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玉女兰和幽浮 小瓦匠井建民生长在长白山深处,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野村里。 他平时在建筑工地上垒砖头,风吹日晒,也赚不到几个钱,是那种连媳妇也娶不起的废柴,谁也没想到他有出头之日。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成了亿万富翁,而且桃运扑面而来! 有位苦逼哲学家曾经教导过我们:“逐鹿中原的激昂年代,说不上哪个穷小子就突然出息了!” 不过,据说这个无上神奇之发财故事,竟然和一种花有关,和一段前朝旧事有关: 《长白县志》“灵异录”载:“县东南百六十里伯岭,山深林密,人迹罕至,有奇花生焉,名曰长白玉女兰。道光八年,野人井氏谒见吉林将军沙纳,进献此花,言服之体有异香。将军以为淫,伤风化,杖井氏,遣使至伯岭,尽掘而焚之,此花遂绝。” 另载:“光绪八年,九月六日申时,火毯见于伯岭,自西向东,形如巨卵,色红而无光,飘荡半空,其行甚缓。值天色昏愔,举头仰视,甚觉分明,立伯岭之巅。农人跷首踮足者众。约一炊许,渐远渐减。众口纷纭,穷于推测。一叟云,是物初起时微觉有声,非静听不觉也。” 第2章 女友发来的求救短信 小瓦匠井建民正在建筑工地上码砖头,接到一条短信后,跟工头老王请假,从县城乘坐郊区长途汽车,赶回160里外的庞家窝棚村。 一路上,井建民乎乎的,见人就想打。 短信是井建民的对象柳凤香发来的:“民民,昨天庞耀光他爸来我家,跟我爸说,让我嫁给庞耀光。我爸答应下来了。现在,我爸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你快回来吧。” 井建民回道:“我回去能有什么好法子?” 柳凤香回答:“你没有法子?” 井建民回道:“你叫我拎个斧子,把庞耀光砍了?” “你怎么这么笨!” “笨?就他那大块头,我不用斧子,不一定能打过他。”井建民回道。 “笨呀,你猪呀,”柳凤香回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井建民越发困惑。 “你回来再说吧。” 井建民与柳凤香是在初中一年级开始恋爱的。两人都是镇中学住宿生,柳凤香长得细高挑儿个,一张清秀的脸庞,是全校男同学心目中的“林志玲”。同班的同学“矮胖富”庞耀光也追她,但她只喜欢“高帅穷”的井建民。井建民对她是死心塌地,她家里穷,初中三年,她的衣服、文具,甚至学杂费,都是井建民资助的。 不过,两人的恋爱一直受到柳凤香父母的反对。二老认为,女儿是十里八村最俊的姑娘,待价而沽,要嫁就要嫁到镇上的干部,最次也得嫁个有钱人家。 村里最有钱的就是村支书庞广富家。而庞耀光就是庞广富的儿子。 所以,井建民尽管与柳凤香恋爱了好几年,柳凤香一直没让他碰她的身子。也许,她内心深处也给自己“留一手”? 井建民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地,不知不觉就到了。 长途汽车到达庞家窝棚村口时,正是太阳西斜时分。井建民一眼就看见嫂子刘玉兰,披着一身灿烂的阳光,向他走来,晃得他眼睛睁不开,脸上热了起来。 “二兄弟,妈说是4点半的车,我等了你半天呢。”嫂子说着,一边抢过他手里的提包。 借着微风,嫂子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知是汗香还是体香。井建民贪心地深吸了一口。 “嫂子,”井建民想说点什么,想想,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啥事儿?二兄弟。”嫂子用胳膊轻轻碰了碰井建民,细长的眼梢儿,媚媚地含着笑。 井建民与嫂子并肩往村里走。