬了起来。 这下,桂姑姑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吓得连连向后退去,指着萧雨的腿道:“动了!真动了!表小姐,您真的动了,老奴没有看错。” 萧雨掩着嘴角的笑,换了副神情低低道:“从昨儿开始腿就这样时不时的抽搐,我以为是错觉来着,也没太在意,现在桂姑姑也瞧见了,那就是真的了。” 桂姑姑还难以相信她腿能动,半信半疑试探追问道:“那表小姐知道自个为什么突然能动了吗?” 萧雨低声笑了笑,鱼儿上钩了。“我想大概是昨晚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出现这异常。”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桂姑姑紧张问道。 萧雨还是鬼魂的时候,便经常听下人丫头们讲起这桂姑姑的所做所为,知道有个叫莲香的丫头,投了井,似乎和桂姑姑有说不清的关系。 萧雨闭上眼睛,脸上展现几分忧容,惊恐而低沉着嗓子道:“昨日夜里似乎看到莲香了,她不停的对我说,‘我死的好冤,我死的好冤,小姐,救救我,救救我’。” 桂姑姑听到“莲香”二字,腿一软,人就瘫倒在地,满月脸上惨白如鬼。 萧雨继续沉声道:“莲香还说,‘害我性命的人我不会放了她,我做鬼也要缠着她,缠着她,掐死她……’” 突的她睁开眼,目光涣散的伸出双手做掐人的手势。 桂姑姑毛骨悚然,吓得向后爬着。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莲香的死跟我无关,是她自己想不开投了井。 她见桂姑姑很快镇定了神色,突然“啊”的大叫,又是把吊着魂儿的桂姑姑惊得一抖。 萧雨紧闭着眼睛浑身跟抽筋似的摆动,瞬时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像僵尸扭转脖子,接着掀开被子,直直的站起来。 桂姑姑看着这诡异的画面倒抽一口气,腿颤的厉害,吓破胆的喊道:“表小姐,表小姐……” 萧雨睁开眼慢慢朝桂姑姑的身子走去,伸出手来,变了哭音腔调:“桂姑姑,你害得我好惨,我在枯井里好害怕,你下来陪我好不好?”哭完后又放声惨笑:“哈哈……哈哈……桂姑姑,你为什么要冤枉我,为什么?” 这喊声瞬间震慑了桂姑姑的耳膜,吓得她屁滚尿流朝门外爬去,哭丧着脸道:“莲香,莲香,你不要过来,是我害死了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给你磕头,我初一十五就给你烧香拜佛,你不要害我……”桂姑姑吓的将实情全盘托出。 桂姑姑爬不动了,就狠狠的朝地上磕头,一声声的磕头响彻整座院子。 萧雨看着十分惬意,可挤了半天眼泪也没流出来,趁着空隙添了添了口水,抹在眼角。朝桂姑姑走去,阴森道:“桂姑姑,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下来陪我,我真的好孤单,你下来陪我?” 桂姑姑磕的额头满是血,大脑昏沉沉的,嘴里喃喃自语:“求你放了我,放了我……”磕到晕头转向,就把萧雨逼近的脸真当成了莲香,吓得喘不来气,大叫“莲香”,便歪头倒地昏死过去。 萧雨微一扬眉,心想:这就晕了?她还没施展绝活儿呢?看来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便朝屏风外的琴香高喊道:“琴香,快进来。” 琴香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莲香和她一同伺候小姐,感情深厚,人品自有了解,怎么也不相信莲香偷了菩提便畏罪自杀。原来真相竟是被这杀千刀的桂姑姑陷害。 不过,小姐素来不谙世事,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萧雨急声唤她,忙拭去眼泪,跑进屋去了。 惊愕的看着横躺着的桂姑姑,额上的血渍模糊了面容,失声道:“小姐……”一张娇俏的小嘴半张着,不知所措。 萧雨见琴香愣在那里,瞪了瞪眼睛说道:“愣着做什么,快把她扶回她房里,不过,你记得,今儿的事全当没发生过,待她自已醒来了,说什么你都装作不知道。如若说起我的腿,你打死也不能承认,就说是她自己撞邪了。这件事此刻开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让他人知道,听到了吗?” 萧雨眼皮一眨诡异而笑,一双美眸俏皮闪动着,看得琴香仿佛被下了咒似的,默默的凝视着萧雨的双眼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桂姑姑身子沉,茗身扶的很吃力,萧雨想帮她,转念一想,不行,这表小姐身子弱,不能太随着自己的性子了,这戏才刚刚开始呢! 萧雨想着,假意站不稳的摇晃着:“刚才折腾的身体吃不消了。”顺势又倒下去,看似极虚弱的样子。 “小姐!”琴香刚扶起桂姑姑,听小姐这样一说,又见小姐倒了下去,猛一松手,桂姑姑胖胖的身体又摔了下去,好在她仍在昏迷中,没有半点反应。 琴香哪里有心思去管桂姑姑,小步跑过来,蹙眉关切的看着萧雨:“小姐,你不要紧吧?” 萧雨心里知晓这丫头是真的关心自己,不过,这会儿还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双眼微闭做出一副娇弱的样子:“许是歇歇就会好了,你送桂姑姑回房吧,她身上的味道醺得我头晕。” 琴香回头看看桂姑姑又是血又是尿的一身,确实是难闻了些,忙道:“是!是!”再次吃力的扶起桂姑姑,出了寝房。 待琴香走后,萧雨一骨碌坐了起来,伸着脖子向外面望了望,见真的没人了,调皮的笑了笑,眼珠转着四下张望。 其实这间寝房萧雨不知道有多熟悉,只不过前些日子,她一直呆在那房梁上,自上而下的看着。如今落了地,视角还真有些不适应,又抬抬腿脚胳膊,看着那双纤纤玉手傻笑起来。 第4章贪财恶医 “表小姐,表小姐,大夫来了。”门外突然传来遥香的声音,吓了萧雨一跳。 不过转瞬,萧雨定了定魂,轻音婉转道:“进来吧。”边说着边轻轻的斜椅在床头。 萧语因腿疾,很少活动,身子自然也弱了许多,洛家在凉都有专门的大夫负责为为府里老老小小治病开方子。 这时随遥香进来一位老者,便是洛府的专用大夫,姓白。 白大夫的医术在凉都也算数一数二。不过,前些日子,他给表小姐开方子的时候,萧雨是医家,曾好奇的偷看过,那时便觉得有些蹊跷。 巧不巧的,今儿正好就给她个机会,也好看个究竟? 这么一思量,萧雨便装作很虚弱的样子,气若游丝的说道:“大夫,我近日来胸口烦闷,浑身无力,头昏昏沉沉的,您看这是怎么了?” 