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离死别 “娃子，拿好了，回去给你做清蒸鲈鱼。”黑铁船上我爷一边划船一边笑呵呵的说。 另一边我父亲也同样兴高采烈的附和道：“今天运气不错才弄上来这么大条鲈鱼，以往别说这么大了，就连影子都见不着。” 我双手捧着约莫十几斤的鲈鱼，脑补着它变成美味佳肴的样子馋得直流口水。一边还沾沾自喜若不是我自个儿眼尖根本发现不了这家伙。 鲈鱼在我手中耷拉着尾巴一动不动，一开始被抓住的时候它还狠狠扭动了几下身子，可这会任凭我这么抓着就是不肯动分毫。我心想这家伙也算是识趣，知道自己逃不了索性乖乖认命。 我笑呵呵的将鱼放入瓮中，在刚放下的那一刻没有光亮的瓮里突然有红光闪烁了一下。我心里纳闷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放好鲈鱼准备转身那红光又闪烁了一下。内心充满疑惑做躲在瓮旁边仔细观察着。 这一看着实被吓了一跳，原来那红光竟是这十几斤重的鲈鱼眼睛里发出来的。只见那鲈鱼圆鼓鼓的眼睛突然变成诡异的红色，整个瓮中都被红光照射，下一秒红光消失，鲈鱼的眼睛恢复正常。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咽了口唾沫蹲远了继续盯着。 鲈鱼半天没动静，只是绝望的活动它的两瓣唇吐着泡沫，连身子也懒得动一下。我又凑近观察几眼，见还是没动静我这才走开。 但心里面却一直不是滋味，那鲈鱼眼睛变红的那一刻邪魅至极，像极某种妖孽的化身，或者说是有灵魂的生物，可现在它又只不过是只大点的鲈鱼而已，根本没什么特别之处。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问道：“爷，这鲈鱼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比如说眼睛会变红之类的？” 我爷吐了口唾沫立即严肃的回答：“胡说什么？鲈鱼眼睛哪会变红……” “可……”还没等我说完原本还亮堂着的天空突然间变黑，黑铁船下平静的水面似有什么东西一般动静变大。 “不好，要变天了，得快些回去。”爹说着加快了划水的速度。一旁爷爷嘴上不说手上的动作也没落下。 我却觉得这天变得有些不正常，至于怎么不正常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而已。 天色越来越黑，比暴风雨来临前还黑，我觉得越来越不对劲，突然听到背后有声响，一转头发现那条鲈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到夹板上了，那瓮还好端端的在一边。 这不可能，这大家伙要真是翻出来的那瓮怎么说也会倒地才是啊，而且这鲈鱼应该是横躺着才对啊，怎么好似在水里游的时候一样立在那里？ 还没想清楚那鲈鱼的眼睛再次变红开始闪烁诡异的红光，红光在变得漆黑无比环境中变得分外耀眼。 我吓得连忙后退：“爷……爷，这……这这怎么回事？那鱼好像被鬼俯身了！” 怎知后面半天没人回答，我察觉到不对劲，一转身差点没被眼前这一幕吓晕过去。 那黄河里的水开始大肆翻滚起来，我家的黑铁船不住的摇晃，我爷和我爹拼命控制船的方向和那卷起比船两倍还高的凶猛波涛搏斗。 此种场景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我爷曾告诉过我黄河是一条有灵性的河，只要你不去触犯它的禁忌即使遇到狂风暴雨之夜也可平安回归，可眼下我们还有平安回归的希望吗？我不禁十分怀疑。 这天和这浪都太不寻常，会不会是我们钓了那条鲈鱼触犯了黄河的禁忌啊？一想到鲈鱼那会闪红光的眼睛我猜十有八九如此了，当下想也没想就跑过去欲将那天诡异的鲈鱼扔回黄河，可他么的我竟然没法抓住它！立着的鲈鱼周身像有一道巨大的屏障一样将我牢牢的隔在一旁靠近不得。 我心想，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是触犯黄河的禁忌了，我们三这下活不成了。 恐慌之际我看到，那鲈鱼眼里闪烁的红光似乎在和我身后翻起的巨浪对应，再转身看见那翻腾几米高的巨浪中央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窟窿，里面黑漆漆一片，而鲈鱼眼中闪烁的红光光线正通往里面。 与此同时我爹和我爷正被窟窿边上的波涛汹涌往里面卷。 这下真的完蛋了！我扯着嗓子大叫着冲向我爷，拉住他的胳膊和那水浪搏斗。 “怎么办啊爷？我们……我们好像触犯禁忌了！”我哭喊着，一边我爹眼看就要抵挡不住巨浪的力量，我又哭喊着跑过去拉他。 拉住我爹我爷那边眼看马上就要被卷走，我在两人中间来回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没注意到那鲈鱼似乎悄然变大了许多。 这时我爷绷着铁青的脸沉声道：“娃子，别管我们，拿着竿子赶快划船离开！” 我看看眼前好似一张血盆大口的窟窿奋力的摇头，心想这样的情况注定是死路一条了，我他么怎么划船离开？我爷和我爹是几十年的划船老手都没办法，我又能怎么样？ 我爹又补充道：“子荀，听话！身为朱家人就要有男子汉的担当，爷和我的命都系在你身上了！” 我拼命的摇头，被眼前这景象吓傻了：“不，我救不了你们，我怕，我们就要死了！该怎么办？” 哗哗几声，爷的身子一半被卷入深水窟窿中，我立即跑上前拉住他的手哭着道：“爷你别走，我该怎么办？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像个娘们一样哭得稀里哗啦，对眼前这一幕束手无策。 爷紧绷的脸突然笑了一下对我说：“娃子别怕，该来的总会来的，从今天起你就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了，即使没了爹和爷的庇护也要勇敢的去面对一切。”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那条鲈鱼吗？我们放它回去不就行了吗？我们不吃它！”我仍然像个天真的小孩一样摇头，企图用我的天真让眼前这恐怖的一切消失。 “娃子，你该长大了，这是爷该面对的一切……”还没说话爷抓住船舷的枯瘦手臂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猛的被吸到那窟窿里消失不见。 “不，爷你回来！”我跑了几步发现无济于事，我爷就像石沉大海一样什么回应也没有。 这时爹的声音再次响起：“子荀，听爷的话，快划船离开这里，我和你爷会拖住让你离开，回去将这一切告诉你娘。” 我转过头发现我爹的身子也有一半被卷入水中，忙上去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比我爷粗壮了几分，抓得并不是那么牢靠，可我还是紧紧的抓着。 “没用的，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事，记住，以后的路不管如何艰难都要勇敢的走下去，我去找你爷了。”说完爹抓住船舷的手放开，手臂直接从我手中滑出，接着整个人进了窟窿消失不见。 偌大的船剩我一个人和巨大的浪及窟窿，我害怕到了几极点。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退缩，不能辜负我爹和我爷，于是我抓起夹板上的竿子就开始划水，也不知这时候哪来的力量，只觉得这能将两个人卷走的浪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似的。 窟窿将我爹和我爷吸走之后夹板上那条鬼魅鲈鱼突然升至半空中，停留了半晌后摇摆着游进那黑窟窿。 鲈鱼游进黑窟窿之后那黑窟窿没了先前的张狂和恐怖，接着慢慢开始缩小，周边疯狂的巨浪也趋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黄河水面渐渐平静下来，黑漆漆的天空也慢慢变亮。本来我和爷还有爹三人准备回去的时候也不过是下去三四点钟而已，这会浪潮褪去黑云褪去一切又都恢复平静，只不过船上却少了我爹和我爷。 我埋头拼命的划着，仿佛还置身在前面那一恐怖景象中，一口气划出老远，黑铁船的速度不是盖的，一抬头已经能看到我家的那个山头了。 船渐渐靠岸，我看看山头再看看身后一片狼藉的夹板心里面堵得难受，鼻头一酸又想哭，可一想到爹和爷走前说的那些话我又忍住了。 看见我母亲笑呵呵道：“回来啦，饭已经做好了，来洗洗准备吃了。” 我不说话，低着头垂头丧气的往家走去。 “怎么了这是？弄得一身狼狈样儿！”见我浑身湿透她急忙问，随后往我身后看了一眼：“你爹和爷呢？” 我摇摇头，最终抱着她哇一声哭出来，最终将黄河上面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母亲听完手里拿着的铁勺摔落，整个人突然晕倒在地。 我一直木讷的守在她床边，脑子一片空白。自打我记事以来这个家除了奶奶去世时蒙上过悲伤气氛其余的时间里都是其乐融融简简单单，这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知如何面对。 我娘睡了一天后转醒，醒来后像变了个人一样话特别少，大多数时候都是躲在屋里不吃不喝。 这天屋外下着狂风暴雨，我和娘相对坐在屋子里面，我俩面色都格外沉重，比外面的狂风暴雨更甚，这大概是我家有史以来最冷清的一次，明明没多大的屋子突然间显得空旷起来。 第2章 到访的老头 “天黑了，去把灯点着吧。”沉默了许久我娘像没吃饭似的说了一句。 我顿了一下站起来将墙上的油灯点着，看着依然沉默的母亲欲言又止。其实我猜得出她心中所想，也明白她一直忍受着心里面的痛苦不在我面前表现出来，可我真的不需要她这样，这样我反倒更自责，自责自己连保护好爹和爷的能力都没有。 又这样相对坐了良久，屋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我好奇这种时候我家门外怎么还会有人出现，正欲开门看个究竟的时候我娘说话了。 “子荀，时间到了，这段路娘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你自己万事小心。”说完她站起身来朝里屋走去，片刻后拿着一个包裹出来。 我满脑子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我爹和我爷失踪那时起我娘从往日的温和慈祥变得不苟言笑严肃万分，我一直以为是我爹和我爷的失踪给她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才演变成这样子，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我想的那样。 “娘，这咋回事？什么叫不能陪我走下去？还有你这……拿着包袱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吗？”我焦急的问，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娘目视前方对我的话置若罔闻，片刻之后一阵敲门声响起。她终于又开口说话：“子荀啊，娘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但是既然来了就得面对，这些事情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现在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做。即使没了娘也会有人来帮你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这一刻我感觉所有人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唯独我还蒙在鼓里。在黄河上的时候爹和爷的表现也像是知道事情会发生一样。 “现在还不是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记住，一定要按我说的做。” “做什么啊？”看到她决绝的表情我痛苦道。 “我走了之后你就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来带你走，到时候他会指引你该怎么做。”说完她前去打开了门。 门外出现了一个年龄跟我娘相仿的女人和两个黑脸男人。 那女的看了我一眼对我娘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我娘站在门框边上一动不动，片刻突然转身抱住我哭道：“娃子你要坚强，你爹和爷就靠你了。” “那你呢？