井建民悄悄用眼瞟着嫂子:两个月不见,嫂子似乎清瘦了一些,但从侧面看去,短而瘦的小蓝花衫,衬出细细的腰肢,再往下,曲线突然发生变化,显得格外丰满。 井建民的哥哥井建国没福气,去年秋天里娶了邻村的刘玉兰,结婚没到两个月,就出车祸去世了。 嫂子哭得死去活来。她娘家来人,要把她叫回去,另嫁人家。 嫂子不干,她说:“我不走,万一建国晚上回来,我还能在梦里见到他。” 她这一句话,弄得大家都很难受,也就不勉强她了。就这样,婆婆,媳妇和小叔子,这一家三口在一个院里生活着。 进到院里,妈妈从东屋里迎出来,一见井建民,就责备说:“你也二十多的大老爷们儿了,怎么一点也不懂事儿?一个背包还要你嫂子背?” 嫂子说:“瞧妈说的,二兄弟坐这么远的车,能不累?我背个包算什么。”说着,把背包往井建民怀里一推,软绵绵肉乎乎的胳膊,与井建民的胳膊蹭了一下。 晚饭后,井建民躺在自己的西屋炕上,给柳凤香发短信:“我回村了。你能脱身么?” 柳凤香回复:“今天没机会,爸爸在家看得紧。明天上午他去修电动车,我有办法对付妈妈,到时候你听我信儿。” 井建民放下手机,心想:庞耀光,你是什么人物呀?不就是这几年在M市里农贸市场批发蔬菜,挣了点钱嘛。你看你长得像个猪,而且像个野猪,配得上柳凤香这朵花么?就凭你爸是村支书,在县里镇都有势力,就把别人嘴里的肥肉扒出去吞了?休想。 第3章 风雷益:卦相有所不吉 鸡叫三遍时,井建民的手机响了。 是柳凤香发来的短信:“得手了。你9点钟在镇政府前的马路上等我。” 早饭时,嫂子给井建民添了饭,白白的手,递过碗来。然后又从盘里夹出一块野雉肉,放到井建民碗里,柔声说:“工地的伙食也没个油腥,现在回家,就要好好补补,多吃点肉。今儿是咱村的集,我去集上买两条鲤鱼,晚上吃浇汁鲤鱼。” 井建民眼睛有点湿,想哭,小声说:“工地上,吃得也还可以,有肉吃,就是肥点。” 嫂子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建民,你把身上穿的内外衣全换下来,我抽空去河里洗洗。” 正在喂鸡的妈妈听见儿媳这话,忙插话说:“玉兰,内衣你别洗了,让别人看见笑话。我来洗吧。” 嫂子说:“那好。” 8点半,井建民骑上摩托车,来到镇里。这地方叫五里甸。 看看时间还早,井建民在街上随便走走。 “小伙子,看看手相?” 井建民回头一看,路边一黑衣老头,面前挂了一条白幡:“麻衣神相”。 “看看吧,五元手相,起卦十元,祸福贵贱,立时可见。” 井建民掏出五元钱扔给他。 他扳过井建民的手掌,把老花镜正了正,仔细看了半天,一拍大腿:“小伙子大富大贵之命,贵不可言哪。” 井建民来了兴趣:“你细说说,怎么个贵不可言?” “你看看,你这掌纹,二十二岁前,风雨飘摇,浮萍不定,颇有苦难;这二十二岁后,先是桃花盛运,再者财源滚滚,挡都挡不住?” “桃花运?借你吉言。那你算算,我眼下有没有桃花运。” 老者想了想,说:“这个说不准,要准信,必须得起一卦。” 井建民再扔给他十元钱。老者把几枚暗黄发黑的铜钱在手心里摇了摇,“着!”扔上天空,落在地上的白布上。 “风雷益卦,”老者说,“卦相有所不吉。” “不吉?”井建民笑问,“怎么个不吉利?是我走道摔跟头?还是喝凉水塞牙?” “你说的都是小事,我说的是你眼下有牢狱之灾。” 牢狱之灾?井建民想,这老头是不是一天没开张,非得要我出大钱?拿这话吓我? “老头,你说靠谱一点好不?这大阳光地,我一没偷二没抢,咋就有牢狱之灾了?” 老者捋捋胡须,半闭眼睛,若有所思地说:“不信就算了,信则有,不信则无。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何必认真。不过,久后验证,你必知我神算无误。” “好了,好了,别说将来,你要是眼下说对一件事,我再给你十元钱。你说说,我的女人有什么特征?” 老者闭目良久,说:“兰萍聚散,彩霞当空。” “什么‘兰萍聚散,彩霞当空’,我听不懂,你详细说一下,我的女人长什么样?” 