言罢,萧雨略微摒着气息,让脉象变得更弱些。 只见白大夫微眯双目,身子坐的挺直,眼神看着前方,一只手搭在萧语的手腕摸着脉,另一只手捻着他的山羊胡须,煞有介事的好一会儿,仿佛很专注的样子。 “哎!表小姐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看来这药还需加些剂量才是。”白大夫面色凝重,摇头说道。 萧雨趁白大夫没留意,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忿然想着,哼!当年,我与师傅救治病人时,都会教人乐观面对,让病人怀抱希望,这老贼医,好像我大限之日不远了似的,没了好心情,好人儿也要死了。 “那快请大夫为表小姐开方子吧。”最着急的还是遥香,一听说表小姐身子又弱了,眉心快拧成疙瘩了。 白大夫踱着步子,镇定缓慢的来到桌前,拿起已经准备好的纸笔,书写起来,萧雨歪坐着,斜睨白大夫,心里便就等着看他如何开方下药了。 萧雨自进了表小姐的身体里,对萧语身子了解了一番,心里早有了谱儿。 萧语只不过因腿疾而过少的运动,所以显得弱了些。加之她喜欢研制香料,整日闷在香房里空气流通不佳,才会如此柔弱,其实并无大碍。 可白大夫,时常来看,次次都会开方子吃药,虽说是调理,毕竟是药三分毒,而所有的药都点五行,配好了互相化解其毒性,若是配的出了差池,那对身体的损害,可不是儿戏! 如今萧雨在这身体里,该吃什么药,如何调理,她便清清楚楚了。 白大夫写好了方子递给遥香,催道:“快去为表小姐拿药吧,这可耽误不得。” 遥香接了方子,忙应着:“是了,是了,遥香这就去。”转身就要向外跑。 萧雨见状,陡然大喝了一声:“遥香!” 因一时心急,萧雨这声喊显得底气十足,白大夫闻声转首望去。 萧雨镇静自如的微微一笑,正正身子,说道:“哦,遥香,你且先将方子拿来我瞧瞧,这些年一直吃大夫的药,都是些什么还不知道呢,很好奇呢。” 白大夫心机颇深,虽然表小姐此举有些异样,不过看她一个双腿残废的弱女子,又能有什么本事?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看似很大度的笑道:“没想到表小姐对药方有兴趣,也好,表小姐请过目。” 白大夫手一伸,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坦然的站在那里,一只手背后,另一只手捋着他的山羊须。 遥香不知道表小姐是何用意,不过却也乖巧的将方子递到表小姐面前。 人参四钱、白芍二钱、香附三钱、鹿茸六钱、党参六钱、阿胶二钱、柴胡两钱,郁金六钱…… 萧雨接过药方,看完不由得血气翻涌,心底暗“哼”了一声,旋即,又机灵的转动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大夫正悠然自得的捋着他那几根山羊胡,听表小姐这么一笑,终于睁开半眯的眼睛,望着表小姐并未言语。 “小姐,您笑什么啊?”遥香纳闷的问着,大夫都说她身子更弱了,亏她还笑得出,自己都快急死了。 “大夫这方子确是给我的么?”萧雨不紧不慢的问着,语气镇定自如,白大夫闻此言,不免有些惊讶。 “当然是,若是表小姐觉得不妥,便是剂量加了些,刚刚老夫已经说过了。”白大夫辩解。 “哦?我自幼身子弱,这久病成良医,自然也对些药方有些研究,在我看来……”萧雨故意拉长声音,抬眸又此睇一眼白大夫,复又说:“你这是为二百斤重的大胖子开的吧?我这身子骨,若是吃了这些,恐怕旧病未除,反而要吐血而死了。” 说罢,萧雨放下那药方,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白大夫,白大夫一阵心虚,却嘴上强辩道:“表小姐……你……你这怎么说的,老夫为府上治病开药多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你,你这不是冤枉老夫嘛?”一脸的委屈。 “好啊,遥香,去街东边的同汇堂,按着白大夫的方子拿药。”萧雨仍然盯着白大夫,手上的方子一递。 遥香接过药方,满脸的疑虑,“小姐,我们一直是在聚仁堂拿药的……” 没等遥香这话说完,萧雨的脸上淡淡的冷笑道:“嗯,今儿就换个地方拿了。” 事情马上就要败露了,白大夫再装不住他的清风若骨,额头上渗出汗来,忙用袖袍擦了擦,不知可否的低下头,不敢再看表小姐。 遥香不解的蹙着眉,但见表小姐这样坚定,只好听话的准备去同汇堂了。 白大夫再也沉不住气了,双眼滴溜溜的转着,寻思着要找个借口逃脱才好,怎奈被表小姐盯的死死的,冷汗直流,“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表小姐饶命,老夫错了……”于是声泪俱下的表述起自己为洛府立下的功劳,萧雨听了轻蔑的白了他一眼。 “那你是承认贪了洛家的药钱了?”萧雨考问着,白大夫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点头,正欲发威,心里另一个声音传来。 “他也上了年纪,真要是送到官府里恐怕轻不起那阵折腾,还是让他走吧。”萧语善良的个性劝着萧雨,萧雨黑眸转了几圈,叹口长气,十分不愿意的说道:“你走吧,再不许在凉都为人看病了,免得误人性命。” 白大夫一听,连连叩了几个响头,卷起自己的药箱,头也不回的跑了。 那白大夫一走,萧雨嗔怪道:“我说表小姐,虽然我也并非什么恶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他这样的医者放出去便是个祸害,不知道要伤多少性命。”一脸的忿然。 萧语沉默了一会儿,幽幽说道:“白大夫为我治病这么久,虽不见太大的起色,可也未曾变坏,我……” “心软也要看是什么事儿呀。”萧雨正义直言。 少顷,遥香提了很大的一包药回来了,一边抹着汗,一边说:“小姐,加药也加的太多了些吧,比平常多出一倍了呀!”遥香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萧雨看着她笑笑说:“这大夫太好心了,临走之前帮我留了一年的药吃。”她也是说给萧语听的。 萧语一阵默然。 “啊?”遥香不解的挠着头,萧雨又拿起那方子边看边笑,对了,这大夫的事要让二表哥知道才好,还有那坏了心肠的聚仁堂,萧雨想着开口唤道:“遥香!” “遥香在,小姐。”遥香正整理着那些药。 “去把这药方和这些药送到二少爷那里。然后告诉他今天是在同汇堂取的药。”萧雨觉得,以这几日对那二少爷的了解,看了这些再听了遥香的话,二少爷便什么都会明白的,无须再去细说。 “啊?”遥香傻傻的看着表小姐,萧雨不再说话,躺了下去。 遥香一脑袋的糊糊,抱着药,拿着药方,嘟着小嘴,朝二少爷的锦枫轩走去。 第5章四香议府 锦枫轩里,洛天萧看着遥香送来的东西,又听了萧语让遥香转达的话,凝眉沉思片刻,便明白了。 洛天萧面露淡笑,暗暗思忖,表妹的意思是白大夫与聚仁堂的人勾结,白大夫在药方上做暗号。聚仁堂和白大夫一定是事先串通好了多收药钱,药量给的不足,以往还没那么明显,今儿是吃了豹子胆,知道表妹屋里只有遥香一个小丫头好骗,却不想正巧被表妹识破。 “表妹果然聪明。”洛天萧不禁赞叹。 洛天萧对等着他回话的遥香说道:“遥香,回表妹就说我懂了,快快回去照顾她吧,有什么大事小情马上知会我。” “是,二少爷。”遥香不知道表小姐和二少爷之间这是怎么传的话,怎么二少爷就懂。 哎!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小丫头也不再纠结,喜滋滋的蹦蹦跳跳的回去凝香苑。 萧语自幼喜香,因而喜欢调制各种香料,凝香苑好似一座百花园,花时不同的多种花树相间,一年四季花香不断,永远不会让嗅觉感到寂寞。 遥香顺着游廊小步往回走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便让她那张小脸一直笑意盈盈。 彼时,正值晌午,萧语午睡的时候,丫头们忙好了各自的事情,便聚在凝香苑的香雪亭,香雪亭被池水环抱着,池水中开满了雪白的莲花,这是表小姐晒太阳的地方。在屋子里呆久了,表小姐就会在这里坐一会儿,景色怡人,碧波荡漾。 遥香看到菊香、丹香还有琴香聚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俏眉一皱,凑过去听热闹。 “真的吗?”丹香瞪着大眼睛看着菊香,丹香是莲香死后,二少爷又帮萧语找来的新丫头,手脚麻利,办事得体。 “姐姐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呢?”遥香巧笑着看着三位姐姐。 “你们三个来府上晚,不知道吧?这府里为什么只有个二少爷?你们见过大少爷吗?”菊香原是伺侯老夫人的,年长,又在洛府呆的时间长,便是许多知道洛府中的故事。 洛府里许多事情是禁止再提及的,也因此许多后来的丫头,小厮尽管呆了许多,也不知道之前的事儿,琴香她们几个就是如此,因此听菊香讲故事便特别的来劲儿。 “是哦,你这一说,我还真为这个纳闷过呢。”琴香也神神秘秘的,“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故事?”说完看着菊香。 “哎呀!姐姐到是快些说呀,急死人了。”遥香沉不住气,也追着菊香,菊香见三个姐妹一脸着急的样子,不禁心里得意洋洋。 “好吧,就告诉你们这个大秘密。”菊香扬起下巴,一副骄傲的神情,旋身在亭子中那像小鼓似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三个姐妹紧跟着也围过去,一人一个坐好,手肘端在正中的石桌上,等着菊香讲故事。 菊香眨眨眼睛,绘声绘色的开始讲道:“咱洛府的老爷和老夫人原本是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的,三个女儿早就外嫁了,我也没见着过。就知道二爷上面有个哥哥,就是大爷,好像十几年前和大夫人去山上进香,回来的路上啊,遇到了劫匪!” “啊?劫匪?”遥香第一个叫了出来,瞪着大眼睛。 “遥香,别吵,听菊香讲完。”琴香责怪的看看遥香,遥香吐吐舌头,双手托着腮安静下来。 “是啊!后来回来的下人说,大爷和大夫人被捉走了。”菊香讲到这里,三个小姐妹都一脸的惊讶。 “那后来呢?”这回是丹香心急了。 “二爷马上去报了官,洛府出这样的事,衙门里哪敢怠慢,出了好多的衙役,把山搜了几遍啊,洛府几百的家丁也都跟着上山去找,好像找了十来日也没找到。”菊香说到这噘起嘴。 “会不会是被山賊给……”遥香做了个手示放在脖子上,还吐着舌头。 三个姐妹都明白其中的意思,丹香一副害怕的表情,又转头看着菊香,等着菊香说答案。 “反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日子久了,老爷也放弃了,让给大爷和大夫人办了丧事,老爷自那以后一病不起,没多久也去世了,老夫人突然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菊香停了停,有些心疼老夫人的样子,毕竟她侍候过老夫人一段日子,老夫人秉性温和待她也很好。 “哦,这样啊?只知道大爷那苑有个姚姨娘,脾气温和,还有天娇小姐,听你这样说就是大爷还有一个儿子?”琴香好奇的问菊香。 叹了口气,菊香接着讲道:“大爷和大夫人只有一个儿子,那可是洛府的长孙啊。”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长孙在这样的家族里地位有多高,而一直没有见过这个大少爷,三个丫头更加好奇了。 “菊香姐姐,那你见过大少爷吗?”遥香托着下巴问菊香。 “我来的时候,就听说这个大少爷,自从老爷和老夫人满脸泪痕的告诉他爹娘没了,他便很少说话,谁也不敢接近他。有时候府里的人见他孤独去看看他吧,他孤言少语,面容冷漠,你们说,谁还高兴过去啊?”菊香一摊手。 “啊?这样奇怪的人啊?还是二少爷温和些。”遥香笑眯着眼睛,想到二少爷温柔的表情就甜滋滋的。 琴香瞥了遥香一眼,“小丫头家家的,也敢想二少爷。羞不羞?”遥香被琴香说的脸倏地红到脖子根儿。 “那大少爷呢?”丹香还在想着菊香口中神秘的大少爷。 “哦。”菊香咽咽了口水,继续说:“十年前给送去京城读书了,再没回来过。”琴香她们听着都微微的点头。 “看来这洛府里故事还真多呢。”琴香听的仔细,心思婉转,问道:“大爷没了,所以才是二爷当了家?” 菊香连忙点头,“二爷头脑精明,商政皆通,结识不少文人贵胄,洛府的家业越做越大,比老爷在的时候更厉害。没几年,就成了城里最大的富户,所以,你看官府衙门和还有富绅,做什么都要知会咱二老爷一声。”菊香好像很骄傲自己是洛府的人一样扬起头。 “那,那今后会不会是二少爷当家?”遥香兴奋的提高了声调。 “嘘,你个死丫头,那么大声做什么?当心被人听到。”琴香被遥香吓了一跳,用手掐了她一把。遥香“啊”的叫了一声,皱眉苦脸的揉着胳膊。 四个小丫头,四下望望,见没什么人,菊香接着道:“按说,依着族规家训,应该是大少爷长大了接洛府的大权。可如今是二爷当家,你们没见最近二爷走哪都带着二少爷嘛?