你要去哪？”知道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我强忍住不矫情。 我娘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道：“娘去一个地方，等你救回你爹和爷我也就能回来了。” 刚说完那女的使了个眼色，两个黑脸男人就上前来架住我娘的手走出去。 “娘……”我忍不住叫道，追出去却被两个男人给大力挡回来。她这一走，就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子荀，娘等着我们一家团圆的那天。”风雨中我娘的声音渐行渐远，我跪倒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无助。 这时隔壁家的放牛郎赶着牛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回来，看到我这副样子狼狈不堪的他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朱子荀，你这是做甚那？怎么像个娘们一样跪在这里啊！” 雨水打湿了我的脸庞，我心里糟糕无比懒得搭理他。 没想到这家伙见我不说话得寸进尺：“听说你爹和爷被你克死在黄河里，这事可是真的？”放牛郎拍打着肚皮两眼放光凑近我道。 我一听“克死”两个字心中愤怒油然而生，忍不住抓起一把地上湿泥直拍他脸上。 自打记事开始这家伙就与我水火不容，只要见面必生冲突，我一家本是从外地迁进来的算是外人，因此我娘总叫我我要跟他一般见识，所以每次冲突都以我示弱收场，多年以来才造成这家伙在我面前飞扬跋扈的局面。但这次我是真忍不下去了，现在我娘走了，再也没人约束我的行为。 放牛郎显然意想不到我会来这一出，先是懵圈而后雷霆大怒：“姓朱的你竟敢打我，胆儿肥了是吧！看来我这段时间对你太客气！”说着直接将有一脚踢倒在地，混着水的泥弄了我一身。 我也不甘示弱，家里发生这一切一肚子的火还没处发呢！于是一骨碌爬起来揪着他的耳朵跟他扭打成一团。 我不知道这会是哪来的勇气，以往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忍，可现在不知什么东西在我心中渐渐发酵，以至于让我四肢充满力量。 最后的结局是放牛郎被我揍得连连求饶，他本来是打得过我的，但是我一直不要命的狠揍狠拼，最后他只好举手投降。 我俩一个朝东一个朝西躺在泥泞的地上，我的脸被他揍了不少拳，用舌头一碰火辣辣的疼，冰凉的雨水倒是让这种疼痛减轻不少， 打了一架心里总算没那么难受了，我从地上爬起来走回家中，凭借以往帮助我娘烧水做饭的经验烧了一桶水将自己彻彻底底洗了一遍。 躺在床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将油灯吹灭一个人在黑暗中睁着眼细细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要将爹和爷还有娘他们都找回来，让这个家重新恢复以前和乐的景象，我甚至已经想清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完成我还半夜三更跑到河岸边看了看我家的黑铁船，见它还安然无恙之后才又回到床上。 直直的看着黑夜许久想了许多最后我迷迷糊糊的睡去，睡了不知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我吵醒。 我穿衣走到门边警惕的问：“谁啊？” 门外的人不答反问道：“是朱子荀吗？” 这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疑惑的想着突然记起白天我娘说的话：“会有人来找你的，他到时候会告诉你该怎么做。”难道这人就是我娘说的那个？ “你是谁？”我隔着门板问。 “七大爷。”门外立即回应。 我惊了一下，白天和放牛郎打了一通之后回来洗涑躺床上时看到我娘留下来的一封信，说会有一个人来找我，那人就是我的七大爷。我从来没这种印象，当时心情乱就给搁一边了，这会才想起来。 我立即将门打开，只见门前站了一个全身湿透瘦骨嶙峋还蓄着胡子的沧桑老头，老头看上去虽然狼狈，但两眼却发出异常透亮的光芒，虽然狼狈却不显得落魄。令我奇怪的是刚看到他的那瞬间我突然多了一丝安全感，那种感觉像是在患难之中遇到亲人一样。 我点上油灯将七大爷请回家中，他将湿衣服脱下裸露出上半身，明明看起来瘦弱的身板却几乎是结实的肌肉，我猜测这人一定不简单。 捣弄了半天他这才在我给他搬的凳子上坐下来。 “你就是我娘说的那个七大爷？”忍了许久我问出心中的疑问。 老人点点头：“没错。” “你从哪来？我娘说你会指导我该怎么做，那你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吗？我该怎么救我娘啊？还有我爹他们……”说着我又开始陷入焦虑。 七大爷做了个停的手势，随后叹了口气道：“娃子，这事说来话长，我今天赶一天的路也累，咱们明天再讨论。” “可是……”刚想继续但我看见他眼里的疲倦，知道现在让他说是不可能了，而且这人看起来不简单，万一不小心得罪他吃亏的人可是我，于是我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次日我一大早醒来，照着我娘交给我的法子煮早饭便坐在木桌边等待。 快到中午十分七大爷才从房里走出来，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碗里冷掉的大饼啃起来。 我本来还想说给他热一热，但是看他那很是习惯的模样我便作罢。 “七大爷，我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吧？”待他吃到一半我忍不住问。 七大爷顿了一下，开始讲起一件关于我我却一无所知的事情来。 据他所说我出生不久之后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本来已经宣布无力回天了我爷却做了一件事，在那之后我就活了过来，一直长大到现在这样。等我身体恢复后我们一家就搬出了原来的地方来到这里，一晃眼过了十七年，我茁壮成长至这番模样。 “那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事？而我原来住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啊？”关于这些事我娘他们从未给我提起过，而我唯一知道的是在这个村我们一家是外来人，每当我问他们我们一家到底从哪里搬来时他们只说该知道时我自然会知道。 七大爷掏出腰间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喝完嘴巴咧了一下像是很痛苦又很享受。 “娃子，不是老头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这整件事跟你紧紧系在一起，需要你一步步慢慢解开，我告诉你也无济于事，这是注定的。” 又是这样的话！我心中莫名有些生气。 第3章 跟我有关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我爹和我爷死的时候是这样，我娘走的时候也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跟我有关？既然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死了一切事情就都解决了。”我丧气的叫道。 七大爷见状忙劝我：“娃子，别这样想，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跟你有关但也只有你有办法呀，你爹和你爷并没有死，只有你能救他们啊，还有你娘。” “什么？你说我爹他们没死？可……”我震惊了，心里既高兴又震撼，当时的场景又出现在脑海中，他俩双双被吸进黄河水形成的怪异圈里，不用想也知道进了黄河，既然进了黄河怎么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 七大爷慎重的点头，我以为他是把我当成孩子所以哄哄我，但他的表情却格外真切，半点不像是骗人。 “那他们去了哪？”我好奇，心想或许被河水卷到其他地方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又觉得七大爷的话似乎不是这个意思，但最终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七大爷摇摇头抓住我的手语重心长道：“娃子，这个我没办法给你解释清楚，只有经历过了你才能弄清楚个中缘由，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把他们救回来。” 这下我的好奇心没那么重了，知道爹和爷都还活着我突然感觉一切又都有了希望，真相什么的也懒得去探究，只一心想把他们赶紧救出来。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他们出来？” 七大爷停顿许久说道：“这将会是一条艰险的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点头，心想只要能将我最重要的亲人救出来一家人恢复以前的生活又有什么艰险是过不了的的？ 七大爷赞许的点头：“很好，你比我想象中要坚强许多，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你去收拾东西，咱们接下来要去一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一听说要离开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去你出生的地方，也就是你真正的故乡。”七大爷神情严肃，眼神里夹杂着一种我并不是很理解的神情，但看来似乎回去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以前我还念叨着自己家乡长什么样，但突然间听说可以回去我又有些犹疑了。 “回去干嘛呢？这跟救我爹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果然我猜对了，七大爷点点头：“回去取样东西，那东西是救你爹和你爷的关键，顺便去见一个人。” 我搞不懂救人还要取什么关键东西，但一想到那条诡异的鲈鱼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不是划着船提着工具就能救的吗？“见什么人？”我突然意识到这又是一个重点。 七大爷继续道：“一个年龄跟你相仿的女孩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点点头，心想年龄跟我相仿的女孩子？这倒是勾起我莫大的兴趣，在这一带我接触得最多的同龄人就隔壁的放牛郎，至于女孩子更是难得见上一次，所以心里面忍不住期待起来。 半晌七大爷又道：“或许她是唯一能帮到你的人。” “为什么？这其中有什么渊源吗？”一个不认识的人能帮到我？这确实难以置信。 “去收拾东西吧！”七大爷没打算再说下去，我也不好再问，默默的回房间收拾东西。 东西收拾好了，七大爷却说要到晚上才走，于是我就纳闷了，通常去什么地方不都是白天好出发的吗？这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怎么走？ 最终我问出心中疑惑：“七大爷，为什么要晚上走？白天走不是更方便吗？” 七大爷似乎没有回答我的打算，反倒问起我来。 “你知道我们将要赶往一个什么地方吗？” “不是我的家乡吗？”我疑惑道。 “是，那确实是你的家乡，而你也是时候回去了，只是十七年谁又说得清这之中发生了什么？”说晚他叹了口气走出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我说：“娃子，赶夜路容易困，你没什么事做就睡觉，把精神养好了。” 所以这就是他今早睡那么久的原因吗？七大爷是不是心中早就有了什么计划？ 我没再继续追问，按照他说得爬回床上，只是我很少在白天睡觉，加上心里又有那么多疑问，自然是睡不着。 这样迷迷糊糊的过着，一晃神便到了晚上。