老者说:“点到为止,你自己悟去吧。” 悟?我自己悟?我自己能悟我给你钱干什么?吃饱撑的? 井建民看看快到九点了,起身离去。 第4章 暗渡陈仓抢婚 井建民在公路边等着。 9点不到,柳凤香骑着一辆黄色的电动车赶来了。 两人见面,柳凤香紧紧抓住井建民的手。 井建民问:“你主意打定了?” 柳凤香说:“我说死也不嫁那猪。我想好了。” 井建民心里一阵感动,幸福之余还有好多自豪。小瓦匠虽然低微,也有姑娘铁了心要嫁,而且是十里八村最俊的姑娘。他感觉很好。 为避人耳目,两人没有一起走,而是相隔一百米,一先一后来到镇东头一家叫做“贵妃鸳鸯浴”的浴池。 老板一见来了两个年轻人,便暧昧地笑着,问要不是双人包间。 柳凤香红着脸在一边站着,低头扯衣角。 井建民点了一个50块钱的双人包间。 包间很小,设备倒也齐全:双人床,淋浴隔间。 闩好了门,枊凤香坐在床上,脸上越发地红起来,一直红到脖子根。 井建民的心里狂跳着,但表面还要做出镇静状。 他坐在椅子上,点了支烟,深吸一口,慢慢打量眼前的女人。 柳凤香不安地搓着手,头低得很深,显得很恐慌。 “当当当,当当当”,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 “谁呀?洗澡呢,敲什么敲!”井建民这回真的愤怒了,大声吼着。 “派出所,查房!快开门。” 井建民随手给枊凤香盖上毛巾被,打开了房门。 两名警察站在门口。“我们接到报警,这里有人嫖娼。” “嫖什么娼呀?我们是一个村的,我们是对象儿。” “是不是嫖娼,先到所里再说。快穿上,走。” 在派出所里,井建民和枊凤香被分开审问。 警长问了井建民的姓名住址,又把他和身份证在网上验证了。然后对他说:“你说的情况,我们要验证。如果你们是嫖娼,要拘留五天,罚款5000。如果不是嫖娼,明天早晨放你回去。” 井建民大喊:“干什么?随便抓人?没证据就得放人。”说着就要往外走。 两个民警上前抓住,井建民奋力反抗。最后,警察用一把手铐把井建民的手铐在暖气管子上。 警长说:“给他把椅子,让他坐着。” 井建民就这样在警室里坐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早晨8点多,警长走进来,给井建民打开手铐,说:“我们调查完毕,你可以走了。” “她呢?” “你是说那女的?不关你事儿,你走你的吧。” “怎么就不关我事儿?她是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不对吧,昨天晚上可是一个姓庞的开车接她走的。” 姓庞的?井建民大为惊讶。 刚走出大门,一个民警追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盒饭,说:“警长让给你份早餐。” 井建民接过来,掀开盖子看了看,米饭炒菜,还挺热乎。他很饿了,但没吃。正好一条黄狗走过,井建民把盒饭扔给了黄狗。 那狗大喜,狼呑狗咽,几下就吃光了。 站在一旁的民警气得直瞪眼。井建民吹了声口哨,离开了。 第5章 奇耻大辱 井建民一边走一边给柳凤香打电话,但她的手机关机。 井建民走进村口时,就感觉到人们看他的眼神不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农村,消息传得最快。 井建民快步走回家里。妈妈眼睛都哭红了,看来是一夜没睡。嫂子一边给井建民盛上饭菜,一边问:“他们没打你吧?” 井建民摇了摇头。 “你们听说没有,柳凤香昨天晚上就放出来了,是庞光耀接回来的?”井建民问。 嫂子显然知道这事,打着马虎眼,含糊地说:“谁接就谁接,你先吃饭吧。” 井建民慢慢地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碗筷,去柳凤香家里。 柳凤香没在家,她妈妈外号老刺槐,正在院里摘韭菜,见井建民进来,理也没理。 “她去哪了?”井建民问。 “她自己长着腿儿呢,”老刺槐把韭菜往筐里一摔,“去哪了我管得着么?”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走。”井建民拾了一个板凳,就在当院里坐下了。 “哎哎,你还真跟我装逼呢?”老刺槐站了起来,骂道,“你还有脸来找凤香?你领她去镇上开房,十里八村都传遍了,你们老井家不要脸,也就罢了,我们老柳家还要脸呢。” “可她是我对象呀。”井建民说,“她说好要嫁我的。” “你他妈也不搬块豆饼照照?一个搬砖头的,穷的房无一间,地无一垅,还想娶我女儿?麻溜给我滚,能滚多远滚多远。要找凤香,有能耐去庞书记家找呀,谅你没那狗胆吧。呸!” 井建民挨了一顿臭骂,气急败坏地离开柳家。 井建民来到庞家大院。 村支书庞广富家的三层楼,是全村最高的,院子用红砖墙围成,占地约有半亩地,所以人称庞家大院。 井建民敲了黑漆大铁门上的门环,出来开门的是庞耀光。 庞耀光黑胖黑胖,站在井建民面前,像座铁塔,嘴里吐着酒气。 “老同学,”庞耀光笑容满面,“找人儿吧?” “柳凤香在这么?” “在呀,在我屋里睡觉呢。” “你!”井建民愤怒了。 “怎么,来打架的?菜刀呢?”庞耀光嘲讽地说,“她是我媳妇,两家定了亲,她不在我这睡,难道还跟你去开鸳鸯浴?” “你叫她出来,我要当面问问她。” “好。”庞耀光冲屋里喊,“老婆,亮一小脸儿,让你对象看看。” 窗户打开了,柳凤香站在那里,说:“井建民,你回去吧。我们两人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你别死缠着我。” 柳凤香说完,关了窗子。 “柳凤香,你出来。”井建民喊。 “呵呵,还来劲儿了呢,”庞耀光说,“你走吧,别找不自在。” 井建民喊:“你出来!” 庞耀光说:“你真想让她出来?” 井建民说:“是好汉,你就把她叫出来,咱们三人当面对质,她到底是愿意跟我还是跟你。” “好吧,”庞耀光说,“我把她叫出来。” 庞耀光把手指含嘴里,吹了一个哨子。 一条大黑背狼狗立马从院里窜出来,直冲井建民身上扑来。 井建民吓得转身跑掉了。 “哈哈哈哈,”庞耀光大笑起来,“就这么丁点儿胆,也敢来讨媳妇?” 第6章 鱼塘投毒 走在村里的土路上,井建民不敢抬头,怕看见那些幸灾乐祸的眼光。 在这偏远的小村子里,丢了人是很坏的事,从此,你就会成为人们饭后的谈资和笑柄。媳妇被人给抢去了,更是天大的新闻,井建民心里明白,村里这会儿,早就传遍了,而且还会添枝加叶。成王败寇,井建民有村民眼里,恐怕已经成了一个窝囊废和草包蛋了。 但柳凤香的那句话,比起庞耀光给他的羞辱,更让井建民伤心:“我们两人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你别死缠着我!”柳凤香的声音,像鼓一样,总在在他耳边轰响,震得他心慌气短,手发麻,腿发硬,想杀人。 他默默回到家里,关上门,躺在炕上,一躺就是三天,抽掉了一条香烟。 妈妈来敲门:“民民,起来吃饭吧?” 井建民不应声。 嫂子来敲门:“建民,吃点饭吧?饿坏了身子。” 井建民悄悄起来,走到门边。两人一板之隔,井建民想打开门让嫂子进来,但想到妈妈此刻正在盯着呢,便说:“嫂子,你回屋去吧。” 井建民躺在炕,闭上眼睛,构建着自己的世界。在想象的世界里,井建民得到了安慰。 他想象着自己挥舞着一把刀,追杀庞耀光和柳凤香的情景。 第三天早晨,井建民出屋了。嫂子很高兴,给他煮了一碗蛋花面,还煮了几个咸鸭蛋,知道他爱吃蛋黄,把蛋黄用筷子抠出来,放在他的碗里。 井建民吃完饭,什么也没说,出门了。 他去镇上转悠了一圈儿,回家时,手里提的塑料袋里,装着30多包鼠药。 庞耀光家的养鱼池在村边一片杨树林边。 井建民从村里走出来,假装向镇里走,走着走着,回头望望,见四下无人,便绕道钻进了那片树林,靠近了养鱼池。 他蹲在灌木丛里,把30多包鼠药玲玲打开,用一张报纸包成一大包,然后用一根麻绳扎住。 