这不就是在培养二少爷做继承人呢。不过我还听说啊……” 菊香又抬头偷偷的四处望望,四个小脑袋瓜挤在一起,就听菊香悄声说:“我听说,大少爷近几日就要从京都回来了。” “啊?”三个丫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菊香,“那洛府会不会要乱了啊?这兄弟争家产的故事,由古至今可是不少呢。”琴香真为表小姐担心,不知会不会受到牵连。 四个丫头又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直到鼓楼传来了三声鼓响,才停下来。 “呀!小姐要醒了,快都散了,各做各的事去吧。”琴香是大丫鬟,命着她们三人。 丫头们纷纷散去,琴香一边想着菊香刚才说的话,一边往表小姐的房里走去。 第6章江湖习气 翌日清晨,暖阳初升,蒙着微薄的光,春日里清淡的水珠自叶间滑落,空气中亦是清爽的甜净气息。 此时,洛宅各厢各房渐渐有了人声。洛家是大户人家,富甲一方。 府内宅院众多,里三层外三层一院套着一院,最外层是一排矮房,住的是最下等的家仆,大部分是男仆,而再往里是下等女仆人的住处。 靠近主院的四合院落,两旁住的则是贴身伺候小姐少爷、老爷太太们的一等丫鬟。 被吓昏过去的桂姑姑住在内院的厢房里,因为地位比其他的丫头们高些,一个人单独一间。 内院里丫鬟们开始轻轻走动,为主人准备梳洗,骤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嚎叫:“鬼呀!” 众丫头一听就听出是桂姑姑那公鸭嗓儿。 昨儿琴香扶她出来的那副惨相,很多人都瞧见了。 平日里这桂姑姑欺负小丫头们惯了,见她那副德行,非但没人同情,暗地里不知偷笑了几回。 这时,听到桂姑姑杀猪般的惨叫声,纷纷掩着嘴憋着笑,不过也都是偷偷的,生怕让谁见了,来日汇报给桂姑姑,那便没有好日子过了,她们可是都知道桂姑姑的厉害。 桂姑姑昨日伤的不轻,再加上过度的惊吓,病了起来,哼哼叽叽的直喊着:“鬼啊!鬼啊!” 有小丫头为她送饭,无论谁走近她,她都一把拉着人家的手,瞪着眼珠子说:“莲香回来了?看到莲香了吗?”然后又说:“表小姐能走了,表小姐能走了!” 吓的小丫头们都不敢去她那屋了,莲香的死多少和桂姑姑有些干系,凝香苑里的丫头婆娘们都心照不暄,若当真是莲香的鬼魂回来过吓吓她,兴许还真会有人信。 然而,桂姑姑这一口一个表小姐会走了,她们都看在眼里呢,明明表小姐和往常一样,坐着不动,怎么就说会走了呢?七嘴八舌的都议论着桂姑姑一定是撞邪了,她的话便更没人信了。 如此一来,萧雨和琴香便不用担心腿好了的事,被桂姑姑说出去。 “琴香,刚那叫声是不是桂姑姑?”此时萧雨正在寝房,听到惨叫声,无精打采的轻声询问。 萧雨是被桂姑姑的惨叫惊醒的,还带着些倦意,由着琴香为她梳头盘发。 “不是她还会是谁?”琴香笑道,不过想到小姐昨儿的一些怪异行径,还是瞥了瞥境子里小姐清丽的秀脸。 哪里有什么异样,琴香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也跟桂姑姑似的中了邪,不禁吐了吐舌头,赞道:“小姐今儿好漂亮。” “是吗?是吗?”萧雨听到赞赏,眼睛一亮,来了精神,笑颜如花的打量境子中的自己:“哦?真得很漂亮呀!”秀眸瞪的溜圆。 琴香“噗嗤”一笑,说道:“咦,小姐,今儿倒不谦虚了呢?” 萧雨眼珠一转看看境中的琴香,脑际间想着,萧语平日里那副娇羞矜持的模样,还真要学学才做的像,于是举起右手,扶着衣袖放在唇边,掩着嘴学着样子扭捏的笑笑,“那,是这样吗?” 那动作做的有些怪异,看得琴香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萧雨俏眉一蹙,噘起小嘴,生气了似的。琴香忙敛住笑意:“小姐,有些变了。” 琴香虽然机灵,可是年纪尚小,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的小姐已并非她一直服侍着的萧语了,兀自以为是小姐因为脚疾突然间好了,心情也变了。 萧雨心虚的傻笑了笑,“啊?不一样吗?很不一样吗?” 琴香再仔细的瞧了瞧,除了变得神采奕奕更加活沷外,却也看不出个什么来,便轻轻摇摇头,笑道:“一样,一样,还是我最漂亮的小姐。” 萧雨闻言,荡起笑脸。 萧雨洗漱装扮一番之后,琴香趁人少,偷偷扶着能行走的萧雨去到天井中活动活动。 除了琴香,谁都不知道萧语的腿已经可以走了。 萧雨踏出门槛,伸了个懒腰,还有些犯困,要不是桂姑姑大清早的鬼嚎,她也不会被惊醒,起了个大早。 来回走了几步,萧雨伸手去捏了捏腿,肌肉松软,毫无力气,心语着表小姐道:“你这腿啊,也不是真的不治之症,就是被那个庸医误了诊时,看来我要帮你治一治才好。”医者的天性使然,萧雨不自觉的就帮表小姐看起腿来。 “可是,这不是已经能走了么?”萧语心音问道。 “哎,这是我用我的魂力在走啊,你这腿若真的就站了地儿,恐怕支撑的力气都没有呢。”萧雨大大咧咧的回答着,复又说道:“不过,这腿到是养的好,肌肉也不僵硬,不像是那么久不行走的人。是不是也用了不少方子啊?” 萧语轻轻叹息道:“是啊,姨婆四处问药,琴香每天也要按个把时辰。” 萧雨闻言不住的点着头,没想到自己这无心撞魂,还能帮人治病,脸上顽皮的漾起笑迹,便扭扭细腰,伸展玉臂活动起来。 没一会儿,玉额浸出香汗,萧雨习惯的胡乱执起衣袖便擦。 却正好被倒水回来的琴香瞧见,抱怨道:“小姐,您怎么这般粗鲁的擦汗啊?” 琴香回想着帮小姐更衣时,明明放了绢帕在萧语的衣袖里啊。 “啊……啊……”萧雨一听,立马放下捂在额头的袖口,转瞬回过身子甜甜的一笑,“我……我……”萧雨一时答不上话来,而另一个萧语去窃笑起来,萧雨娇嗔一声:“你不帮忙,还笑?” “哦,我这腿好了,心思也活份了,刚想起书里那些江湖女侠们不都是这样擦汗的,就试了试。”萧语张口替萧雨解围,而萧雨因为萧语突然张口说话,一时间动作与口形完全对不起,奇奇怪怪的样子,着实可笑,好在她这是背着琴香呢,要是被琴香看到正面,一定吓着她。 琴香听了小姐的话,歪了歪脑袋,这书她是没小姐读的多,许多故事也是小姐素日里讲给她听的,确是有那些江湖儿女,不禁也就信了,不过还是嘟起嘴来说道:“这可只能在屋里做做,出去了可万万使不得,不然怕是要被取笑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琴香小姑奶奶。”萧雨忍住想笑的冲动,好险!这丫头可真是个单纯好骗的主,看来日后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应该不会被她看穿。 “表小姐……表小姐……”苑墙外边就传来遥香清脆的声音。 正来回踱步的萧雨一惊,可是不能让这丫头看到自己在走路,慌乱中一不小心踩到了裙角,眼见就要踉跄的倒地。 萧雨本能的想翻身一跃,却想到琴香在身后,无奈之下,任由着身子向前倾斜,无比华丽的姿态,重重的摔倒在地,扑了满身灰尘。 她疼的哇哇叫,双手懊恼的垂打地面,有轻功却施展不开的日子真是憋屈! 琴香见小姐摔倒地上,生怕她的腿给摔坏了,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跑上前去掺扶,一边急得要哭了似地问:“小姐,小姐,有没有摔坏腿?快站起来看看。” 琴香使出浑身力气拉起愁眉苦脸趴在地上的萧雨,见她腿好好的,拍着受惊的小心肝,立马扶她坐在石凳上。 刚刚好,遥香就边喊边跑的进来了,“表小……小姐……二……二少爷来了。”气喘吁吁的说道。 琴香狠狠地剜了遥香一眼,“二少爷哪天不来啊?看你这大惊小怪的。” 第7章巧探心意 萧雨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端坐在天井的小石凳上,抬眸看遥香。 遥香弓着腰身喘个不停,稍平复后看着萧雨的脸上,杏目一瞪,喊道:“小姐,二少爷要来了,您的脸这是……” 琴香“呀”的一声,拿出丝帕将萧雨的脸上灰尘拭去,又正了正头上凌乱的珠钗,嘴里还嗔怪着比自己小两岁的遥香,道:“谁叫你跑的那么急?” “二少爷今天走的特别快,我……我想赶在前面给表小姐报信儿。”遥香的气还没喘匀。 萧雨微翘了下唇角,轻声对遥香说:“好的,我知道了,你去泡壶二少爷最喜欢的香茗过来。” “是,小姐。”遥香作了个福,便去备茶了。 须臾,洛天萧衣带生风的跨进垂花门,唤道:“表妹……” 萧雨闻声,眸光转去,看着那清瘦的身影翩然而至,面若竹叶清风的优雅,噙着一抹浅笑,眉目波光流动之间,风流雅韵,更胜凡间红颜,这样的笑容不禁让人忘却一切,只想追随他的目光流转。 蓦然间,萧雨好似懂了,萧语为何会那般情定于他。 萧雨略显痴迷的看得出神,洛天萧淡笑着凝望萧雨,心里却有些纳闷,表妹以往见到自己只是含羞一瞥,今儿怎会这般直直的凝视着自己,毫不避讳?略微一愣,疑声问道:“表妹是否还在为昨天的事怪表哥?” 萧雨回神,呐呐道:“怎么会呢?二表哥误会了。” 洛天萧歉然笑道:“昨儿表妹好生厉害,识破了顾大夫,真是想不到洛家给他那么多诊钱,居然还要在药钱上中饱私囊,害表妹的腿十年未见起色,爹已经又在找大夫了,这回是要多请几个互相牵制才好。” 萧雨急忙摆手道:“是啊,是啊。”嘴里这样说,心下可是在想,以后有了我萧雨,还怕被那些大夫骗财吗?不禁窃笑起来。 洛天萧蓦然迎上她诡异的笑容,不禁一怔,而萧雨竟然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这个萧语完全不会去做的动作,又让洛天萧一怔。 洛天萧忽觉面上一热,今儿表妹怎么这般奇怪?却无法说出哪里不妥,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感觉,他别过脸,甩了甩头,挥去那丝疑虑,笑道:“聚仁堂也给那个抓药的伙计辞退了,再不会有人敢如此大胆妄为。” 正说着,洛天萧回眸间,又见萧雨表情十分古怪,和昨日里一样,刚想开口问,遥香端着茶进来,轻声道:“二少爷,表小姐,茶来了。” 遥香的声音提醒了萧雨,她马上收敛心神,挺直腰身拿出丝帕低低的垂眸。 琴香接过遥香手上的茶盏,缓缓倒了两杯茶,恭敬道:“二少爷,小姐,请用茶!” 萧雨小啜一口,似不经意的问起:“二表哥,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急呢?” 洛天萧笑着坐在萧雨对面轻声道:“前日爹让我去商会里学着打理洛府的生意,一大早就被爹捉去听会了,这不是刚抽了空出来,马上就过来看看表妹,而且,这往后儿的日子了,来凝香苑怕也要少了,表妹可不要怪二表哥。” 洛天萧蓦然又瞥一眼桌案,前儿看着表妹的那些奇怪的诗句还挂在心上,这时不知还有没有了,正巧真有几页字,便走了过去拿起来:“犹相思,心落泪,情何以堪。相执手,却不知,君有意否?” 洛天萧动作快,萧雨还来不及反应,原本是萧雨昨夜无聊翻看了表小姐的这些墨迹,忘记了收拾。 如果是真的萧语被洛天萧看了这些情话,恐怕要羞死的,可偏偏现在是萧雨啊,忘了应该装害羞,反而心思一转,所幸借这个机会一探究竟,看这洛天萧到底喜欢不喜欢表小姐吧? 洛天萧拿着字转看萧雨,问道:“表妹,你……你这是……难道表妹有意中人了?” “啊?二表哥怎么说这样的话?别拿我说玩笑了。”萧雨顿了顿,神秘兮兮的俯身凑向前,问道:“不过……今儿表妹倒是想问问二表哥,前段日子听几个丫头们说,二表哥经常和表舅出入官宦士绅府邸,可否遇到什么心仪的女子?” 萧雨芊芊玉手轻轻托起下颌,直直的盯着洛天萧的眼睛,嘴角一抹甜笑。 洛天萧诧异凝视着她,表妹往日含蓄矜持,今天却大胆的问起儿女情长之事,且语气颇多怪异,不会是被白大夫的药吃坏了吧? 洛天萧心思细腻,明明觉察出些异样,可细端了半晌,也没觉得哪里不妥,摇摇头怪自己多虑了。 萧雨被洛天萧这样看着,倒不自在了,毕竟还有些心虚,眨眨眼睛撇过头去,“二表哥,干嘛这样看着人家?” 洛天萧一愣,也忙转过头去,温润的眸子含了丝道不明的羞涩,笑道:“表妹在取笑我,我哪里有闲心看小姐们,爹那里有好多我要学习的东西,想要撑起洛府当真不易,再说,若真的哪日二表哥有了心爱的女子,又怎么会不告诉表妹呢?洛府上下,我的心思不是只对表妹说么,表妹若不懂我,那真没有人懂了。” 洛天萧转首,正迎上萧雨柔情似水的妙眸,忙闪躲着,假意端详手中的字,不知所云的说道:“好字,好字。” 萧雨闻言,心下暗忖:正是你这样事事与她相商,又如此陪伴,才让表小姐动了情,你却不露半分。若是有意,又为什么不表达呢?若是无心,又何必对她这样好呢?哎……人世间这个情字到底是怎样的? 萧雨轻叹着,微微摇头,再看洛天萧时,他脸色已变得有些忧郁,蹙眉问道:“二表哥这是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 “哎……”洛天萧长叹口气,眼神中闪出一丝惆怅。“堂哥这几日就要回府了。” “堂哥?”萧雨颦着秀眉儿疑声问道,这些天在洛府飘荡也没见着有个堂哥啊?这声问不禁是问洛天萧,也是在问萧语呢。 洛天萧微微一笑,说道:“是啊,表妹是后到府上的,你来的时候堂哥已经被他京城的外公接去去京城读书了。” 萧雨恍然,边转着眼睛边点头,“那府里又会热闹了吧?” 