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火车上的回忆 小弟,你知道么,你的眼睛清澈的如同这片池水,可以在里面找到我的影子,感觉自己也变得好纯洁,纯洁的和你一样。 姐姐 我伸出手,感觉抓到软软的东西,睁眼时,看到女人错愕中带着羞涩的眼眸。 一袭绿色,仿水手服的巨大领口上是白色的碎花点,女孩的眼睛很大,发髻是整齐的刘海,两边托着长长的双马尾,根部是粉红的蝴蝶结。小女孩站在一女人侧面,手指拉了拉女人长裙的边角。抬头疑惑的看着。 女人笑笑,点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小女孩开心的在原地跳了跳。松开手,走上前去,拉住站在门口的小男孩。小男孩害怕的想向后躲。 “来,” 小女孩的嘴,似乎有魔法般,让小男孩的心情平静下来。木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女孩双手推开门。又轻轻拉上,一锁。拉着小男孩在地毯上盘腿坐下。 “喜欢这个么,这个呢?那这个?” 女孩拿出箱子里的娃娃,一个一个在小男孩眼前晃晃,等待着小男孩的答复,小男孩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女孩。一动不动。 女孩蹶起小嘴。张开手整个躺在了地上,用腹部深深吸了口气,又撑起身来,“都不喜欢么?” 小男孩还是一言不语。 女孩也看着小男孩,男孩开始逃避那好奇的目光。女孩感觉好奇怪,小男孩既不说话,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她。女孩把脸凑了过去,双手抓住男孩的耳朵。两个孩子瞪大了小眼,对视着彼此。男孩的嘴唇上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女孩鼻翼下的气息。 “弟弟,弟弟。我有弟弟了。” 女孩一下勾住小男孩的脖子,咯咯咯的笑起来。 那一年我不知道自己几岁,也不知道姐姐几岁。只知道那时姐姐已上了小学。绿色的校服长大后觉得实在太土,不伦不类的仿着日本的水手服。但不知为什么当时穿在姐姐身上就感觉就很漂亮很漂亮。当然我从来没告诉姐姐,也没这打算。 “小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我摇摇头。 女孩子似乎总喜欢问这些问题,总觉得很多事情都值得去纪念。 姐姐生气的一叉腰。“哦?是么。”双手掰掰手腕。用嘴学了学那骨头滑动的声音。 “想起来了,呵呵,呵呵,”我连忙装出害怕的样子。“我记得姐姐那天穿着校服。” “恩!”姐姐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还有呢?” “还有就是,姐姐穿校服,那感觉那真是” 我故意拉长音,半眯着眼,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斜眼看着姐姐。 姐姐充满期待看着我,“感觉怎么样,想夸就夸吧,不用害羞,我知道老娘我一向风韵犹存的。” “感觉就好像一个,垃圾桶!” 姐姐笑得更灿烂了,“垃圾桶是吧,垃圾桶,叫你垃圾桶!”脸色一转,用拇指和食指掐着我的手臂,痛得我大叫。 “掐就掐,别拧啊!”我抚摸着变红的皮肤,麻辣的感觉从那里一阵一阵的传出。“垃圾桶怎么了,环保啊,ISO说的,哎呦!” “唉,害得你这么温柔的姐姐动粗,真是罪过,罪过。”说完姐姐瞟了一眼我,双手合掌。“阿弥陀佛。”从口袋拿出小手帕擦擦额头。 “对不起师太,我说错了,你不像垃圾桶。就是!” “就是是吧,呵呵。就是!” “别,别,要掐也换一个地方啊,啊!” 两个人在狭小的走廊里追逐躲闪着。直到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趴在栏杆上。 “小弟,小弟?在想什么?” “没什么!” 我侧眼瞟了一眼姐姐,姐姐抬着头。 “姐姐,你当时看到我为什么这么开心?” “因为我一直想要个小弟,结果你出现了啊!” “姐姐。” “恩?” “你为什么想要个小弟啊?” “因为有个小弟,就可以照顾我,保护我。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啊。” “那为什么不要个哥哥呢?” “因为我想要个小弟啊。” “那??” “小弟你看,好美!”姐姐伸出手指,指向天空。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每天晚都一样。” “不,从这里仰望星空,感觉星星都好美。” “切,有什么不一样么?”我狐疑的看向姐姐。 “小傻瓜,“姐姐的眉毛也变得弯弯的看向我。“因为,在这里有你和我一起看啊。” 刚洗过澡的姐姐,因为刚才的打闹,脸上带着少许的微红,微笑时稍微露出洁白的贝齿。长长的头发湿湿的贴在脸上。睫毛随着眼睑跃动。 “小弟,你的脸怎么红了啊?该不会被老娘迷住了吧。” “胡说,哪有!”我转过身,“有点冷了,我们进去吧!” “恩恩,我还想再看看。” “在看什么” 我侧过头,女人大概三十多岁,又或者四十,这年头光凭长相是看不出来的。但时间的痕迹不经意还是会悄悄流露。女人的眼角,刻着深深的鱼纹。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到脖颈有条颜色分明的横线。不过女人的双唇很美。唇线很细,也很小,到两边结合处时淡淡的隐去。说话时只需轻轻蠕动,便能发出宛若青兰的声音。 “没什么,随便看看。”我礼貌性的笑笑,视线又看向窗外。 我一直不喜欢坐火车,特别是赶上人多的时候。混合着泡面,鸡爪以及汗水的气味会充斥满这狭小的车厢。粘在每一寸空气和皮肤间摩擦。耳边还会时不时有列车员推着小车熟练的叫卖,一次次破开人浪,出现到你眼前。在那些成本廉价却价格高昂的真空袋里翻上半天,最后不得不别扭的买下一盒青桃。咬了一口,好酸。 我叫住列车员问了下时间。 “晚点了,再过两个小时吧。” “晚点了还在这里停着!” “坐火车都这样,睡吧,醒来就到了。” 不知是从哪个角落传来的的一问一答。我后仰的靠在椅枕上。椅子很不舒服,我调试着体位。 “不用急,现在应该是在给动车让道,再过一站就到了,很快的。” “你经常坐火车?” “也算吧,呵,工作需要。” 我不知女人何时上的车,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旁边的人是一个男人。对座的好像是个女人,有点记不清了。 只记得身边那人身上有股难闻的汗味,脚下的红白编织袋占去了很大的空间,后来好像还和对面的女人吵了起来,再睁眼时,都已经不见了,我总是不太去在意身边的事,就算正在发生,也好像一切都只是和我平行。 车厢里的人少了许多,有些位子上已经横躺了。 “去上海干嘛?玩?” 女人轻轻推了推我的胳膊。从对坐移到了我的身旁。 “回家,不,办点事情。” 女人似乎很健谈,细小的双唇快速的一张一合。从里面不断冒出不知从哪里收集的故事。还煞有介事的配合表情,动作。到关键处还会故意来个停顿,然后唔啊,哇啊,叫上几声。哪怕面对的是我那张一直毫无反应的脸,也毫不影响她的兴致。对于祥林嫂来说,听众是需要的,但更重要的是满足自己的倾诉欲望。 女人打开矿泉水的盖子,瓶盖上的价格显的有些价超所值。小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仰的靠回椅枕。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慢慢吐出。 “累了!” “呵呵,还好。”女人冲我笑笑。 “累了的话借你靠靠。” 我晃晃手臂。女人腼腆的一笑,慢慢侧过身将头靠在我肩上,在女人的头顶间,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火车搁置了一声。缓缓开始听到车轮越来越急躁的滚动声。此刻听来,心情反而有点莫名的舒畅。我把头移向窗外,天际,已现出一抹肚白。有点刺眼,我拉上窗帘。玻璃上,残留着我透明的唇印,几缕水渍从上面滑下,穿过唇印。唇印裂出大大的口子。 2石板小路 都市永远是个喧闹的地方,安静永远不会属于她太久。无论是清晨,中午,黄昏,抑或是深夜。快节奏的生活,忙忙碌碌的都是群在赶路的人,穿过红灯,拐入小巷中。谁都没有时间留步去欣赏下路边的风景。 穿过路口时,能闻到茶叶蛋的蛋香,油锅刺啦闷响。早晨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水汽。吸入时却有点呛。里面带着粉尘的味道。不过扑到脸上时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斜对角的转弯处,停靠着一辆桔红色的出租。在行驶的车缝间时而遮掩,时而显现。 车前站着一女孩,留着一头长发。束成马尾,身后背着浅黄的旅行包。穿着牛仔裤的双腿围着车身前后来回走来走去。时而伸手拨弄下手上的玉镯。脸上的神情中带着一抹温色。女孩从口袋拿出手机,四处张望,最后向这边看来,一撅嘴,挂断电话。 “你的行李呢?” 我摇摇头。 “你还要走么?”佩佩脸上浮现一丝失望。 “再说吧!” 关上车门,车沿着弯弯扭扭的高架急行,东方明珠的旁边,何时又添了一座像开瓶器一样的高楼。 “累了的话先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我看着窗外,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好陌生。四周的钢铁森林渐渐由茂密逐渐转为荒凉。绿色却开始慢慢增多。车窗上凝结着的雾气也开始散开,化成一粒粒水珠。我伸出食指 玻璃窗上出现一只眼睛,又变成一双唇,嘴唇看上去有点干燥,两片嘴唇围城一个圆,吹出一股热气,又变成一直手,抹了抹,我贴在车窗上向外看去。 天空还只是微亮,公路旁的路灯还未熄灭。路灯,排成一排,像一个个步履蹒跚的赶路人,长长的不知延伸向何方。传说盂兰节的时候,古时候的人都会在门口挂上一灯笼,写上已故亲人的名字,这样从鬼门关出来的亲人就不会找不到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遇到一直盯着路灯看的人。好吧,我想最好还是不要遇到的好。 