七大爷吃了晚饭坐在木桌旁臭了一斗烟，随后将随身物品困扎实了往肩上一扔道：“娃子，该出发了。” 我一声不响也拿着行李跟在他身后。锁门的那瞬间我突然有些不舍，毕竟这是我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七大爷，我们这一去得多久才回来？”虽说那才是我真正的故乡，可这里才是我成长的地方，所以论起感情自然是这里要深一些。 “不知道，也许是十天，也许是半个月，也许会更久，总之等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就知道这一去必定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我不是那种天生爱闯荡的人，所以此时心里面多了几分不情愿，但为了就我爹他们我将这种情绪抛到一边，踏上和七大爷的旅途。 这种在黑夜里小心行走的感觉好似做贼心虚一般，我和七大爷径直走到岸边，黑铁船静悄悄的立在那里，河水也一片漆黑。 我解开链子率先爬到夹板上，回头却看见七大爷站在边上一手摸着黑铁船身叹息。 “十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它。” 我愣了一下不是很理解他的举动，我疑惑的问：“七大爷你也知道这黑铁船？” 七大爷点点头：“它原本该在寨子里待着的，却在外头放了数十载。” 在这片区域，黑铁船一直是我家的骄傲，因为它不仅牢固经得起大风大浪，速度还比普通船快上许多，我记事时它就在了，这么多年过去它的速度依旧没减，牢固程度也不输当年，所以我能理解七大爷眼中的仰慕。 说罢七大爷也跳上船，在夹板上四处走动观察这黑铁船。 我拿起槁子问道：“七大爷我们朝哪个方向走？” 七大爷在黑暗中四处看了看，左手指向左边的方向道：“从这边走。” 我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犹豫道：“只能从那地方走吗？”那个方向正是我爹和爷遇难的方向，打那天起我就不自觉对那个方向有一种强烈的抵触，总感觉只要经过那里就会发生怪事。 七大爷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道：“娃子，你尽管划，什么也不用怕，我自有办法。” 我咬咬牙决定相信他，拿着槁子左右划动转动船头的方向。那件事之后黑铁船便被搁置起来，到现在才第一次用。 第一次夜晚在黄河上行船，那感觉不比深夜行走在坟场好多少，总感觉周围随时会蹦出个什么东西，若不是今晚跟着七大爷出来我可能永远不知道黄河的另一面。 当船行到我爹和爷遇难的地方我还是忍不住发颤，对周围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即使不抬头我也能感觉得出来。 七大爷一直坐在夹板后方闭目养神，划到此处他突然站起来对我说道：“娃子，槁子给我。” 我心里面疑惑，却不自觉听从他的命令。 七大爷接过槁子就开始划船，看他熟练的手法这技术绝对不此我爷差，我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问题，为了驱除内心恐惧我问道：“七大爷，你跟我家是什么关系？为何你要帮我？” 七大爷边划水边说道：“七家本就应该相互照顾，你遇难了我自然是要帮助的。” 我心里好奇，这七家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家族？难道我家也属于七家？不对啊，我明明姓朱才对，于是我又道：“我并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姓七吗？” 七大爷摇头：“我本姓不是七，七家是七个家族，而你们朱家刚好是其中一个。” 我恍然大悟：“那你的意思是说除了你跟我家还有另外五个家族咯？” 七大爷点头，昏暗的油灯下我却看到他的表情是如此的深沉。 我继续问道：“那你姓什么？” 刚问完河面突然刮起一阵湿冷的微风，接着周围渐渐起了雾，往前的路渐渐模糊。“怎么办？起雾了，这样下去我们会迷路的。”许久之前我和爷一起划船在黄河上面，怎料天气突然转变，我们的船迷失方向，后面还是我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离困境，但那是在白天，而现在是晚上，河面上起雾行进的道路艰难了不止一倍。 但是七大爷依旧全神贯注的划着船，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几乎不看前方，只是注视着手中槁子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这对于我来说算是奇镜，像我爷那样技术高超的撑船人只有在对路程百分之百熟悉的情况下才能做到这种程度，难道七大爷经常走这段路程？可我也经常在这一带晃悠，怎么从来没见到过他？ 这么想着我对眼前这个清瘦老头生出了十二分好奇心。 他一直没回答我的问题，后来无趣我也懒得问了，只当他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吃亏的可是我。 第4章 奇怪的入口 我坐回夹板上，这时夜已深，我感到一阵困意袭来，连清冷的海风都敌不过，后来不知不觉就靠着船舷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鼻子突然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后我清醒过来。抬头一看，周围依旧是漆黑一片，只是没了先前的雾。 看了一圈突然觉得不对劲，船没有在动，七大爷不知去了何处。 我吓得一个激灵从夹板上直站起来，心里突然间无比害怕，张开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喊七大爷。 船是靠岸停放的，这里不是我所熟悉的区域，所以可以推断我们已经离开了我住的地方，只是这里到底是哪里？七大爷为何单独把我放在这里自己消失了？还是这是个阴谋？我一开始就陷入那个老头设计的圈套？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把事情往复杂了想，所以一开始知道这个七大爷与我娘信中的七大爷吻合就再没想过其他的，可是现在我立马就吃了这样的亏，我真后悔白天不多睡点，以至于刚刚不小心打了个顿就陷入这样的困境。 浩瀚无垠的黑暗，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连尘埃也不如。恐惧如巨浪将我彻底淹没，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坐在夹板上呼喊着七大爷，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该向何方向出发。 就在我陷入恐惧和绝望之时岸上出现一个忽明忽暗的光点，我揉了两下眼睛细看，那光点越来越近，我可肯定的判断，那是烟斗上的烟发出的光点，希望一下子又回到我身上。 接着七大爷慢慢从岸上走下来，再爬上黑铁船。 “七大爷你去哪了？我一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我……”我连责备的心都没有，只觉得安全感又回到我身上。 “害怕了是吧？”七大爷平静道。 我犹豫了下，不争气的点头。 “害怕是好事，害怕本就是人之常情。对不起，我刚才有点事上岸去了，不知道你会在这个时候醒来。”七大爷将烟斗扑灭后说道。 我的内心缓和了一下，竟还莫名有点高兴，心想幸亏不是我想的那样这是个圈套。 “七大爷你这个时候上岸去做什么呢？” “去祭拜一个人，七家前任掌舵者之一。”七大爷说完拿着稿子又开始划船。 我越发觉得七大爷是个很神秘的人，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不少不寻常的故事。为了不让我再次犯困我开始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七大爷，我的故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我娘他们从来没跟我提起我，所以你能告诉我吗？”这个问题从出发之前就一直困扰着我。 七大爷叹了口气道：“他们不告诉你也是有原因的，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吧。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人都要遵循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否则就会遭到报应，当然，它也是个美丽神秘的地方，有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力量。” 七大爷这番描述于我而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根本没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但是我也不想去深究，我这个人好奇心一向不太强烈，本来就是为了避免困意才聊开的话题。 聊了几句黑铁船的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山体，眼看船就要撞上我忙喊道：“前面有山快停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七大爷飞快划着的船直直的朝山体撞过去。 我闭上眼睛已经做好被撞得稀巴烂的准备，过了半晌却依旧没什么动静。我能感受到船还在动，速度也没减弱，可为啥迟迟感受不到被撞的动静？ 我睁开眼，只见眼前又是一片广阔，前面看见的山连影子也找不到。 “这……这，七大爷，刚刚那是怎么回事？不是有座山挡在前面吗？”我心说道奶奶的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幻化出来的幻境？一开始我还以为走到黄河源头了呢。 七大爷也不说明，“娃子，有时候人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实的，刚刚那座山也是如此，你记住这句话，以后会对你有用。” 我不说话有点懵，心想不是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吗？怎么眼睛看到的就不起真实的了？没等我想清楚黑铁船周围突然响动起来，光听这是河水的响声，但明显不同于寻常河水的响声。 难道又出要什么怪事吗？最近发生在我身边的怪事似乎多了些，我警惕的站起来企图能掌握主动权。 “娃子，坐稳了，我们到入口了。”七大爷说着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个古旧的罗盘来。 我看了看了周围，我们的船没有靠岸，还是在河面上，河面上什么都没有，这怎么就到了入口呢？入口到底在哪里？ 七大爷将槁子扔给我道：“娃子，来划船，照我给你说的方向。” 我忙不迭走过去拿起槁子就开始划水，七大爷就在我旁边。我看见他双眼一会盯着手中的罗盘一会又看看船的前方。 罗盘上的指针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一会又转了个莫大的弧度。在指针指向后方的时候七大爷却叫我往右划。 我疑惑的照办了，就这样一会向右一会向左一会儿又直行，近十分钟后我忽然感觉到前方似乎多了一道屏障，抬头一看，一片巨大的水幕出现在眼前，水幕占据了我的整个视线，周围是什么我也看不真切。 我在水幕前呆了呆，七大爷的声音立即从后方响起：“娃子，照我说的方式，冲过去就到了。” 我“可这……冲得过去吗？”我怀疑道。这水幕看上去那么气势汹汹，随时都会吞掉人的性命。 “照我说的做就没问题。” 我照七大爷说的话做了，因为恐惧我将头压低一心一意划船，只想接下来赶紧逃过这一劫。黑铁船在七大爷的指挥和我的掌控下在水面开始转圈，转了几圈之后我用槁子用力拨水，一船扎进水幕里。 我本来以为如果幸运点挺过去的话就是衣服被打湿，却不想按照七大爷的方式进去后就像身子里面透过某种液体一样，其他什么也没发生。 “到了！”穿过水幕后七大爷不停的看着四周平静的道一句。 我回味着一开始的感觉，迫不及待转过头却发现我们又水面上了，刚才那片巨大的水幕已经不见，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这里的水面和黄河是有区别的，我刚进来就感觉出来。 