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河边那座城第1章:秘书科的哭声 在挂着“相水区人民政府”招牌的机关大楼里,正是工作繁忙的时间。 二楼秘书科的某间办公室,突然响起一阵女人的哭声,引得相邻几间办公室的人都纷纷前往探看。 “上级机关对下级机关的承诺,怎么能够突然变卦?他们这样做,分明是要故意为难我们啊!”这是哭声中夹带的诉说。 秘书科的郑科长在走廊上听到哭声,他急忙跑进办公室,对哭诉着的人询问道:“小韦,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小韦泣不成声,同事万秘书替她回答说:“郑科长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去向你汇报的。我们的商业步行街开街庆典明天就要举行,原先市府办答应了安排高市长出席的。谁知,刚才他们突然来电话通知说,高市长来不了了。这不,小韦是负责联系此事的,所以她急得不行,忍不住哭了。” 郑科长听明白了,就叫其他围观的人离开,留下这间办公室的人——小韦和万秘书,坐下来研究对策。 郑科长说:“市府办的做法确实太过分,现在通知我们那就等于是突然袭击,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明天的庆典活动如果没有市领导的出席,那就成了我们区政府的自娱自乐。” 小韦已经停住了哭泣,她说:“郑科长说得对,我们已经按照领导的要求,通知了媒体单位的新闻记者。现在,我们怎么办才好呢?” 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小韦所说的“领导”是指相水区的区长尹杰。 万秘书说:郑科长,高市长的那个秘书苏建勇,历来就是那种不近人情的性格。所以,我猜想,也许并不是高市长本人的意思,我们该不该请领导出面,直接问问高市长? 郑科长想了想,有点为难地说:“按道理说吧,高市长是分管城建的常务副市长。我们的商业步行街是旧城改造重点项目,高市长出席开街庆典活动,完全是职责分内的事。我们按照程序向市府报送了活动计划,他们也承诺了安排高市长出席,这这这,没有什么问题呀。那个苏建勇,他难道也没做什么解释?” 小韦摇头说:“他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根本不给我询问原因的机会。” “岂有此理,这简直是欺负人了!”万秘书愤愤不平。 郑科长再想了想,犹豫地说:“要不,我先打个电话向苏建勇问问情况?” 小韦和万秘书同时点头赞同。 郑科长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由他这个秘书科长出面解决问题了。但同时他心里也清楚,这带有一定的风险性——如果高市长的秘书让他这个科长下不了台,他就会在下属面前丢脸的。不过,因为时间紧急,若是解决不了问题,他也不好向区长交待。明天上午举行的商业街开街庆典,原定计划是由尹杰区长主持、高市长发表贺词,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于是,郑科长在自己的手机里找出苏建勇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连通了,但是没人接听。他又重新拨了一次电话,还是没人接听。 眼看时间在分分秒秒地消逝,只有今天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可以想办法,等到明天上午就会出问题了。郑科长暗自掂量了一下,然后对万秘书和小韦说:“现在没办法了,不能再等了,我这就去三楼向领导汇报情况。” 郑科长来到三楼的区长办公室,心情忐忑地敲了三下门。 “请进。”是尹杰区长的声音。 郑科长走进区长办公室,看见尹杰正在打电话。区长指了指他办公桌前面的沙发,意思是请坐。 打完了电话,尹区长问:郑科长,有事吗? 郑科长答:有,有事。我先向领导做检讨,我们秘书科的外联工作没做好。 “嗯?什么情况?”尹杰脸色严肃起来了。 “是这样的,明天的商业街开街庆典,我们早就向市府办报送了计划,当时苏建勇副主任明确答应,届时会安排高伟民副市长出席并讲话,我们也把高市长的讲话稿送审了。谁知,就在刚才,那个苏主任给我们打来电话,说是明天高市长不能出席了,也没一个解释,把我们秘书科的工作人员都急哭了。刚才我打了苏主任的电话,想问问具体情况,但是他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所以,我怕耽误了明天的庆典,就专门来向领导汇报这个情况。” 尹杰听了,半晌没说话。 郑科长心里发虚,补问了一句:“要不,我到市政府去跑一趟?” 尹杰摆手说:“不用。要知道,上级领导这么摆谱,这都是下级给惯坏的。你去吧,我来处理这件事。” “嗯,好。”郑科长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一半了,但并没有落地。 郑科长走后,尹杰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度着方步,心想:苏建勇这个副处级秘书也敢自作主张乱作为吗?不,不会的,显然是高伟民这个鬼滑头,他心里惦记着商业步行街项目的开发商,在盘算他自己的好处。这个高伟民,身为常务副市长,对我们区里的项目不方便直接伸手,只有在这个项目建成之后使点小手腕了。加上,我与他的私人关系历来不那么顺溜,平时也少有往来,所以他现在让我为难,也不会太在意我的感受。当然,反过来说,要我向他开口求情,那也不是我的性格——那至少要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嘛。就他?不配。 可是,问题在于时间——明天上午的庆典活动,若临时改请其他市级领导出席,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怎么办?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想到了商业步行街项目的投资商——光辉置业公司董事长王光辉。根据协议,光辉置业投资5000万元,用于填埋相水河支流在古镇街道的这一段,长度近3公里、宽度约20米,并且负责绿化美化商业街的路面和临街的私房外观改造,使这里成为一条有古镇风貌的商业步行街。政府则负责给光辉置业提供一块住宅小区项目开发用地,作为对该公司的补偿。实际上,光辉置业是向政府提前支付了一笔几千万元的土地出让金。其好处是,公司可以与政府协商土地价格,而不用真正搞土地“招、拍、挂”。当然,这条步行街的改造工程是由光辉置业实施的,那么,项目的实际投资金额不会达到满满的5000万元。至于能降低多少,那就是光辉置业的利益空间了。 想到这里,尹杰用手机拨通了王光辉的电话—— “喂,王老板,在哪里潇洒啊?” 王光辉接到尹杰的电话时,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与秘书田力在鉴别几瓶洋酒的真伪。他们认定,眼前茶几上这几瓶洋酒是真的。 王光辉接完电话就问田力:“那个——高市长的秘书那里,你还没有打点好?” 田力说:“高市长明天出席商业街庆典活动,是由区政府负责通知的。我的安排是明天给他的秘书送一个大红包。怎么,有问题了?” “是啊,有问题了。人家又不知道你明天的安排,对不对?现在人家都没有答应明天会出席庆典。尹杰问我怎么办,那我只能问你怎么办了。” “哦,对不起,老板,我这个秘书虽然能干,但偶尔也有失算的时候。没想到现在请领导出来站台,要事先打点。”田力想了想,“这个——时间怕是有点紧啊。” 王光辉:“是啊,你赶快跟高市长的秘书联系,包他的晚饭、包他的夜场,今天必须要搞定他。” 田力二话没说,在手机里找到苏建勇的电话号码,马上拨了出去。运气不错,电话通了。他说—— “喂,苏主任,你好,我是王光辉董事长的秘书田力。” “哦,听出来啦听出来啦,有什么吩咐吗?” “哎呀岂敢岂敢,苏主任啊,我们王老板说,很久没有跟你喝酒了。这不,今天正好有朋友送来几瓶洋酒,王老板第一个就想到了你。所以,王老板特意要我问问,你今天晚上的时间就让我们来安排,行不行呀?” “这个——”苏主任没拒绝也没答应。 “苏大主任,反正你明天上午的时间已经由我们安排好了,索性今天晚上的时间就借给我们得了。怎么样?就这样定了,下午下班我开车来市政府接你。好啦,拜拜。” 看得出来,田力在电话里不容苏建勇多想,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定了。 王光辉高兴地夸赞田力:“行啊你小子!说定了?” 田力心里虽然不那么硬气,但嘴里却说得响当当:没问题,算他默认了。 再说,区政府秘书科的郑科长,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正在为高市长明天不出席庆典的事发愁发呆。突然,他的手机响铃了。他一看手机屏幕,心跳猛然加速——是苏建勇打来的! “喂,苏主任!” “哦,是郑科长啊,对不起啊,我看手机上有你的两个未接来电,心想你一定有事,所以——” “苏主任,是这样的,我们明天举办的商业步行街开街庆典活动,已经邀请了新闻记者,还安排了文艺演出,希望市领导能够出席啊。” “哦,对对对,我正要告诉你,本来高市长明天上午被外事办那边安排了接见外宾的活动。这不,我感觉你们相水区的第一条商业步行街开街,意义重大。所以,刚才我又再次请示了高市长,他同意明天按原定计划,出席你们的庆典活动。” “啊!高市长同意了?高市长明天会出席我们的庆典活动?” “是啊,领导对你们相水区的工作历来都是非常支持的嘛。请你转告尹杰区长,明天我负责陪同高市长,出席你们的庆典。” “好啊好啊,谢谢苏主任,谢谢领导,我一定转告尹区长。好的,再见。” 与苏建勇通完电话,郑科长快步冲进对面的办公室,告诉那里的小韦和万秘书说:“好消息!苏建勇说了,明天高市长出席我们的庆典活动!原定计划不变!” 小韦和万秘书听了,都是又惊又喜的表情。小韦感觉自己鼻子发酸,很想再哭一场。 “别,小韦,矜持。”郑科长用手示意,让小韦不要激动。 小韦努力地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她的眼泪珠子却不受控制,一颗一颗地从脸上滴落下来。 郑科长此时也顾不了爱哭的小韦了,他要立即上楼去见尹区长。 ————————————————————————————— 打个招呼:各位读者大人,你们好!感谢你在凤凰书城小说超市选择了我的原创作品《王牌秘书》。作者期待你的好评鼓励,也欢迎扔蛋拍砖,同时请不要忘记收藏本书。从今往后,官场或商界,庙堂或江湖,有秘书的地方就有《王牌秘书》。谢谢。 无功不受禄 不论你走到哪里,城市的霓虹灯总是多多少少地有那么一点暧昧的意思。尤其“大富豪国际酒店”这样的高档场所,到处都充满纸醉金迷的气息。 在一间豪华的大包房里,一半是餐厅,一半是歌舞厅。 现在,餐桌上坐着6个人:王光辉做东、田力做后勤、主宾当然是苏建勇。另外有3个年轻漂亮的性感女郎,其中2个坐在苏建勇左右两边,还有1个坐在王光辉身旁。 洋酒加冰块,他们已经喝掉大半瓶了。 苏建勇见田力一个人落单,就把左边那个丰满美女往田力那边推。他说:“去,你去陪那个帅哥,不能让他寂寞。” 田力没有喝酒,笑道:“领导,两个美女都是为你服务的,你不要管我。” 苏建勇的舌头已经被酒精麻醉,说话有点费力:“不行,我们兄弟嘛,有福同享啊。” 田力解释道:“领导,我的老板在这里,我必须做好后勤保障,不能耽误工作,这是秘书的职责啊。” 苏建勇以为田力可能不喜欢身材丰满的女人,就把自己右边的那位苗条美女推给他说:“那好,你过去陪他,他喜欢苗条的。” 田力正在推辞,那个苗条女豪爽地站立起来,往田力的大腿上一坐,一只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娇滴滴地笑道:“哎呀,帅哥,你不要说不要嘛,嗯哼。” 苏建勇鼓掌起哄:“好!好!” 接着,苗条女用胸前双峰在田力的身上蹭了一下,给他敬酒说:“帅哥,我刚才一直都在关注你,发现你是个花美男,早就想过来陪你了。现在好了,领导把我送给你了,你想赖也赖不掉了吧?快来,我们喝个交杯酒啦。” “好!好啊!” 其他人更大声地起哄,让田力有点坐立不安了。倒不是他胆小怕事或者没见过场面,而是他真心觉得自己在老板面前必须保持低调。 苏建勇笑道:喂,兄弟,你这个样子会让美女伤心的! 苗条女还在不停地劝酒,粉嫩的手臂在田力肩上摇晃着,嘴里嘟嘟地哼着。怎奈田力不肯喝酒,她也急得皱眉头了。情急之下,她先是自己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然后双手捧着田力的脸,想嘴对嘴地给他喂酒。谁知,田力快速将脸一偏,苗条女嘴里的酒液就如同一支水枪射了出去,喷在餐桌上。 “啊哈——”他们哄堂大笑。 房间里就像闹地震,尖叫声引来了服务员,进门问:“请问有事吗?” 苏建勇笑喷了,指着苗条女对服务员说:“她有事!她有事!” 苗条女站起身来,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跺着脚,拉着哭腔说:“不玩啦,不玩啦,我不玩啦,呜呜——” 田力怕苗条女伤心,就安慰说:“没事的,没事的,要不我们去那边唱歌吧。” 苗条女刚才嘴里喷出来的酒水,把餐桌上的几个菜都污染了。好在大家都已经吃饱,于是就顺着田力的意思,纷纷起身,移步到了歌舞厅那边。 田力对服务员说:“给我们来一打啤酒、一个水果拼盘,餐桌可以收了。” “好的请稍候,啤酒和水果拼盘马上送来。”服务员说完就出门忙活去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陪在王光辉身边的是个留短发的女孩,样子和性格都比较文静。