胳膊感觉被人推了一下。 佩佩拉开车门,“到了,下车吧。” 小路还是老样子,简单的用泥土垒成,上面铺着长着青苔的青石板,好多地方都已缺损变得不完整。路口的牌坊还在,我抬头看了看那朱漆掉色的木质牌坊。大人们说这条路已经有400年历史。在日本人来之前还很完整。400年?原来时间可以走的那么快。 手指抚着那掉漆的木柱,摸上去很粗糙,有很多凸起的棱角。远远眺望远方的灰白色村庄,那里正升起的一缕缕炊烟。手指突然一痛,我迅速收回,指腹沾上了一抹血渍,红的那么鲜艳,那么灿烂。 踩在破损的青石板上。自行车印下的凹陷处里,简单的撒着些石子和黄沙。更深处还是有少许积水。小路两边长着浅浅的荒草,看上去到有点像公路上的那种绿化带。有些草穿过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缝隙,隔出一道一道绿线。 左侧平行着小路有一条半米深的地沟,农时放水用的。沟对岸是乱七八糟缠绕起着爬藤的杂树,右边比小路约下降了一米。是连片的阡陌方田,这个季节,田里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稻梗。 一处田中间堆着一小丘高的牛粪。黑乎乎的。不过不臭。没闻到什么气味。不知倒是谁家的牛能拉这么多。 “你在笑什么?” 佩佩好奇的问,我摇摇头。 前面围着一群孩子,欢呼雀跃大叫着。手奇怪的向前挥动。中间还有一个人,蜷缩着身体,抱着头,趴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声音! “野种!野种!” 两个稍大的小男孩兴奋的喊叫着,围着一个看上去还比他们小两三岁的男孩,当那小男孩气愤的冲向其中一个穿着蓝衣服的时候,另一边的男孩就扔出手中的石子,小男孩又追向另一边,又轮到了刚才那个蓝衣服的。如此来回着。如同猎人用狼崽来消耗母狼的精力般。 小男孩累得满头是汗,身上很脏,膝盖也因为不停的跌到而磨破。却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狠狠的盯着两人。 “你们干什么!” 两人循声看过去,一个女孩晃动着高高的马尾,身上穿着中学的蓝色校服,扔掉书包,正向这边跑来。 两个男孩朝女孩做过了个鬼脸,欢笑着迅速跑掉。 “没事吧!” 女孩蹲下身拍掉小男孩身上的泥土,又拿出纸巾擦着小男孩手上的污渍。女孩蹙起眉头,看看男孩。 “痛不痛?” 女孩轻轻抚拍着小男孩的后背。又吐了口唾沫在食指上,蹲下身小心的去掉嵌在小男孩膝盖上的细沙。小男孩看着女孩,发现女孩眼中噙着泪。 “姐。” “怎么了,恩?” “你好凶啊!” “有么?我一向温柔又美丽的!” 女孩笑了起来,眼泪也跟着滑下脸颊。在下巴上停了一会,掉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 我怒吼道。向他们疾步跑去。孩子们望来,惊恐的一哄而散。 “你没事吧!” 佩佩拍打着那人身上的灰尘。 “恩!谢谢哥哥姐姐。” 那人呜咽着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污垢,坐起身时我看了他一眼。 “竟然被一群小学生欺负,真是!”地上坐着的那人再怎么说也不能算是小孩了。甚至比我还大上几岁的感觉。 那人奇怪的呆呆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有点烦了。站起身刚想开口叫佩佩走了。那人突然惊恐的大叫,转身要跑,却被自己另一条腿绊倒。还没站稳就又想起来。跌跌撞撞了几下,消失在了小高坡后面。 “傻子么?” 我摇摇头,不过那家伙的脸,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看着我干什么?” 转身时看到佩佩目光停留在我脸上。 “呵,我在想那傻子为什么看到你像看到幽灵一样,嘻嘻!” “看我帅,受打击了呗!” “切!” 走过小高坡,眼前一下变得豁然开朗。村庄的全貌出现在眼前。 “那里的高速公路就要造过来了,后年这里就都要拆了。” 顺着佩佩指的方向看去。巨大的黄色起重机吊着巨大的钩子。下面晃动着萤火大小的橘红色。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敲打的声响。一排还是水泥毛胚的高楼模子整齐的排列在那,不知道最后会不会也变成村口的那样的烂尾楼。 村里的老人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总是会好奇的放慢脚步,说起来好多人我也已经认不出。不过也已经没什么人了,大部分人都已经搬了出去,房子大都出租给了外来的务工人员。剩下的只是些老人,步履蹒跚的继续留在这里。 远处是一幢二层的复式小楼,样式是有点复古的尖顶青瓦,和这里的其他房子稍微有点区别。岁月的痕迹里似乎能看出点昔日的华贵。看上去有些年头,墙壁上爬着爬山虎。周围围着一圈围墙。房子造的有点偏,独立的一幢,周围没什么邻居。 “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佩佩嘟着嘴哦了一声,和我拜拜手。 二层的走廊上,挂着几件女性的内衣和其他换洗的衣服。还有很多白色的枕套,床单。水泥的围墙上嵌着巨大的铁门,我翻查口袋,不知还是否有钥匙。 门从里面被推开,走出一中年男人,男人的头发梳的油光可见,只是顶上已经变得很稀松,肚子高高的超过鼻梁。转身时两人差点撞在一起,男人先是一愣,然后打量了我一下。 “小落?” 我点点头。 “屠叔叔!” 男人也点点头!从里面又走出一个女人,看到我时先是露出喜色,接着流露出一丝慌张。 “秋落,你回来了啊!” 女人说话时一直低着头,声音很轻。似乎故意逃避我的目光。 我挤出一丝笑容,“嗯,妈妈,我回来了。” 3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木质的楼梯每踩一步都发出纤维断裂的声音。吱吱的,就像这老旧的房子一样,似乎转瞬倾塌。灯光有些昏暗,45瓦的光芒尚未到达走道的每个角落。墙角残留着阴暗面。女人拉开半掩的门。 “老叶,老叶,醒醒,儿子回来看你了,老叶。” 女人蹲在床沿,将嘴巴凑到男人耳边,小声呼叫着。 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搭下的眼皮只露出小小的缝,男人很瘦,已经像活标本般可以清楚数出骨头,鼻翼重重的煽动。针头在手背青筋上留下嵌入时的洞痕。男人缓缓睁开眼缝。嘴巴张开,啊啊的叫了几声。女人将耳朵凑到嘴边。我转身走出房间。 “那我先走了,有事再找我吧!” “恩,老屠你路上小心。” 男人侧身从我身边走开。擦身时拍拍我的肩膀。女人拉开门,原来门没锁。我提脚迈过。屋里的摆设还是老样子,过去那么久了基本没怎么改变。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更老了。女人倒来一杯水。 “小落先换双鞋吧。” 女人将鞋放下,俯身要帮我解鞋带,我后退了一步。 “我自己来吧。” “小落,”女人抬起头看着我,欲言又止。“你在外面还好吧!”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女人叹了口气。“你爸爸在楼上,先去看看吧。” 这幢古董般的房子,保留了不少木质结构,雨季后闻起来总有股腐味。墙壁上还有些青褐色的痕迹。推开门,隔壁的房间里放着小型的氧气管,靠墙的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药盒和保健品。底下的纸盒里放着用过的盐水瓶。 或许是为了方便。对面窗口下的空地被改装成了简易的厨房,放着电磁炉,微波炉和水壶等。靠门口摆着冰箱。冰箱里面很空,下层却有不少速食袋。 “微波炉坏了,我拿下去帮你热热吧。” 女人站在身后靠门口的地方,有点像做错事的孩子,揉搓着围群的边角。 “不了,我不饿。不过有点困!”我斜身从女人身前走过。 “小落,房间已经打扫好了,累得话可以去睡了。” 我哦了一声。转过拐角。右侧的房门上贴着一张掉色的蜡笔画,上面积了层浅浅的灰。 正前方离自己几步远的门,半掩着。犹豫了片刻,手指轻轻触碰手把,门栓发出熟悉的转动声。 那味道依然存在,淡淡的,犹如初春的桃花般散发出的香味。窗口的风铃叮叮被流通的空气吹的当当开始作响,门自己碰的关上。走到窗边张望,可以看到延伸到村口的那条小路。 我后躺下床,被子很干,也很软,应该是经常晒的。香味此刻似乎慢慢变浓了。 “小弟,你看那颗星星!” 月亮只是浅浅的一弯弧线,却布满了星子。弯折,聚拢,离散。西南的天空,一个星星闪烁着耀眼的十字星光。 “我宣布,这颗星星是我发现的,所以我命名为姐姐的星星。” “姐姐的星星?”我不屑的看了一眼姐姐。“霸道就算了,取个名字还这么烂!” “呵呵,”姐姐冷笑道,特温柔的对我眯着眼。“小弟,你是不是也想看到自己的星星啊?放心,我马上让你看见,而且很多,别跑。” 两人打闹了许久,喘着粗气,靠在栏杆上。一阵风乍起。姐姐的裙角翻滚着向上飘起。 “啊,小弟,你好H啊。” 姐姐捂住裙,害羞的低头,动作生硬,实在做的太假。 “啊?我的错?啊,别掐,别掐,疼疼疼疼??” 那天,姐姐穿了件白色的连体睡衣,刚洗完澡的身体带着香波的味道。能从迎面而来的风中。清楚的闻道,芦荟味的,姐姐一直都只用这个类型的沐浴乳。湿湿的头发披散成一束一束。姐姐总是喜欢把头发擦得不是很干,洗完澡后在窗台的走廊让风把它吹干。 姐姐晃动着发丝,让风多带走上面的湿气。 姐姐一直抱怨说长头发很难打理。洗了之后又不容易干,早上起来还要梳理半天。但姐姐却始终舍不得剪掉。借口却说为了把我引入正途,说我喜欢摸女孩子的长头发,怕我按奈不住调戏人家小姑娘,让我欲哭无泪。 姐姐的皮肤很白很白,也很薄,可以清楚的数出皮肤下的血管。姐姐穿着拖鞋,小巧的脚趾上涂成了红色。左脚轻轻垫起。脚跟来回摇摆着。 “小弟,去干嘛?” “洗澡。” “哦。” 几分钟后,姐姐站在滑门外,叩门。“小奥奥弟!” “干嘛?” “天热,要不让姐姐进来陪你再洗洗?” 听到里面巨大的水花声。姐姐在门外俯身大笑。我捂住胸部,突然有种背调戏的感觉? “姐姐!” 我一下坐起,额头和后背湿湿的。水顺着发丝滴在白色的被子上,化散开,我看看四周,喘着粗气。走到窗边,窗外的小路已经被夜色所笼罩。 