这时七大爷突然感叹道：“这么多年了，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七大爷，你不是住在这里吗？”听他说的话似乎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我是住这里，这里也是我的家，只是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走吧，带你去看看阔别已久的家乡。”说着他拿起另一跟槁子开始划船。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平静的水面是隐隐约约展现出来的是另一番我从没见过的世界。 清晨的空气清冷，我一下没有了困意，开始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此处是一面湖，与黄河表面相比，这片湖似乎更显得温柔。湖的四周是大片农田，栽种着稻谷和玉米，目光所及的远处露出青砖瓦房，还有高耸的大山。放眼望去感觉身心舒畅，我一整晚赶路的疲劳不知不觉消散了，被眼前美丽的景象感染我忍不住问道：“七大爷，你住的地方很不错啊！” 七大爷难得笑了一下，转眼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我跟在他后面往远处的村庄走去，走近后才发现，这个村庄比外面密集多了，与我住的那里相比这里给人的感觉更纯粹更质朴。 一走走到寨子入口，我抬起头看到头顶上方立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水湾七寨”四个大字。 我忙问道：“七大爷，水湾七寨是这里的名字吗？” 七大爷点点头。 “真是个不错的名字。”我赞赏的点点头，看见寨子里面已经开始有人活动。 我俩不紧不慢的走进寨子，这时遇到一个中年男人，他正端着木盆往外倒水，见到我跟七大爷立即将木盆放下走了上来表情惊讶的问：“你是……七大爷？” “小赵，好久不见，你成熟了啊！”七大爷平静的问候。 “你……你不是在外头死了吗？怎么……怎么又回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后是疑惑，再到现在似乎有一丝害怕。 七大爷冷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其这种东西，又有谁说得清。”说完又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回头对我道：“朱娃子，跟上。” 我木讷的点点头，脑子里被疑云给塞满了。为什么那个人会说七大爷已经死了？我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七大爷，只见他脚步沉稳有力，四肢摇摆有规律，光看背影就知道他精神着，哪有半点能跟死扯上关系的地方？ “七大爷，为什么那个男人会说你已经死了？”最终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七大爷不紧不慢道：“因为他们都是局外人。”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总觉得这其中隐藏了巨大的信息量。我们一路往前走，路上遇到的许多中老年人甚至是年龄与我相仿的孩子见到七大爷脸上无不表现出惊讶的表情。 第5章 已经死了 稍微年轻一点的见到七大爷像见到鬼一样，唯有那些年长者见到七大爷时眼中除了惊讶还隐含着别样神情，那种神情太复杂我没法读懂。 七大爷始终保持着最初的表情一一向这些人打招呼，无论这些人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的神情始终没变过。 看得出七大爷在这个寨子里头有着非一般的影响力，只是这影响力之中隐含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一直走到寨子中央七大爷带着我拐进一个巷子里头，从巷子里一条偏僻的小路一直走，约十分钟这样，我们来到一所陈旧的房子里。 房子不小，但却没有人住的气息。 七大爷在门前驻足了半晌，从兜里头掏出一把同样陈旧的古铜钥匙，然后走到门前吹了吹锁上面的灰尘然后哐当一声将门打开。 七大爷率先走进去，在里面看了半晌才对我说道：“朱娃子，进来吧。” 我点点头也走进这个满是蜘蛛网和灰尘的房子，刚踏进门槛，一股泥土和灰尘的味道便淹没了我的鼻子。 七大爷从包袱里拿出一条洗得发白的毛巾从屋外水塘里蘸了水将就近的椅子和桌子擦拭了一番道：“朱娃子，暂时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吧。” “七大爷，这是你家吗？”我好奇的问，虽然从他掏出钥匙开门我就猜出来了但是还是想确认一下。 七大爷点点头，将脏了毛巾扔到一边：“是我的家，可惜多年没住，老房子毕竟是老房子了。”他说着眼睛撇向不远处一个小水洼，一看就知道那是因为房子漏水造成的。 “没事，你这不是回来了嘛，只要稍微修理一下还是可以变成温暖的家。”说到温暖的家我心不免觉得冰凉，我现在的家虽然完好无损但是却温暖不起来。 “有这想法是好事，接下来的路不会太难走。”七大爷说完将袖子往上一撸就又开始收拾起来。 忙活了半天布满灰尘的屋子总算有点像人住的地方了。 累了半天我坐在椅子上喝水，这时外面突然有人走进来大喊：“七大爷，七大爷……” 七大爷闻声淡定的走出去，我也跟在一个后头。叫七大爷的人是一个年龄比我稍小些的男孩，他看见七大爷似乎有些害怕，忙不迭后退了两步。 “什么事？”七大爷冰冷的问。 男孩胆怯道：“二……二爷让我来问候问候。” 七大爷冷笑一声：“告诉他我现在还不想见人，叫他不要多此一举，让他好好在家里等着，我会亲自上门拜访。” 那男孩点头哆哆嗦嗦走掉了，我看着这一切心中的疑惑更甚，感觉自己正在被慢慢牵扯进一个谜团。 回屋后我一直默不作声的想着这一切，七大爷点起一斗烟问道：“朱娃子，你现在是不是充满了疑惑？对这一切事情。” 一开始我还顾虑要不要问他，既然见他这么说了我也没有遮掩的必要，一骨碌将我问题全问出来：“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没住在水湾七寨？为什么他们会说你死了？为什么……”问到这里我突然乱了套了，这一路上疑问太多我一下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朱娃子，我明白你的疑问。”七大爷吸了一口烟继续道：“水湾七寨是个与世隔绝的特殊地带，通常只有这个寨子里面的少部分人才知道如何出入这个寨子，而这少部分人如果没有特殊事情也是不会出入寨子的。他们只会住在这里，守着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过一辈子。可事情没这么简单，总是守着这样的规矩，日子一久，人心就变了。人心一变就容易出问题，我也是因为这个，在十年前才选择离开寨子。这一离开本来就触犯了寨子里的规矩的，但是因为事情特殊我被免去了处罚，可寨子里面的人大多墨守陈规，对这件事只认规矩只认死理这才造就了我在寨子里面的畸形位置。” “那这十年你都去了哪？” “十年，相对于我来说相当于小半个辈子，我在外面走南闯北，经历了许多在寨子里头经历不到的事，至于我死掉的传闻，这估计得由寨子里头的人来解答了。” “那你为什么又选择回来？你的家人呢？”我继续追问。 七大爷叹了口气，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半晌才移开。我不禁疑惑，难不成是因为我？ “有些事始终是要面对，至于我的家人，不提也罢。” 我的目光在这所房子里再次扫了一遍，心想七大爷的家人不会都遇难了吧，否则这么大所房子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住。 我的心思回到这事上来继续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和我家遇难这事的？”趁着这个机会我要将一切疑问都弄清楚。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我会慢慢跟你讲。至于朱娃子你，我是看着你出生的，又怎会不知道你呢？你爹娘本就是水湾七寨的人，这事搁哪我都不能坐视不管，这也是我带你来水湾七寨的原因之一。”七大爷一口气说了许多，在这期间他的眉宇之间始终透着严肃。 “其实我爹和我爷遇难得有些邪门，他们是在黄河上被河水带走的。”怕七大爷不知道事情真相我将当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描述一遍。 我以为他听完会因为事情的性质做出改变，没想到他面不改色的回答：“这些邪门的事出现都是有原因。” 我诧异道：“难道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七大爷摇摇头：“这种事谁能计划得了，只不过是早注定的罢了。别再问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出去一趟，记住别到处乱跑。” 这种像是被主宰的事真让人受不了，我不甘心的问道：“那我们前来要取什么东西？我想早点取完回去救我爹他们。” “娃子，这事不能急，咱们要做的，就是顺应这变化，再去改变它的结局，然而要改变谈何容易。记住，无论是谁来了都不要开门，等我回来。”说完七大爷走了出去。 我一个人在这所破旧房子里仔细琢磨着他的话，只觉得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我还在迷雾里挣扎。 七大爷刚走不久门外就响起一阵嘈杂声，我走到窗户边往外头看，只见一个年龄跟我相仿的嚣张小子带着几个大汉在屋外叫嚣：“屋里的小杂种，给老子乖乖把门打开，闯了我们寨子还想躲？没门！” 那几个大汉个个比我精壮，手里还都拿着棍棒，我一下慌了，他们气势汹汹，我又对这里完全不熟悉，七大爷又刚好不在，该怎么办？ 慌忙中我赶紧将门阀给插上，躲在门后祈祷七大爷不要去太久。 “屋里的，给老子把门打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跟我年纪相仿的臭小子继续嚣张的叫着。 我装作死人一样听不见他的话，却还是在屋里逛了两圈找了根木棍。 “少爷，他死活不开门怎么办？”其中一个大汉问道。 “你确定那小杂种真的在里面？那老头真的走了？”那臭小子反问道。 “确定，我亲眼看见七大爷出门去了，那小子就留在里面。他估计是怕了不敢开门。”大汉唯唯诺诺的回答。 臭小子不屑的吐了口口水道：“既然那老头走了那还怕什么？给我冲进去把他抓出来！” “少爷，可这是七大爷的房子，这样闯进去怕不太好吧！”大汉又道。 那臭小子拍了一下他的头道：“说你蠢你还不信，那小子是闯进寨子里的人，闯进寨子里的人会是什么下场？那当然是送回祖祠就地正法，七大爷是帮助外人闯进来的同伙，他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上面自会有判断。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逮着这个小杂种，听见没有！” “可……”几个大汉还是有些犹豫。 臭小子嚷嚷道：“给我上啊你们几个！一个个愣着干嘛？不想干了？” 几个大汉互推了一下就都朝七大爷的房门冲过来。 我慌了神，下意识的想找地方躲，可看了一圈这间屋子没啥可以藏身的地方，我又想跑进里屋去，这时门已经被撞出阵阵响声。 七大爷的房子许久未用，现在这门也没那么牢靠，眼看就要顶不住我将桌子搬来抵住后慌忙跑进里屋。 饱经风霜的桌子哪里经得起几个大汉的摧残，还没等我找地方躲起来门就被撞开了，桌子翻倒在一边。 “给我找，把那狗杂种找出来！”那臭小子踢了一脚倒地的桌子叫唤道。 我握住手里的棍子，心想反正躲不了，倒不如豁出去算了，要是能逃出去还能想其他办法。 当两个大汉朝里屋走来的时候我抡起手中的棍子就朝他俩身上狠狠的砸过去。除了跟放牛郎搏斗那一次我有生以来还没这么残暴过。 然而对方更加残暴，被我偷袭之后赶紧逃到一边，接着一人一棍子砸向我，我躲开其中一棍，另外一棍却没法躲开，棍子砸在我的背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第6章 闯了寨子 “小杂种！原来在这儿啊！闯了寨子还想逃？我告诉你不可能，这可是我吴家的地盘，把他给我抓起来！”臭小子双手插腰使唤那些大汉。 