不论别人怎样嬉闹,短发女孩总是爱与王光辉脸贴脸,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王光辉则很享受地听她说话,不时地朝她点头微笑。每当她向王光辉侧身靠近说话时,她的低胸衣领总是很诱惑地露出一半的美丽风光,这也让王光辉觉得极有情调。 王光辉不会唱歌,于是就对大家说:“各位,我是不会唱歌的。我和这位小妹出去散散步再回来,你们随意啊。” “好哦!祝你们玩得开心!”苏建勇喊了两声。 这家酒店后面有一个网球场,四周有树木和步道,特别适合散步。短发女孩挽着王光辉的手臂,像一对情侣,围着网球场慢慢地走。 王光辉问女孩:“嗯,可以说说你自己吗?” “我?我自己?没什么可说的呀,每天就是读书上学,简单重复,早晨起床,白天上课,晚上来这里让客人们消费,挣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还有买服装、化妆品的钱。” “那——这样的话,你平均每个月能有多少进账啊?” “嗯——差不多1万左右吧,够用了。哦,告诉你,我不出台、不上房间的哦,现在说还不迟吧?你如果想那个的话,我可以走的。” “是吗?”王光辉偏着头看了看短发女孩。 “你怎么这样看我?不相信吗?” “相信,我相信你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女孩向他做猫脸,嘟着嘴说:嗯,你好坏。 “那——你是在哪所学校上学呢——就不问了,你学的什么专业可以问吧?” “可以,我学的秘书专业,将来想当白领,可以穿高跟鞋上班的那种职业。” “秘书?嘿嘿,我的那两个兄弟,他们都是做秘书的。哦,看我,说漏嘴了。” “我早就听出来了,你们互相称兄弟、称领导。其实,三个人当中只有你才是大老板。” “是吗?你这都能看出来?那——我来考考你啊,秘书是干什么的?什么是秘书?” “哼,你还是不相信我。你知道吗?‘秘书’一词,最初的含义是指物而非指人,即带有神秘色彩的图书。大致有两类:一是宫禁内部所收藏的秘籍文献;二是巫师或方士制作的用于测算凶吉的隐语和图形符号。” “哦?有点意思,接着说。” “东汉以后,‘秘书’不仅指物,也指机构和人员。秘书工作者被称为史官、御史大夫、尚书、长史、主簿等等。到了清末及民国,洋风吹进来了,‘秘书’就专指从事秘书工作的人员或职位了;高级秘书还拥有首长办公室主任、领导人助理之类的身份头衔。而秘书的职责范围,也大致定位于:给领导人提供行政后勤事务和文字信息服务,承担协调与参谋的辅助型工作。” 王光辉笑道:“嗯,不错不错,你说的我也能听懂。老师辛苦了,来,在这里坐坐吧。” 他们在网球场外围的长条椅子上坐了下来。 短发女孩受了王光辉的鼓励,神态就自信些了,又用她喜欢的耳语方式问他:“那么——我可以问问你是做哪一行的吗?” “我啊?就是——盖盖房子,然后卖掉。” “哇塞!房地产开发商啊?我晕!” “嘿嘿,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是反感还是不相信?” 短发女孩翻着白眼说:“不瞒你说,昨天我的客人自称是房地产开发商。该给我的200元小费,他硬要用200元的购物券代替现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光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个时候,田力和苏建勇两个人,唱歌和跳舞轮流换。 丰满女唱歌的嗓音还算可以,能够和田力配合着唱男女对唱的歌。两人最成功的合作是唱《请跟我来》—— 我踩着不变的步伐/是为了配合你到来 在慌张迟疑的时候/请跟我来 我带着梦幻的期待/是无法按捺的情怀 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请跟我来 别说什么/那是你无法预知的世界 别说/你不用说/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 当春雨飘呀飘的飘在/你滴也滴不完的发稍 戴着你的水晶珠链/请跟我来 当田力和丰满女唱歌的时候,苏建勇就抱着苗条女到处摇晃,跳那种非常暧昧的贴面舞。他的手随着歌曲旋律节奏在她背上、腰肢、臀部不停地游走。而苗条女,被苏建勇抱着时,她的眼睛却总是瞄向田力。 不久,王光辉和短发女孩回来了。他们立即就加入进来,也跳贴面舞。 田力和丰满女唱累了,他就播放美国大片,然后招呼大家摇色盅喝啤酒。他说:“来来来,兄弟姐妹一起来,摇色盅,把啤酒消灭掉!” 田力说着,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两套色盅,又用启子打开了几瓶啤酒。 王光辉却对苏建勇说:“喂兄弟,喝酒不急嘛,我看现在你就先带两个妹妹上去开房休息。啊,免得喝多了啤酒,肚子胀胀的走路都不方便,干活就更不方便了是吧?啊哈哈哈!” 田力马上示意丰满女和苗条女陪苏建勇上客房去,并将一个房卡交到了丰满女的手里。看样子,田力是和她们有约在先的。 这叫什么?这叫“一条龙全套”,大家都明白的。 不料,苏建勇却不肯走。他拉住了两个妹子,连声说:“喂喂喂,不去不去,就在这里唱歌喝酒。” 那两个妹子急了,一边一个紧拥着苏建勇,对他撒娇:“老板,去嘛,去嘛,嗯。” 田力想试探苏建勇是不是对这两个妹子不满意,就说:“要不,我给你重新叫两个妹子来?” 苏建勇还是摇头拒绝:“不用了,说了继续唱歌喝酒嘛。” 这样一来,场面就有点尴尬了。一方是按时下流行的潜规则,尽心尽诚地做了安排;另一方则是毫不含糊明确拒绝;而两个小姐却在担心今天的收入计划要泡汤了。 这时,苏建勇表情十分镇定地说道:“兄弟,兄弟,请听我解释。我做人的原则是无功不受禄。过去,啊,你们的项目,我没有帮上忙、没有出过力,那是因为过去我们彼此之间来往不多。今天,我是有意给我们创造了一个做朋友的机会,对吧?那么今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兄弟尽管开口,对吧?当然,你们今天很客气,我心领了。明天我会准时陪领导们参加你们的庆典活动,这点请放心。好吧,你们在这里继续玩,我就先走一步了。兄弟之情,来日方长。” 苏建勇说着,就与王光辉和田力握手告辞。 王光辉见苏建勇态度很诚恳,挑不出毛病,就点头认可了。 田力则马上说:“既然领导确实要走,那我一定要开车送你。” 苏建勇不再拒绝田力开车送他,两个人就离开了。 包房里的三个妹子,眼巴巴地看着王光辉,心里都在猜测他会怎么打发她们。 王光辉对三个妹子扫了一眼,突然大声叫道:“你们三个美女,今天小费加倍!我们一起玩色盅,喝酒!” “哦!哦——”三个妹子欢呼雀跃,一齐扑进了王光辉的环抱。 开街庆典 今天是相水区政府举行商业步行街开街庆典的喜庆日子,相水镇一片节日气氛。 在一个街头广场上,搭建了临时舞台,上方的横幅红底白字:商业步行街开街庆典。舞台两侧放置了用彩色气球编织的拱门造型;舞台跟前摆了几排座椅,已有部分来宾就座;数百人的观众已经站成方阵队形。摄像记者正在调试机器,锣鼓队在卖力地敲打,舞狮队和老年广场舞队都已各就各位,鞭炮声此起彼伏。 一个主持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讲稿,伸长了脖子不停地向来车的地方张望。这时,一队领导车队缓缓驶入场地,本地各级干部排队迎候各位领导下车、握手、入座。 一个机关干部走上台前,对话筒说:各位来宾,请大家就座。现在,请相水区人民政府区长,尹杰同志,上台主持庆典仪式。 尹杰区长态度恭敬地走上台,大声宣布: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商业步行街开街庆典现在开始!鸣炮、奏乐! 在欢快的喜庆乐曲声中,各色烟花纷纷冲上半空,依次绽放。奇怪的是,刚才还是多云的天空里,这时聚集了一片低沉的黑云,把空中绽放的烟花衬托得十分艳丽。 遗憾的是,天上开始下雨了。虽然雨势不大,但秋风吹得一阵一阵的,直往人脸上扑。麦克风的声音,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高伟民同志讲话! 尹区长撑开了雨伞,帮高市长护着手中的讲稿不被雨水淋湿。 高市长身材细长,但讲话的声音却十分洪亮:同志们,朋友们,大家好!值此国庆佳节,我们在这里共同庆祝相水区第一条商业步行街建成。我代表市政府,向商业步行街的顺利开街,致以热烈祝贺!并借此机会,祝愿商业步行街的商家们,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他有意俏作停顿,用手扶了扶眼镜,再接着说—— 大家知道,在没有建设商业步行街之前,这里是一条臭水沟,它历经数百年,垃圾堆积成灾,水质污染严重,成了一个困扰居民生活的心头大患。现在,填沟建街工程的成功实施,极大地改善了当地的生态环境,推动了城市建设和商业设施建设。 这时,他用目光快速地扫视了一下讲稿后面的内容,接着脱稿讲道:啊,这个,由于天气的原因,我就不念稿子了。我想最后讲一点,就是,相水镇已经升格为区的建制,行政规格提升了,大家的工作水平,还有城市建设水平、城市管理水平等等,都要同步提升。城市快速环线的建成通车,极大地推动了相水区与城市中心区域的一体化进程,我们应该借此东风,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全面推动相水区的城市开发建设,从此走上飞速发展的快车道。谢谢大家。 尹区长送高市长在前排入座,然后返回台上继续主持:刚才,高市长,代表市政府对步行街的开街送来了热烈祝贺,同时,也对我们相水区的城市建设工作提出了新希望、新要求,这是对我们相水区各项工作的关心支持和鼓励。在此,我代表区政府向领导表示衷心的感谢。下面,请投资商代表、光辉置业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光辉先生讲话,大家欢迎! 王光辉微笑着,步态潇洒、不急不忙地走上舞台。他穿着一身白衣白裤,将他微胖的身材衬托得光彩夺目。巧的是,他一上台,天上的雨竟然停止了。他便有几分得意地抬头看了看天,笑道:哎哟,雨停了,老天爷还是很懂事的啊。 引得台下一片笑声。 他说: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好!我是光辉置业的王光辉。商业步行街在这国庆佳节里开街迎客,象征着相水区与我们伟大的祖国共同发展、共同辉煌。想当初,我们公司在2年前首次向政府提出在相水镇开发建设商业步行街的项目建议和策划方案,得到了当时的相水镇党政领导的高度重视,得到了市政府的有力支持。今天,商业步行街顺利开街,标志着项目策划和项目建设取得了全面的成功。在此,我要特意向大家介绍,商业步行街项目创意的发起人、光辉置业公司的董事总经理—— 他用手示意坐在前排的一个30多岁模样的青年男子说:祝建平先生!我提议,大家用掌声向他表示敬意! 人群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祝建平略感不安地站立了一下,向人群挥手致意,然后很快坐了回去。 “祝建平?”高市长对祝建平的名字有些好奇,就轻声问坐在身旁的秘书苏建勇:这个祝建平,他跟我们原任市委书记祝建光,有什么关系吗? 苏建勇笑答:高市长还不知道啊!他们是亲兄弟,这个是弟弟。 “哦——难怪,难怪。”高市长点头称奇。 王光辉接着说:刚才,高市长在讲话中对相水区的城市建设提出了新要求、新希望。在此,我代表本公司表个态:我公司原先已经制定了在相水区投资10个亿的开发计划。现在,我受到高市长的鼓励,决定将投资计划金额增加1倍,达到20个亿!我讲完啦,谢谢大家。 掌声,唏嘘声,叫好声,响成一片。 坐在不远处的其他来宾,外表看起来像是投资商的,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这个王光辉,他真是敢吹。” “他如此高调,不是让我们这些同行都难堪吗?” “干脆大家都来吹牛,吹它个100亿的投资意向,反正不用上税的啦。” 会场的停车区设在了会场的最后排,各色轿车排了一长队。就在人们关注着台上的时候,光辉置业公司的董事长秘书田力,依次进入汽车副驾驶座位,与车上的司机打着招呼,自我介绍并递上名片说:“我是光辉置业的小田。”说着,他递上一个一个的信封。“这里面是购物卡,正逢国庆节嘛,我们公司的一点心意。这是你的,这个是给领导的,麻烦你交给领导的家属,谢谢你啊。” 司机们见惯不怪,接了那些信封,点头称谢,心照不宣。 在舞台后侧,一位年约三十、气质优雅的女子,用她柔美的手势指挥着一群身着演出服的少年男女们整理队形,她并未说话,做了一个漂亮的“OK”手势表示赞许和鼓励。 这时,尹区长神情有些自豪地说: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在我们相水区,有一所全省闻名的东方艺术培训学校,即东方艺校,它是我们的一张文化名片。下面,请东方艺校的学员,为大家表演精彩节目。 在众人注目下,一支20多人的少年合唱队走上了舞台中央。一架手风琴伴奏,他们唱起了《欢乐颂》。歌声极为清纯,仿佛天赖之音,让人联想到鲜花、阳光、女神、教堂——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坐在前排嘉宾席的祝建平,对这歌声好像十分敏感,他眼里竟然含着泪光。他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坐位,不声不响地走到舞台后侧。他心里想着:如此完美的少年演出队伍,其身后必然有一个杰出的老师。 果然,祝建平看见那女子正指挥着小演员们说:刚才的合唱非常好。下面出场的是6人组合现代舞,孩子们准备好了吗? “妈妈,我们准备好了!”一个年约15岁的女孩这样抢答着。 “好好表现!祝你们成功!”那女子又一次做出“OK”的手势,目送6个小演员出场。 祝建平心里有些不解,明显感到刚才称她为“妈妈”的女孩与这位女子的年纪是不相称的。