我双手撑着书桌,抬头向上张望,在漫天的繁星中寻找。却再也找不到儿时的那颗,或许她混在了其它星星中间,或者她已经不在了。 月光侵入,铺在了靠窗的书桌上。从我一旁走过。在地板上留下一片光斑,我拉开窗户,风从窗口吹进来,墙角发出一阵阵悦耳的撞击声,是风铃的声音。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秋天是个衰败的季节,有人说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不过在我看来,收获或许也是终结的代名词。梧桐叶落下,又被风吹散开,一片一片的,随处可见。踩在脚下发出阵阵脆折声。 佩佩像兔子般从一片,跳到另一片。 “今天我们去哪?”佩佩回过头,看看我。我手插在衣袋里,漫无目的的看向四周。 “去买微波炉!” “哦!” 佩佩一蹶小嘴,转过身,继续着刚才的跳跃。 城区繁华了许多。半小时的车程。当初为了多剩下两元钱买糖,常常和姐姐牵着手,从家走着来这里。原本的街道,都消失不见,周围兴建了许多商场。佩佩正投入的听着化妆品导购的忽悠。 “先生需要什么么?” “有没有那种可以预定时间的微波炉。” 走出商场,佩佩的手上多了一个大大的购物袋。现在已经忍不住的拿出一瓶挤在手背。 “香不香,恩?” “香!”我敷衍道,侧开头。 “你看!” 铁门上爬满了绿藤。但比起墙壁上的,显得稀松了许多。透过叶片交叠处,虽然掉漆,但依稀可以看到刷着“学校”几个字的木板。 满头白发的门卫,抬起头,看了一眼。拿起茶杯,视线又回到报纸上。 “因为学校修了新校址,这里几年前已经报废了,据说规划是要将这里建成公园。”佩佩告诉我。 我点点头。 公园?我脑海浮现出一帮老头遛鸟下棋,一群老太拿着扇子扭啊扭的场景。 “走吧,进去看看。” 原本想了几个借口,却发现门卫连头也没抬。操场上的草已经有好几寸长,走过时,还有蚂蚱跳来跳去,有些顽强的小草甚至长到了倒满煤渣的跑到。走到楼道上时,听到了自己脚步的回音,以前没觉得学校原来这么大,登上四楼,然后向右拐,穿过两间教室。我推推门。 “怎么样?”佩佩问。 “锁了!” 我耸耸肩,我右脚一踹,门啪的一下又撞在墙壁上碰的一声又反弹回来。墙上掉下一些灰块。 “你好暴利哦!”佩佩推开门。 没有书桌的教室显得非常的大,说话时竟还能听到自己的回音。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搬走。剩下的只有几张破损的桌椅,角落的扫帚,地上撒满了遗留下的纸屑,铅笔,粉笔擦等等。显得非常的凌乱。空气里也满是粉尘味。 我和佩佩都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急忙推开窗,一路清风袭来。我又打开对面的,好让它们回流。 “我们当时坐在这里吧!” 佩佩寻着地上遗留的桌角痕迹排算着位子。 “不知道。不是每个礼拜都换么?” “哼,我说的是,哼。” 佩佩跨出一步,双手叠在背后原地转了个圈。“我当时坐在这里。”佩佩看看我,举止此刻多了分静雅。 “第一次的时候,我是坐在这里。你第一天来的时候。” 4周佩 我笑笑,装作忘记的摊开手。 “哼!” 佩佩捡起地上的纸团抛了过来,我一记躲开。 佩佩摇了摇墙角破损的椅子,在下面垫了张折叠了几次的纸。确定没有问题后,又拿出餐巾纸擦了擦。 “要坐么?” 我摇摇头。佩佩侧身坐在桌子上,双手环抱着膝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身体。将头靠在膝盖上,闭上眼睛。 我的心跳猛地加速,这姿势,姐姐! 我静静的走过去,半跪在她跟前。解开佩佩的蝴蝶结,长长的发丝一下散开,零乱的头发将她的脸遮掩住,我拨开发丝,露出佩佩鲜艳的嘴唇,当我凑过头时,嘴皮可以感觉到佩佩重重的气息。握着她双臂的手,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抖动。 “秋落,我可以的。” 佩佩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在佩佩的额头亲吻了一下,站起身。 “秋落,对不起,我!” 我摇摇头。 “没事,以后吧。你逃不了的” 佩佩红着脸,嘟起小嘴,在身后将我的腰搂住,头贴着。 门口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好像离这里很近。两人一起看向门口的同时,门也被从外面慢慢推开,三个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满脸的惊讶。 “请用!” 服务员恭敬的放下茶杯,干练的姿势丝毫不输给那些星级的咖啡店。 “谢谢!” 没想到小城也有了这样的咖啡店,店里的生意还不错,只有几个位子还空着。 眼前的两人都低头搅拌着汤匙。看着茶杯里的小漩涡,时而抬起头,正好对上时,看看彼此,却不知道说什么,尴尬的互相笑笑,又低下头。 珍看看我,眼神中似乎想和我说什么。 珍烫着巨大的波浪卷,耳朵上是闪闪发光的吊坠,妆化的也很浓。拿起茶杯时我看到指甲涂成了紫色,比起从前爱化妆的习惯,现在更甚了。不过珍的脸型消瘦了不少,看上去多了几分妖娆。和以前比,她真的一下变了好多,只有那黑痣依旧留在那里,很抚媚。 “周佩,那个,我,以前??对不起了。” 珍突然一下站起身来,冲佩佩鞠了一躬。这突然的举动惹得四周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没事,没关系啊,我早就忘了,”佩佩着急的站起身,不停摆手,“你快坐下吧,要不我们就要被赶出去了。” 两人看看四周,哈哈笑了起来。 女人一但打开话匣子,就挡也挡不住,从中学往事,谈到化妆美容,两人都饶有兴趣的翻开包,从对座,变成了邻座。似乎完全忘记我的存在。孤零零的每隔一段时间点点东西。直到服务员歉意的看看我,又看看钟,我才提醒两人走出店门。 “不好,我要误点了,”珍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走了一段,“哎呀,我把包忘了。” 珍看看自己的高跟鞋,皱皱眉头。 “没事我帮你去拿!” 佩佩转身向正在打扫的咖啡店跑去。 不知为什么,和珍单独站在一起时,一下变得有点尴尬。 “去那等吧!” 珍芳指着前面的车站牌。我点点头。 我点点头,两人缓慢的走着。珍看着自己的影子。 “你还好吧?” “一般吧,你和以前一样还是很断线,大大咧咧的。” “呵呵。你还记得啊,你结婚了么?” 我摇摇头。“你要娶周佩么?” “不知道,或许吧!” “呵,是么。” 珍叹了口气。又低下头,眼睛又四处看了看。前面的路灯上,一群飞蛾不停的撞击着灯泡。 “你呢?” 珍挤出一丝笑容,“我孩子都那么高了。”珍在腹部比划着。 “在过去一点吧,那里方便点我听说以前的学校要拆了,正好我老公做生意要回来,我就回来看看,没想到还能看到你,听说你去外地了。” “恩。” “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 “哦。” 两人都寻找着话题。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无语的来回挪着步。 “其实,其实我回过学校,也去你家找过,但他们说你被” 远处传来车光。我赶忙伸出手不停摇摆,向咖啡店望去,没有佩佩的影子。 “你的包怎么办?” 珍伸出放在身后的手,摇了摇,眼角变成弯弯的。车嘎然而停。 “再见。” “恩,再见!” “秋落!” 我转过身,发现珍正探出头向我挥手。 “我忘了告诉你,我的孩子秋落,替我谢谢小佩” 远处的路灯下,我看见了阑珊处靠着电线杆的佩佩。佩佩冲我青涩的一笑,挥了挥手,又低下头。 “小落!”佩佩少有的露出优柔寡断的神情。 “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王珍为什么当初总喜欢在大家面前羞辱我么?” 我摇摇头。 “唉,算了,”小佩叹了口气。“珍那次没来学校,没多久就嫁人了。你知道为什么么,听说嫁人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是么,”我靠向椅背。闭上眼睛,“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佩佩看看我,笑笑,“也是。” 佩佩挽住我的手臂,将头靠在我肩上。我睁开眼看向窗外,刚才的路灯闪烁了几下后彻底暗去,不知那只飞蛾会留在那里等它在亮,还是寻找下一盏路灯。 我轻握着佩佩的左手,佩佩的手腕上戴着我送给她的玉镯,我轻轻拨开玉镯。拇指在那手腕处浅浅滑行,那里有条皱褶的疤痕,丑陋的隆起着。像树木的年轮,留下过去的痕迹 “我回来了。” 客厅保持着刚才的死寂,昏暗。只有从角落发出微弱的台灯光。偶尔还有刷刷的翻报纸声,原本应该很轻的声音,现在听来却格外清晰。男人瘦小的脸庞灯光下看上去十分僵硬。视线一直盯着报纸上密密麻麻的黑字,偶尔也发出几声轻咳。眼睛却未曾离开过那方寸间。 女孩换上拖鞋,轻步走上楼梯,正好看到正在换好衣服下楼的母亲。 “小佩啊,回来了?” “恩。” “妈妈去买菜,一会想吃什么?” “随便。” “那” 女孩走进房门,门随即被关上。身体靠在门上下滑下去。坐在地上。静静靠在门上坐着。 楼下传来砰砰邦邦东西摔动的声响。接着是男人的咆哮,女人的啼哭,叫喊。女孩能想象下面的场面。满地破碎的盘子,碗,东倒西歪的家具。掩面哭泣的母亲。站在窗口狠狠抽烟的父亲。这种画面,她已经看得太多太多。 女孩将枕头压在自己头上。她早已习惯这种声音,这种生活,从一开始的暗自流泪,到现在让自己麻木不仁。那天起,一切都变了。女孩抬起手,用手腕上的丝巾摩擦着自己的脸颊。 醒时,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书包还挂在身后。书桌上已放好了饭菜。女孩卷缩着身体,让自己尽可能挤在床的一角。明明盖着棉被,却还是很冷。女孩好希望身后的书包变成坚硬的龟壳,当她害怕的时候,就可以像乌龟那样,躲进坚硬的龟壳,那样就不会在有人可以伤害自己。 自己也不用再看到别人的眼神,如果可以,女孩愿意永远躲在里面。女孩起身闻了下桌上的饭菜,这些明明这些都是以前最爱吃的。可不知为什么,一点胃口也没有。女孩环抱住自己蹲了下来,揉搓着自己,看到左手腕上缠绕的丝巾。