洛天萧面色一沉,轻叹了口气,说道:“府里曾流传过一些大伯父和爹之间纠葛,我只知道大伯父的事对堂哥影响很深,堂哥好像对府上的人有些许敌意,也不知道这十几年过去了,他有没有所变,不过,听娘这几天的话儿,好像堂哥回来洛府便会不太平了。” 洛天萧眺望院内,陷入深思,神情之中夹杂许多忧虑。 “哦?”萧雨歪着头,秀眉紧蹙,好奇这位大少爷究竟是何方圣人,怎会闹得府上不和睦? 第8章神秘大少 萧雨和洛天萧因各自的心事而静默了下来。 春日阳光脉脉自叶梢垂下,盈满半天,周围只是寂寂地无声寥落。偶尔有鸟雀飞起,“嗖”一声又飞远了,凝香苑内沉寂如水,时有风吹过,吹起满院子的花草熏香,心旷神怡的了去凡尘俗事。 萧雨吸了吸花香,悠悠说道:“二表哥,这个你也不用多虑,自家兄弟会有多大的深仇大恨?” 她看得出这二少爷是个善良的人,那柔和的目光是骗不了她的,“不知,二表哥对大表哥的印象是怎么样的?好跟我说说,我从未见过他,有些好奇?” 萧雨试探着问洛天萧,不知不觉的,她很入戏的扮起了萧语,照样学样。在房梁上看了那么久,萧语会做什么她当然懂得,先是不能让二少爷失去和她聊天的兴趣才好。 洛天萧略略的犹豫了片刻,慢慢回忆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跟堂兄会去后院的小山丘捉迷藏,他比我年长几岁总会让着我。每每隐藏的都显眼,总会被我找到。” 他说那话时目光愈发柔和,只是转瞬又忧伤蔓延,“自从大伯父和伯母出事后,他变的沉默寡言,对所有人不待见了,对我更是冷淡甚至有些敌意,可能是因为我爹得了大伯父的位置,多少会有些记恨吧。” 洛天萧黯然苦笑,拿起茶碗,抿了一口,是他喜欢的大红袍,不禁淡淡的笑了,在表妹这里总是那么温暖,仿佛表妹了解他所有的心思一般。 “十几年了,人是会变的,二表哥先不要那么悲观,待大表哥回来,先观察些日子,说不定你们兄弟二人投缘反到成了知己呢?”萧雨想宽慰洛天萧,“放下那些纷扰,用一颗平常的心去对待吧,你说呢?二表哥?” 萧雨有些咂舌,这哪里是她的台词呀!一定是俯身在表小姐身子上,有了她的心性。 洛天萧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闻的话意便忧愁一挥而去,终于又见笑颜,温和的看着萧语笑道,“表妹真是我的军师,总能帮我想出好办法来,难怪我总是喜欢到表妹这里讨茶喝。”说完又喝了口茶。 洛天萧少年才俊,博学多识,并非想不到这些道理,但他却总喜欢与萧语商量,似乎萧语是他的另一个声音,可以帮他把心中潜在的想法出来,这样他才能定下心。 两人相视一笑。 萧雨突然想起她最初的目的,此刻,气氛正好,妙眸微闪,又想着把话儿再引回试控洛天萧对表小姐是的情谊上来,轻启朱唇,悠悠说道:“二表哥,表妹有一事想问……” “二少爷、二少爷……”突听门外传来小厮的喊声,打断了萧雨的话,萧雨蹙眉向门外看去。 洛家是大户人家,这些小厮家丁是不得入女主人的香房内院的,这会儿听到有小厮的喊声,定是要紧事。 二少爷闻声向外走了几步,他可不想有男丁入得萧语苑子。 “什么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洛天萧正色严肃的看着来人,板起脸孔,冷峻异常,完全不是刚刚和萧雨私话时的温柔公子。 “小的该死,二少爷,十万火急,实在是二老爷急着找您呢!不得已小的就闯过来了。”那小斯气喘吁吁的弯着腰,头也不敢抬的回话。 “哦,那你前面走。”洛天萧命令着,又回过头,看看萧语:“表妹,我先去爹那里看看,改日再来陪你聊天。”说完,略略的迟疑一下,转身跟着那小厮急步而去。 萧雨沮丧的板着小脸儿,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隙,又没问成。 正当萧雨叹着气时,菊香从苑外跑进来,“小姐……。” “又怎么了?”萧雨很无奈,这四个丫头,一会儿一个儿,一个儿比一个急,让不让人安生了? 菊香急急的跑到萧雨跟前,道:“我刚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发现听竹轩,进进出出的好多人,小厮们脚步匆匆,神情紧张,就连话语都急促不堪,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要发生。” 其实菊香是想说,不知道是不是大少爷要回来了,不过没有确切的消息,和小姐妹们说说无碍,但在表小姐面前还不敢妄言。 “听竹轩?”萧雨低声说着,“是大少爷的住处吗?” 菊香点了点头。 萧雨甚是奇怪,大少爷回府虽说算得上件大事了。只是……这大少爷回来,用得着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如此紧张?想到洛天萧的话,看来洛家大少爷还真是个影响颇大的人物。 “哦,刚刚二表哥也来说过,看来大表哥归府的日子是近了。”萧雨故作镇定的说道,学着当初萧语摆出一副淡然的姿态,不惊不燥。 菊香这样的小丫头听过大少爷不少传言,好奇心重,自然什么事都当成大事儿,哪有小姐的那份从容淡定。报告了表小姐,早急着想和那些小姐妹们通风报信去,见小姐冲她挥挥手,知是让她下去,一溜烟儿的没了人影。 只剩萧雨一个人,她机灵的转动着眼睛,琢磨自己的心事。 哎,她这个萧雨,要变成萧语,还真要费一番心思。只是,帮表小姐的事,怎么那么多麻烦呢,本想那美公子来了帮表小姐问问清楚,每次都节外生枝,今天这样大好的机会又错过了,还要等着这二少爷再来才行。可洛天萧也说了,近些日子忙,怕是来的机会也少了。 心念至此,萧雨不禁有些叹气,轻咬着下唇,看看腿,暗忖:这也太被动了,只能一天天的等在这凝香苑?表小姐啊,表小姐,你这日子可是怎么过的啊?天天就闷在这一片小天地中吗? 萧语被她这么一念叨,不由得也叹了口气,什么话儿也没说。萧雨听到那声叹息不得由又心疼起这个姐姐。便暗下决心定是要治好了她的腿,让她快乐起来才行。 急性子的萧雨苦恼的蹬蹬两条腿,“憋死我了!“ 才想完正经事,脑际间又转了个念头,“听竹轩?大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神神秘秘,又让全府的人紧张?比我这鬼还厉害?哎呀,应该去看看。”萧雨一双灵动似水的黑眸,来回转动,一看便知她这是又打起她的鬼主意了。 第9章草木皆兵 萧雨正在凝香苑苦闷自己的一身武艺全无用武之地,还得寻半夜偷偷摸的时候放松透气,不由得气馁无趣,在床上一会躺着一会滚来滚去。 琴香这些天看着小姐跟耍宝似的也见怪不怪,轻声笑道:“小姐,听说厨房变了迎接大少爷进了许多稀罕的水果,要不要我去拿些来尝尝?” 