他壮着胆,伸出一只手说:你好,我是光辉置业的祝建平。 “啊,知道、知道。”那女子温柔大方地说着,与祝建平握了手。“我叫向兰。” 祝建平还想说什么,这时已经有两位记者过来了,摄像机和话筒都对着向兰。 电视采访记者面朝镜头,用新闻播报的口吻说道:各位观众,在商业步行街开街的庆典上,我们意外地遇上了省内外闻名的东方艺术学校的创办人、美女校长向兰。向兰的艺术学校,收留了许多偏远农村贫困家庭的孩子,不但免收学费,而且免费吃住;学校目前开设有舞蹈、声乐两个专业,培养了许多优秀学生,并且在省内外各种演出和比赛中取得了骄人的成绩。 摄像镜头需要不断变换拍摄角度,这逼得祝建平为了躲开镜头,四下闪避。他觉得很狼狈,便对向兰摆摆手,走了。 那个记者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她还在面向镜头侃侃而谈:学生们感激向兰的培养,他们不是叫她校长,而是叫她妈妈,这已在社会上传为美谈。与此同时,各方面出于关注和支持,纷纷向这所学校捐款捐物,表现了当今时代从善如流的社会观念。向兰‘妈妈’希望通过我们,感谢社会各界热心人士,对东方艺校和教育事业的关心与无私的帮助。 东方艺校的6个孩子正在台上表演现代舞,这支舞蹈把街舞、恰恰、伦巴等风格巧妙融合,孩子们跳得朝气蓬勃,观众们大感爽快。 可是,就在舞蹈快要结尾时,会场的不远处却传来了骚乱的动静。人们惊讶地看见,那是一群扛着白色横幅示威的人们,横幅上写着“拒绝违法拆迁”、“维护公民权利”。 “来者不善?”尹区长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便急中生智地大声宣布:下面,舞狮表演和广场舞开始! 他用手急急地指挥着舞狮队和广场舞队的人,让他们舞动起来。这些群众演员仿佛都是经过特别培训的,立即反应过来,纷纷展开舞姿跳了起来。而音乐,突然进入了噪音模式,那是震耳欲聋的《最炫民族风》。 领导和来宾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没看见,在现场警察的引导下,各自上了自己的车。但是,示威人群已经围上来,把路堵住了。现场的几十个警察迅速组成人墙,在前面挡住示威人群,同时指挥着车辆掉头绕道。 有交警大喊:绕道走小路!绕道走小路! 在相水河边,有一座历史久远的老建筑,在上世纪50年代被政府收做“抗日英雄纪念馆”。在旁边不远,有一片人工松柏林,是抗日英雄公墓。今天,市军分区在殡仪馆举行了一场追悼会,悼念一位前日逝世的抗战老兵,也是相水区最后一位在世的老红军。 追悼会结束后,大多数来宾都散了,由逝者亲属将遗体送去火化。接着,亲属们随着灵车将骨灰送往抗日英雄公墓,去那里举行骨灰下葬仪式。 却说,那些参加完商业步行街开街庆典的嘉宾们,上了各自的车子之后,为了避开举横幅抗议的人,就纷纷选择小路,绕弯道离开。这其中,有些不熟悉小路的司机,绕着绕着,竟然绕到了公墓附近。 去公墓参加骨灰安葬仪式的人们,排着队,抬着花圈,捧着遗像,穿过那条通车的小路,正好挡住了通行的车。 王光辉董事长的座驾是一辆德国豪车,正好与手捧遗像的逝者亲属在一个路口对面相逢。看样子,双手捧着遗像的人,年龄大约40岁,他缓步走在送葬队伍最前面,在路口前停住,与车内的王光辉隔着玻璃对目而视。 王光辉对那人的国字脸看不习惯,并且感觉那人的目光里带着某种敌对情绪。王光辉感觉不爽地说:田力,你怎么开车的?怎么开到这里来?快绕过去! 田力慌了神似的解释道:对不起,刚才就是为了绕开那些举横幅的,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捧遗像的,巧了巧了。 田力狂打方向盘,在路口转向而行。后面跟来的几辆车,也依次转弯变道,快速离去。 在紧随其后的另一辆车上,高伟民副市长问坐在前面的秘书苏建勇:这座抗日英雄公墓,有一些年代了吧? 苏建勇说:高市长,这座公墓最初建于上个世纪50年代,后来历届政府都做了扩建,规模就越来越大了。 “这公墓有什么历史沿革吗?”高市长又问。 苏建勇:据县志记载,相水镇的建镇历史已经有500年了。明朝末期,李自成的起义军在这里建过军营,驻扎了一段时间。再后来,抗日战争期间,这里是日军的粮食和军需基地。抗战结束时,这个基地就转为民用了。有一批抗战老兵就地转业,留了下来,在这里守粮食仓库。那边那座抗日英雄纪念馆,还有公墓,正是在政府帮助下建立起来的。 “哦。”高市长回头向后望了一眼,确信没有示威的人群跟来,这才嘘了一口气。 苏建勇也回头望了一望,庆幸后面没有“追兵”,抱怨说:高市长,那些举横幅的人,分明是有备而来的,弄得我们今天的庆典活动都只能草草收场,这是相水区政府的失职啊。 高市长想了想,叹息说:唉,区政府也不容易啊。凡是搞建设,钱多就好办事,有问题可以用钱解决呀。没钱反而没事,因为没钱就没有项目嘛。怕就怕有钱但钱不够,又想搞点业绩,往往就容易出问题。 苏建勇听了,频频点头。 相水镇 史志记载,相水镇始建于明朝后期,自古以水闻名。 相水河在这里转了个大弯,形成半岛地形。长期以来,从相水河上往来的大小船只,把这里当作货物集散地,商业贸易经久不衰。后来,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曾在此地大举兴建军营和粮仓。再后来,侵华日军曾在此地铺设专线铁路,建成大型军需物资储备基地。 本地的文人们每当说到相水镇的历史,总会举一首古诗为例—— 一江春波渡千帆, 两岸红叶醉秋山; 窗前倒映夏荷月, 冬絮廊桥相水弯。 此诗描绘了相水镇的四季景象,栩栩如生。然而,若以诗中文字去寻找相水镇的现实情景,就不一定贴切了。你看:在公路运输网四通八达的今天,内河水运行业日益衰落,相水河上不会再有“千帆”景象出现;“红叶”是因为有大片野生枫树林才能出现的秋天景色,而现在沿河两岸都已被人工经济林和景观林所取代。 再说诗的后两句:以前,相水河有一条支流水道横穿相水镇南北,水面最宽处也仅有几十米。镇上的人们都爱临水而居,在水道两岸隔窗想望;水道上架了廊桥供人员往来,正是一幅江南水乡的美丽景致。 但现在的相水镇,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就在两年前,一座钢筋水泥的公路大桥,从相水河对面不远的城市架过了相水河,穿过了相水镇,这是城市快速环道的一部分。就凭这座桥,相水镇被纳入了城市的版图,更名为相水区;这里数十年来以种菜为生的郊区农民,都变身成为城市居民了。 前面说到的那条横穿相水镇南北的支流水道,已被用土石方填平;在政府的主持下,水道填平后依势建成街道,号称商业步行街;过去临水而建的民房,现在都变成了临街商铺。 要说有什么没有变化的,就只有镇上那些七弯八拐的、麻石路面的小街小巷。相水镇到处都是巷子,有些巷子看起来没头没尾,说不清走向,外地人大白天在这里迷路,那都是常有的事。 今天,祝建平约了建筑规划设计院的几个设计师,在项目现场研究设计思路。他们开了两台车过来,只能将车停在街口,一行7人在巷子里步行。 地上是年代久远的麻石路,有些石块上面刻了文字或符号,形态千奇百怪,令人浮想联翩。放眼望去,巷子里的房屋建筑好比历史博物馆—— 先看墙体:青砖的、红砖的、土砖的、木柱土墙的各不相同。 再看屋顶:大瓦小瓦、青瓦红瓦、片瓦条瓦、石棉瓦、油毡瓦,甚至还有茅草或树皮盖顶的。 然后看门窗:老式雕花的、木质油漆的、铁皮防盗的、栏栅格子的无所不包。 也有少量新建的西式别墅,炫耀着鹤立鸡群的光芒。 在巷子里,墙上贴得最多的广告是“收购古旧家具门窗”的,有的更是直接用涂料写在墙壁上。 祝建平对身旁的中年人说:“李主任,你看这里的街巷和建筑,它们不是人为设计的,而是时间刻画的,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 李主任说:“是啊是啊,我们这些建筑规划设计院的设计师,做不出这样的作品。因为相水镇有500多年历史,而我们平均预期奉命也就80岁而已。” 有人接着说:“你们知道吧,相水镇的古旧家具很吃香的。现在很多人啊,将那些古旧家具实物拍了照,然后在居委会盖章出证明,东西就很抢手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附和—— “对啊,这是个好生意啊。” “相水镇的旧城改造可以做10年,这里的古旧家具生意也可以做10年。” “是啊,相水镇有记载的历史从明朝算起,至少有500年吧。你说,这是个什么概念?历朝历代,民间所沉淀下来的文物,那也是相当可观的。” 祝建平对李主任道:“只可惜啊,相水镇几百年的历史上,也没有出过什么人物,连个县太爷都没有出过。” “哦?你研究过?”众人大感意外。 祝建平:“也谈不上研究,我分析,过去相水镇因为是水路要塞,来往此地的人,多是过客,少有原住民。” 祝建平领着众人登上了一座小山峰,放眼四周,古老的相水镇街巷尽收眼底。 他接着说:“你们看,镇上也没有一座上规模的大宅院,有的是小型的酒家客栈;民国时期,镇上红楼林立,说明这里只是商人们的途经之地,而并非家族祖业的根基所在啊。” 这时,设计师拿出几张地形图纸,对照着四周的地形和方位。 祝建平手指着一个地方说:“李主任你看,那一片,200亩的用地范围,就是我们公司的项目地址。这是项目的第一期,项目的第二期呢,计划在南面接壤,与第一期连成一片。” 李主任点头称道:“不错,不错,项目紧邻交通主干道,位于区域商业中心;并且有很长的沿河临水边界,极有利于建成时下流行的水景房啊。” “是啊,整个项目可分为两部分功能区域:一半是亲水临河的生活区;一半是主干道大街上的商业区。”祝建平补充道。 李主任心怀几分钦佩地说:“哎呀,能在这个万众瞩目的黄金地段一次拿下200亩土地,足可表明你们公司的经济实力啊。祝总,能不能透露一下,你们公司拿这块地,花的什么价钱啊?” “李主任应该知道现在的行情吧。”祝建平没有直接回答。“说实话,我们并没有按规则出牌。你想啊,若按行情参加土地公开挂牌出让,怎么说也得摊上每亩150万左右吧,那光是取得项目用地就要占用3个亿的资金啊。” “是啊,你们难道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参加土地公开拍卖?”李主任似有不解。 祝建平:“我们公司投资了4000多万元建设商业步行街,政府就是用这块项目用地作为补偿的。当然哦,那4000多万投资款只是这块项目用地出让金总额的首付款。根据供地合同,若我公司在土地出让环节竞购失败,政府必须按协商金额对我公司给予补偿。你想啊,政府若有4000多万资金赔给我们,那又何必让我们公司来投资啊。所以,政府就要跟我们共同操作土地出让程序。” “是这样啊?”李主任仍是不解。“那祝总,不对呀,若是在土地出让环节,有其他的竞争者参与,那又怎么办哩?” “哈哈,李主任,看来你是明知故问的啊。”祝建平笑道。“若是有其他竞争者参与,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祝建平又用手指向另一处说:“李主任,你再看这里,这是项目用地的最东头,这边临近一座山丘、这边紧靠一个水塘,正是山水之间的风水宝地啊。” “是啊,祝总有何打算?”李主任问。 “我想在这里,建一座教堂。” “教堂?” “是啊,天主教堂。”祝建平肯定地说。“教堂地址在我们项目用地红线范围以内,作为小区的文化景观设施来设计。” 李主任:“你确定?” 祝建平:“确定。” 李主任:“哥特式风格?” 祝建平:“完全正确。” 李主任大为感慨:“天呐!祝总,我对你们公司刮目相看啊。不,应该是肃然起敬。你们这个项目,没有不成功的道理啊!” 这时,有人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宅院,问道:“祝总,你看,那是一个什么宅院?” 祝建平:“那——那好像是人们传说的‘红军大院’啊。” “‘红军大院’?” 祝建平:“是啊,那是一个老红军住的,所以叫‘红军大院’。” …… 其实,祝建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前住在这个“红军大院”里的老红军,最近刚刚去逝,今天正是“头七”忌日。此刻,在“红军大院”里,亲属们正在轮流向逝者遗像叩首上香。 灵位设在大客厅左侧的一间厢房里,那是逝者生前的住所。这座宅院已有百年历史,保持着原有的内部结构:以大堂为公共客厅,客厅后方有一座四方形的天井,天井两边是一间连一间的厢房。 第一个上香的是看上去60多岁的儿子,左臂上戴着黑纱。他对遗像说:父亲大人,值此头七忌日,孝子潘援朝,在此给您老人家烧香磕头,祝愿父亲大人九泉安息。 接下来的是模样40岁的孙子,他戴的黑纱上缀着一块圆形的小红布。他对遗像说:爷爷,孙子潘红军在这里给您磕头了,爷爷一路走好。 然后,孙媳领着10岁左右的小男孩,还有四五个其他亲属,一齐朝遗像磕头。 礼毕,众亲属在大客厅里与潘援朝、潘红军一一话别,然后分乘两辆小车各自走了。 潘红军刚送走那些亲属,回到大客厅里,他的手机响起来了,他一看是国际长途,就告诉潘援朝说:“爸,是美国来的。”然后接听电话,“喂,红梅啊,我已经替你给爷爷上了香、磕了头,你放心吧。没事,不要这样说嘛,你和妈妈在美国,那么远,不能随时回来,爷爷不会责怪你的。好啊,你在那边照顾好妈妈,我在这边照顾好爸爸。好,我把电话给爸爸,你跟爸爸说啊。” 潘援朝接过儿子递来的手机,原本冰冷的脸上立即有了一些暖意:“喂,红梅,我已经有两年没见到你了啊,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怎么样,想爸爸了吧?是嘛,要我到美国去跟你妈妈团聚?我就是懒得动啊,再说你先生的黄头发蓝眼睛我是看不习惯,还有西餐太难吃了不对我的胃口。红梅,你妈妈帮你带孩子,也不能让她累着了啊。你妈妈的老胃病最近没有发作吧?好,给你记一等功。好的,以后有事没事都要经常给我打电话,直接打我的电话,懂了吗?好,挂了。” 刚刚通完越洋电话,门铃又响了。 潘红军走到院子的大门口开了门,见是两个妇女。