吴家的地盘？这水湾七寨是吴家的地盘？那七大爷和我呢？我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说七家的人都该互相照顾。 两个大汉各朝一边抓住我的手使我动弹不得。 仗着刚进寨子时看见那些人对七大爷的敬畏我说了句：“你敢抓我，七大爷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那臭小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随后又恢复嚣张的神情没底气道：“七大爷触犯了寨子里面的规矩，他也会受到惩罚的，至于你，我只不过是先手罢了。” 捕捉到他那一丝畏惧神色我立即添油加醋道：“七大爷说了，我也是寨子里面的人，而且他还说了让我在这里等他，你们没问过他的意思就将我带走，七大爷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应该都知道他的手段吧，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可是亲眼见识过的！”此刻我颇有几分打肿脸充胖子的意味。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七大爷不在，我就只能自保了，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果然我的话起了效果，那几个大汉立即没了先前的威风，开始变得畏畏缩缩，而那臭小子也被吓着了，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为自己的机智暗暗称赞。没想到那臭小子明明害怕了却不想在几个大汉面前失去威风：“他没进咱水湾七寨的祖祠就不是寨子里面的人，到时候七大爷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没有办法，给我抓住他，天塌下来有我爷爷顶着！” 话一出几个大汉又重新用力束缚住我，眼里顿时又有了底气。 这臭小子说到他爷爷似乎什么也不怕了，继续叉着腰指挥几个大汉。 我顿时急了，心想这下逃不掉了，于是开始拼命挣扎想要逃脱。 奈何他们前后夹攻，我就这样被拖出了屋子。 “放开我！你们这群不守规矩的人会遭到惩罚的，七大爷回来一定饶不了你们！”我无力的抵着，只是不甘心。 在我绝望之时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吴大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七大爷的面抓他带来的人！” 我循声望去，只见七大爷带着一个年纪与我相仿，长得眉清目秀的女孩出现在另一条路上。 原来那臭小子叫吴大有啊！我开始有点暗自得意，为他俩的出现喝彩。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吴大有脸上那猥琐和慌张的表情我打心底里觉得痛快！ “冉江怡？！你怎么会在这里？”吴大有吃惊的问。 “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吴大有，你没得到寨子里面的人的允许就来这里随便抓人是要遭到处罚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义正言辞道。 “冉江怡，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了？你胆子变肥了是不是？我今天还没找你你就自动找上门来了，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吴大有气愤的说着撸起袖子就朝那小姑娘走去。 小姑娘眼神毫不畏惧的站在那里，七大爷这时走了出来。 “小子，长大不少啊，学会欺负人了！”七大爷说话时的模样威严无比，让人忍不住有种恐惧感。 吴大有心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七……七大爷！” “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来我家抓人？”七大爷斜睨他道。 “寨……寨子里的人说你帮助外人闯进寨子，我……我只是按照寨子里的规矩办事！”说到这里吴大有一下神气了几分，变得也没那么畏缩。 七大爷语气冰冷的回答：“小子，我虽然不在寨子多年可这七家掌舵人的身份从未变过，就算要按规矩办事也先得问我不是？” “你触犯了规矩，是要受到惩罚的！”吴大有明显害怕了些，但依旧不愿妥协。 “触没触犯规矩，还轮不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评判，现在给你时间赶紧离开这里，否则就别怪我按规矩行事了。”七大爷面色不改的回答。 “你……我们走！”吴大有明显怂了，对身后的几个大汉一挥手喊道。 走了几步他突然转过头对那个叫冉江怡的小姑娘道：“冉江怡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 我松了口气，暗自庆幸七大爷他们来得及时。 “七大爷，你们可算是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娃子你没事吧？”七大爷走过来问道。 我摇摇头，指着身后的房门道：“门被他们撞坏了。” 这时旁边的冉江怡说话了：“吴大有也太嚣张了，竟然带着人来这里撒野。不过你没事就好，我叫冉江怡，你是朱子荀吧！”她微笑着说道，两颊有两个醉人的酒窝，看上去煞是好看。 我在村子里面生活十多年，也见过不少女孩子，但都不像冉江怡这般有灵气，虽然不乏有长得好看的，但大多都自命清高，见到我这种外面迁来的更是不屑一顾，因此见到冉江怡这般落落大方我还是忍不住心生好感。 “你……你好，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疑惑的问。 冉江怡抬头看看七大爷微笑道：“七大爷将你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没关系的，我一定会帮你。” “谢谢。”说完我不禁有些难过。 “回屋说吧！”七大爷说着率先走进屋里。我和冉江怡一前一后的跟上。 虽说是第一次见到冉江怡但我却没有太多陌生感，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她落落大方的缘故。进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最初来这里时七大爷说的话，于是又问：“七大爷，她就是你说要带我见的那个女孩子吗？” 七大爷点点头，一旁冉江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忙将头低下去。 “没错，就是她，你接下来的路，得有她帮忙才行。” “你好，以后就麻烦你了。”我再次转向冉江怡，由衷的感谢。 “没什么，这也是我该做的事。”冉江怡神情平静的说道。 七大爷这时将桌子立起来擦干净，从包袱里拿出一些熟食放下道：“冉丫头，朱娃子，过来吃些东西吧。朱娃子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填填肚子。” 赶了一整晚的路，来到这里也快一天了，我确实没吃任何东西，这会突然感到全身有些无力。 七大爷抓起一块饼咬了一口道：“既然你们俩互相认识了我也就不担心了，冉丫头，朱娃子刚来还请你多多帮他。” “我会的七大爷，就像七大爷帮我那样，我会尽全力帮他。” 这话我听了还是挺感动的，从前在村子里头那些跟我差不多大小的伙伴个个都心高气傲，仗着是本地人的优势拼命排挤我，所以我虽然活了十七年，整体上却没什么朋友。 “那就好，我还要出去办点事，你们俩留在这里等我回来。至于冉丫头，我回来你再回去吧。” 冉江怡点点头：“七大爷放心，我已经给爷爷说了是要去帮忙王奶奶家割麦子，所以我可以待久一些。” 七大爷点点头，过了一阵子吃完便拿着贴身之物出去了。 第一次和年龄与我相仿的女孩子共处一室我还是有些别扭，坐在凳子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显然冉江怡也是，女孩子一般比较矜持，她虽然整体表现落落大方，却也摆脱不了骨子里属于小女生的羞怯。 为了打破尴尬我率先开口说道：“我是第一次来这个寨子，七大爷说我也是这个寨子里面的人。” 冉江怡附和道：“是的，你是朱家的人，朱家也是水湾七寨的七家掌舵人之一，所以你不是外人，是吴大有他们小题大做了。” “那你能告诉我这个寨子里的规矩是什么吗？听吴大有他说的，好像闯进寨子里面的人会受到严厉惩罚。” 冉江怡点点头：“是的，水湾七寨是个特别的存在，寨子里面的人不允许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但是也偶尔会有人闯进来，外面的人若是闯进来据说会扰乱水湾七寨的风水，按照寨子里面的规矩，是要在祖祠前被杀头的。” 我听完心一惊，这么说刚刚若是被吴大有抓回去那我岂不就没命回来了？想不到这个寨子还有这等奇怪残暴的规矩，我再次感叹冉江怡她们回来得及时。 突然间我灵机一动，七大爷是在寨子里面住过的人，冉江怡也是，既然如此那我岂不是可以问她很多问题？ “冉江怡。” “嗯~” “你是寨子里面长大的人，那你可否告诉我，水湾七寨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地方？怎么这么邪门？我爹娘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我本以为会在村子里面一直住下去直到老死，谁知发生了这样的事。” 冉江怡看了我一眼道：“我也不知道水湾七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知道它很特殊，最开始的时候它是由七家第一任掌舵人创建的，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七家分别是吴家，齐家冉家，朱家，赵家，王家和林家，这些家族掌舵人中会按资历年岁排位次年长的排老大，剩下的依次。每隔一段时期七家都会分别远处一任掌舵人一起管理寨子，但是这个掌舵人是要经历严厉选拔的，不达年龄的不要，辈分不正的不要，能力不足的不要，还有没有通过掌舵人测试的也不要。因为选拔太严苛，所以七家掌舵人经常不足七人，这种时候就容易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第7章 祭拜祖先事 “所以说水湾七寨的七就是指这七个家族了？”我若有所思道。 “是的。” “照你这么说七大爷也是七家掌舵人之一？而且排行老七？” 冉江怡点头：“嗯，七家必须像一家人一样互帮互助，所以这些选出来的掌舵人也像亲兄弟那样排行。” 我总算不再那么迷茫了，七大爷说的话总是意有所指，模凌两可，我猜都没办法猜。 “那现在的掌舵人都有哪些？”我继续追问。 冉江怡理了理她的长辫子道：“本来是有四个人的，你爷爷，七大爷，还有我爷爷及吴大有的爷爷。可十多年前你爷爷一家搬出去，他掌舵人的身份便被撤掉，就剩下冉吴两家和七大爷了，十年前七大爷又离开寨子，所以实际上他也快被撤掉掌舵人的身份，但是这次他回来了，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没想到我爷竟然也是水湾七寨的掌舵者之一，这倒是十分令我吃惊，我十多年的记忆里是没有这个概念的。我又继续追问道：“那七大爷姓什么？他的家人呢？”之前听七大爷说他帮我是因为七家人要互帮互助，可是我现在想了想，吴大有也是七家人，但显然七大爷并不怎么买他的账，所以这其中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冉江怡这次却是摇头：“我不知道，村里人都叫他七大爷，吴老头他们叫他老七，至于他的家人，我从来没有这个概念。十年前他走的时候我才七岁，什么都不了解。” 我拖着下巴若有所思，本以为冉江怡解答我大部分的疑问后我就能猜出大概会发生什么事，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我俩都陷入沉默，我在想着自己和水湾七寨的渊源，冉江怡似乎也有什么心事。 “朱子荀，你和七大爷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才回水湾七寨的啊？”冉江怡望着窗外喃喃的问。 