他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即将复仇的快意。 井建民不回击一下,可太窝火了。 井建民得意起来:报复也要攒在一起报,这样效率更高。怪不得古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慢慢向养鱼池爬去,在离水边10多米的地方停下来。从灌木丛中探出头,确信没有人。 他举起那药包,抬起手,奋力向水中投去。 但他马上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人从后面紧紧拽住。 回头一看,是嫂子刘玉兰。 “你干吗拽我?”井建民用力想抽回自己的胳膊,“松开!” “你干吗呢?”嫂子把他的胳膊死死拽住。 “我要出这口恶气,不出这口气,我得憋屈死。”井建民想把嫂子的胳膊解开,拽了一下,摸到嫂子柔软的小臂,井建民不舍得使劲地拽她,怕把她的胳膊弄疼,便轻轻地握着,不舍得松开。 “你这是犯罪,要坐牢的呀!”嫂子把井建民的胳膊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井建民感到胳膊有些麻。 “没人知道是我干的呀!”井建民说。 “你真傻还是假傻?”嫂子一边奋力把他拖离鱼池,一边急切地说,“他家鱼死了,派出所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找我我也不承认。”井建民说。 “你不承认?这镇上卖鼠药的有几家?你买了30多包,派出所还调查不出来?” “调查出来我就认了坐牢,反正我要出这口气。”井建民忽然又来了劲,火往上冲,他抓住嫂子的手腕,用力想掰开。 嫂子把脸贴在他的胳膊上,双手用力抱紧,把全身的重量都拖在他的胳膊上。 井建民突然猛地甩动嫂子,想把她甩开。 嫂子抱着他的胳膊,脸上淌满了眼泪。 井建民也顾不上这些了,他内心的怒火实在难以压抑,他趁嫂子喘口气有当儿,猛地把手从嫂子手里抽出来,捡起地上的鼠药,向鱼池跑去。 嫂子扑过来,一下子抱住他,用全身的重量奋力拖住他。 嫂子的力量真大,井建民一下子跌倒在草地上。 嫂子也被井建民的惯性给摔倒了。 嫂子气喘吁吁,脸上满是汗水和泪水,但双手仍然死死地抱住井建民不松开。 井建民也没有了力气,停下来。 “今天,你就是吃了嫂子,嫂子也不允许你去犯法。”嫂子说着,重新把两臂箍住他的腰,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互相都非常紧张。 四周到处是一人多高的榛树棵子,肥大的榛叶十分茂密,像一道道墙,更像厚实的床帷,把他两人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开,就像在自己家里的卧室,且不怕别人偷听。 正午的阳光,温暖地从榛叶间散落下来。 云开了,天晴了,日暖了,鸟儿在叫,和风在吹,冰雪融化了,绿叶抽芽了,花儿含苞了,春天,春天真的来了。 玉兰花在这春天里,尽情地开放。 第7章 长白玉女兰 妈妈在姥姥家一连住了三天,才回家来。她预料的事儿,已经发生了。每到夜色降临,儿子就从西屋里钻出来,偷偷钻进东屋儿媳女的屋里。 “丢人就丢人,反正总比儿子娶不上媳妇强。两人都是单身,自由恋爱,也受法律保护嘛。”老太太倒也想得开。 井建民给工头打电话,说家里有事脱不开身,要晚些日子才能回县城。其实他是舍不得离开玉兰。 有一天,井建民突然接到大爷的电话,要他抽时间去一下。 大爷是井建民祖父的亲哥哥,名叫井青山,住在20多里外一个叫孟家子的村子里,今年已经80多了,由于独身一人,被村里定为五保户。逢年过节,井建民经常带着烟酒去看望他。 井建民走进大爷家里时,大爷已经躺上炕上起不来了。