视线慢慢开始模糊,女孩用袖口嚓掉。调整着呼吸。 “不是说好不在哭么?” 女孩反问着镜子中的自己。泪水却反而像断线的珍珠,控制不住,有几颗掉在了镜子上,化散开,变得模糊了。模糊的不知是镜子上的影子,还是自己的眼睛,或许都是吧 铃声响起,嘈杂的教室一下变得安静。木老师推动鼻梁上眼镜。看看门外,进来吧。声末,一个男孩从门口走了进来。原本安静的教室一下又变回嘈杂。众人把目光都投向前方的男孩。男孩穿着天蓝色的校服,很新。明显是刚刚开封不久的。男孩的个子不高,清秀的脸蛋却毫无表情。最有特点的是他的眼睛,眼线和睫毛都很长,侧眼望去有几分女孩子的模样。 “好漂亮的的姐姐。” 不知是谁起了一句,台下一阵哄笑,老师也趁扶眼镜时,偷偷一笑。 “好了,好了。静静。”木老师拍拍手。简单的做了下介绍。“叶同学是从别校转来的。大家好好相处要。” 木老师扫了一眼教室。眉头一皱。 “叶秋落,你先坐那里吧。以后在安排。” “你好!” 女孩抬头,脸上充满了慌张!没有说话,只是把原本抽屉里的东西掏出全都塞在了自己抽屉里。 5她已经不是了 下课铃一响,同桌那女孩便走了出去。 “你是从哪个学校转来的啊?” 那声音很近,男孩抬起头。身边站了个人,是个女孩,女孩有点胖,但也不算胖,可以说是丰满。特别是胸口,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尺寸。女孩左侧的下巴下有一颗黑痣。女孩的个子不高。不过比例很协调,感觉算蛮可爱的一个。 女孩的手指上涂着指甲油,不过是透明的,大概因为学校不允许,所以选择了接近肉色的。男孩之所以注意到这点,倒不是他多无聊,只是他对那种东西有点过敏,不严重,但还是会觉得不好受。 “你从哪个学校转来的啊,恩?” 男孩觉得女孩的声音在哪里听过。 “呵呵,怎么看着我啊,喜欢我啊,百合么,漂亮姐姐!” 男孩反应过来,是刚才那的声音。看来她是个喜欢搭话的人。 “海中。” “啊,”人群一下聚集过来。 “你是从海中转来的,真的假的啊?” “你为什么转学校啊?” “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啊?” “什么事啊?” “不会吧?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 “到底什么事啊!” “海中死人了!” “谁,怎么死的?学生?” “是个女老师死在了办公室里,好像被人给。” “我老同学说是个孕妇。” “你们别乱猜了,我听说只不过是那个老师自己摔倒了,都在上课没人扶才死的。” 男孩无奈的哑口无言,人墙外不同的声音在互相问答提问,几个女孩子唧唧喳喳的说着,根本听不清,好不容易听清了上一个,又开始问下一个了。直到铃声响起。男孩才遇到久违的安静。 上课铃一响,同桌的女孩又从走廊坐回了位子。男孩发现女孩似乎每次一下课就会站在门口的走廊上,听到铃声响起后才回到位子。而且每天莫不是如此。 男孩发现,她的确是个奇怪的女孩,很沉默,已经半个月了,自己和女孩几乎没说过什么话,有时男孩故意借东西,女孩也总是惜字如金,用最简单的话来回答,或者拖上老半天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 男孩开始注意起女孩。女孩总是穿着长袖的衣服,袖口的纽扣总是系着,难得穿短袖的时候,手腕却会裹上一条丝巾。 女孩不和什么人说话,也没什么人来找她,甚至连上课也很少叫到。 有次男孩在过道上看到女孩,拍了女孩一下,女孩大叫一声,身体刷的后退一步,面如雪色。男孩一下尴尬的站住不知所措。手还停在空中。 “小落” 男孩回过头,是珍。 “回家么?” 男孩点点头。 “一起吧!” “你家在哪?” “你家呢哦,这么巧,我也是!” “漂亮么?” 珍晃动手指,指甲已经变成了红色。珍总是会在最后一节自修课涂上指甲油。男孩不明白为什么会对指甲油那么执着。不过老师对这件事却默认了。因为珍是个招老师喜欢的女孩,成绩好,虽然不是最好的一个。性格也开朗,和大家都有说有笑。虽然喜欢在课堂上搭话,但也是活跃气氛的人。 男孩轻咳了几声。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珍将手贴在男孩的额头。 “没,没什么??对了,那个,”男孩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那女孩叫什么。“那个我的同桌她。” “你不用问她!”珍收起笑容,露出一脸鄙视的神情,一字一字的说道。 “她,只,是,个,表子。” 说完珍的脸一下又变回了灿烂。冲男孩歪头一笑。“你也不要和她说话了,你在她那里得不到什么。” “这就是你家么?很漂亮的房子么!” 男孩好奇的皱皱眉头,不知道珍从哪里看出来的。这幢比自己岁数还大的房子。男孩总觉得似乎一根火柴就可以让房子化为木炭。 “我先送你回家吧。往哪啊。” “呵呵,小妹我家可是很远的哦,漂亮姐姐。明天见。” 说完,珍转身一溜烟,消失在暮色中。 不知为什么,男孩越发注意起自己的同桌。特别是那丝巾,丝巾边缘有点发白,像用了蛮久的样子。系着死扣,感觉像掩藏着什么。男孩靠近想看清楚点,一抬头发现女孩看着他,男孩大窘。两人都移开目光。男孩胡乱的抓起一本书。那段时间似乎变得好漫长。直到下课铃响起。 女孩还没等老师宣布,就刷的跑了出去。惹得全班木然。 男孩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周同学好像很孤僻啊?” 没想到人群一下沉默。众人的脸色都有种怪异。 “想知道为什么?” 那声音是珍的。珍向门外瞟去。女孩立即转过身。 “珍,”一个女孩拉拉珍的衣角摇摇头。 “因为,她已经不是楚女了,”珍似乎很故意的提高了声音。整个教室一下安静了。 整个教室死寂一片,好久都没有半点声响。 直到上课铃响起,女孩才姗姗来迟,男孩侧着头不敢抬头看女孩。特别是眼睛。生怕视线的交织。 男孩感觉心跳每一下都很用力。额头开始出现汗珠,铃声骤起。男孩觉得这是这些天来最漫长的一天。 她被干了,听说是回去的时候,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和人乱搞,出事之后自己编了个瞎话。把自己伪装成好像受害者似的博取同情,明明是自己?? 看到那丝巾了么,下面有条疤。哼,丑事传出去了就假装自杀,装纯洁啊?要死怎么会死不了。 男孩浮现着珍的只言片语,偷偷瞟眼女孩,看到女孩一直埋着头。整堂课都一直趴着,一动不动。没有人去吵她,包括老师。 “一定要弥补这一切,至少应该道个歉。”男孩试探性的推了一下,女孩却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天,女孩穿了件长袖,袖口的纽扣紧紧扣着,那天起,男孩和女孩稀少的交流也嘎然而止。又几天后,男孩有了一个新的位子,女孩重新一个人蜷缩在角落,像另一个世界中。 男孩尝试了几次。但都以失败告终。女孩只要是看到自己,就会快步移动双脚从眼前闪过。 木老师看看依稀的人群,因为正值小假日,所以好多人没上最后一节自习就偷偷走了。 “珍呢?” “她请病假没来!” 木老师看看四周皱皱眉头。 “那你们两个把今天借的书还回阅览室,可以么?”木老师试探的问道。 男孩点点头。女孩看看男孩,又看看老师,皱了一下眉头,点点头。 男孩上着书,时不时偷偷看看女孩。可女孩似乎故意逃避,要么选择背对着男孩,要么选择书架的角落。直到上完最后一本。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女孩准备离开,男孩一下拉住女孩的手,女孩大惊。 “不要,放开我!” 挣扎中撞到书架,书摇晃了几下,齐刷刷的掉落。女孩睁开眼睛,发现男孩一只手撑着墙。用身体遮挡着自己,两边脚下都掉满了书。女孩坐着,男孩跪着。 你没事吧?”女孩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 男孩摇摇头,女孩发现男孩右手仍紧紧抓着自己的左手。 “放开吧?好么?” 女孩不知道是不是怕在从那空架子上掉下书,这次没有选择挣扎。 “不。” 女孩看到男孩的眼神坚定!直直的看着自己。女孩侧过脸避开目光。男孩解开女孩袖口的纽扣,女孩试图收回手,但力量很轻,女孩感觉男孩松开了手,睁开眼,发现男孩正在解手腕上的丝巾。 “不要!”女孩大叫着开始挣扎。 “周佩,” 男孩看着女孩的眼睛。“我觉得你太在意自己的过去了,这丝巾就像是你给自己结的茧,你因为害怕再受到伤害就不停选择逃避。把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隔开。” 男孩盯着女孩的眼睛。“我姐姐说,生命是最重要的,所以在我心里,没有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幸运的过自己理想中的生活,一帆风顺当然好,不行的话,难道就必须去死么。所以姐姐对我说人每一天都要学会感激,一定要微笑面对我们所过的生活。哪怕在艰难。”男孩指着地上两个团在一起的影子。 “姐姐说,当地身前有影子的时候,是因为你的背后有阳光。” 女孩看着男孩,听着男孩背台词般说了一大堆的话,直到男孩开始支支吾吾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两个人都愣住了,看着彼此。 6失落园 女孩盯着男孩的眼睛。咬着嘴唇,突然扑入男孩怀中,大哭起来,大声号叫着,似乎在发泄着一直以来的压抑。 女孩不明白当老婆婆将因为惊吓不停颤抖的自己送回来的时候,为什么父亲的眼神变得如此冷漠。 不明白,为什么黑暗中有一双手要脱掉自己的衣服,自己的裤子。要不停摸索着自己,把自己捏的生疼生疼。 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父亲可以牵着弟弟出去玩,却连一句话都不和自己说。为什么总送埋怨自己给他丢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看她,为什么要在背后指指点点,回头时,立刻散开。 不明白为什么快40岁的母亲还要再生个弟弟,为什么,为什么。 女孩大声的号哭着,哪怕嗓子已经干哑,好几次都在呛咳。男孩抓住女孩的手腕,女孩试着收了几下,不再挣扎,任由男孩一个一个的打开死结。丝巾从男孩手上滑落,摇摆了几下,飘向墙角。 