其中一个干部模样的说:“你好,我们是街道办的,我们——” 没等那人说完,潘红军劈头盖脸地数落道:“怎么,今天又是来动员搬迁的?我跟你们说多少次了,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是绝不会搬的,再怎么说都没用。你们走吧,不欢迎你们!” 干部模样的妇女大不高兴地反击说:“我们本来是想代表街道办来给老红军烧香鞠躬的,没想到你是这种态度,实在太意外了。好,我们就还不进去了,走!” “……”潘红军发现自己看错人了,想挽回却已经迟了,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离去。 潘援朝见儿子是一个人回屋来的,就问:“怎么,刚才是谁按门铃啊?” 潘红军边走边答:“没有,搞推销的。” 光辉岁月 一周之后,在光辉置业有限公司,政府有关部门和公司有关高层,集中听取规划设计院设计师对项目提出的初步设计方案。 这是一个装潢精致的多功能会议厅,墙上挂了许多建筑外观设计效果图、小区规划平面图、项目地理位置示意图等等。 参会人员都到齐了,唯独缺了董事长王光辉。 祝建平先是把设计师李主任和公司分管工程技术的付国庆副总经理叫到一起,分别作了介绍:“这是规划设计院的李主任,这是我们公司副总经理付国庆,分管工程技术的。” 李主任与付国庆握了手就互换名片,交谈上了。 祝建平看看时间已过,就叫办公室的小彭去催王光辉:“小彭,会议时间到了,你去催一下董事长。” “好的。” 小彭三步并作两步,高跟鞋在地面打出的声音很有节奏感。她上了一层楼,来到董事长办公室,敲门问道:“老板,老板在吗?” 门开了,开门的并不是王光辉,而是田力。 王光辉正坐在他的大班椅上,刚刚打完一个电话。 “小彭,有事吗?”田力问。 “会议室的客人都已到齐,就等老板了。”小彭说。 “知道了。”王光辉口里答着,身体却未动。 小彭点了点头,迟疑地退了出去。 田力知道董事长要去开会,就准备离开。不料王光辉却叫住了他:“小田,别急着走呀,来来,陪我喝一个。” 王光辉说着话,手里已经拿了一瓶洋酒。 “这个……”田力先是有些不解其意,但很快明白,董事长的意思是有意让会议室里的人们再等他一下,这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 就在大家等候王光辉时,付国庆把祝建平拉到了会议室门外的无人处,愁苦着脸说:“祝总啊,有个情况我得向你汇报。” “什么事?” “我不是有个同学在国土局嘛,他给我消息说,我们项目的二期用地地块已经被人盯上了。” “是吗?项目一期还没有开工,项目二期地块就被人盯上了,这不是有意要我们公司放血嘛,谁会这么缺德?” “唉,还不止一家对手,我们现在要提前准备了。” “嗯。”他们互相点了点头,然后进了会议室。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王光辉喝完了两杯酒,这才迈着潇洒的步伐,走进了会议室。 王光辉向大家挥挥手,正准备说什么的。但祝建平抢先一秒,作了个简短的开场白:“各位,今天由规划设计院的李主任主讲,对我公司项目的初步设计方案作一个说明。我们有幸邀请到了规划局、建设局、房产局的有关业务领导,大家一起来听听,互相交流、集思广益。好,现在有请李主任。” 王光辉好像并不在意祝建平抢话,他示意李主任开讲,他自己很有满足感地坐了下来。 李主任较正了投影仪,在幕布上显示出笔记本电脑中的PPT文件,然后有板有眼地讲道:“我们几个设计人员,与公司有关领导和项目策划团队已经有了一些初步交流,形成了一个大致的设计方案。我首先讲一讲项目设计要点,包括6个方面:项目名称、项目位置、项目规模(包括占地面积、建筑体量、容积率等指标)、项目定位、项目功能、项目风格。” 接着,他有意放慢了讲话的速度:“第一,项目名称。我们经与策划人员沟通,建议本项目的名称定为‘光辉岁月’。” 幕布上映出了文字—— 项目名称:光辉岁月(暂拟) 大家对这个项目名称表示满意,都用眼神投了赞成票。这时,却听见王光辉董事长手掌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我有意见,李主任。” 大家以为董事长有话要说。 王光辉有几分得意地幽默道:“我看见那上面带个括弧,还有‘暂拟’两个字,应该去掉。” 付国庆的座位离王光辉不远,他惊奇地发现董事长嘴里喷着一股酒气,神态也显得异常兴奋,而现在是上午9点多钟! 李主任笑道:“好啊,既然王老板对‘光辉岁月’这个名字非常中意,那就把‘暂拟’两个字去掉。”他说着,在电脑上删除了那两个字。 大家鼓掌通过。 王光辉一高兴,就说:“李主任啊,我要请你连喝三天酒,不如此就不足以表达我的满意之情啊哈哈哈。” 他光顾着高兴,身体朝后一仰,不料他坐的是带轮子的办公椅,马上就滑退了好远,差点摔一跤。好在田力眼疾手快,一伸手就从后面阻挡了椅子的滑行。 …… 次日,王光辉由田力陪同,来到了相水区政府。他们直接上三楼,到了区长办公室。 区政府的万秘书在门口迎接王光辉,并热情地给他们泡茶。 在办公室里面的会客室坐好之后,尹杰区长说:“我记得,你王老板有很久没来我这里了,是不是嫌我的庙门小了?” 王光辉挑明来意说:“区长老爷,我今天可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我想就项目拆迁工作来推一推你们政府。” “好啊,这要看你用什么推了——用压力推?还是用动力推?”尹杰仍然在幽默。 王光辉:“跟区长报告一下,我们公司已经制定了项目的初步规划设计方案,项目名称定为‘光辉岁月’。怎么样?‘光辉岁月’。” 田力立即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摞文件,放在尹杰面前。 “嗯,这个名字取得不错。”尹杰点头说。 万秘书插话:“对,有一首香港歌曲,就叫《光辉岁月》,是赞美黑人解放运动领袖人物的。” “哦,有吗?”王光辉还不知道,看着田力问。 田力说:“是啊,那首歌的旋律和歌词都很不错,蛮有正能量的。” 王光辉等不及了,又问:“是吗?你看看,我这个音乐盲,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歌曲。这首歌好听吗?怎么唱的?” 田力马上拿出手机说:“歌曲绝对好听,我来找一找。” 尹杰从茶几上拿起田力送来的文件,从中抽出了一部分来看。 不一会,田力用手机找到了《光辉岁月》的歌词,拿给王光辉看。他说:“老板你看,这是歌词。” 王光辉接过田力的手机,马上看起来。歌词是——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在他生命里彷佛带点唏嘘 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是一生奉献 肤色斗争中/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可否不分肤色的界限/愿这土地里不分你我高低 缤纷色彩显出的美丽/是因它没有分开每种色彩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 …… 王光辉看着看着就兴奋起来了,对尹杰说:“看到没有,歌词说了,‘迎接光辉岁月’。所以啊,我们今天就来谈一谈,拆迁工作迟迟没有明显的进展,我们拿什么‘迎接光辉岁月’呢?” 听得出来,王光辉的话语是暗含着一些弦外之音的。 尹杰苦笑着说:“王老板你不知道,我们区委书记在省委党校学习,党委那边的一些事情就分到我头上来了,占用了不少时间。加上,在某些敏感时期,上面要求必须以安定团结为大局,不允许发生群体性事件。所以,各个项目的拆迁进度都受到了影响,其他地方的情况也是一样。” 万秘书马上接过区长的话来说:“对啊,党政机关的中心工作不是停在一个点上的,而是按照上面的要求经常移动。有时候,明知一些事情是在搞形式主义,但也没办法,还只能顺应形势。不像王老板你们民营企业,可以自主决策,上个项目就一鼓作气达成目标。” 王光辉:“我们民营企业没有征地拆迁的权力,无论搞什么项目那还是需要政府在前头扫清障碍啊,对吧?像现在这样,我们一鼓作气花了几千万,把商业步行街搞成了。但是我们的开发项目用地呢?还是迟迟拿不到自己手里来。如果这样拖延下去,也没有人会给我们承担资金利息呀。所以,还是你们政府机关好嘛,吃穿不愁,旱涝保收,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尹杰笑了笑,然后正声道:“嘿,王老板这是在讽刺我们了。不过,说得很在理呀。这样,小万,你通知一下,明天我们召开一个重点项目拆迁工作专题会议。把政府有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召集起来,各自拿出工作方案,没有方案的不准离开会场。” 王光辉高兴地说:“对呀!我等的就是这句话!你不下命令,那些机关干部们都还以为自己是老爷,谁会卖力去工作呀对不对?好!区长发威了,好!” 万秘书问区长:“居委会也要参加吧?” 尹杰:“参加,居委会是拆迁工作的主力军嘛,当然要参加了。” 王光辉不明白:“不会吧,居委会什么时候成了拆迁工作主力军了?那些城管呢?协警呢?法警呢?他们都靠边站着看热闹?” 万秘书解释说:“王老板,居委会的工作是做在最前头的。开会动员呐,一对一的思想工作呐,上门访谈呐,都靠他们。所以,居委会都成立了拆迁办公室,有专人负责。只有对那些逾期不搬家、或者阻碍拆迁的少数钉子户,才会动用强制手段。” 王光辉:“那就赶紧的,公布搬家的最后期限啊。你没有明确的期限,谁知道谁才是钉子户呢?” 万秘书进一步解释说:“嗨,王老板,你说的那个最后期限,是强制执行的时限。那要事先公告,按程序设定的,还不是由我们政府部门单独决定。” 王光辉又不明白了:“那你的意思又绕回去了,还是没有一个准确的期限呐。” 万秘书有点为难了,降低了声调说:“不是,王老板,你知道的,平时那些政法单位并不是由政府直接领导的呀。” 田力尝试着问:“那就是说,区长不方便直接对政法单位下达工作命令,对吧?” 万秘书还想说什么,就听得尹区长拍了拍茶几,不高兴地说:“小万,你搞什么?七弯八拐的也没把事情说清楚!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嘛。明天开会,你通知各个政法单位都来一个负责人参加。我就不信,区委区政府共同制定的工作部署,书记不在家就执行不了了?那么多工作都要等书记回来才能推动吗?” 听尹杰这么一说,王光辉总算搞明白了,书记和区长虽然处于同一个行政级别,但二者的权力范围却有很大的不同。唉,人不在官场,怎知官场的内幕呢?他这样一想,心里未免对尹杰产生了几分同情。 同时,王光辉也想起步行街开街庆典那天,那些爱闹的拆迁户把横幅一拉起来,现场有警察也只能是被动防御,根本不敢激化矛盾。包括高副市长在内的一众干部们,都只有狼狈避走的份。 “哦,区长大人,那个——庆典那天,那些闹事的拆迁户,后来怎么处理的?”王光辉问。 万秘书抢先答道:“王老板,说起这事,还一直让我们领导犯难哩。苏建勇后来查问闹事拆迁户的身份,本来是想要追究我们的责任。谁知追查的结果,那都是‘汽车配件工业园’的拆迁户,哈哈,苏建勇就不吭声了。” 王光辉没听明白。 万秘书笑道:“嘻嘻,那个汽配工业园,正好是高市长亲自抓的项目,啊哈哈哈哈!” 搭讪跑车女 大街上,车来车往。 一辆大马力的摩托车,被一个年轻男子驾驶着,超过了一辆又一辆汽车,引得许多路人侧目。这时,摩托车开到了一辆红色敞蓬跑车后面,骑手正欲超车,却发现红色跑车有一个后轮胎的气压不足了。再往跑车的司机座上一看,驾车的是一个年轻美女。摩托骑手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搭讪机会,就将摩托骑到与跑车并排的地方,大声喊道:美女!车胎没气啦! “什么?”开跑车的美女大概不相信。 骑手用手指了指跑车的左后轮,又喊:“车胎!车胎!” 开跑车的美女通过后视镜观察,发现车胎的确是没什么气了,她便打开右转向灯,慢慢的在路边停了车。 那辆摩托也随即停车,骑手上前道:“美女,车胎气压不平衡,容易方向跑偏的。前面不远右转百多米的路边,有家汽车修理店,我朋友开的,上那里处理一下,怎么样,我在前面给你带路?” “那好吧,麻烦你了。”美女同意了。 “不客气,我正好要去那里,顺风顺水的事。” 不一会,右转不远,果然有一家汽车修理店,摩托骑手有意在店门口来了一个飘移停车,动作干脆利落,且十分精准。他口里在喊店老板出来见客,眼里却在打量这位从红色跑车上下来的美女,心想自己今天真有艳福,竟然认识了眼前这活生生的、高挑的、性感的、尤物级的美女。尤其看见她那高耸突出的胸部,他便立即有了性幻想。 “李忠,你去看看这辆车的后轮胎,快检查一下。”摩托骑手张罗着,把美女领进了店内的会客间,“来,你在这边休息,车子就交给李老板了,他的技术你可以完全放心。”说着话,他已给美女递上了一瓶矿泉水。 美女微笑不说话,眼睛打量着周围,透过一面玻璃墙,可以看见在墙上布置的各式各样的汽车用品和汽车美容护理产品。 “今天真是幸会,这是我的名片。” 美女接过摩托骑手的名片,看见上方的一行字:雅士赛车俱乐部。她便好奇地问道:“这么说,你是赛车运动员?” “不是运动员,是教练员。” “啊,这么年轻就当教练?”美女笑着,再看名片上的姓名:王光明。 “你叫王光明?”她显得有几分惊讶。 “是啊,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不不,你叫王光明,我哥哥名叫王光辉,这也太巧了吧。” “真的?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我叫王丽辉。” “王丽辉,这就对了,只有我们王家,才会生出像你这么漂亮的妹子。”王光明兴奋不已。“王丽辉,这个名字好听,你有名片不?” “我没有名片的,我的经纪人有名片。”王丽辉说着,从随身的一个名牌包包里找出了一张名片来,递给王光明。“这是我经纪人的名片,打她的电话就能找到我。” “经纪人?”