萧雨毫无兴趣的嘟着嘴说着:“去吧,去吧!” 琴香得了应允,喜不自禁,想到自己的好姐妹夏莲,经常留给她些好吃的零嘴儿,便欢愉的一路小跑着奔着厨房去了。 刚一踏进厨房,烟雾缭绕,人潮济济,里里外外被围的水泄不通。 “进!白菜十筐!” “进!萝卜五筐!” “进!金针菇三筐!” “进!……”只听得一个老婆子撕着嗓子喊着,一边小丫头们把进来的各式蔬菜水果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 大批的蔬菜哇!琴香惊叹之余瘦小的身子从门缝里挤了进去,拍着胸脯,这厨房也忒热闹了吧! 四处寻找夏莲的人影,瞧见几个丫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莫非这位大少爷是个胖子?”一碧绿罗裙的丫头累的满头大汗,小声说着。 另一个看似伶俐乖巧的小丫头笑着说:“你们说大少爷会不会是一个油白圆脸、小眼狭细、厚唇宽鼻、颈堆项圈、肥膘在身的男子?” “不会吧?”旁边一个模样朴实的丫头哭着脸,想二少爷那么俏朗温和,大少爷的模样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这三个偷着说悄悄话,先张口的是春桃,机灵的叫夏莲,朴实憨厚的是冬枣,三个人都是在厨房做活的。与琴香最熟悉的是夏莲,因她经常去给小姐送膳,一来二往的成了气味相投的好姐妹。 琴香听着三个人叽叽喳喳的说笑着,捂着嘴巴偷笑,听她们幻想着大少爷“泰然”出现在洛府大门势宏大的迎接队伍时,其一步一行中相伴着全身肥肉不停“吧嗒”相互拍击的声音必定彰显各种滑稽。如果因为膘肥厚重堵住脚下的视线,在他上台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轰隆”摔倒,似肉球一般滚走的话…… 三人异想天开的凑趣,琴香越发憋不住了哈哈笑出声来,夏莲她们先是吓了一跳,见是琴香便向她挤了挤眼睛,食指放在唇前,让琴香小声点儿,琴香颤笑不止的捂起嘴来。 突然一个尖锐刺耳声音响彻,“大家伙儿手上都麻利儿点……” 这穿透这嘈杂的声音是厨房里管事儿的向姑姑,三个小丫头吓的一激灵,赶紧停止了那些胡思乱想,忙活起来。 “姚姨娘,奴婢瞅着厨房这边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了,您只管放心就是!”刚才难听的喊声一转,谄媚的说道。 “嗯!向姑姑,烦劳你了。”一温和轻柔的声音自那被称姚姨娘的口中传出。 众丫鬟们听到大嗓门的向姑姑叫姚姨娘,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儿,恭敬的福了一礼,嘴上说着:“给姚姨娘请福。” 只见一身着层渡蓝色锦服妇人缓缓走进杂乱的厨房,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模样,少许苍白的秀雅之面不施粉黛,但其青眉似柳,含烟双眸间有意无意中却是透出一抹淡淡的清节素雅来。 旁边一个身材雍胖的妇女,嘴巴张张合合,在其旁边说着什么,正是大嗓门向姑姑。“那这里向姑姑便帮忙好好打点着,大少爷提前回府,明日就到了,你也知这大少爷多少年没回了,明日晚宴你们可不许马虎大意了。”姚姨娘声音温和平静,话至此处似乎想到了什么委屈的事情,情动间眼中竟有水波浮动。 “奴婢知道的,只要是咱能帮忙安排的必不会怠慢了大少爷!”向姑姑巴结的笑脸让厨房的小丫头们心生厌恶。 “嗯!你好生督促着,我再去听竹轩其他地方看看,也不知道天娇那孩子是不是又跑去看热热闹了!”姚姨娘提到天娇,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转身出了厨房。 这妇人是洛家大爷洛锦文唯一的妾室姚氏,一个很温良的女人,淡妆细抹,素雅而清秀,受了大爷去世的打击,两鬓多了几丝白发,眼神中总是带着些许的哀愁。 洛天娇是大爷的遗腹女,姚姨娘经常看着洛锦文的牌位问着:“如果你知道,我已有了你的骨肉,还会这般狠心扔下我么?”短短一两个月的情爱,锁住了姚姨娘的一生。 姚姨娘离开后,小丫鬟们觉得大少爷还是好命的,虽然亲生爹娘都不在了,但是还有这么个没有血缘的姨娘挂心着呢。 向姑姑笑着送走了姚姨娘,又厉声指挥着来往的丫鬟下人,夏莲等几个丫鬟不敢造次立马规矩的忙活着。 琴香刚听到姚姨娘说大少爷明日回来,还要准备晚宴,心想,不是听说还要隔几日吗?看来她得赶紧通知了小姐。 她先寻管事的婆娘们寻了新鲜的水果,又跟夏莲打了声招呼便飞奔回凝香苑。 “不好了,不好了……”刚到凝香苑门口,急声喊道:“小姐,大少爷今儿就回来了!” 萧雨折腾的累了,刚刚昏沉沉来了睡意,一听到琴香扯着的嗓子喊,皱眉问道:“没看到我正睡的香,这么大个声音会把人吓傻的。” 琴香翘着嘴,“我这不是给小姐您报信来着吗?” “什么信,要不好,罚你把端在手上的水果全部吃掉。”萧雨打了个哈欠,嘟着小嘴儿说道。 “啊?”琴香瞪大了眼,弱弱道:“刚才在厨房听姚姨娘说,大少爷明儿就回府了,厨房正准备晚宴呢,这个信小姐觉得还行吧?” 萧雨听说有关是大少爷回府的事,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杏目圆瞪,吃惊的问道:“真的吗?大少爷,哦,不,大表哥明儿就回来了?” “那还有假?”琴香得意的挑了挑眼睛,看来她不用吃光这些水果了,复又说道:“姚姨娘都到厨房说了,明日肯定回来。” 萧雨虽是好奇,但更多的是隐隐不安,二少爷的苦恼,还有府里紧张的气氛,大少爷的归来不是祥兆啊。 她本是贪玩想帮助表小姐向二少爷表白,并不想参与太多洛府的私事。 可如今,二少爷因大少爷的到来,往凝香苑的时候都少了,那她哪来的机会表白嘛!她又急又气,大少爷早不来晚不来,偏赶上她附身的这刻回来。 萧雨咬咬牙,反倒要看看这个把洛府弄的人心惶惶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0章大少回府 春阳和暖,天色微明时洛府便得了消息,说大少爷午时就到。 瞬时,洛府里气氛迥异,不似别人家有亲人回来那般喜庆热闹,更多的是神秘紧张。 萧雨又开始烦恼了,府里沸沸扬扬的吵着大少爷的传说,听得她心里痒痒,可她却因腿疾不能和其他小姐似的到大堂里凑热闹,于是,歪嘴皱眉的想着办法,看能不能避开众人的耳目,魂出表小姐的身体先睹为快。 琴香端来了上好的菊花茶,轻盈的走到萧雨身边,“小姐,是不是口渴了?” “啊!” 琴香的声音本不大,还是吓了萧雨一跳,惊叫声又吓到了琴香,小丫头手一抖,茶全洒在地上了。 “小姐,琴香吓着你了?”琴香见表小姐手放在胸口,不断的喘着气,惊慌失措的问着。 “没有,没有,是我太入神了,没有听到你过来,你,你怎么走路那么轻啊?”萧雨自己是鬼就罢了,还倒打一耙说起别人来。 琴香一脸委屈,喃喃答道:“是小姐不喜欢我们脚步重啊!” 萧雨听罢,妙目一转,憨然笑道:“哦,对,对,对,轻点好,轻点好。” 琴香转身又提起紫沙壶,重新倒上茶,端给萧雨,问道:“小姐,今儿就不好奇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吗?” 萧雨边喝茶边旋眸凝思,心下暗忖:好奇啊,这不正想办法呢吗?先要摆脱了你不是? 霍然间,灵光一显,眸放异彩,随即笑眼弯弯,这神情不用说,定是有了鬼计。 萧雨哪里还坐得住?看看外面的青天白日,假意对琴香说道:“哎呀,这都说春困春困,看了会儿太阳果然眼皮就睁不开了。我先歇歇,你不要去吵我,待我醒了唤你,再去看大少爷不迟。” 琴香应了一声,心里琢磨,近些日子小姐可是嗜睡得紧,这才醒来两个时辰又要睡了,而且睡的还特别久,雷打不动的。 萧雨打发走了琴香,她眼睛一闭,意念集中,“唿”,飘了出来,待她再睁开眼时,顿觉眼前屋影成双,好像喝酒了一般,她定定神,怎么回事?就这么一闪念,也没细细去想,那边还有她更感兴趣的事呢,便穿墙而出,急匆而去。 萧雨的魂魄出去的霎那,刺目的阳光又让她一阵眩晕。 哎呀!大白天真是不方便,做人没几日,便忘记了当鬼的忌讳了,妙目频转,瞥到游廊墙角有块背阴儿的地方,便得意的一笑,贴着墙壁飘了过去,嘿嘿,这不就躲着你太阳公公了嘛,萧雨顽皮的溜着墙角。 邻近洛府的正堂,就听人声鼎沸,洛府的声望果真是名不虚传,大少爷回府,来了这么多人。 远见大门前的家丁们翘首望着东街,那份焦急的样子,萧雨猜着一定是大少爷人还没到,心下暗喜。 又见洛天萧走近门前,迎着刚来的宾客,不卑不亢的一拱手,请那贵客进了正厅。 虽然眼前那人比他年长,理应恭敬,但洛天萧的神情举止,却既不失礼,又彰显了洛家的气势,可谓进退得宜、气度不凡。 “啧啧啧,难怪表小姐对他一片痴情,果然是龙中龙。”萧雨俏皮的笑着自语,顺着檐下阴影之地走到正门前。 一抬头,正好撞见洛天萧反身再次朝大门走来,萧雨直欲躲开,忘了自己只是一缕幽魂,好像怕他看见自己似的,可刚一动,便又笑了,他又看不见我,兀自做了个鬼脸。 见蓬门长阴,阳光无碍,萧雨又故意并排走在洛天萧的身边,有模有样的学着洛天萧那份气度走近大门。 “二少爷。”门外的小厮弯腰行礼。 洛天萧紧锁眉头正色问着:“还没有消息?” “没呢!前面街头也已吩咐人瞧着呢,若看到了,一定会立刻来通报。”另一个小厮回着。 洛天萧视线沿街望去,目光深邃的停在街头,看了一会儿方才转身回去。 萧雨觉得好生无趣,左右张望,在洛府门外大石狮下寻了处阴凉地儿,蹲着去了。 左等右等,萧雨的意志终于在观望了三个时辰之后消磨殆尽,日头偏西,石狮的阴影愈发拉长…… “嘿,这大少爷,当自己是皇子龙孙呢?算了,不能再等了,再睡下去,琴香非得以为我睡死过去了不可,到时一惊一吓,闹到府里又少不得非议。”萧雨忿忿的看着街头的方向,嘀咕起来。 嘀咕了一阵儿,鬼主意闪进脑海,洛天舒,你到现在还不出现,是想怎样啊?别人等不等我不管,我可是千辛万苦才挪过来的。若我数十个数,你还是不出现,等你回来可别怪我天天夜里给你闹个鬼什么的了! 她这般腹诽埋怨着,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着实不错,坐直了身子,闭眼开始默数起来。 一、二、三……九…… 数着数着,街头突然一阵骚动,随即传来清脆的马蹄声跟隆隆的车轮声。 萧雨赶紧睁开眼睛,藏在石狮偏出的阴影里向外看,“哼,算你小子识相。” 却见一辆素雅的青蓬马车缓缓而来,这马车驶在洛府前门浩然大气的专道之上,有那么点儿格格不入。 “咦——”若是贵客理应知道,客行于右主中央,但是这马车好没档次,怎么会是贵客呢。看起来不是那大少爷,正嘀咕着,身后冲出几个门卫,冲着马车叫嚷着勒令其改道,生怕影响了大少爷回府车队,但那马车却是全然不顾,行到洛府大门前,这时几个门卫已将马车团团围住。 萧雨不免好奇才地看着热闹。 “车上何人,此乃洛府,焉是尔等能来的地方,还不速速改道退去?”其中一人喝道。 马车上的车夫一脸淡然的表情,似乎毫不为意。 只见车上的帐帘忽一掀,下来一个身着青衣的小厮,不过,虽是小厮却气宇不凡,气定神闲稳稳站定在马车前。 “大胆!”门卫被这个傲气的小厮气得鼓起眼睛。 那小厮挺直着身子,瞧也不瞧那个乱吼的门卫,声音洪亮的喊道:“洛家长孙,洛天舒到!” 这句话说完,那个正欲吆喝的门卫吓的一咧切,“你说谁…谁谁…谁?” 清秀的小厮漠视那些门卫,说道:“你没听到吗?” “听,听,听到了。”那门卫这时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哇,原来是那大少爷的真尊啊!萧雨顿时精神十足,兴奋异常的等着看那大少爷,谁想到,陡然间从府内鱼贯而出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的挡住她的视线,这可把萧雨急坏了,飞吧,可刚一腾空,烈日骄阳下“哧”的一声,将她的魄体掀翻在地。 “哎哟!”萧雨惊叫了一起,又落了下来,可这时,她从那些脚步的缝隙中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一个人,白似雪的长靴轻轻落地,仿佛这主人没有重量一般。 “咦?”萧雨纳闷自语:“看来这人会些功夫嘛。”一袭清透飘逸的白袍,稳稳的向前走着。 奈何,萧雨不能在日光下行走,左躲右闪的,跟在众人后面,好容易看到一个背影,正盼着他回头之时,“咣咣咣!”鼓楼传来三声鼓响,萧雨的脸顿时揪成了一团儿,恨不得哭出来、 这三声鼓响是她要起床的时候,这时,再不起,琴香事必要怀疑的,可她还没见着这大少爷的真面目呢。 无奈,萧雨耸搭着肩膀,小脸包子褶似的皱在一起,真正是一副怨魂的样子,顺着檐角飘奔凝香苑。 “洛天舒啊洛天舒,你真是气死本鬼了,今天你必有倒霉之事,不然怎平本鬼心中之气。” 萧雨话音刚落。 “大少爷!当心!”刚刚那个青衣小厮一个快步,接住了无缘无故从房檐上掉落的瓦片,如果不是青衣小厮接住了,那瓦片定是要砸在洛天舒身上了。 这可吓了二爷洛锦轩一跳,这房子好好的,怎么偏这个时候掉了片瓦下来,这不是给他上眼药嘛? 那白衣公子不语,只略做停顿,便又毫不惊慌的继续向内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