夕阳的光满慢慢延长找到两个卷缩在角落的人影,女孩的眼角仍带着泪渍,右手搭在那稍微发红的腕部。嘴角不知梦到了什么,带着一丝甜蜜的笑容。 “小落,你知道么,” 佩佩不知何时醒来,手指拨弄着我衣服上的纽扣。 “你知道我那时的觉得么?自己就好像是光着的,光着走在大街上,光着坐在学校里,光着面对每一个人,所有的人都用衣服包裹着自己,只有我!” 佩佩抬起头,看着我,“其实,有个秘密我没有告诉你,其实。” 佩佩的手紧了紧自己的领口。我用食指抵在佩佩唇上,摇摇头,把她揽在怀里。 回去的时候有点模糊,和女人打了声招呼,记得女人动了动嘴唇。似乎跟我说了什么,我应付的哦了一声,托着疲惫的身子。直接趴在了床上,睡去。 半梦半醒中我听到又像是感觉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门撞在墙上的声音,接着感到腰部一击压痛。 “秋落哥哥!” 胸口被压的有点呼吸困难。眼前是一张离得很近的脸。两个人额头贴着额头。我的上唇,能感觉到女孩鼻下急促的空气。 我稍微拉起点女孩,“叶欣。” 叶欣点点头,“秋落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爸爸说你回来了。我来找你,阿姨又说你出去了。今天总算见到你了,呵呵。” 叶欣穿了件T恤,因为前低后高的趴着,顺着那宽松的领口,我看到叶欣那里。微微凸起,像一棵幼芽,拱破泥土。犹如成熟的桃尖,微微发红。 叶欣跳下床,抓住短裙的两边角。原地转了一圈,转动时,可以看到里面的白色小内裤。 “怎么样,自友哥哥,我有变化么?” 我摸下巴,假装考虑了很久,脸上露出赞叹的表情,点点头。 “唉,啧啧啧,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小傻丫头,今天一见,嗯嗯,变了。” “真的么。”叶欣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嗯,现在是个大傻丫头了。” “讨厌,秋落哥哥,就会损我。” 阳光顺着窗户射进来,照的我有点迷眼,我本能的用手去挡。不觉中,又是一夜。 “叶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宾馆么,唉,别麻烦了,这里解决就可以了。” “少来。” 走下楼梯的时候没看到女人,大概是出去了。叶欣满脸微笑的挽着我,我笑笑摸她的头。不知不觉过去那么久了。 “秋落哥哥,快舔,我的快流出了,快,快。我快受不了了。” “叶欣。” 我不好意思的看看两边,两边的人也不好意思笑笑。转回头。我弯下脖子,舔掉叶欣化掉向下流的冰激淋。两个人坐在一家小店的门口,又要了两瓶汽水,叶欣又问店主拿个根吸管,两人坐在店外的小板凳上。这家店开在村里,小时候姐姐常常牵着我的手来这里买话梅,当时还是用油纸包的那种。 “屠叔叔一直没结婚吗?” 叶欣点点头。我摸叶欣的头, “哦,那一直谁照顾你啊?” “没有,都是我照顾自己还有爸爸好不好,我自己洗衣服,做饭的。了不起吧。” “呵,是么。那真了不起啊。小丫头,看着我干嘛。” “秋落哥哥,你变了哦。” “哦?变怎样了。” “变得开朗许多,更温柔了,小时候你只对姐姐才这样,”欣看到我表情细微的变化,急忙转变话题“秋落哥哥,你有女友了么?” “没有啊。” “秋落哥哥,那要不我来做你的女朋友吧。呵呵。” 我笑着看看小欣,“少来,小丫头,你还小。” “不小了,你看” 叶欣双手的虎口按在胸口,挤了挤。店主笑笑,假装在忙背过身。叶欣笑着朝里面喊喊,店主摆摆手示意叶欣自己玩去。我和叶欣都一笑。都是一个村的也都不怎么见外。 趟开已经长过头顶的杂草和野生植被。我牵着小欣的手。小心的迈着步子。时不时能踩到或踢到碎砖,烂瓦。在杂草间穿梭了大概一分多钟,眼前一下豁然开朗。 我环顾四周,花园比以前更加萧稠了,水泥地上掉满了半腐烂的树叶,四周的杂草也异常茂盛。记得小时候那里还有一秋千,现在只有损坏的椅子掉在地上,链条不知去了哪里。长椅上粘满了灰尘,最里面凹处还有些许积水,灰尘沉淀在水下。嵌着鹅卵石的水泥地,到处是凹洞。 “对了!”我径直向前走去。 “秋落哥哥,去哪啊?等等我。” 我吁了口气,好在还在。桃树轻罗的伸出妙曼的枝条,上面结着粉红色的花苞。原本这里有两株,旁边现在只有个刻着年轮的树桩。 “小弟,你看。” 姐姐看到桃树的时候眼睛异常的明亮,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凑上枝条闻着。从来不知道姐姐如此喜欢桃花。我伸手想去摘下。 “小弟,不要。”姐姐爱怜的看着我。“花离开了树枝,很快就会死去,就算呆在枝头,也只有短短的几周。花朵可是树的眼泪哦。” 说这话时姐姐莫名的流露着哀伤。什么时候姐姐也变得多愁善感呢。我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这样,姐姐给这里取了个名字,叫落园,落,是落花的意思。 那天起。姐姐似乎迷上了这里。常常带着我来这里,还有叶欣这跟屁虫。姐姐开始变得越发文静了。放下马尾,长发披散开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常常坐在长椅上,静静的看着我和叶欣玩。 有时,我也会向姐姐招手。但姐姐总是笑着摇摇头,说自己长大了,不能再像个孩子。 “长大了,就不能一起玩了?” 姐姐摇摇头,姐姐告诉我,长大了就会明白一些事情。明白了就会有烦恼。我不明白姐姐再说什么,只知道姐姐说这话时,脸上有种莫名的伤感。亦如看着那株桃树时的神情。 我把手藏在身后,“姐姐!” “小弟,身后是什么啊?” “你猜!” 更多的时候,姐姐都静静的坐着。捧着一本书。好像叫《诗经》,经常听到姐姐念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那时还小,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总在考虑姐姐为什么老是桃子桃子的。 “什么呀,猜不到。” “姐姐这个桃子给你吃吧,你那么想吃。” 那天姐姐笑的整个脸都肿了。 我抚摸着树桩的年轮,一圈,两圈,三圈。莫名的长长叹了口气。 “秋落哥哥你看!” “恩,”树桩的侧枝发出一嫩芽,叶片带着淡淡的菲绿。 我淡淡的笑笑,“欣,我们回去吧!” “懒猪,喂别装睡了,起来了。到家了。” 叶欣在我后背上捂着嘴笑了起来。 “秋落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装睡啊。” “就你。” 我把欣送到了家门口,屋里一片漆黑。 “秋落哥哥,要不要去坐坐啊,我的床可是很舒服的哦!我们嘿咻嘿咻么” 我“鄙视”的看着欣,竖起第三根手指。叶欣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朝我摆摆手。我在欣的额头吻了我一口。一拍她屁股,叶欣俏皮的一吐舌头,关上门。 快走到大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两个人似乎在争吵。听到脚步声,我立即躲到墙后,铁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挪着步,从里面出来,向两边看看,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拖着臃肿的肚子,沿着小路径直的走了。 7父亲的葬礼 “喂?” “小落,是我。” 电话两头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直到女人再次开口。 “小友,你可不可以回来一下,你爸他,不管怎么说,他也是” 电话里只剩下长长的盲音。女人叹了口气,挂上电话。 父亲死了,对于父亲的死,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突然。 这几年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卧床很久,这一天的来临,某种意义上说大家都在等。佝偻的身体稍微张着嘴,眼睛深陷在眼眶里。好在眼睛闭上了,不知何时身上已经换了寿衣。女人被人搀扶着走出房间。 屠叔叔看看我,叹了口气。屋里挤满了人,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不过他们似乎都认识我,拍拍我的后背。 “都长这么大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父亲家以前算是地主,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那段动荡的时间,原先的亲戚走的,逃了的不少。我本以为不会有太多人来。不曾想场地上摆满了桌椅,当然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一个月前接到女人的电话,一直拖到一周前我才姗姗来迟。每天在外面漫无目的胡乱转上几圈。然后回去,虽然一直等待着这一天,但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却还是让我慌促。 拨开人群走上楼梯,随手关上房门。 后事交给了父亲生前的好友屠叔叔来操办。都在有条不稳的进行着,我反觉得自己存不存在都无所谓。也只不过是多了件摆设罢了 屠叔叔和几个长辈在一角落商量着什么。我的手插在口袋里,四处闲逛 “屠叔叔,叶欣呢。” 男人迎面朝我走来。 “欣欣啊,哦,好像说去同学家住几天!”屠叔叔脸僵硬的笑笑。 “哦,是么,知道了。” “怎么了,小友,找欣有事啊,我看到她可以替你告诉她!” “没什么,前几天叶欣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屠叔叔的手很粗燥,抓的我的双肩有点疼。 “对不起啊,小落。”屠叔叔尴尬的笑笑,“我这女儿啊调皮的很,整天口没遮拦的乱说话。说什么你也别太当真。和你闹着玩呢。叔叔啊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宝贝惯了。一听到她就紧张,所以呵呵,没弄疼你吧啊?” 