王光明心想,眼前这位本家大美女,原来还是个明星人物啊。他在心里极速地搜索着:电影?电视?歌星、影星?我在哪里见过这位名叫王丽辉的明星吗?没有呀。那么,难道是传播范围有限的时装模特? 王光明以他的快车高手的经验,在心里极快地酝酿出了一个试探方案。他故作轻松地说:“唉呀,真是一个美女通吃的年代。像你这样型号的美女,只在时装界才有那么少数几个,在我们体育界那是稀罕加稀缺啊。” “美女通吃的年代?”王丽辉心里觉得这句话很有一些香甜的味道,不由得正面看了王光明一眼——不错,也算是个标致青年了。 “你——你也熟悉模特行业?”她问。 “一点点啦。”王光明答道。 他探测出来了,王丽辉是一个全方位的跨界模特:时装T台、平面杂志、汽车、广告、会展等等,有人出钱,她就出场、出镜。 “为什么说是‘美女通吃’呢?”她又问。 “这还用我说吗,你看看眼下,影视、广告、传媒、娱乐、会展、时装、美容、游戏等等等等,你说,哪一个行业不是美女当道啊?” “要这么说,那不都是你们男人制造出来的需求嘛。” “那倒也是,就说今天吧,若你不是一个绝代风华的、美若天仙的,啊,我在路上会管你的车轮胎的闲事吗,不会啊。” 王丽辉轻松地笑了:“啊哈,你真逗,真逗,笑死我了。” 她看见桌上的电脑已经联网闲着,就用手指了指,“我可以上网看看吗?” “当然可以,你随意。” 王丽辉在桌子前坐了下来,眼睛在浏览网页,嘴里却换了个话题道:“说说你们的那个赛车俱乐部吧,有多少会员?” “我们俱乐部有上千个成员,你哪天心情好的话,可以去看看我们举办的比赛活动。” “行啊,跟我的经纪人联系吧,我只要有档期,心情没问题。” 王光明和王丽辉聊得正欢,哪知修车的李忠却不识趣,进来说:“好了,轮胎补好了。” 王丽辉眼睛停在电脑屏幕上没移动,下意识地问了一声:“好的,多少钱?” “20块。”李忠习惯性地应了一声,但他看见王光明在对他悄悄示意,就立即改口:“没事,不用给钱。” 王丽辉可能还有事要忙,就起身要走了。她一边走,一边从皮包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轻轻拍在店门口的饮水桶上,说声:“不用找了,拜!” 王光明和李忠望着王丽辉驾车离去,心想挽留她,却哼哼的找不到词语,只能挥手说“拜拜”了。 返回到会客间里,王光明手里拿着王丽辉给的那张名片向李忠炫耀:“看吧看吧,绝色大美女,给我留名片。” 说着,他还夸张地在名片上吻了一口。 李忠在水桶上拿了那张百元大钞,脱去手套和工作服,对王光明笑道:“你追美女我赚钱,各取所需啊。” 王光明兴奋地说:“今天,我本来是要上你这里来说一个生财之道的,没料想在半道上又跟美女搭讪成功,那真是财运花运双丰收啊,好极啦好极啦!” “什么生财之道?快说说。” “这个——又怕说了你也不懂啊。”王光明故意绕着弯子,一只手却做着夹香烟的动作,示意李忠给他递烟。 “哎哟,牛啊你!胆敢敲诈勒索!”李忠假装拒绝。 “快啊。”王光明坚持。 李忠只好递上一支香烟,并给王光明点上火:“好啊好啊,看你究竟是个怎样的生财之道,值得我这么孝敬你啊,可以说了吧?” 王光明仰头对着天花板喷了一口烟雾,然后在得意中带着几分神秘地说:“是这样的,昨天,有几个街坊邻居来我家里串门,说了这么一个意思:他们说,我们那一片都是拆迁户,大家应该抱团,组织起来。因为啊,政府的拆迁队惯用个个击破的办法,害得拆迁户不团结,吃了大亏。他们意思,要推举我来当这个头。” “这——这算哪门子生财之道?”李忠疑惑不解。 “你就只能赚小钱,没出息。”王光明解释道,“我想啊,只要依法成立个拆迁事务公司,然后,依法争取拆迁户的利益,必要时也可以依法抗争,或者与政府和平协商,这中间啊,油水大!” “哦?”李忠听入了神。 王光明口沫横飞起来:“一方面,我们可以接受拆迁户们的共同委托,与政府和开发商谈判,协商拆迁补偿问题。另一方面,我们也能接受开发商的委托,代理拆迁事务。还有,拆除旧房子的砖、钢筋、木材等等,那都是可以转手卖钱的。你想啊,政府、开发商、拆迁户,都有各自的利益,谁也不是圣人。” “对。”李忠频频点头。 “在这个世界上,有利益冲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利益冲突而找不到协商的途径。所以,哥们,拆迁事务公司就是利益各方协商拆迁问题的最好途径,对不对?” “对!”李忠大声应着,但心底里还是有一事不太明白,“这个,我不明白,他们街坊邻居们为什么要推举你来当头呢?” “聪明!只有聪明人才能提出这样重要的问题。”王光明一本正经地说。“你看看啊,家家户户里面,中年人嘛,携老带幼、承上启下,他们精神负担重,不敢出头啊;再说老年人,七老八十的、腿脚不便的、久病緾身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最后看年轻人,基本上都已经出门在外了,在家里的本来就不多。再者,也要头脑机灵、手脚麻利、身板强壮、能说会道的吧,关键还要他不怕事、有担当,对吧?” “是啊是啊。”李忠补充说,“还有一点,你的亲爹在市公安局治安支队当政委,这背景也是明摆着的对吧。” “不对啊,我爸爸从来不管我的事,井水不犯河水。”王光明态度认真地纠正着。 “那你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所以才会推举你来当头呀。”李忠奉承了一句。 王光明听了对自己的奉承话,竟然心里一阵激动,双手搭在李忠的肩头上说:“好兄弟!你懂我!从今往后,你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说!好说!那个开办费什么的,我这有。” 两个想发财的年轻人,就此振奋起来。 …… 再说王丽辉,她驾着那辆红色跑车,没多久就来到了他哥哥王光辉的公司——光辉置业的办公楼前。 这是一座4层楼的私人宅院,房子大气、院子宽敞,主人在市区有住房,就把这整座宅院租给了光辉置业公司用作办公。 公司里的人,大多认识王丽辉的,纷纷与她点头示意。她走着职业化的“猫步”,正准备穿过前厅大堂上二楼,办公室的小彭向她打招呼说:“王姐你好,摄影师在这边会议室等你了。” “好的。”王丽辉应了一声,按着小彭的指引,走进了一楼的一间会议室。那里面有五、六个人,对她起身相迎。 小彭介绍说:“各位老师,这位就是著名模特王丽辉小姐。” 众人用点头向王丽辉表示赞赏,同时也用专业目光审视着她。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并且学会了享受这种目光。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感觉自己是一个女王。 “让各位久等了,不好意思。”王丽辉说着话,眼睛在众人里面寻找着主事的人,然后指着一个披头士笑道,“让我猜猜,今天的现场,应该是你来指挥,对吗?” 披头士故作意外,两只手掌快速摩擦着,耸了耸肩,站起来说:“哟,久仰王丽辉大名,原来你不但风采出众,而且还会给人看相,真不简单啊。我叫国风,请多关照。” 国风说着,并未坐下来,而是接着王丽辉的话,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了。他习惯性地将披肩的头发往后一甩,作潇洒状。 “承蒙光辉置业公司邀请,今天安排我们几个,来拍摄售楼书画册图片。前几天,策划总监已经跟我们反复强调,公司领导要求售楼书必须具有独一无二的设计理念,在创意上不能与其它公司的售楼书有任何雷同之处。因此,我们已经确立了一个人性化、故事化的内容设计方案。为了让人物模特能够理解这个方案的设计思想,现在我把方案的主要内容描述一下。” 国风有意朝王丽辉看了看。 “别人的售楼书,都是广告式的宣传画册。我们的不是,我们的售楼书内容是这样的——它有一个故事情节:一只宠物狗,名叫汪星汪,它跟主人一起来我们公司楼盘‘光辉岁月’看房时,不小心走失了、迷路了。这只宠物狗为了找到主人,就在小区里到处转;并且楼上楼下的到处看。于是,通过这只宠物狗的所见所闻,就把楼盘介绍给读者了。故事的结局是,公司组织动员全体员工参与寻找汪星汪,终于找到了,狗的主人很受感动。” 国风又朝王丽辉看了一眼,一边说,一边加上了手舞足蹈的辅助动作。 王丽辉频频点头赞许,这使得国风很受鼓励。她在心里想:如此漂亮的创意,若非祝建平那样的天才,谁能想得出来。 国风接着说:“那么,人物安排是这样:王丽辉扮演女一号,也就是宠物狗的女主人,在故事的全过程情节中安排大约10几幅画面。其中,有一半画面是她一人表演,用楼盘小区各处景观作背景;另有两幅画面是与丈夫二人的画面,还有两幅是她与丈夫和父母一起的全家福画面,以及她与宠物狗、与公司员工一起的画面。” 国风向王丽辉介绍在坐当中两位年纪较大的—— “这两位,从年龄上一看就知道,他们扮演女主人的父母亲。现在还没有最终确定的是女主人的丈夫,由谁扮演。原先的方案是,丈夫与女主人年龄相当,是一对年轻夫妇。但有人认为,现在的社会趋势是,丈夫比妻子年龄大七、八岁,甚至更多。那么,丈夫的扮演者,应该年龄接近35岁,外形气质比较稳健,好比咱们公司总经理祝总那样的熟男。” “谁?祝总!”王丽辉的表情比较夸张,“你们跟祝总说过吗?” “还没有。”国风说,“我们不便开口啊,也许,王丽辉你的面子要大些,可以说动祝总。” “真的?你们都觉得祝总合适?”王丽辉故意又问了一句。 “合适!”众人异口同声。 正是应了那句俗语:无巧不成书。就在众人议论到祝建平时,就听见办公楼门外有一辆车停下来了,从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祝建平。 冲突 这是相水镇上一户普通人家:灰墙黑瓦红门窗、篱笆园子菜花香。 过去,相水河上没有架桥,这里的人们大都以蔬菜种植为主业,每天挑担蔬菜搭渡船过河,在市区卖掉蔬菜再搭渡船回来。后来,种菜的人越来越少,菜贩子就到各家地头上去收菜。再后来,河上架了桥,交通便利了,人们纷纷在市区上班或者经商,各家的田间菜地就愈加荒芜,大片大片地长草。只有自家房前屋后的园子里,一年到头都有应季的果蔬,想吃就摘。 太阳落山时分,这家的女人带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在自家房前园子里摘辣椒。她模样很普通,看上去应该不到30岁。她摘的辣椒装满了一个饭碗,就交给小男孩说:“喜子,去把这碗辣椒拿给奶奶去吧。” “好的。”男孩很高兴的样子,端了那碗辣椒,屁颠屁颠的进屋去了。 喜子她妈接着又在园子里摘葱、蒜。 这时,一个街道办干部模样的妇女骑着自行车一路过来,向各家各户大声喊话—— “注意啦!注意啦!今天晚上8点,街道办和居委会在东方艺校组织召开重要会议,请各家户主一定参加!互相转告,今晚8点,东方艺校!” “金玲!”街道办干部叫喜子她妈的名字,“金玲,喜子爷爷在家吧?” “在家。”金玲起身应道。 “那好,金玲你就跟你公爹转告一声,叫他晚上8点去开会。” “知道啦!”喜子爷爷在屋里大声回应。 金玲又弯下身来继续摘葱,喜子的奶奶却出来了,手里拿着那个装辣椒的碗,认真对金玲说:“喜子她妈,不是我要教训你啊,你看这是个瓷碗,你给喜子拿手上跑,他要是不小心摔一跤,碗在地上打碎了,很容易就会伤到喜子的啊。” “哦,是我没注意。”金玲认错说。 喜子奶奶见金玲认了错,也不再多说,转身就回屋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两个老人是喜子的爷爷和奶奶,加上喜子和金玲,4个人在饭桌上正好各坐一方。 爷爷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这是他的风格。奶奶见喜子也时常扭头看电视,就把喜子拉了过去,抱在自己腿上,用调羹给喜子喂饭。 金玲见此情形,实在看不下去,就说:“喜子你已经快4岁了呀,怎么还要奶奶喂饭呢?将来怎么做男子汉呢?” 喜子有几分委屈地说:“妈妈,是奶奶不让我自己吃饭。” 然而,奶奶却是理直气壮,倚老卖老地说:“喜子她妈,你这是说喜子呢还是说我呀,我给喜子喂饭那是从小喂起喂习惯了嘛。再说了,喜子他自己吃饭就没个正形,只会胡乱吃几口,我看着心痛,也不能放任不管啊。” “……”金玲知道奶奶对孙子看得重,跟她是说不通道理的,说多了还会让老人伤心。金玲只能自己埋头吃饭,把心里想说的话也一同咽下去。 屋里陷入了沉闷的气氛中,电视机放出的《新闻联播》前奏曲,声音显得非常大。 正在这时,有人在门外喊:“有人吗?能进来吗?” 那人嘴里问着“能进来吗”,他人却已经进屋里来了,是两个年轻男子,一高一矮。 高的说:“哟,不好意思,打搅了。” 喜子的爷爷语音颤抖地说:“你们,找错门了吧?” 金玲忙把喜子揽进自己怀里。 矮个子的来人接着说:“不用怕,是好事。是这样的,这一片不是都要拆迁了吗?既然是拆迁,那就有补偿对吧?那问题是,补偿费金额每家每户其实都并不相同,有背景的、敢闹事的,那都不会吃亏。可是那些老实人家,就不是吃一点点亏,而是绝对的大亏特亏。” 高个的补充道:“正是,正是。为了维护广大拆迁户的合法利益,大伙推举我们的领导王光明,出来当个头,领着我们拆迁户,依法维权,反对违法拆迁。所以,我们特意来说明一下,今晚在东方艺校召开的会议,上半场会议是由政府组织的,肯定是维护开发商利益的。下半场的会议,才是由我们的领导王光明召开的,是维护我们拆迁户利益的。” 矮个子的再作补充说:“简单的说,就是,上半场的会,说什么我们都反对;下半场的会,说什么我们都赞成。” “哦——”喜子爷爷总算听明白了这两人的来意。 喜子奶奶却不懂地问:“既是拆迁的会,那为什么要放在东方艺校去开呀?” 喜子爷爷精明地道:“那还不是东方艺校要收会场租金啊。” 高个子的说:“不是不是,是因为街道办坐不下这么多的人,这才借用学校教室开会,不收钱的。” 喜子爷爷又说:“你们刚才说,你们的领导王——王?” “王光明。” “哦,王光明是吧?那他是那个级别的领导?” “哪个级别?”高个子困惑了。 “最高级别啊!”矮个子说。 喜子爷爷摇头说:“不是不是,我说的是——比方说,股级、科级、处级、局级、部级,懂了吧?” 