村长派各家各户每天轮流给做饭,井建民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井建民把带来的奶粉冲了一碗给大爷,大爷喝了两口,喘得厉害,只好放下。 大爷伸出松皮般的手,握住井建民的手,说:“孩子,大爷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闭不上眼呀。” 大爷一咳一喘地讲起来。 “我们祖先从山东海阳来,初到东北时,住在吉林省长白县一个叫伯岭的地方,那地方山深林密,奇花野草多得很。因为祖传是郎中,祖先经常去伯岭采药,在一个悬崖下,发现了一种花。这种花可不是一般的花,当地人管它叫‘长白玉女兰’,女人闻到这种味道,会产生一些身体上的反应。” “我们祖先就秘密地把这种花入药,配制成一种催青药。你想想,这种药可是大有用途的。因为世上有好多男人,被自己的女人瞧不起,不喜欢和他做事情。如果这个,就不需要我细说了,都是男人,你懂的……” “后来,我们祖先就把这种花粉和花籽掺合一些中药,制成一种丸,远近的富人纷纷来购买,祖先因此发了大财,成了当地的大地主。” “有钱了,后代子弟就开始就学读书。康熙初年,我们一个祖先叫井德尚,他是个秀才,但是连考了8届举人,也没有及第,人也老了。后来,他就想起了药,想把它献给皇帝,以此博个进身,求个富贵。” “可是,一个小举人哪里能见得了皇上哪。于是,井德尚就来到吉林将军府。吉林将军认为这种药的作用摆不到明处,将军大怒,把井德尚打了大板。然后派人到伯岭,把玉女兰全部连根刨出来烧成灰,又抄了井德尚的家,偌大的家产,一下子就败了。” “井德尚被打得半死,抬回家后几天就咽了气。临死前,立下遗训:后代再也不许向外人说出祖传的秘密。” 第8章 工作队的女干部 “井家家破人亡,在当地住不下去了,就迁到咱们现在的县城里,悬壶行医,一代代传了下来。但关于玉女兰的秘密,家训是只传男不传女,只传长不传幼。” “玉女兰并没有绝种,井家藏有一些花籽儿。每到春天,就在家里的花盆里,种上两棵。因为这种花的药效极大,这两棵花的花粉和花籽制成药,就足够一年卖的。” “我在家里是长子,所以,父亲临死前把一包花籽儿和玉女兰的秘密传给了我。” “镇反运动开始那会儿,我20多岁,还没有娶亲。县城里的镇反工作队里有一个女干部,叫严美娴,是个有名的大美女。她毕业于国高,能写会唱,据说刚刚跟农村老婆婆离婚的县大队政委在追她。” “有一天,严美娴竟然来到我的药铺里。我当时就有点蒙,唉,那个美呀,没法说。脸蛋像剥皮的鸡蛋那么白,那么嫰,胸脯鼓鼓地,快把军服的扣子给顶开了。她伸出手来让我号脉时,我的手都有些抖,因为那手是真正的‘纤纤玉手’,捏在手里,就像捏了一块奶油。” “她的脉像很平,其实没什么大病,就是有点痛经。我给她开了一付药,让她吃完后再来开第二付。” “严美娴走后,我的心就乱了,也没心思看病了,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我吃不下,睡不香,想她都快想疯了。最受不了的时候,我就悄悄来到县镇反工作队队部街对面的小面馆里,叫上两个菜,一边慢慢吃,一边等她出来,希望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那天中午,我看见严美娴从队部里出来,我就从面馆里走出来,装作偶然相遇的样子,跟她打招呼,问她为什么没有去拿第二付药?她说,刚从乡下回来,正想去我那里呢。” “于是,我俩就一起回到我的药铺里,悲剧就发生了。” “我给她配草药的时候,悄悄从柜台底下拿出了一个小瓷罐,拧开密封的盖儿,从里面倒出一点点粉红色的粉末儿。这就是玉女兰的花粉。我把花粉洒一点儿在一把折扇上,递给她,说:‘干部同志,您热了吧,搧搧扇子,您的药我马上就配完。” “她哪里知道是计,接过扇子就搧。我一边配药,一边悄悄观察她。过了五分钟,她胸脯一起一伏地,喘起粗气。再过一会儿,她的脸蛋儿红扑扑地,像只大苹果。” “我见时机来临,便提着包好的草药走过去。