我摇摇头,“也没什么,上次叶欣说我如果我去市里的话让我帮她带条丝巾,我先在正好要去,想问问她喜欢什么颜色的,又找不到她。” “哦,就这事啊,小丫头也和我提过,叔叔太忙一直没买。这次就麻烦你了。没关系,你买的丫头都喜欢。” 屠叔叔看着我,又问道“丫头还跟你说什么么?” 我摇摇头,一副好奇的看着屠叔叔“还有别的事么?” 屠叔叔一下表情有点僵硬,鼻孔里重重的呼出气,摇摇头。 “小落!” 我转过身,屠叔叔又叫住我,一脸犹豫的看看我。 “这几天你也别乱跑了,好歹你爸也。” 后面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不知是他太小声,又或者根本没说。 四周的大楼裸露出里面的红砖,最上层四边的钢筋简单的拧在一起。没有房顶。不过即使这样,小时候这里却也是村里最高的地方。站在这“红塔”上,可以眺望整个村庄,进出村庄的那条石板路,婆娑的延伸向升着炊烟的白墙瓦房。 小时候我经常独自跑到这里。脚下垫几块砖。趴在窗看小路上形形色色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大楼的楼道口,不知被谁用木板压着碎块堵住了,只留下一小小的洞,小时候可以从那里钻进钻出。再大了一点,就开始翻越窗口进来。 这么多年来,这几幢楼再没施工过。印象中是有开发商打算在这里建小区,敲敲打打了几个月,制造了几幢半成品就再没动静。原因无人知晓,反正流言很多,大部分是从长舌妇嘴里吐出的,几个老太婆围坐在别人家门口,议论着东家长西家短的打发剩余的生命。内容也没什么价值。 虽然是个废弃的小区,却无意留下了个很好的中央绿地,也就是姐姐口中的落园。成为村里孩子的乐园。有时还会为了抢个好位子而打上一架。 不过后来流传起一个捡小孩的老太婆的故事。 故事大概是说这些烂尾楼里住着一个捡垃圾的婆婆,如果有小孩子在这里玩,就会出来把她放进布袋里,然后卖掉。这个故事和村口鱼塘里落水鬼的故事差不多。都是家长怕孩子乱跑编出来吓唬孩子用的,但效果还不错。久而久之,就再也没孩子跑到这里玩了,长长的杂草也让人望而却步,不知道里面会不会蹦出些蛤蟆啊,蛇之类的。再后来,真的有个捡垃圾的老太婆住进了这里。 回去的时候,叶欣在我背上睡着了。 侧头看向西边,夕阳西下,长长的斜晖铺路而下,草丛也变成了金色,在风中犹如海浪,波澜跃动。那些烂尾楼的砖红色与那一抹绿构成了一副美丽的油画。 我的心猛的一跳。草丛间,若隐若现一衣衫褴褛的老人,头上的草帽压得很低,平举着双臂,右手很奇怪的拿着个红塑料袋。我的头皮一阵发麻,汗毛不觉竖立。定眼再看去时,不禁自嘲笑了一声。红色的塑料袋在风中飘了许久,终于挣脱它的手,只留下这个十字钉成的稻草人来回摇摆了几下。 看着袅袅升起的炊烟,小时候,很喜欢脚下的这个村庄,希望可以和姐姐永远的留在这里,如今却想逃离。 “屠叔叔一直没结婚?” 叶欣欣点点头。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还会聊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当然彼此都会心照不宣的避开一个人。 秋落哥哥,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啊,那你现在还是不是! 叶欣! 我止住叶欣的话题,叶欣在我背上咯咯的捂嘴笑。 秋落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叶欣突然神秘的把嘴凑到我耳边。 夜,增添了几分凉意。外面的风,吹得玻璃也呼呼作响。围着棺材的蜡烛也被从缝隙吹进的风吹得扭曲,挣扎。厅内厅外已经没了连日来的喧嚣。没有了门口的吹吹打打,人群,麻将声,豆腐的味道。一切很安静。 “你累的话先回去休息吧。” 女人距坐在蒲团上。摇摇头。 “小落,你也忙了几天了,先睡吧。” 我坐在竹椅上,没有回答,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包开封的烟,我拿起来往里瞄了一眼,又放回了椅子上。东西的价值往往只能体现在需要的人身上。对于一个不吸烟的人来说,它只是些没用的干草。 我起身伸展着连日来的疲倦。从来不知道,处理后事原来也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一直以为,人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就像秋天的落叶,枯萎了,落下了,腐烂了,什么都不会留下。原先的位子也很快会被新的所代替。没有谁会在意到他,毕竟这样普通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客厅已经装饰成了灵堂。大厅的南侧,顶着墙壁。放着那巨大的棺材。我问过屠叔叔,毕竟这东西如今已经很少见了。而且是如此的巨大。屠叔叔也从未正经回答过,只告诉我是从外地急着买来的,是按老礼。算是他对父亲的一点意思。 老礼,不知道现在仍还有那么多讲究,还以为这种事情早已经被人遗忘。棺材当然不可能下葬。哪怕这里是乡下。但也是上海。对于寸土寸金的上海,是不允许一个死去的人。占去着连活人都不能拥有的土地。 等到明天一早它就会整个运到火葬场连同里面的他一起烧掉。什么都不会留下。 屠叔叔一再坚持要连棺材一起烧。屠叔叔给出的的解释很简单,老礼。和那些工作人员争执了好久。最后屠叔叔提出了加钱。事情也就很快解决了。暴发户考虑问题的方式,不得不承认,有时反而是最实用的。 我抬头看看钟。时针分针和秒针竟巧合的在我抬头时重合在一起。 8棺材 “哦,谢谢”。 女人拉了拉我披在女人身上衣服的衣领。回头冲我点一下头。我和女人之间似乎一直很客气。 “小落,一个人在外地,辛苦么?” “还好吧。” 我胡乱的厅里挪着步,时而抓起挂满墙壁的白绫下端,扯扯看,看看牢不牢固。女人一直在灵前距坐着,双手合十,挺直着上身。 那巨大的棺材被架在两把板凳上,抵着墙上的窗户。周围点着一圈白烛。女人与棺材之间还放着一供桌。檀香的烟连日来在顶上焦出一黑圈。贡果放在奇怪的盘子里。两个酒杯放在盘子两边。 花圈由南到北两侧是八字形排列,上面写着黑色的奠字,两边垂下两条红色的纸带,写着金色的挽联,最后落款赠送者的名字。很可惜,受礼的人不可能站起来。说声谢谢各位,改天一定登门拜谢。 我被自己的奇怪想法逗乐了,不过考虑到现在的气氛还是屏住没笑。花圈后面就是墙壁,横吊起的竹竿顶在两头。上面垂挂着白布,一条一条鳞次排列着,完全遮住墙面。 “小落,不可以碰那东西。” 我看到女人回头再看自己,哦了一声,放下盘子。 这就是孔明盘,所谓孔明盘,就是底很厚的那种盘子,放很少的东西,看上去却很多。 当初诸葛亮日理万机,没有食欲,用它来骗司马懿的探子,不同的是。我抬头看看那大的可以再装进一个人的棺材。不同的是,现在都用它来骗死人。 女人的眼角多了许多皱纹,依稀仍可看出昔日的美丽。盘起的发髻显得很端庄。女人闭着眼睛,嘴唇轻微翻动着,像是在念经。昏暗的灯光下有点迷离。女人整个身子猛地一颤,我跪下从身后揉住女人的细腰,脸贴在女人的右侧。 “小落,小落不要这样子,被人看见了不好。” 女人向左右张望着。说话的声音有些微颤。不停晃动着肩膀。 我一下抓住女人合十的手掌。 “你的的手比以前粗糙了好多。”低头想去亲吻女人的手背,却被女人一下抽掉。 “小落,不要,不要这样,你爸爸他。” 女人说话间抬头看看前方高大的棺木,只用余光看看我。身体稍微的挣扎扭动了一下。却不是很用力。我舔着女人圆圆的耳垂,轻轻往里面吹着气。女人的毛孔因为空气开始收缩。 女人用力想推开我站起来,或许是这样跪坐太久,脚一软,反而后仰的倒了下去,我连带着摔下,我的身体从背后移到前面整个压在了女人胸前,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女人侧过头,脸上露出一丝哀愍。视线移到一侧,紧紧咬住嘴唇。 “小落,让我起来吧!求你了。” “怎么了,以前不都是这样的么?” 女人的嘴唇动了动,沉默了,不再说话。 “小落,求求你至少换个地方,好么?” 女人的语气充满了恳求。我压着女人,头凑到女人的耳边。 “我不在的时候屠叔叔是不是经常来!” “小落不是的,你误会了,小落!” 女人脸上透露着惊恐,身体抖动的更厉害。 我站起身,弯着腰拉起女人,将女人一下拉入怀中。手轻轻拍掉女人后背沾上的灰尘。另一只手抵着女人的腰。 “呵呵,您误会了,这些年我一直不在,父亲又起不来,多亏屠叔叔了。” “小落,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真的,小落你。” 我后仰少许,右手的食指放在女人嘴唇示意女人不要讲话,手又放回女人的后背。下巴靠在女人肩上。 “你先去睡吧。” 女人楞了一下,犹豫后,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里屋门口时,扶着门掩,看看我,停顿了一会,又看看那棺材。转身进入黑暗更深处,接着听到木梯咯吱咯吱的声音。 夜,寂静而又凄凉。我有点冷,扯下白布披在身上,坐回椅子。中指触碰着自己的嘴唇,嘴唇被女人咬破了,我舔舔破损的伤口。血的味道,似乎有点甜。 我百无聊赖。一会起身,一会坐下,像磨磨的驴。在狭小的地上走行。 啪的一声,棺后的窗猛地撞开,又撞在墙壁上,再反弹到防盗栏上。翻覆不停。 窗外的竹子在风中剧烈翻滚。每次到快折断时,又挺起。叶片与叶片摩擦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我猛地一颤。心剧烈的跳动起来。烛火在闪烁了几下后彻底熄灭了,升起一股青烟。被涌来的风吹散开。几根离窗户较远的仍继续煽动着。风发出呼呼的响动,大堂里的布帘都开始晃动。 两旁的花圈上,纸条和纸花发出沙沙的响动,挂着名字的红纸条一张飞到了我的脚下,贴在我的脚底,我低头一看,是个屠字。 我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不只是听到,还能感觉到。每一次泵血都感觉身体下沉一下。我摇摇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上前几步,去关上窗,却因为被棺材挡着够不着。 扶着棺材的沿角,几经犹豫。