高个子和矮个子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高个子笑道:“唉哟,老人家,你对这个行政级别问题还是蛮在行的啊哈哈。不过,我们可不管那个事。” “多有打扰,我们走了,详细事项会上再说。”矮个子的拉着高个子,步子急急的往外走。看样子,他们还要去别的人家去说同样的话。 喜子奶奶确定那两个不速之客走远了,这才叹息说:“唉,拆迁,拆迁,这么大的事,若是我们的儿子在啊,怎会让我们两个老人来操心。” 喜子爷爷听她这么一说,就把手里的饭碗往桌上一丢,不高兴了:“又来了,又来了,你扯到哪去了嘛!” 爷爷顺势起身,在墙上取了一件外套,背着双手,出门去了。 金玲洗了碗,收拾好厨房,又洗了手,这才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屋子。 屋里,喜子正在学交警的模样,指挥着地上的几辆玩具汽车。他嘴里训道:“喂!说你呐!就是你,为什么闯红灯呀?罚你给我买糖吃!” 金玲看见这一幕,突然伤感心酸。她走到墙跟前,面朝一幅男子的遗像,感觉自己有太多的话要对他讲,但却讲不出来。心想:3年前,正是一辆闯红灯的汽车,夺走了丈夫年轻的性命。现在喜子总爱假扮交警,不准别人开车闯红灯。天哪,难道这是上天安排的一种补偿? …… 此时此刻,喜子爷爷正在东方艺校一间教室里参加拆迁动员会。里面坐满了拆迁户代表,他们不停地交头接耳,互相交流抗拆经验和各自的打算,还有各人的现有房屋情况、对补偿金额的期望值等等。 街道办干部已经“动员”过了,程序上轮到居委会主任作总结。主任原本以为他作完总结讲话之后,就可以散会了,哪知,他刚讲了句“今天的拆迁动员大会开得很好,大家统一了思想、提高了认识,大家散会以后……” 这时,就听得喜子的爷爷带头起哄了:“只有干部训话,没有群众发言,这算哪门子事啊!” 于是,众人也跟着起哄—— “是啊,房屋拆迁,多大的事啊,你们就这么代表全体拆迁户了?我呸!” “我家房子是合法的私人财产,受法律保护,没有我的同意,看谁敢拆!” “没有公平的政策,哪来顺利的拆迁!我们要公平!” “我们拆迁户推选了王光明做代表,现在请王光明讲话!” 王光明在众人的掌声中站了起来,叫道:“大家别散!我们拆迁户自己接着开会!” 看样子,干部们是有所准备的,会场局面一乱,很快就有一些人从外面加入进来维持秩序,其中甚至还有几个身着警服的人。 几个干部低头讨论了几句,然后仍然由居委会主任讲话—— “各位!同志们!不要乱!今天这里是由街道办和居委会组织召开的拆迁动员会,我是居委会主任,我现在宣布:会议到此结束,散会!大家解散,回家去,不要被人利用!” 他这一说,起哄的人更多,场上出现了官民对立的局势:拆迁户要干部们离开会场,干部们要拆迁户离开会场,吵声越来越大,双方各不相让。 渐渐地,搬迁户们纷纷占据了座位,把干部们排挤到了教室门口。但干部们依然没有放弃,还在做工作要拆迁户们离开。这样一来,场上形成了两边阵营的对峙僵持局面,谁也无法说服谁离开。 居委会主任还想再争取一次,就大声说道:“同志们,请听我说!我们居委会对大家的利益要求非常清楚,我们有两个同志跟你们一样也是拆迁户。搬迁补偿标准和奖励方案,都已经充分考虑到了你们的经济利益,是公平和公开的统一政策。希望大家不要被某些谣言所迷惑,成为阻挡旧城改造工作的钉子户。同时,刚才街道办主任已经代表各级政府,向那些极少数的钉子户表明了原则态度:政府绝不会向钉子户让步妥协,绝不会修改已经公布的补偿标准,绝不会推迟项目开工的预定时间。所以——” “哦!哦!哦!哦!哦!哦!”拆迁户大声起哄,发出节奏一致的喊声,并且击掌跺脚。 由于拆迁户在人数上居多,干部们眼看就要被拆迁户们推出了会场。但干部这一方,并非全都是职业干部,这其中也有一些不怕事的,与拆迁户发生了肢体冲突。这场面,教室里的桌椅就成了替罪羊,被砸得七倒八歪,窗户玻璃也未能幸免。 干部们见会场已经无法开会了,这便快速离开。 …… 这夜,金玲带着喜子早早地睡了,也不知喜子的爷爷是什么时候回家的。 大约前半夜10点多钟左右,她隐约听见家门口有几个人在骂骂咧咧,甚至听见有人说“就是带头起哄的那位”。随即就听得“呯!呯!”两声巨响,一楼的玻璃窗被飞来石块打中,吓得一家老少把头埋进被子里,都假装没听见。 只有喜子的爷爷,心里知道那是谁干的缺德事。 茶室密谋 在一家高档茶馆的包间里面,王光辉正在听田力和另一员工汇报项目用地拆迁问题。田力一边用手机播放录像视频给王光辉看,一边解说。另一员工,左眼角上方贴了两块创可贴,一看便知是新近受了伤。 田力说:“老板你看,这个人就是拆迁户推举出来的谈判代表,也是那家拆迁事务公司的法人代表。姓名跟老板只有一字之差,他叫王光明;今年26岁,大专文化,目前职业是在一家赛车俱乐部当教练;平时爱玩汽车、摩托车。他的父亲是市公安局治安支队的政委,但跟他来往不多,因为他父母离婚多年,他跟母亲一起生活,家住相水镇西南街,也是我们项目一期的拆迁户。” “他叫王光明?”王光辉问。 “是啊。”田力答。 “这么说,跟我是兄弟,现在是兄弟相争?啊哈,有点意思。” “老板,他凭什么跟您争啊,他就一个小混混。” “对呀,你还别说,就是小混混可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嘛。你看看他,成立了拆迁服务公司,受拆迁户共同委托,摆出了寸土必争的架势,跟我们讨价还价,还美其名曰依法维权。他很有套路的,不象是小混混的作为啊。” 田力点头赞同,接着继续放手机视频,又说:“小混混虽然可怕,但最终都是可以用钱摆平的。老板,你看看,这个人,重点是这个拆迁户,姓潘,一家三代都是当兵的:爷爷辈是老红军,父辈是离休军官红二代,儿子辈是复员军人红三代。据说,他家爷爷就是当年解放相水镇的解放军连长,他家房子就是那时没收的地主宅院。老红军刚刚过世不久,他家的宅院正好在拆迁范围内。不过,听说他们家在靠近河边的地方,还有一个大宅院。老板你看,就是这个红三代,名叫潘红军,大约40岁,别看他在会场上一言不发,实际上却是拆迁户的精神领袖——” 王光辉从视频中看见,这个名叫潘红军的人,标准的国字脸。王光辉立即回想起来了:商业步行街开街庆典那天,在抗日英雄公墓旁边遇见的、手捧遗像的那个人,正是他。当时,王光辉对这个人的国字脸和异样的目光,印象极深。 王光辉想了想,又说:“待会,尹区长来了呢,小田你向区长汇报汇报拆迁受阻情况,把视频给他看,把问题说严重些,要求区政府最近组织一次突击拆迁,派警力到现场维持秩序。” “好,没问题。” “不过——”王光辉交代说,“今后,在拆迁现场,我们公司人员还是不能公开身份,还是以国土局征地拆迁事务所的名义出面做事。” 正说着,王光辉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尹区长,王光辉对电话说:“尹区长,到茶馆门口了?那好,你等着,小田来接你了。” 田力没等王光辉的电话收声,就机灵地开门出去接尹区长去了。 另一员工则立即向王光辉告辞:老板,那我先走了。 “好。”王光辉说,“小魏,你为公司受了伤,算工伤,奖金双倍啊,你放心,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老板,谢谢。” 不多久,尹区长进了包间的门,主动上前来与王光辉握手,心里有愧地说:“王老板,对不起啊,发生这样的事,真是没有想到啊。” “哟,不敢当,不敢当啊,哪敢要区长说对不起嘛。”王光辉说着,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个‘对不起’还是要说的,你来我们相水区投资,我们工作没有做好嘛。” “哪里哪里,尹区长可不能这么说啊。”王光辉口口声声地客气着,落座之后,对田力使了个眼色,“小田,你把拆迁受阻的有关情况,向区长汇报一下吧,区长日理万机,我们机会难得啊。” “好的。”田力早已准备好了似的,就把手机视频递给尹区长看,“区长,您看这是我们在昨晚的会议现场拍摄到的视频。” 尹区长却说:“视频资料我都看过了,我们公安机关有全过程的录像。总的来说,这是一场局面失控的会议,好在没有发生严重伤亡。” 田力说:“问题是,今天有部分拆迁户,把拆迁户登记表退回给国土局了。这说明,事态已经升级。如果不采取有力措施,恐怕就会前功尽弃啊。” “在征地拆迁问题上,政府是可以采取一些强力措施,但也不是能够为所欲为的啊。”尹区长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两手一摊。 “唉呀,不对吧。”王光辉抢过了话头,有些生气地说,“区长大人,当初我们谈投资意向的时候,你当着上级领导的面可不是这种态度啊,你那是胸脯拍得当当响,牛皮吹得呱呱叫,怎么,现在忘记了?” “什么?”尹区长见王光辉说出这种不客气的话,一时呆住了。 “当初,我是跟市国土局签订的土地合同,而你主动要求国土局把拆迁事务委托给你们区政府。现在,合同签订4个月了,我们公司的各项前期工作都全面铺开了,而项目用地却一个平方都没有给我。你说,我还怎么玩得下去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尹区长神态显得有几分难堪地说,“王老板,自从你们的项目立项以来,我和区政府各部门,那也是全力以赴,不敢怠慢呐。为了你们的项目征地拆迁,我们开会都开了不下20场了,人都已经患上‘项目综合症’了,天地良心啊王老板!” “这——”王光辉哑巴了。 尹区长见现场局面被自己扭转过来了,就展开了话题说:“今天一早,区委书记召开常委会议,中心议题就是‘稳定’,那是他在打我的左脸。前几天,书记召开全区重点项目会议,那是他在打我的右脸啊。书记他左右开弓,想打我哪里就打我哪里,我这个副书记、区长,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王光辉想扭转尹区长的话题,就点头说:“区长你受了委屈,这个我们心里清楚啊。” 尹区长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顺水推舟地说:“唉,你我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啊,心里有委屈也只能互相体谅吧。” “不止是战友,那还是兄弟啊!”王光辉在立场上向尹区长靠拢,很快打消了刚才的埋怨情绪。 “好,既然是兄弟,那我就跟你说说只有兄弟之间才会说的一些话。”尹区长一边说,一边观察王光辉的表情。“‘稳定’是天字一号令,我没必要拿乌纱帽去打赌,你也没必要跟自己的钱过不去。我们来算两笔账:先算你的经济账,再算我的政治账,好吧?” “嗯。”王光辉点头,他发现尹区长向在一旁的田力瞟了一眼,就立即对田力做了个手势,田力懂事地走开了,三个人都很默契。 “你王老板在商业步行街项目上,已经投资了3000万元左右,对外号称4000多万,我是清楚的。然后,根据供地合同,在项目用地交给你之后的6个月内,你要分期付清土地出让金总额达3个亿。这还没算你的项目设计费、报建费、配套费、施工费等等等等。我问你,你会在自己的银行账户里预先准备这么多资金吗?肯定不会,谁都不会,对吧?那么,你的计划是打6个月的时间差,在这6个月里,你会根据实际的资金情况先期开工几栋房子,向银行借一点,要工程队垫一点,搞‘VIP’认筹收一点。这样,待几个月后房子建到封顶,开始预售,回笼资金,再安排开工下面几栋房子,形成良性循环。” “是啊,没错,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啊。”王光辉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不得不佩服尹区长的精明。 “但是——”尹区长话锋一转,“但是,作为兄弟,我建议你的投资策略稍作调整。” “哦?”王光辉瞪大了眼睛。 “就目前来说,你的光辉置业,把相水镇一条臭水沟成功地改造为商业步行街,这是你在本地市场的一块敲门砖,树立了企业品牌形象。不过,你要想一想、算一算,房地产、房地产,房产和地产是可以分开投资、分开运作的。” 尹区长喝了一口茶,有意放慢了节奏—— “先说结论:建议你集中资金财力,尽可能地多拿地。解释有三:其一,城市建设用地非常有限,不可复制、不可再生,而土地的一级市场掌握在政府手里,完全垄断。因此土地的供应价格将会长期保持快速涨幅,可说是暴涨。而房产销售价格的涨幅,受到大众百姓承受能力制约,甚至牵涉到政局稳定,因此不能暴涨,只能渐涨。这样一来,暴涨的土地价格与渐涨的房产价格,二者之间形成的剪刀差,就会逐渐压缩房地产整体行业的利润空间。” “其二呢?”王光辉主动问道。 “其二,打个比方,分开比较的话,土地投资的利润率是100%以上,而房产投资的利润率就是50%以下并且逐年下降。所以,风险最小、回报高又快的投资应该是土地这一块。因此,可以考虑两种投资方式:一是通过参与国有企业改制,用少量资金拿大量的土地;二是以城市基础建设投资获得土地补偿,就象步行街项目那样。” “你这意思,房子都不用建?直接转卖土地获利?” “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尹区长摇头说,“其三,就是项目运作方面,可以考虑两种方式:一是自己掌握项目品牌,与建筑工程公司搞房产项目合作。特别是大型国有建筑公司,它们凭一份施工承包合同就能在银行拿到大把的资金,是最不差钱的合作伙伴。二是在利润最大化的情况下,也可转手部分土地,快速获利。” 听到这里,王光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是一种感悟、惊讶、自愧的综合体验。当然,他王光辉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他信奉“夸人不自贬”的处世哲学,不会轻易示弱、示下。 王光辉在心里作出了一个快速反应,便接过尹区长的话题说:“慢着,以下的话由我来说——三个决定:第一,我们公司决定在相水区另外拿两块地。第二,对外宣称‘光辉岁月’项目因征地拆迁受阻,我们将考虑放弃。