我犹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实情，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轻信别人，七大爷自有他的计划，我最好不要破坏。 可我仔细想一想，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就道：“我爹娘还有爷他们被抓走了，我和七大爷回来拿东西去就他们。” “所以，你们还是会走的对不对？”冉江怡回过头来神情有些落寞的问。 这神情让我有些于心不忍，可欺骗总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我点了点头。 冉江怡低下头去，半晌后小声问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我看着她小巧的鼻尖，听得出她语气里对外界的向往，这跟吴大有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家伙似乎只想死死捍卫自己的领地不想别人进来也不想出去，而冉江怡是想出去的。对比了一下，我发现自己更喜欢冉江怡这种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想出去看看吗？”我问道。 “我想，可……寨子里面的人是不允许出去的。”她激动的抬起头又再慢慢低下去，眼里的希望逐渐转变为希望。 “等我拿到东西我们一起出去吧，七大爷应该有办法让你出去。”我不忍心看见她伤心落寞。 “真的吗？” “真的！” “可……我不能抛下我爹娘他们。”从她复杂的眼神我猜到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可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不敢问。 “没关系的，你跟他们说只是出去看看他们应该会同意。对了，七大爷不是说要你帮我嘛，到时候你就用这个理由跟我一同出去就好啦！” 冉江怡看着我这下终于笑了，露出两个甜甜的梨窝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整晚没睡白天又折腾了一整天我实在犯困，七大爷还没回来，冉江怡就坐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一直看着窗外。我靠在墙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朱娃子，醒醒！”不知睡了多久七大爷将我摇醒。我睁开眼睛，看到窗外天色已经全黑。 “冉江怡呢？”我看了一圈屋子没见到人便问。 “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我连忙坐起来，看到我身上盖了条薄薄的毯子。我猜想应该是冉江怡给我盖上的。 “两个时辰前，再穿件衣服，跟我去个地方。”七大爷这时又打扮成出门时的装束，精瘦的身材看上去格外有精神，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睡那么少还能这么有精神。 我穿了件衣服跟着七大爷出了门，一股冷风吹来我瞬间清醒不少。 “七大爷，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啊？”走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周围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鹧鸪声音，这场景看上去不免有些瘆人。 七大爷将身上的腰带和裤脚扎紧对我道：“去拜祭朱家的祖先，每个归祖祠的人都是要先去祭拜祖先的。” “为什么要选在晚上呢？”住在村外我家从来没有祭拜过什么祖先，都是爷他们在家里摆个小祭坛表示意思而已。 “你我都是寨子里出去的人，再回来已经被寨子里的人视为仇敌，所以晚上是最安全的，先阶段我们没有功夫跟别人斗，因此即使没有错也必须忍让。”七大爷语重心长道。 我点点头。心想一切以救我爹他们为主，其他事情我也不想参与。 走了许久翻了几个山头还是没有到，周围的夜色一直是乌黑浓重，鸟叫声在这清冷的夜晚也显得凄厉。 “还有多久到啊？”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快了，再翻过那个前头就到了。”七大爷指着前面那个山包道。 我抬头看一眼，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我眼前闪过，我定睛一看，什么东西也没有。周围也是，除了黑还是黑。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从刚才那一瞬间起我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氛变了，变得压抑，似乎多了什么东西，而它就潜伏在我们周围。 “七大爷，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啊！”我小声凑近他问道。 七大爷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我低着头闷得慌，七大爷又不跟我说话，一股子害怕就隐藏在我心里。我想抬头看看还有多久到那个山包，心想到朱家祖先的坟地时不管发生什么他们地下有灵都会保佑我的。 怎料刚一抬头我就被吓得一个踉跄身子往后跌倒在地。 “娃子，起来。”七大爷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道。 我不说话，伸手指着前方，一颗心立即提到嗓子眼。 在理我几米远的路中央，一樽棺材赫然立在那里，棺材不是普通的棺材，而是本应该是漆黑棺材板看上去像被血染的鲜红一般，在黑夜里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棺材我倒见过不少，但红色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大晚上走夜路遇到一樽血红棺材立在路中央，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心想这东西怎么这么没人性？这就差一段路就到的地方却在这里被这邪门东西给堵路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七大爷此时也注意到那边立着的红色棺材，他的表情令我钦佩不已，炯炯有神的双目淡定的盯着红色棺材，双手立即伸进口袋里不知道在搜寻什么。 “朱娃子，快，躲我身后。”七大爷掏出那只在进水湾七寨时用的罗盘对我说道。 我会意立即走到他身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尊红色诡异的棺材。 “七大爷，路被挡住了，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我在他身后问道，心想祭拜什么的等第二天吧，红棺立在那里，显然是不让人过去的意思。 “不，我们今晚必须要去朱家坟地，已经决心要做的事就不能动摇，否则会遭报应的。”七大爷坚定的说。 “可它都把路挡住了，我们能过得去吗？” 七大爷不回答，而是看着手中快速转动的罗盘，半分钟后指向另外一边道：“咱们从这里走。” 我点点头，刚踏出脚步就感觉不对劲，那樽立在路中央的棺材仿佛听懂我们的话一般开始颤动起来。 立在路中央的棺材突然颤动起来，接着它的底部像是有浮力一般慢慢拖着它往上升，升至一米高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樽闪着血红光芒的关在立在路中央的半空上，这更诡异了，我不由得拉住七大爷的衣袖驱散一点心中的恐惧感。 “朱娃子，看来今晚必须要从这里过不可了。”七大爷说着摆开迎接攻击的阵仗，但却看不出他有半点害怕。 他这气魄感染了我，我一下子没那么害怕了。只是觉得奇怪，难道七大爷知道会发生什么？ 大红棺材在空中颤动得越来越厉害，接着那盖子竟然自动打开，我死死的盯着，对里面的东西既好奇又恐惧。 七大爷手中的罗盘指针转得厉害，而他竟在路中央开始就地打坐，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他也像那棺材一般忽而渐渐伸向空中，升到与大红棺材差不多高度的时候便停了下来。我吃惊的站在地上，没想到七大爷还有这般本领。 红色棺材渐渐打开一条缝，开到一半的时候便停了下来。接着一种惨白得发光的手从里面一点一点伸出来。 我咬紧牙关惊恐的看着这一墓，脑海里忍不住幻想从里面出来一具尸体，或许是男尸，或许是女尸，或许是个老太婆的尸体，或许其实是个老爷子的。 第8章 通过恐惧的考验 手从棺材里伸出来的部分越来越多，在它的上方是一大半衣袖，衣袖上面绣着极为古怪的图案，那些图案凌乱不堪，但似乎又有什么顺序。除了大片古怪的图案以外还有一张张瘆人的笑脸。 那笑脸似乎随时都会从衣袖上飞下来一般逼真，而且看得人心里发慌。 七大爷自然还在念念有词，我站在地上和他隔着一段距离，这距离好似地狱门外和门内一般，而我恰好是在门内。 我心想为什么他念这么久还是没啥动静？那只手还在继续往外伸，仿佛根本当他不存在一样。 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是，似乎棺材里面装的就是一只手，除了那只手就不会再出来什么了。不过光是一只手就够要人命的。 那只大半伸出棺材外的手指甲突然长几十厘米，在空中大弧度扭动像要吃人一般。我看看七大爷，发现如果那只手像我袭来我最多能拉住他的裤管，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吞了口唾沫看看周边，企图找个能防身的东西。 突然间七大爷的举动起了作用，那只鬼手停止了舞动，七大爷慢慢从半空中降落到地上，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他的十指和中指定着罗盘，嘴巴念念有词的速度加快。 那只平静下来的手正一点一点缩回棺材里去。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七大爷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但也不敢放松警惕，这种事变数大，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那只手整个缩进棺材里面去，而棺材盖子也慢慢合上，血红棺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接着再慢慢降落到地面，可依旧在路中央。 七大爷念完将罗盘收起来。也是奇怪，那樽落地的棺材像失去光芒一般红色不再像最初那般噬人。 “朱娃子，我们走。”说着七大爷迈着步子朝棺材那边走去。 最终还是要走这条路吗？我心里面不由得有些退缩。 七大爷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特意提醒道：“朱娃子，我们必须从这里跨过去，试着正视你心里面的恐惧，然后战胜它，这样你就能过去了。” 说得倒是容易，可哪那么容易就能做到？ “想一想你是要解救你爹娘的人，这关没什么过不去的。”七大爷继续补充道。 这句话戳中我心里的敏感点，一时间我突然变得不害怕了。前方的路还有重重困难，我如果在这里跌倒还怎么走下去？这么想着我迈动脚步，大步向前走去。 七大爷见我挺过心里那道坎赞赏的点点头，与我一同朝棺材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真正走近棺材的那一刻我心里还是紧张到极点，也就在这时我才看清，血红棺材上面还刻着奇怪的纹路，密密麻麻的纹路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信息。 就在我极力想看清的时候七大爷说话了：“娃子，跨过去，不要盯着它看。” 我甩甩头，那一瞬间感觉像要看进去了一样。 “这……怎么跨？”我疑惑的问，棺材几乎到我腰间那你高，要跨过去就只能爬上去再翻到另一边。 “踩着它，跨过去。”七大爷再次说道。他的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定定神，当既双手放在棺材盖上，用力一跃跳上棺材，这时我能感觉里面的东西好像在滚动。