我蹬上板凳,斜眼看去,男人平静的躺着,脸色看上去反而比刚回来时见到他的面色好了许多。 据说人死后半小时就会僵硬,所以当初在医院实习时经常可以看到晚辈在老人尚存气息时就给他换上寿衣。有些意识尚清醒的老人会平和的看着自己的后辈,那种感觉会是怎样的滋味。 插销的栓口进了许多的灰尘木屑,我低下头,往孔里吹着气。脚下的板凳突然一滑,整个人连棺材一起倒了下去。此刻我的额头正顶着父亲的额头,男人颧骨突出的脸颊上。满是一种像石灰的东西。有种沙子样的颗粒感。有些不经意间到了我嘴里。 一生一死两个人顶着额头,靠在一起。 天还没全亮,屋外就传来了汽笛声。女人从楼上下来,穿着睡衣。身上简单披了件外套,看到我时,急忙低下头走过。 “老屠,这么早么?” “恩,火葬场也忙,好不容易排到的号,晚了又要重排。” 女人点点头。卡车的一边被卸下。跳下几个男人,这些人前些时候都见过了,冲我点头示意了一下。男人们抬起放在墙角的棺材盖板,盖在上面。将两条粗大的麻绳前后穿过,拴在一比小腿还粗的竹竿上。四个人站在四个角,扛起竹竿。 “来,一二三??” “老屠,拉我上去,”女人已经回去换了件衣服。 “你放心吧,你累那么久了,就别去了。” 我从身后拍了女人一下肩膀,女人吓了一跳,惶恐的看向我。 “对啊,有我和小落就可以了,你就别去了。” 屠叔叔附和到。 “可是这。” 女人还有些犹豫。看到我直勾勾的眼睛,最后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靠近女人的耳边,“我再上面再给你热东西,你快点上去吃吧。” 女人蹙蹙眉头,点点头。 一关车门,汽车马达开始转动。 “小落!给。你的手臂怎么肿了?” 我摇摇头,“不小心摔了。” 几个男人互相递交着烟,没打火机的直接对着他人的烟头嘬。 “小落有什么打算。” 我摇摇头,两边的车和人倒退着从身边迅速移过。我紧了紧衣服。早上的梧桐树上还带着露水,风吹过时,有几滴掉在了自己脸上。很舒服。 屠叔叔用力吸了一口。烟从他的鼻子里窜出。看看我似乎想说什么。远远的已经可以听到哀乐的声音。还有鞭炮的炸裂声。 “小落,你和李叔叔抬上面。上面轻。” 说完屠叔叔与另几个人跳下车。指挥着那些人。 “好,慢点,慢点。小心小心,好。” 我的手一打滑。接着是一阵巨响,棺材反转了过来,斜扣在地上。棺材的盖板在地上滑行了一米才停了下来。 众人一下脸色惨白。特别是屠叔叔,整个人一下坐在了地上。一刻钟后,警车来了。那段时间里,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甚至都没移动过。哪怕是有人很奇怪的举着那长长的竹竿,也一动不动站着。 男人双手叠放在腹部,身体笔直的保持站立的姿势,虽然此刻他是侧躺着的。衣服在滚落时沾满了一圈灰尘,他的背后固定着一块木板,木板的另一面绑着一个女孩,女孩身上穿了件粉红色的纱裙,变得更加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就像个安静睡着的芭比。两个人隔着木板。背靠着背。 从警局出来时已是下午,天空隐约有点蓝色。我前行了几步。售票亭的窗口紧闭,玻璃上用红漆写着8:00-17:00。里面没有一丝光亮。跨过马路,拦下一辆出租。 “火车站!” 9中年男人 醒时发现自己睡在了地上。原本躺着的空荡座椅,多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坐着,老太看上去已经很老。头上固定着很少见的头巾。旁边放着一个被塞的鼓鼓的布袋。还有一扁担。看了看指了指我手里的空瓶。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对于昨晚那段时间像被真空了般。只记得自己拦了辆车。到了火车站,翻看口袋,火车票确实已经买了。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睡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喂,哦,知道了。” 在厕所简单的洗了洗脸。开门时,从对面的门走出一男的,两人都一愣,不约而同的看向各自门上门牌。 男人额头的毛发已经褪去,光秃秃的。阳光打在上面,亮度丝毫不逊色旁边警车的后视镜。剩下的一撮,围成一个半圆,从两鬓汇聚到后脑勺,不过很乱,夹杂着许多的白发,就像是已经荒废许久的鸟窝。男人扔掉手上的烟头,在皮鞋底下使劲碾了碾。明明高大的身形,却因为蜷缩的后背显得有点苍老。 “来了?”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屠叔叔呢?” “跟我来吧!” 从门口出来的警察,看到这中年男人,顺从的让出路,谦卑的如同大学里学生遇到老师。 “李队。” “李队早!” 男人也不说话,冲那些小警员点点头,算是回应。我跟在男人宽阔的背后。两边的墙上上面是单调的白色,挂着沾满灰尘的大红字。下面是一抹绿色。仔细能发现上面有不怎么清晰的皮鞋印。大大小小。下手早的留下的是立体的凹痕。 男人叫李林阳,以前在市里当刑警,后来为了照顾儿子,申请调到了镇上的派出所。说起来这已经是和他第二次见面。上次遇到的时候还是在好几年前,那时候他还很精神看上去,条理清楚的头发显得得很干练,眼神中流露出的是犀利。不像现在,除去衣服,与普通的村民基本无异。一副很颓废的神情。 “快到了。” 男人侧头时看到他眼角残留着昨晚的分泌物,时间难道真的可以把人改变这么多么。 走道很窄,一米多来宽,虽然墙体上每隔几米就开了个窗户,但采光依旧不行,只在地上留下了一片浅浅的光斑,粉尘在当中看的很清晰,密密麻麻的挥舞着。但是背墙处依旧昏暗。走道像斑马般,划出一道一道的。不过很静。外面的喧嚣似乎都停留在了窗外,男人的皮鞋声,“多,多,多??”两人随着斑驳的光影一起,时而明,时而暗,时而吵闹,时而死寂。 “进去吧。” 男人拿出厚重的钥匙,铁门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十分钟,好了之后来找我,有事。” 男人的声音带着他一贯的沙哑,简单,没有感情。带着无法违逆的气势。厚厚的铁门在我进去后立即被拉上。房间里没什么光线,我互搓了下手臂,看到前面坐着一个人,弓着肥胖的身体。 屠刚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用滞留的目光看向我,眼袋深深的发着黑色眼身上有股浓浓的汗味。衣服的纽扣也胡乱的对接着。 屠刚平时很在意自己的着装,总是喜欢在人前炫耀自己的华丽和与众不同。 身前的桌上,烟灰缸里已插满了烟头,有许多都只抽了一半,皱褶的团在一起。 我在他对面坐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抬头看看钟,分针比进来时已经下降了五格。屠刚依旧低着头,自顾自的抽着烟。每次吸的都很用力,双手的肘倚在大腿上。眼神似乎盯着自己的影子。 我回头看看门外,没有人有要来叫的意思。 “我和叶欣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没有回答他,屠刚猛地扔掉烟头,狠狠的搓着头发。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门外终于来了警察,往里面探来,用电棒敲敲铁门,“喂,安静点!”说完又走开。 “我和叶洪秋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的学。一起当的兵,感情一直都很好。” 屠刚自顾自的开始讲述,像在和我说,但声音很小,勉强听得清楚。更像是在是喃喃自语而已。 叶洪秋家里算是半个地主,其实也算不上地主,应该可以说是个富农吧。而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我爸爸身体一直不好。母亲没多久就离家不知去哪里了。十六岁的时候,我爸终于闭上了眼睛。 家里人死得早,孤苦无依,好在被洪秋带回了家。在他家帮忙干点活,种种地。叶叔叶婶一家人都对我很好。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看待。打那后就一直在洪秋家里住下,一直住到你爸结婚。 屠叔叔看看烟灰缸里的烟头,小小的烟灰缸里已经塞得慢慢,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伸出手,看看我,又缩了回去。 我和洪秋是在生产队开会的时候认识心月的。当时心月竖着两个辫子,有点傻气。也不怎么会打扮。却傻傻的有点可爱。也很温柔,很关心人。 没多久我们就和她混熟了,心月也经常来洪秋家里做客。一来二去的。叶叔叶婶一家人一商量。就向心月家提出了婚事。可是,可是他们不知道,心月喜欢的其实是,是我。 屠刚说道这时,用力揉搓着头发,停顿了一下,狠狠的锤了一下大腿。 心月家里就问心月的意思。当晚心月就偷偷来找我。两个人在草堆上抱着不肯分开。心月提出告诉大家事实。 可是,可是,可是当时的我算什么,没有钱,没有地,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我要是这么做,对得起收留我的叶家么,心月的父母也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我? 何况我也看得出,洪秋也很喜欢心月。 屠叔叔低下头,沉寂了许久,眼睛一直看着地上的烟头,又接着开始。 洪秋的婚礼上我不停的喝着酒,一口接着一口,心月穿了件红色的外套,盘着头发。笑起来的样子那么美。可身边的新郎却不是我,我笑着向身边的人敬着酒,谁也不会明白当时我心里有多难过。 迷糊中我看到心月向我走来,我伸出手将她揽入怀里。眼前接着一片漆黑。 那之后我就离开了村子,在外面四处闯荡,或许正好赶上国家的好时候,我赚了不少钱。我不再是以前的穷小子,我吃好的,穿好的,到处标榜自己。我要告诉所有人,我屠刚不再是以前的屠刚。女人算什么,我要多少有多少。我夜夜笙歌,想麻醉着自己,可我还是清楚知道。我依然忘不了心月。不管过去多少年。 几年后,我又回到了村子。村子变了许多,但依然可以看出原来的样子。 我忐忑的敲开叶家的门,看到心月的刹那,我整个人都,那感觉就好像一直悬空着的脚,一下碰到了土地。 心月剪短了头发。