第三,建房工程将与施工单位实行项目合作。” “嗯,差不多是这几个意思。” “哎呀呀,正是应了那句俗语:英雄所见略同。不,是完全相同。我说嘛,你尹区长在相水区当个区长,可不是一般的屈才,那是相当的屈才。不过你放心,作为好兄弟,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知道,啊,你放心。那好,你先前说了,接下来还要算算你的政治账?” “没问题,兄弟嘛,可以无话不说。”尹区长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冒出了一丝复杂而微妙的紧张感。“首先,我要告诉你,为什么我们区政府要把项目的拆迁任务揽下来。因为,如果我们不参与征地拆迁工作的话,市国土局的拆迁事务所在相水区搞拆迁,那必然是寸步难行的,最终被耽误的还是我们区里的开发建设。你想啊,虽然由区里承担拆迁任务,将来会有一些拆迁费方面的报酬,但重要的是我们区政府掌握了开发建设的主动权啊,这应该说是一个政治意义吧?” “是,是,政治意义大于经济意义。” “但是,问题来了。”尹区长的叙事方法有点像说书。“后来我才了解到,相水区当年在由镇改区的时候,村民身份变居民。” “怎么啦?” “当年农民家庭一般都有宅基地、自留地、承包地三个部分的土地使用权。结果,我们的镇政府在农民土地确权这个关键工作上,没有掌控好局面,让一些部门胡乱作为,形成了不少的历史遗留问题啊,这些问题它现在发酵了。” “什么问题?”王光辉听得很认真。 “当时的土地确权工作,直接关系到个人、家庭的切身利益。你想吧,宅基地面积和房产面积的测量,尺子松一松,数字改一改,结果就相差巨大。更有一些人,搞官民‘协作’、互相配合,用假离婚的办法使一些人办理了更多的土地证,获得极大的非法利益。这样一来呢,当地居民中间就产生了许多的极不公平的确权结果。现在,颁证的土地面积,要高出实际测量面积的20%多,形成了数万平方米办了证却实际并不存在的土地。还有啊,农民改居民时放弃承包地,政府给的补偿金,也是一笔不能公开的糊涂账呀。” 王光辉醒悟道:“难怪,我就听说,有些拆迁户要求政府给予公平待遇;有些还要求公开土地登记原始数据资料;甚至,也有拆迁户他还要求查处贪官。区长啊,我以前还以为那是一些神经病说梦话,原来这些都是有来头的?” 尹区长觉得自己不好意思回答,就接着说:“征地拆迁方面的工作受这些历史遗留问题的严重影响,逼得我不敢作为啊兄弟。再说,若是真正想要顺利拆迁,那也是有办法的:只要把相关政策、补偿标准等等,向社会公开,工作做得认真周到、公平公正,那些拆迁户他也不可能无理取闹、公然敲诈吧?那真有个别人存心想与政府对抗的,那我们的政法机关没一个是吃素的呀。” “对呀,为什么不公开呢?”王光辉顺口一问。 “那些政策原则和基本补偿标准是公开的,问题在于具体到每家每户的执行结果,就有很大的差距。我若是完全公开,就会让许多相关部门和干部失去暗箱操作、权力寻租的空间,丧失一大块现实的经济利益。可怕的是他们有那么多人啊,得罪了他们,他们可以用吐沫把我淹死!打个比方,我若今天公开政策执行情况,明天就会有雪片似的检举信飞到书记和其他常委的手里。那么,我只能放下工作来接受组织调查,我的政治前途也就玩完啦。” “哟,这个政治账算下来的话,你会大大亏损的呀!”王光辉评价了一句。出于人性的阴暗面,他甚至在心里嘲笑尹区长——活在那样的官场生态下,你不是也在享受其中滋润味道吗?他这样想着,同时已给二人各上了一杯洋酒。“来吧,喝一个。” 尹区长毫不推辞,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就象刚才喝功夫茶那样。 王光辉一直在等机会向尹区长打听“红三代”国字脸的背景情况,喝下一杯洋酒之后,感觉好多了,便问:“兄弟,那个——顺便啊,向你打听一个人,据说他家里是老红军出身,一家三代都当兵的。” “哦,你说的是潘红军,他的父亲潘援朝,爷爷是老红军。” “对,正是他。他们家什么情况呀?” “他呀,人事编制在我们区武装部,但组织上安排他在家里照顾老红军爷爷,所以几乎是不在机关上班的。前不久,他爷爷刚过世,他来找过我多次,还动用了市委副书记和省军区的关系,逼着压着,要求把房产证过户到潘红军名下。我一了解,他家住的那个大宅院,原来是没收地主的,最初用于军管会办公。后来,就接了家人住进来没搬走了。房子一住几十年,到房改时,省军区一纸公函发到市里,只得给他办了房产证,没办法,他是老红军呀。但是呢,土地使用证没给他办,这也是有政策依据的。” “哦,他没有土地使用证?” “没有。从道理上来讲,他家的宅院应该收归国有的。为了照顾老红军家庭,政府还另外给他家批了一块宅基地,当时是按两户的面积标准批的,所以他家在河边不远的地方又新建了一个宅院。为此事,市委和市政府前天还专门开会研究过,形成了会议纪要,原则方针是房产证不予过户,拆迁时按标准补偿。” “我明白,复杂的政治问题只能用简单的经济手段来解决了。” “明白就好,理解万岁。”酒精对尹区长产生了强力刺激,话匣子就更加放开了。他又主动添了一杯酒,有些动情地说,“王老板,想当年,相水镇升格为区,区长的人选本来已经内定由原镇党委书记出任,并且由市委组织部在干部当中征求了意见的。在关键时刻,你王老板出面运作,请省里的领导发了话,结果,这个区长的位置让我坐了。” “屈才了不是?” “谈不上,若真是屈才那也是自愿的。王老板,你也清楚,在现行体制下,哪个人才不屈才?是吧?但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这个区长的官帽,既然是抢来的,那么我在这个位置上每干一天就会增加一分道德负担的重量。为了向大家证明我当区长的正当性,我必须比别人多付出三倍的努力,为大家谋取更多的好处,以此来堵住官场上的悠悠之口啊!”尹区长一仰头,又饮尽一杯酒。 “哦,我明白了!”王光辉顿悟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相水区这个地方,只能过渡,不宜久留,对吧?” “嗨!你真是——让我佩服!”尹区长做出一种极度痛快的表情,“跟你做兄弟,那真叫一个痛快。” 两人又碰杯、干杯。 “那行,需要我怎么做?”王光辉问了一句看似废话的话。 尹区长:“我会在6个月之内,替你运作两块地。” 王光辉;“我在6个月之内,为你运作职务升迁。” 两人同声喊道:“好!喝!” 两人喝尽了杯中酒之后,又续了一杯,王光辉带着唱腔、举着酒杯说;“好极了——为了这个‘6月计划’,你我再干一杯!” 尹区长不像王光辉那样对洋酒有耐受力,他不停地摇着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干杯”,转身摸进了包房里的卫生间。他原本想用冷水冲洗一下自己的脸,不料,刚一低头就开始忍不住呕吐起来了。 王光辉却感觉越来越好,禁不住哼起了一首京韵歌曲——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啊 美女校长 在东方艺校,祝建平正与向兰校长一道,察看那间经历过一场群体冲突的教室。几十张学生桌椅,已有一半损坏,教室的玻璃窗也有少部分破损残缺。 祝建平说:“向兰校长,我代表本公司,再次向你们表示歉意。” “哪里的话。”向兰笑道,“又不是你们公司人员所为,怎能让你们道歉呐?” 祝建平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张支票,递给向兰:“话虽这么说,但毕竟冲突事件是因为我公司的项目而发生的,我们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这是5万元的现金支票,算作损失赔偿吧,请你务必收下。” 不料,向兰却拒不接受,摆手说:“我知道,你们公司有钱,还准备在相水区投资20个亿哪。但是,你们公司钱再多,也跟我们学校没有半毛钱关系呀。” “这——”祝建平感觉是碰了个软钉子,有点不知所措。 看见祝建平的难堪表情,向兰乐了:“哇,真没想到,一个总经理,竟然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呀,哈哈。” 祝建平被向兰这么一笑,羞得满脸通红,他心里也对自己的应变能力之差大感意外:我这是怎么啦?难道我平时就是这样的?不是呀。 “这样吧,什么赔偿不赔偿的就不说了。”祝建平改口说,“我也知道,你们学校收留了不少农村贫困家庭的孩子,也是一种大爱之举啊。这个,就算是我们公司对学校的赞助,表达一点爱心,你看如何?” “祝总,看来,我若不收这张支票,就是拒绝你们公司的爱心了,那么,我就郑重其事地收下吧。”向兰说着话,带着祝建平来到一间正在上声乐课的教室门口,推开了门,对大家说—— “同学们,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有爱心的企业家,这是光辉置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祝建平先生,他们公司今天给我们学校提供了5万元捐款,大家说,我们应该怎么感谢呀?” 同学们七嘴八舌了一阵,有个女同学大声说:“妈妈,我们合唱一首《感恩的心》好不好?” 没等向兰回答,祝建平举起手说:“不,这首歌不合适,同学们!” 大家都用目光等着他给出答案。 祝建平对教室里的20多个同学扫了一眼,然后说:“同学们,在童声合唱的歌曲中,我特别爱听《送别》这首老歌,同学们若是能唱,那就是对我最好的答谢了。” 向兰问:“同学们,大家对《送别》这首歌的歌词记得住吗?” “记得住。” “那好,大家现在排好歌唱队形。”向兰指挥着,又示意坐在钢琴前的一位老师做好准备。钢琴老师给出了一个“C”音,然后又将歌曲的首句弹了一遍。 就在同学们做好队形准备、向兰在指挥位置上做出第一个指挥动作时,祝建平快步走到同学们的队形旁边并排站好,跟着大家一起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 与此同时,在一间高档公寓里,王丽辉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大床上,正在一张一张地反复欣赏着一组照片。那是由专业摄影师拍摄的一组角色式剧照:王丽辉扮演的妻子和祝建平扮演的丈夫,两人的各式造型。还有一些照片分别加上了一个小男孩、两个老人,扮作一家三代。 王丽辉反复欣赏着照片,心里不断地回味着那天与祝建平一起,在摄影师面前扮演一对幸福的夫妻,其中有一些细节特别令她难以忘怀。例如,两人像夫妻一样拥抱时,她的胸部抵住了他的臂膀。记得当时,她还对摄影师暗怀不满,内心期待他们设计安排更为亲昵的镜头。 她觉得没有尽兴,就下床来到穿衣镜前,脱去睡袍,在镜子里展示着自己半裸的身体:那是一具怎样的女人身体啊,美到了极致,已无语言可以形容,只要是男人,谁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难怪每当她穿比基尼走在T台上时,男人们的目光实在是可怜。一般女性时装模特的身材就是一副衣架,浑身骨瘦如柴,没有一点多余的肉。而她王丽辉的身材却是与众不同的,她的身体柔和圆润,极富立体感,仿佛是专为男人们精心雕刻出来的,由内向外散发出性的气息、性的启示。 可惜,这样美好的身材,却只能自我欣赏,她内心颇有一些怅然。她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猫步,犹豫再三之后,终于用手机拔通了祝建平的电话。 …… 祝建平刚与同学们唱完《送别》,就听得手机响,心想该不会是一个响了好久铃声的电话吧。“喂,你好。”他一边接听电话,一边走向教室门外。 “祝总,你好,你在哪里忙啊?” “哦,是你呀王丽辉!。”祝建平有几分意外,“我在——在东方艺校。” “东方艺校?就是那个媒体报道过的向兰的学校吗?” “是啊,你和向兰认识?” “她一个大名人呀,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怎么,你要拆她的房子?” “不是,说来话长。” “再长的话也有说完的时候吧,现在,你跟她的话说完了没有啊?” “你——” “是这样的,前天我们拍摄的那一组照片,摄影师给送来了,我想给你审查审查。再有,我晚上有一场大型的时装发布演出,想请你到现场来指导指导,你不会说没空吧?” “这——”祝建平看了看一旁的向兰,对电话里说,“向兰她是搞艺术的,你不邀请她吗?” “没问题啊,我邀请向兰,看她给不给这个面子啊。” “好的,你稍等一下。” 祝建平用手掌捂住了手机,对向兰说;“她叫王丽辉,知名模特,邀请你去看她的时装演出,问你给不给这个面子呢。” 向兰微笑着,把祝建平挡在手机上的手掌拿开,有意让电话那头的王丽辉听见自己说的话:“王丽辉啊,我看过她的舞台演出和杂志封面,都很不错的,我正想邀请她来学校兼任形体课老师呢。” 祝建平意会,便对电话里说:“好了,向兰答应赏光。你说,怎么安排我们?好的——知道了,再见吧。” …… 与祝建平通完电话,王丽辉在兴奋之中又掺杂着一点失落:她原本是想制造与祝建平接近的机会才邀请他来时装表演现场的,没想到现在还要搭上一个向兰在中间,这是不是有点像“买一赠一”? 当然,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她王丽辉是一个很善于自我平衡的人,她左想右想,总觉得还应该做点什么。结果,她就找出了赛车教练王光明留给她的那张名片,拨通了他的电话:“喂,是王光明吗?” …… 这一头,向兰已带着祝建平在学校里转了一圈,说话越来越投机。 向兰说:“我们学校被媒体报道以后,越来越多的家长想把孩子送到这里来,以至每个学期都要增加几间教室才行。好在这里原来就是学校,目前还能够对付。但若这种趋势再持续下去的话,就只好停止招收新生了。” “下一步呢,你有什么计划?”祝建平问。 “名声在外,压力山大呀。市委宣传部拿我们当一张地方名片,对我们学校的要求越来越高。