‘干部同志,您的药好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那长长的睫毛后面,明亮的瞳孔里,分明射出了渴望的光。她说:‘我有头晕,你扶我躺一下。’” “我说:‘这可怎么好呀!我给你拿点清凉油吧。’” “她摆摆手,说:‘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于是,我搂着她的肩,把她扶到内室的炕上,躺下来。我在店门口挂了‘出医歇业’的牌子。闩好大门,回到内室,我端了杯茶水,俯下身,用汤匙喂到她的嘴里。我离她很近。” “她喝了两口茶,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儿,放在自己的脸蛋儿上。她眼里水汪汪地,声音温婉摄人魂魄:‘你挺可爱的,你知道吗?我上国高时,最初的恋人,就是一个郎中。来,亲亲我吧。’” “我把嘴凑上去,紧紧地叨住了她的红唇。一阵激烈的亲吻后,我什么也顾不了了。” 大爷说到这里,眼里放出亮光,他完全沉浸在过往的幸福之中。 第9章 秘方失传 大爷继续讲着。 “这时,传来‘咚咚’的砸门声,外面好多人在喊叫:‘开门!’” “她紧紧抱着我说:‘坏了,可能是政委来了。’” “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听声音快砸开了。我没来得及穿上衣服,门就被撞开了。一大群人冲进来,手里都端着长枪短枪,如临大敌地站在床前。” “县大队政委冲过来,一脚踢到我的肚子上,我疼得跪在地上,用手捂住腹部。他拔出手手枪,把枪口顶在我的脑门儿,喊:‘把这个陷害革命女干部的反动分子绑起来!’” “一伙民兵上来,将我摁倒在地,把我捆得结结实实,摁着头,推出门。我挣扎着回头看,只有政委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他正站在床前,去掀开盖在严美娴身上的被子。” “后来我才了解到,原来,县大队政委找严美娴,有人告诉他,严美娴跟一个姓井的郎中在街上一块走。政委妒火中烧,带着人打了进药铺。” “没什么可说的,证据确凿。虽然我认罪态度很好,但还是被打断了一条腿。当时下赶上镇压反革命运动,我被定罪为‘陷害革命女干部’,脖子上挂着一米多高、用门板钉的牌子,跟县城里那些镇反对象们站在一起被批斗。批斗大会结束了,我们都被用汽车拉到到城关。” “城关是杀人的地方,我想,这下子完蛋了。到了城关,别人都被推到一条沟边,吃了枪子儿。只有我留在汽车上,被拉回来,送进了监狱。我被定为‘现行反革命’,却属于可教育好的一类,侥幸活了下来。” “我无法证明,但我猜测是严美娴救了我一命。因为,县政委没有避讳‘吃别人剩饭’,而是马上娶了严美娴。听说严美娴给他生了六个孩子,后来县政委升了官,一家人现在住在省城。” “我在监狱里坐了七年,刑满释放后,我回到我的药铺。药铺的正房早己被政府征用,成为县医药公司,后院里我的住房倒是没被征用,还给我留着。但是,早己经成了老鼠群居的乐园。藏在夹壁里的几十粒玉兰花种籽,被老鼠吃得干干净净。只有一只小小的瓷瓶里,还有一点点玉兰花粉。” “玉兰花种子没有了,一切都完了。我们家祖传数百年的秘方,就这样,在我手里失传了。” 大爷说到这里,老泪横秋,泣不成声。 第10章 大爷的“虚拟遗产” 大爷把手伸到床下,掏呀掏呀,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瓷瓶,递给井建民:“这就是剩下的一点花粉,因为是伤心之物,我从未打开它,估计早己经失效了。” 井建民对于什么花粉并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这个小瓷瓶制作精美,瓶底上还有“康熙官窑”四个字,知道是一件古董,估计能值几个钱,便收下了。 