我不敢停留，立刻跳到另外一边。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我感到轻松无比，仿佛自己经历了一场浩劫。 我定了定神，七大爷也过来了。他的手在我肩上拍了拍道：“这一关过了，走吧。” 我点点头，并排和他一同向前方走去。走了没多远，身后一直没有动静，我想回头看看那樽红棺材到底怎么样了。结果刚准备回头就被七大爷制止：“不要回头看，目视前方。” 我一慌立即照做，就这样我们下了山头又上了另一个山包，一路上除了怪鸟的叫声以外均没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 我来到朱家祖先的坟地，这里是实实在在的荒野，放眼望去约有十几座坟墓，七大爷在进坟场前双手合十道：“列祖列宗在上，请受后辈一拜。”接着跪拜下去。我也照着做了。 祭拜完的时候天蒙蒙亮，七大爷坐在边上点燃一斗烟，神情终于放松了许多。 我在他旁边坐下来问道：“七大爷，为什么我们朱家祖先的坟会建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啊？” 七大爷吸了一口烟道：“水湾七寨历代老祖宗都主张质朴实诚，死了之后也应归顺自然，所以就选了这块地作为死后安息的地方，当然他们的灵位在祖祠里面也有供奉。按照正常流程通常去祖祠祭拜就可以了。但是从小出了水湾七寨的人是不被认可的，若想要重新回归就得回归祖祠，否则水湾七寨是不承认这个人的。回归祖祠必须得亲自到祖宗坟地祭拜才能到祖祠回归，你出生那年正好遇上事居家迁出水湾七寨没办法认祖归宗，现在我就带你把这事办了。” “回归祖祠有没有什么要求啊？或者是考验之类的？”我继续问道。 七大爷点点头。 “那我们来的路上遇到的那红棺材也算是考验吗？” 七大爷定了半晌道：“算！不过你通过了，以后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说自己是水湾七寨的人。” 我点点头，不懂这样的考验到底目的何在，而且我当时除了恐惧之外便没有其他感觉。 一直坐到天快大亮的时候七大爷这才拿起东西拍拍裤子对我道：“娃子，该回去了。” 我起身跟在他身后，踏上来时的小路。我俩均默契的走得飞快，路过红棺材出现的地方时我特地看了看那个地方，那里什么痕迹也没有，红棺材也消失不见。 七大爷说那红棺材的出现是对我的一种考验。难道是要考验我的胆量？这实在是令人费解。不过如果是考验胆量的话我确实挺佩服自己的，从棺材上跨过去也没被吓疯。 一路无话，走到寨子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那些走在路上的人对我和七大爷指指点点，有些胆子小的依然还会向七大爷打招呼。 “这就七大爷带来的那个孩子？听说是半夜闯进来的，还自称是朱家人，要入咱们寨子的祖祠。” “简直是做梦，朱家那短命鬼不是早死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这七大爷前阵子据说也是死了的，这不这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吗？这寨子啊，怪事多着呢！” 几个大妈细声议论的内容传到我的耳朵里。她们闲话我我没什么意见，但是闲话七大爷我就不能忍了。这一路上我曾怀疑过七大爷，可他对我不但没有半点嫌陷反而多次救我帮我。就像我爷爷那般。 所以现在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内心实在是气愤。 七大爷也听到那些长舌妇议论的内容，但却没有半点生气，反而安慰我道：“娃子，别管他人怎么说，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等事情办完也就离开了。” 我狠狠瞪了一眼那几个大妈继续和和七大爷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来到分路去七大爷住处的巷子，只见那里有几个大汉站着，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是我们的必经之路，我看一眼七大爷，它目视前方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等走近了些我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怎么着？又要去找朱家回来的那野小子？”这声音我熟悉，是吴大有的，又是这臭小子在惹事，我莫名的感到一阵愤怒，不过他是在欺负谁呢？ “昨天你不是挺威风的吗？现在怎么不逞强了？是不是……没人为你撑腰了啊？” “吴大有你别太过分了，我按照我的意志做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拜托你离我远一点！”一阵清脆愠怒的声音传来，我一惊，这分明是冉江怡啊，吴大有这臭小子竟然在欺负冉江怡！ 我心中一怒握紧拳头就上前去，七大爷也没拦着我。 “我过分？冉江怡，你有没有搞错啊，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即使七大爷回来了也改变不了水湾七寨是我吴家的事实，所以你到底是往那边跑啊？” 我挤进那些大汉中，看见吴大有正扯着冉江怡的辫子，脸上露出衣服嚣张又欠揍的表情。而冉江怡则痛苦的握住自己的辫子，狠狠的瞪着吴大有。 我顿时怒了，拳头握紧冲上去一拳砸在他手上，把冉江怡拉到自己身后道：“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好汉！” “朱子荀！”冉江怡显然很吃惊我会出现。但其实我面对这么一群人心里面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是死要面子的决心支撑我在这里站下去。 “朱子荀？你这个朱家的野种，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就冲上来了，给我上！上回没把他抓去祖祠这回不要让他逃掉了！”吴大有怒吼着脸部扭曲得分外丑陋。 “朱子荀你快走，你打不过他的！”冉江怡在我背后着急的说道。 三个大汉要冲上来打我，我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住手！”这时七大爷在大汉背后出现，一手抓住其中一个大汉的手指往后用力掰，大汉立即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第9章 躲藏 七大爷这才放开手对几个大汉沉声道：“欺负两个小娃子也不嫌丢脸，水湾七寨什么时候允许这样的人出现了？”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不怒而威，连我都忍不住有种摩拜的心理。几个大汉一听忙低下头去，吴大有则站在一边愤怒不是害怕不是，样子特别搞笑。 “还有你小子，上次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这会就忍不住了？水湾七寨的规矩都抛脑后了？什么时候轮到你带人在这里撒野？上次的事和这次的我记住了，往后这个不守规矩的罚你再慢慢吃吧！” 吴大有似乎极不服气，鼻子里冒着气叫道：“七大爷，朱子荀根本就不是朱家人，你这才是触犯了寨子里头的规矩，我只不过是按照规矩办事！” 这话我听了就不高兴了，什么叫我不是朱家的人？我一直在朱家长大，和爹娘还有我爷血浓于水，怎么就不是朱家人了！我刚想反驳被七大爷制止。 他走到吴大有面前平静道：“乱说话也是罚的，朱娃子是不是朱家人，还轮不到你说了算。我今天看在你爷爷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如果还有下次，我会教育你怎么做个合格的水湾七寨人。” 这话的份量连我都感受得真切，吴大有不可能感受不出来。 他往后退了两步，呼气呵斥一声，几个大汉跟着他走掉了。 我不屑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转头看向冉江怡：“冉江怡你没事吧，吴大有有没有弄疼你？” 冉江怡撇了撇嘴，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我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她的膝盖被摔破了皮猩红一片，裤子也被摔破了。 我看了一惊：“吴大有那臭小子摔的？” 冉江怡默默的点了点头。 “该死的家伙！”我骂了一句，随后蹲下身子道：“上来，我背你去上药。” “不不不，这不碍事，我自己能走。”冉江怡说着赶紧走向一边，我也不勉强她，跟在后面往七大爷家的方向走去。 来到七大爷家我打了一盆水蹲下来为她清洗伤口，七大爷从包里拿出创伤药交代我给她涂上。 我将她膝盖的血迹轻轻擦拭掉，再将小瓶子里面的药倒出一点来放在掌心用竹片蘸了轻轻给她涂上。 “疼吗？”我轻吹了一下抬头看她。发现她正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我。 冉江怡摇摇头：“不是很疼。” “都摔成这样了还不疼！”我还清晰的记得小时候我摔伤，那时候疼得哇哇大叫，是我娘亲自为我上的药。 冉江怡甜甜的笑了下：“习惯了所以就不疼了。” “难道你经常受伤不成？”我好奇道，这时才发现她白皙的细腿周边上有许多若有若无的伤痕，已经好很多了。 冉江怡点点头：“吴大有霸道是寨子里面出了名的，可他是吴老头的孙子，没人敢拿他怎么样，所以他就飞扬跋扈嚣张至极，凡是他看不惯的都会上来插一脚，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开他。但是寨子就这么大，总会在某个地方遇到对方。” “所以这些伤痕都是吴大有欺负你的？”我吃惊道，心想吴大有他么的简直就是个畜生！根本不算男人！ 冉江怡低下头去：“也不全是。” 我吃惊道：“意思是说还有别人？” 冉江怡笑了下：“你不要乱猜啦，寨子里的姑娘哪个不干点农活，被农具弄伤我是常事嘛。” 她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且我分明看到她眼角的忧伤。可即使是这样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对这里不熟悉，又打不过吴大有，今天若不是有七大爷在场我都想象我最后的狼狈样。 “对不起，我……我帮不到你。”我失望道。 “没有啊，今天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会被吴大有折磨多久。你刚刚冲出来对抗吴大有的那一刻简直太有英雄气概了！”冉江怡笑着安慰我。 其实我是觉得自己受不起她这样的夸赞的，我若真的有英雄气概也不会让吴大有得逞。 “就没有人治治吴大有吗？”我气愤的问。 冉江怡摇摇头：“吴家势力那么大，谁敢得罪啊？寨子里面的人虽然明面上不说但私底下谁的心里都清楚。不过寨子里头有规矩，不能互相伤害，所以吴大有虽然欺负我，但也不敢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我心里暗暗叫道，这哪里还不算过分的事啊！以前我在村子里受那些霸道孩子欺负，稍微碰到我一点我都会愤怒无比，私底下我也会反抗他们。有一次一个熊孩子用石头在我头上敲了个包，我当时觉得受到了天大的伤害，一忍不住就用镰刀在他手上划了个口子。因这事我家还和那家邻居闹翻了，后来被教训之后我就不敢这么放肆了。 “你爷不也是七家掌舵人之一吗？怎么还能容忍你被欺负啊？”这点我一直想不明白。 冉江怡眼神暗淡下去：“我爷爷虽然也是七家掌舵人之一但是他年纪大了，冉家现在最大的就我一个女娃子，女娃子是做不了掌舵人的，和吴大有不一样。七大爷走的这段时间，吴家渐渐掌握住水湾七寨的势力，所以寨子里头七个掌舵人的规矩虽然还在，但实际早已变了味了。我爷爷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存在罢了，寨子里面的一切都由吴家来掌管。” 我暗暗吃惊，原来这整个水湾七寨的风向早就变了，这样一来七大爷不就遭殃了吗？他现在在水湾七寨几乎是没有任何势力可言。 我俩正说着，突然听到屋外一阵响动，我朝窗户外瞅了瞅，看到了两个老头还有一群人，其中吴大有也在里面。 我心道这下糟糕了，吴大有估计是回去向他爷告七大爷的状了。这时其中一个上来扣门。 “谁啊？”冉江怡焦急的问。 我摇摇头指指窗外：“我不知道，你自己来看。” 冉江怡忙走到窗户旁，看到外头的人之后大惊失色：“遭了，我爷他们来了。怎么办那？要是他发现我在这，回去我又要遭殃了。” “要不你先躲起来，待会我和七大爷拖住他们，等他们走了你再回去就行。” 冉江怡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老七，回来了也不通知我们一声吗？”屋外传来一阵苍老有力的声音。 七大爷这时从里屋出来，我忙迎上去：“怎么办七大爷？这人会不会是来找麻烦的？” “该来的总会来。朱娃子，带冉丫头去藏好一会出来接客。”说完他理了理衣服就去开门。 我将冉江怡带到里屋的柜子后面藏好便赶紧走出去，说实话我很不喜欢面对这样的场合，但就像七大爷说的那样，该来的总回来，逃也逃不掉。看他的反应，想必拿那件东西一定要经过这些人吧。 走到外屋我看见两个老头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坐在主位的椅子上，身后带着的人则分散站到两边。 两个老头都气质不俗，但看得出其中更甚，而吴大有则得意洋洋的站到他边上。我心想这十有八九就是吴老头吧！他留着山羊胡，戴着黑色帽子，年纪与七大爷差不了多少，看上去也是格外有精神，而且那双眼睛就像猎豹一样，精明，狡黠。他一坐下就将拐杖放在边上，样子神气极了。 边上那老头也这样做了，但是明显动作气质都不一样。 “老二老四大驾光临，我这里家徒四壁，实在没什么可招待二位的。既然如此咱们有什么事不402/爸爸1把去妨开门见山，说了也好。”七大爷气宇也不落下，拉过一张凳子就在边上坐了下来，而我则学着吴大有的模样站在他旁边。 “老七，你这一走就是十年，回来也不通报一声，这怕是不把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放在眼里吧。”吴老头也不拐弯抹角。 七大爷笑笑：“老二老四还请见谅，我离开寨子十年，回来一无所有什么也没准备好，就这样去见二位也不合适啊！” “老七，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旁边那个老头突然问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问话的就是冉江怡的爷爷冉老头了。冉老头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同，精明人一看就知道谁才是正主。 七大爷也不拐弯抹角：“在外漂泊十年自然是该回家乡看看，不过我这次却是有事必须得回来一趟。”说着七大爷将我拉过来对着两位道：“这是老五的孙子子荀，不知两位可还记得？” 还没等两位老头反应他就给我介绍：“娃子，这是二爷，这是四爷。” 我看了两人一眼礼貌的叫道：“二爷好，四爷好。” 吴老头脸色凝重，也不应我，也不回应七大爷，只是冷冷的说道：“朱家的事大家伙儿都知道，老七，别说这种话。” “不，老二，这娃子确实就是朱家娃子，你不信那是你的问题，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是吗？”吴老头说着拿出烟袋点了一斗烟，半晌后缓缓道：“老七啊，你已经离开寨子十年，很多事情已经变了，我明了说吧，这事你做不了主。” 第10章 进入祖祠 七大爷冷笑道：“那可不一定，我回来走访了一圈，发现很多事情并没有按祖宗留下的规矩办，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也明白离开寨子十年我确实已经没了什么实权，但我这七家掌舵人的身份开还是没变过，老二你也无权撤掉，而且我还发现，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没遵守是其一，另外一点，某些事情似乎是犯了大忌！我们都明白水湾七寨的特殊性，触犯的大忌，很可能就会促成水湾七寨的灭亡。” 吴老头和冉老头一听脸色立马变了，半晌后吴老头说道：“老七你这就说得过了。” “过不过老二你心里不明白吗？” 吴老头也不辩解，看了我一眼道：“好吧，那你就直说了吧，带这娃子来想干嘛了？” “我想让他入祖祠。”七大爷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可能！”几乎是同时吴老头手拍桌子厉声说道。 “这娃子是不是朱家的还不确定，老七，这太马虎了，你也不是小孩子，这点难道不明白吗？”吴老头补充道。 七大爷冷笑道：“娃子打在老五家出生就被带往寨子外扶养，现在健康长大成人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不是朱家的？老二，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朱娃子昨晚刚随我去过坟场，他通过考验了。” “这……怎么可能？”吴老头惊讶道。一旁冉老头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不信，这个可以证明。”七大爷说着摊开手掌，掌心露出一朵莲花状的植物。我看一眼突然想到，这不就是我们祭拜的那座坟墓碑顶端长出来的东西吗？当时七大爷说让我替他摘一朵我就摘下来了，没想到还有这等用途。 吴老头还维持着一开始的吃惊状态，这时七大爷将植物放在桌子上对我道：“朱娃子，去看看里屋的茶水烧开了没，给二爷和四爷泡杯茶。” “是。”我应声道，走向里屋的瞬间七大爷在我手里塞了个东西。 走到里屋一看，是一张纸条，上面字迹潦草的写着，让冉丫头从后门走。 我有些不明白为何有后门一开始七大爷不然冉丫头走要等到现在。虽然充满疑惑，我还是将冉江怡叫出来。 “七大爷说让你从后门走，你知道后门在哪吗？”我细声说着，疑惑的看了一圈封闭的里屋。 冉江怡想了想说道：“我知道。”说着她再次来到柜子旁边，将柜子里面放的铜器往右一转，里屋朝窗的那边打开一扇门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忍不住问道。 冉江怡笑笑：“我刚刚躲在那里发现的。” 我点头，看着她走掉这才回到屋子，用七大爷烧好的水砌了两杯茶端出去。 “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带这娃子入祖祠吧。”吴老头说完站起身就往外走，脸上明显是愤怒的表情。 冉老头也跟走了，走时他还在七大爷面前站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就走了。 “爷，为什么要让那小子入祖祠啊？他根本不是寨子的人啊！”门外吴大有不爽的看了我一眼追上去问吴老头。 “闭嘴！”两个字传来后一行人走远了。 这时七大爷说道：“娃子，收拾一下，明天带你去祖祠。” 我不知道七大爷用了什么方法，才让那看起来很难搞定的吴老头同意我入祖祠。不过显然七大爷也并不打算说。 七大爷端起我刚泡好的茶吹了几下喝了一口道：“冉丫头走了吧。” 我看着他点头。 “好，很好。”七大爷喃喃道，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心事，我忍住了问问题的冲动。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来，来这里好几天了，就属这一天睡得最好。我起床看见七大爷已经穿戴好坐在木桌旁边。 “七大爷，你起得真早！”我走过去问候道。 “娃子，去洗脸吧，今天是你入祖祠的日子，不能让人看笑话了。”七大爷抹了一把胡子说道。 我点点头出去打了一盆水开始洗脸。从吴大有那里我就知道要进祖祠不容易，但吴老头最终还是答应了。我想这其中七大爷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水湾七寨的祖祠只有几个人打扫，我跟在七大爷身后，走进富丽堂皇不失神圣味道的祖祠，发现冉江怡竟然在里面。 见到我她笑着说道：“朱子荀，恭喜你终于能入水湾七寨的祖祠了。” “谢谢你。”我由衷的感谢。这时才发现冉老头也在一边。 “四爷好。”我忙上去打招呼。 冉老头看看我对七大爷道：“老七，赶紧进行仪式吧。” 七大爷点头，随即祖祠里的人拿来一块红色的布，再拿来三柱香让我点上插在祖祠前，然后将公布剪开，撮成绳索戴在我的手上，最后再点燃七柱香，让我从祖祠门前一个响头一柱香这样一直磕到祖祠中，最后由七大爷亲自扶起来。到此仪式结束，整个过程并不算长。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入什么祖祠，像我那样住在村子里也没什么不好，但显然我这样的想法并不符合时宜。 “冉江怡，为什么你和你爷会来啊？”仪式结束后我趁机问冉江怡。 她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其实按理来说入祖祠的仪式会有很多人来观摩的，这代表着他们承认你是这个寨子里的人。” 我惊讶道：“那今天这样岂不代表着寨子里面的人都不承认我是寨子里面的人？”就连吴老头口头上答应了本人也没来。 冉江怡道：“应该说是吴老头不承认你是寨子里的人，这场仪式只要他不出面也没几个人敢来。” “那你和你爷？”我指着她问道。 “我爷是掌舵人之一，他没关系的。” 我点了点头。随后和七大爷返回家中。 此日一整天七大爷都一直在家中哪里也不去，到了晚上的时候冉江怡突然来了，她笑着说来看看我。 “七大爷，我什么时候能和你们一起走？”我俩聊了几句她突然问七大爷。 “还不确定，怎么了冉丫头？”七大爷问道。 冉江怡摇摇头：“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了，我感觉我不熟悉寨子，我爹娘他们整天怪我拖累冉家。” 我很吃惊，她这是说出自己的苦处了吗？ 七大爷摸摸她的头：“别这么想冉丫头，你爹娘都是好人，他们这样做或许有他们的苦衷。” “真的吗？” 冉江怡抬起头望向七大爷，似乎是在求证。 这时门被叩响了，我前去打开门，竟然是吴大有！ “你来干什么？”我没好气的问。 吴大有不说话看了我一眼走进屋里，奇怪的是，他这次竟然没有带一群人。 “七大爷，我爷请你去祖祠一趟，说有要事商量。” 冉江怡和七大爷均是一惊，随后他整理一番对我道：“朱娃子，在这里等我回来，哪都不要去。”接着就出了门。 我点点头，总觉得这一去不会那么简单。 七大爷走后吴大有嚣张起来：“朱子荀，别以为你入了祖祠就是水湾七寨的人，我爷说了，你就是个野种，根本不是朱家人，我是不会承认你的！” “吴大有你别太过分了。入了祖祠就是水湾七寨的人，你最好遵守规矩！”冉江怡生气道。 “还有你冉江怡，你以为你姓冉就是冉家人吗？好好想想，你爹娘是怎么对你的。”吴大有说着脸上露出夸张得意的表情。 一旁冉江怡脸色突然煞白，像是知道什么真相一样。 我气不过一拳砸在吴大有的脸上，瞬间他的鼻血就流了出来。 吴大有原本很嚣张的，大概完全没有想到，看上去很懦弱的我，会突然之间对他出手。 他一点儿防备都没有，直接被我一拳打在了脸上，鼻子顿时有血流了出来。 看着他鼻子里边的血，我突然有种很痛苦的感觉。 “你敢打我？你他么的敢打我？”吴大有捂着鼻子，哭丧着脸，看着手中的血，神情激动的对着我吼着。 “打你怎么了？让你嘴贱！”我丝毫不畏惧的骂了起来。 从小到大，我虽然不主动找事情，但是村子里边那些欺负我的人，都被我揍过，眼下吴大有嘴贱，我打他怎么了！ “一个朱家捡回来的野种，一个冉家女人偷人弄回来的杂种，你们等着！你们等着！” 吴大有骂了半天，气呼呼的往外跑去。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脑子里边全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是捡回来的？冉江怡是…… 吴大有的表情，不像是假的，可是这…… “我是我爹娘生的！吴大有，我草泥马！” 我猛然怒吼着对着门口骂了一句。 吼了两句之后，我感觉自己的胸口不像是之前那么压的难受了，一转身，却看到冉江怡抱着腿蹲在地上，默默的哭着。 冉江怡眼睛红红的样子，让我心里边很难受。 不知道是因为吴大有说的那些，还是因为别的，我看着冉江怡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走到冉江怡的身边，蹲在她旁边，低声说，“你别难受了！那个吴大有不是个东西！我们犯不着为了他的话生气！反正我相信我爹娘，我是他们生的！不是外边捡回来的！我小时候又一次差点儿死了，我爷救了我的命！”我自言自语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