这不,要求我们把学校改名为学院,还要继续增加学生人数、开办分校。当然,他们对学校的帮助支持力度也是相当大的,可以说是要什么给什么,倒是让我处处难为情了。” 他们走着聊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相水河边。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正独自坐在河边钓鱼,陪伴他的只有他身旁的一棵高大而又苍老的流苏树。 祝建平触景生情,感叹道:“啊,你看,真羡慕这样的生活,与世无争,自由自在,溶化在天地之间,逍遥于山水之中,所谓‘天人合一’应该就是这种境界啊。” 向兰却是另一番感叹:“天啊天啊,你天生就是一个诗人,却做了企业家,这真是令人惋惜的阴差阳错啊。” “说得好!”这是钓鱼的老者在插话,他拍着手,却并未回转身来。“让我猜猜,刚才说话的这位先生,应该是一位阅历丰富、心思敏捷的人,忧郁型的气质是你的另一个名字啊。” 祝建平和向兰听见老者说的话,都大感意外。祝建平不禁问道:“老人家,你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当然是呀。”老者仍然双眼盯着水面没有转身。“我总不会是跟水里的鱼虾说话吧。” “哦,不好意思,打扰您钓鱼了。”祝建平客气了一句。 老者说:“不用客气,这里的天然生态、山水风光,有我的一份,也有你们的一份,谁也不能私占独享这份自然财富啊。” “自然财富?” 老者见祝建平还没领悟过来,就说:“是啊,自然财富。就好比相水镇,以前的居民,都在水边建房,家家户户公平享有临水迎风、倚树望月的生活环境,这正是前人所传、后人相承的一种自然财富啊。” 老者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可恨啊,被那些所谓开发商,那些短视的、贪得无厌的投资者,居然填平了水道、盖上了水泥,建成所谓商业步行街。这不,把我们祖传的不可再生的自然财富,毁于一旦啊!” 祝建平和向兰都听傻了。 老者接着说:“不错,这条水道历经数百年,它是污泥沉淀、脏水横流,成了一条臭水沟。但是,它为什么会成了臭水沟呢?那是因为相水河源头污染,污水进入水道无法流动,它成了一湾死水,这才会发臭。你去问问镇上的老年人,30年前它是臭水沟吗?不是!所以啊,只要综合治理相水河,正本清源,我们的自然财富就完全可以保全下来、传给后人。” 祝建平越听越惭愧,心里的感觉就好比裸体示众一样,弱弱地问了一声:“请问,您老人家贵姓?” “我的父亲是老红军,镇上的人都知道,我姓名潘援朝,人称‘红二代’的就是我了,啊哈哈。”老者说着,爽朗而笑。 祝建平不敢再听下去,他示意向兰,两个人悄悄地撤退、离开。 老者还在说着:“退一万步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水道尽头开挖沟渠,让水道与相水河两头相通,死水变活水,那也是大功一件啊。可惜,那时候我踫巧生病住院几个月,他们就乘我不在家,做了这件留下千古骂名的蠢事。不然的话——” 老者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回过头来张望,这才确信自己已经没有听众了。 暧昧 华灯灿烂、霓虹闪烁的城市之夜,每一个角落都充满诱惑。 在魔幻般的追灯照射下,T型舞台大放异彩。 伴着美妙如诗的音乐,一组组炫目的时装表演正在依次登场:蝴蝶结系列、飘带系列、印花土布系列、职业装系列、休闲西装、皮草、手包、腰带、马裤、旗袍、运动装、怀旧装、裙装、牛仔装、衬衣、帽子等等。 这些题材的演出,半数以上都有王丽辉参与表演,且明显是在最后出场的压轴演员之一。 祝建平和向兰坐在T台一侧的观众席上,王光明的座位则在他们对面。王丽辉走在台上,向左看,可以看见祝建平;向右看,可以看见王光明。这样,她的感觉就好多了。关键是,每当王丽辉在台上摆出造型时,祝建平和王光明都会高举着双手用劲鼓掌,这让王丽辉心里很是得意。 到了泳装环节时,观众们仿佛屏住了呼吸,现场极为安静。 三点式比基尼泳装真是人类最伟大的一项发明,它使女性的身体变成了魅力十足的艺术品。再加上现场的舞台灯光照射,效果就更加美轮美奂,能令男人们血脉喷张,浮想联翩。 当一支乐曲演奏到一半时,轮到王丽辉出场,其他演员都在两旁做赔衬,王丽辉单独一人从舞台中央走向观众,绕T台一周,追光灯紧紧追着她不放。观众们注意到,她的半个胸部都是暴露在外的,随着她的脚步颤抖,吸引了现场全部的目光。 王光明在座位上用手机不停地拍照,并且不断往微信朋友圈里发图片,两只手忙得不亦乐乎。 祝建平当然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表现,他必须要顾及身旁的向兰的感受。也许是为了找到某种平衡,在王丽辉表演到最G潮的时刻,祝建平尝试性地去拉向兰的手。幸好,向兰没有回避,他们的手就这样拉在了一起。 世上男女之间的暧昧,也许多是从拉手开始的,但也可能仅止于拉手,谁知道呢。 舞台上的王丽辉目光十分锐利,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今晚,祝建平是向兰的,而我,幸好有王光明——她想。 …… 在二楼的一间带有透明玻璃门的包厢里,可以看到舞台和T台上的演出节目。 坐在包厢里的王光辉和田力,正在陪同高伟民和苏建勇,他们一边喝着洋酒,一边观赏演出,一边聊天。 这时,田力兴奋地指着T台说:“老板你看,你妹妹王丽辉是模特队的主力演员啊!” 王光辉看过多次妹妹的演出了,所以只是平淡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高伟民和苏建勇就比较好奇了,忙问:“哪一个?谁是王老板的妹妹?” 田力指了指:“就是现在位于舞台中央的那一个,看到了吗?” 苏建勇惊叹说:“哇!那真是天使面容,魔鬼身材啊!” 高伟民笑道:“嘿,看不出来,王老板本人的模样那比妹妹要差远了啊。” 王光辉自信地说:“我嘛,从小就偏向于长智慧,所以把模样和身材耽误了。不过,我站在男人的队伍里,那还算不错的上等货色。” 苏建勇也笑道:“拉倒吧王老板,你只要和自己的秘书站在一起,跟田力比一比,你就只能算等外品了。” 王光辉承认:“嗯,是啊,这个田力他是个例外,他是男人的身材、女人的模样,达到万里挑一的水准了,我怎么能跟他比啊。” 苏建勇感觉气氛已经比较融洽了,高市长和王光辉该谈正事了。他就叫上田力一起,推开玻璃门,到了面向舞台的看台上。看台上有两张椅子和一个茶几,茶几上还备有一只望远镜,正好可以供他们两个秘书在这里看节目。把玻璃门关上以后,高市长和王光辉在里面谈些什么内容,苏建勇和田力都听不到。 包厢里只有高伟民和王光辉两个人了,他们谈话就更方便。王光辉说:“高市长,前段时间,我忙商业步行街项目去了,所以也没有过多打扰领导们。现在,步行街做完了,下一步就想做开发项目了。很多事情还需要领导关照才行啊。” “嗯,你们的‘光辉岁月’项目规划设计方案资料,我看过,感觉不错,已经批注了,列为市级重点项目。目前,就只是要加快拆迁的工作进度了。” “是啊,我也找了尹杰区长,希望政府多下点功夫,推动一下拆迁的进度。” “对,你可以适当地给区政府施加一些压力。你不推,他不动啊。有需要我出面的事情,你随时找我。” “感谢高市长的支持,我明白了。同时,我还打算在相水区再拿两块开发用地。今天,我这是先给领导打个招呼,今后肯定少不了要麻烦高市长的。” “行啊,没说的,你只要在我们兴州市范围内投资做项目,我肯定支持啊。还是那句话,有需要我出面的事情,随时找我。” 王光辉举杯敬酒说:“好,有高市长这句话,那就相当于一颗定心丸啊。来,喝酒!” 与此同时,苏建勇和田力两个人也越聊越欢。 苏建勇盯着田力看了看,态度认真地说:“我策划了一个事,正好你可以帮我。” “苏主任,你有事我能帮得上?那太好了,说吧什么事?要我怎么做?”田力也认真起来。 苏建勇:“这样的,我已经和北京的《秘书工作》杂志编辑部说好了,双方合作做点事。” 田力:“嗯,《秘书工作》杂志?我能做什么呢?” 苏建勇挪动自己的椅子,与田力靠近些了才说:“我想成立一个全国性的‘秘书工作研究会’,开个网站,虚拟组织,明白吧?” 田力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 苏建勇:“通过杂志和网站,招募各个地方的会员工作站负责人。当然,要求他们每人必须介绍3个以上的秘书工作者。” 田力安静地听着。 苏建勇:“关键是让他们填表,登记秘书的姓名、职务、联系方式等等内容,还有他们各自领导的姓名和职务。你想想吧,如果全国各地汇总起来几十万张这样的登记表,那是什么概念?那就意味着,我们建立了一张世界上最庞大的官场联络图。你算一算吧,一个人介绍三个人加入,三个人介绍九个人加入,天呐,几何数级增长!” 田力问:“你说,他们凭什么愿意填表呢?” 苏建勇:“我们是和《秘书工作》杂志合作的呀。公开的宗旨主要有三条:理论研究、经验交流,加上同业联谊,都是利人利己的。还有,我们承诺,用3至5年时间汇编完成一本《秘书联络指南》,会员可免费获得电子版。你想吧,谁不希望得到这本官场秘籍啊?” 田力听明白了,接着又问:“那我究竟能做什么呢?” 苏建勇:“你要做的,一是制作网站。网站的大部分内容由《秘书工作》杂志编辑部提供,相当于他们又办了一个电子版杂志;二是物色或者招聘一个秘书,男女不限,只要熟悉电脑。其任务是收集汇总登记表,管理QQ群。当然,这个秘书只能由你解决办公室和工资报酬。你可以向王老板汇报,让他安排。” 田力表示同意:“好,我明白了。” 苏建勇微笑着拍拍田力的肩膀:“你跟王老板汇报说清楚,没有问题的话,你明天就到市政府找我,我跟你详细谈。” …… 时装表演结束后,王丽辉安排祝建平、向兰和王光明,4个人一起进入了一间夜总会的KTV包厢。这个豪华装潢的套间式包厢,由一个大厅间隔成几个功能区,带有吧台、小舞池、洗手间,还有3个围拢的长沙发。 王丽辉轻车熟路地带他们进来后,就拉着向兰一起进了洗手间去换衣服。她递给向兰一件粉红色的短袖汗衫,自己先换上了同样的汗衫。 向兰并不知换衣的理由。 王丽辉说:“换上,这是全棉的,能吸汗。别矜持了,到这里来就是来出汗的。” “好的,姐们跟你豁出去了。”向兰一边说一边学着王丽辉,把上衣和胸罩都脱去,换上了汗衫。 她们换好衣服走出洗手间时,上衣都变成了粉红色的圆领汗衫,看上去就像一对双胞胎姐妹。王丽辉又拿起沙发上的两件男式的纯白色的汗衫,分别递给王光明和祝建平说:“换上,换上。” 然后,她在电脑上点购酒水饮料和食品。 待王光明、祝建平先后换好了衣服时,服务生已经提着一蓝子东西进来,一一往茶几上摆。 王丽辉说:“你们听好,今晚来这里,每人都要出一身汗,否则就对不起自己。还有就是,你们想吃什么都行,千万别给我省钱。” 她动作熟练地将一瓶红酒和一瓶无色的碳酸饮料兑在一个大杯里,然后在4个酒杯里分别倒上半杯,茶几上同时也摆上了一些爆米花、水果、卤味食品。 “来,大家先干一杯。”王丽辉提议说。 祝建平举杯附和说:“好啊,为王丽辉精彩成功的演出干杯!” 强节奏的音乐响起了,电视屏幕上播放着火爆煽情的画面。也不需要任何前奏过渡,王丽辉扭动着她的魔鬼身材,精灵一般地跳了起来。她的专业态度和专业舞技,极有感染力,场面气氛立即被她完全控制。 这种舞蹈的运动强度极大,他们只能跳一阵、停一阵,停下来时就喝酒。 间歇时,祝建平提议说:“各位,向兰唱歌是很专业的,我提议,向兰给我们唱几首怎么样?” 向兰在这种气氛下,当然不会推辞,大方地说:“没问题呀,你们想听什么歌,尽情地点吧。” 奇怪的是,大家思维短路似的,一时想不起要点什么歌。王光明机灵地说:“女神就该唱神曲,不用点歌,由她自己唱吧。” 向兰觉得王光明的话也算是一种办法,她就依次唱了《忐忑》、《嗨歌》、《青藏高原》、《炫境》。 这4首都是高难度的歌,向兰很享受唱歌时别人给她投来的惊讶目光。几首歌唱下来,在场的几个人被陶醉得一塌糊涂。 意外的是,隔壁包厢的一些人也禁不住轮番过来看稀奇,赞叹不已。 其中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听着听着就不想走了。她激动地说:“太好了!唱得太好了!我是隔壁包厢的,请问,我可以请这位歌唱家唱一首英文歌曲吗?” 兴许大家觉得这个女孩的要求太苛刻了,所以没人应声。 谁知,向兰却兴致很高,来者不拒地说:“好的,既然是隔壁邻居嘛,那我就满足你的要求。唱那个——美国电影《保镖》的主题歌《IWillAlwaysLoveYou》,怎么样? “哇塞!太给力了!《保镖》啊,我喜欢我喜欢!”女孩拍手称赞,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祝建平在点歌器上迅速操作,很快就找出了那首英文歌曲。歌词大义是—— 如果我留下来/我会成为你的羁绊 所以我离去/但我知道/我每迈出的一步都会想着你 我将永远爱你/我亲爱的宝贝 苦涩而甜蜜的回忆/是我带走的唯一东西 再见吧/请不要哭泣/我们彼此都知道我不是你所需 于是我将永远爱你/我将永远爱你 我希望生活能善待你/希望你好梦成真 祝愿你美满幸福/更要祝福你找到真爱 于是我将永远爱你/我将永远爱你/永远爱你 …… 向兰唱完这首歌,那个隔壁包厢的女孩早已哭得稀里哗啦,泪流满面。她怕被别人笑话,一闪身就跑了。 祝建平和王光明都用力鼓掌,神态十分激动。 这样一来,王丽辉心里就失衡了,仿佛今晚她的女皇之冠被人夺了。当然,也没那么严重,她只是心里有这种念头闪过而已。在一种潜意识的作用下,王丽辉借着酒劲,有意跟王光明跳起了抱抱舞,并且观察着祝建平的反应。 再换一首慢节奏曲子时,王丽辉又神情妩媚地拉起祝建平,跳起了身体互相依偎的贴面舞。她双手温柔地搂着他的脖子,胸前双峰已经完全贴在他身上了。这时她身上已经出汗,汗水使她的上衣紧贴着肉身了。 她心里在想,要让向兰吃醋,也要让王光明吃醋,让他们都吃醋去吧。她脸腮飞红,眼神迷离,已经分不清自己在人间还是在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