听着大爷的花花故事,井建民很不耐烦,第一次对这位“爷爷的哥哥”产生了反感:你讲来讲去,诉你的苦水,可在我听来,什么也不是,就一句话,你把人家小姑娘给办了! 哼,判你七年,还真是判得轻了。 在那个年代,别说“陷害革命女干部”,就是撕一张宣传标语,也可能吃枪子儿。你还委屈,偷着乐吧。 井建民心里嘀咕着,实在看不惯一个老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转身坐到椅子上,打开电视,看球赛,也不理睬大爷,任他在那里抹眼泪。 过了一会儿,大爷招招手,说:“建民,你过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井建民一边摁手里的遥控器,一边应着:“你说吧,我听着呢。” 大爷说:“你靠我这边儿一点儿。” “坐你那边我就看不见电视了。”井建民不再理睬他。 “我要对你说的话,不能让外人听见了。好孙子,过来。” “哎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呀。” 大爷顿了一下,说:“我要留给你两样东西。” 井建民一激灵,马上撂下遥控器,猴子一样,窜到大爷面前。 大爷指指房门,说:“你去门外看看,然后把门闩好,我再说。” 井建民到院里看了看,没人。闩好门,坐到大爷身边,“大爷,你快说吧,这屋里就咱爷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大爷喘了一会气,井建民又扶着他喂下一口茶水,气息平缓了,慢慢讲道: “我的药铺没了,我一个现行反革命,也当不成郎中了。在县城活不下去,只好来孟家子村投靠表姐。因为表姐夫是村贫协会的主任,对我挺照顾的,我对付着活下来了。” “1966年闹文革时,红卫兵把我揪出去,在公社里关了一年,后来就把我遺送到黑龙江忽河一个叫小泥河的村子里。直到1980年,我才回到孟家子。” “我一辈子没娶上媳妇,老井家在我这枝,算是绝了后。但你爷爷是我的亲弟弟,你是咱井家人的后代,我留给你两件遗产。” “第一,我在忽河小泥河村交下了一个生死朋友,叫关大顺。你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就去找他。他是那种舍命讲义气的英雄。” 嘿嘿,这叫什么遗产?大爷是不是老糊涂了? “第二,其实咱们井家的驭女秘方并没有失传,还有一线希望,就看你想不想得到它了。如果你想得到它,我相信你会得到。如果你不想得到它,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井建民一听,乐了:“大爷,你说吧,你也就这点东西了,不说就晚了。” 大爷把脸靠近井建民,小声说:“其实,长白玉女兰并没有被吉林将军完全烧死,第二年的春天,又长出了几棵。为了防止别人发现,祖先在玉女兰的四周种了好多刺棘子树,把它保护起来,为的是万一家里的花种子断了种,这样可以留条后路。” “但我们井家人几百年来,并没有回那里看看。只听祖上讲,那个地方在长白县伯岭一个大石砬子下面。因为大石砬子顶端有一块很大的白石头,当地人管那个大石砬子叫白玉砬子。” “几十年来,我一直想去寻找玉女兰,但没机会呀。我一个现行反革命,去趟镇里都要村革委会主任批条子,哪里有机会去几千里外的长白县。再说了,我的腿断了,一个跛脚,怎么可能去那大山里?” “所以,就一直没有实现这个心愿。但我现在快死了,我不能把祖先的遗产放弃,我把它告诉你。希望你记着自己是井家人的后代,能把咱祖传的驭女秘方继承下来。” 井建民以为大爷能给他两只金元宝什么的,退而求其次,给个金戒指什么的,他拿去给心上人儿玉兰戴上。可是,大爷这是什么遗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