变得更有女人味了。更成熟了。在她身边还多了个女孩。像她一样的漂亮。忽闪着眼睛看着我,呵,要是我和心月有这么一个女儿多好。 心月替洪秋倒着酒,替女儿夹着菜,一副全家幸福的氛围。我的心隐隐作痛,我微笑着祝福洪秋,可内心却在滴着血。这种幸福,原本应该是属于我。那些菜,明明是我最爱吃的。 为什么,为什么,心月?我知道心月是故意这么做,她是在生我的气,在气我当时的懦弱。 洪秋喝醉了。我把他扶到床上,我看着身后的心月,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又看到心月了。心月,心月,我的心月! 我紧紧抱住心月,却被心月狠狠推开,我知道心月还在生我的气。我告诉心月,我现在有钱了,我们可以在一起,想去哪,就去哪?看到心月摇头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拧碎般。 我在村子里住下了,不久在心月的撮合下娶了心月的妹妹,华星,那个婚礼上被我误当成心月的人。 华星很多地方与心月很像,特别是外貌。但她终究不是心月。我和华星也很快有了孩子。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思月。 对于心月,我始终无法释怀,可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我总是让华星穿心月一样的衣服,让她去学心月的每个动作,讲话的语气,晚上的时候想象着身下的是另一个女人。可是,这又能怎样呢。华星终究不是心月。而我能做的,就只是每天偷偷的看上一眼。 心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10扭曲的感情 我想了很久,我终于明白了,心月是个很传统的女人,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是不会做出对不起丈夫的事情的。哪怕不爱那个人。除非,除非是洪秋先对不起她。 对,只要洪秋对不起她,当她发现洪秋是个不称职的丈夫后他就会明白这个世界只有我爱她,关心她,会呵护她,是的,只有这样华月才会回到我的身边。华月,我的华月。 我带着洪秋借口一起谈生意,出入各种娱乐场所,洪秋刚开始很拘束,后来开始变得主动约我去,当然每次都是我付帐,但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洪秋渐渐像变了一个人,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主动来问我要钱。呵呵,看着心月的愁容,我知道我的计划快实现了。很快我就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去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 看着天复一天醉醺醺回家的洪秋。我已经能感受到华月在伤心,伤心吧心月,很快心月就会对洪秋彻底死心。特别是看到洪秋带着一个孩子回家的那天。 说到这时,屠叔叔看了我一眼,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屠叔叔又低下头。 可是,没想到的是,心月反而不肯再见我,不再理我,为什么,为什么,心月,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为什么。那个男人还有什么值得你放不下的。 我苦闷,我心痛,我开始不停的酗酒,将一切郁闷发泄在华星身上,我一直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错误,直到有天我们的孩子在水塘边玩耍时掉进了水里。 华星痛苦的哀嚎着,抱着儿子的尸体不停的摇着,不停呼唤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我!我竟然没意识到自己一直是个多么不称职的父亲,多么不称职的丈夫。 我一下被惊醒,我跪在华星面前祈求她的原谅。这么多年来,她总是逆来顺受。我? 华星坚持在要个孩子,当时我虽然考虑到华星年纪已经不小了,可能会有危险。但最后还是妥协了,或许因为对华星的愧疚。我实在没资格去拒绝华星再做母亲的权利。就是这个错误的决定却觉害死了华星。 孩子虽然保住了,可是华星她。华星她?? 说道这时,屠叔叔又哽咽了,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我从来不知道男人也会哭,有人和我说过,再伤心的时候也要笑着,这个世界永远都很残忍,没有人会怜悯你,笑吧,尽情的笑着,哪怕没有什么理由。我,早已不记得眼泪泪腺很早就干涸了。 好半天屠叔叔才平复心情。 华星难产死了,整理她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华星的日记,原来,原来她一直知道我和她姐姐的事情。可她选择了沉默,独自一个人忍受这一切。我怎么对的起这个女人啊。 我暗暗发誓剩下的时间要全用来抚养我们的女儿,欣欣。 欣欣很聪明,从小就懂事。虽然有点调皮。看着女儿一点点长大,想起她母亲时,心理面多少有了些欣慰。 对我来说,女儿已经是我的全部,女儿一天天长大,举手投足,一频一笑间。我突然发现欣欣越来越像她! 华星和心月是亲姐妹,华星比华月小3岁。两个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欣欣是华星的女儿,为什么我的反应是像心月,而不是华星。 难道我对华月还是不能释怀么? 不,不可以,我欠华星太多太多了。我反复提醒自己,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在害了欣欣。 我又开始喝酒,不停的抽打自己,提醒自己。 我开始害怕看到欣欣,不敢直视欣欣,故意找借口减少与欣欣相处的时间。欣欣许以为她做了什么事情,惹爸爸不高兴了。越发的懂事听话。我也不想让父女之间显得疏远,可是,那身影总是挥散不去。 我故意无端呵斥欣欣,看着欣欣哭着跑回房间。每次我都会冰彻的痛。我不停的喝酒,我能做的只能是不停的喝,不停的喝。迷迷糊糊看到心月站在门口。 心月——我呼唤着,想站起却跌在了地上,心月走过来扶助我,那熟悉的味道,我一把揉住心月,亲吻着,抚摸着。心月,心月不要离开我,不要,心月顺从的倒在我怀里。点点头。我一把抱起心月走向房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头有点痛,想起昨天的事,以为又是一场春梦,却看到床上残留着心月的衣服。我的心猛地颤抖。 难道心月原谅我了,心月! 我冲出房间,却看到欣欣在煮早餐,身上穿着她母亲的衣服,我呆呆的僵住。 悔恨,懊恼不已,我狠狠抽打自己。 我担心欣欣会从此憎恨我,会想不开。我不敢面对欣欣,欣欣看到我,却主动走过来拉着我,撒娇着坐在我的腿上喂我吃饭。我知道女儿没有怪我,或许在她眼里,这是母亲的代替,是父女之间拉拢感情的良方。 我突然感受到好久未有过的温暖,迷离中我突然觉得怀里的是心月,那甜美的笑容,足以融化一切。 我尽可能的弥补叶欣,给她最好的只要她想要,哪怕是星星月亮,我也要帮她买回来,我去发廊找过小姐,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这感觉却完全不一样,我甚至在她们面前无法举起。 人就是肮脏的禽兽,那之后我沉迷于此,心里的愧疚渐渐没了,却多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也说不出。就好像真的和心月生活在了一起。我越来越害怕失去女儿,甚至不敢离开她,欣欣不再身边的时候,我会莫名心慌。我害怕有人会带走我的女儿。更害怕有人知道这一切。这个社会毕竟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既然无法割舍,就只好尽力隐瞒。 我不允许叶欣独自外出,不允许她和其他男孩子接触,放学后必须马上回家,外出必须有我陪同。女儿是我的女儿我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欣欣虽然很不开心,但毕竟是个孩子,我总是会给她想要的来弥补,无论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 我不能再失去心月了,哪怕只是她的替代品。 我想这是老天爷对我失去华月的补偿,弥补我心灵的痛苦。我以为只要尽量小心点。一切都可以这样保持下去,偷偷的隐藏着这个秘密。可是这或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那天欣欣回家,告诉我学校升学前要去卫生中心做体检,我害怕了,假如让别人发现我和欣欣的事,我不敢相象。我不敢想象整个社会会怎样看这种事情。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颓废的躺在沙发上,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到我接到心月的电话,得知洪秋快不行了。,。整理欣欣书包的时候,我在里面发现了一张过期的报纸我看到一张画着红圈的标题进入我的眼里。犹豫了一宿,最终。 我颤抖着在欣欣额果汁里加了安眠药,欣欣那晚睡的很安详,嘴角还带一丝笑意。我精心的替她打扮,替她床上她最爱的公主裙。 欣欣睡的很安详,像一个娃娃。 房间里的分针卡扎的移动了一下,在这安静房间里听得很清楚。好久好久都是死寂。 “屠叔叔!” 我打开背包。 “这是欣欣要我买的丝巾,给你吧。” 我起身敲敲铁门,没有再多看屠刚一眼。远远听到跑动的脚步声。 身后传来屠刚莫名的笑声,走出了老远依旧能听到。那个年轻的警察敲着铁门。 “安静点,安静点,喂,听到没有。” 我的心像拧乱的麻绳一样不停扭动。有种欲呕的感觉。在那光与影的走廊里走着,突然感觉一阵头晕。 “喂,喂,你没事吧。” 我探头看到一个女警站在跟前,“我”,我想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许多黑色皮鞋向我走来,视线越来越模糊,接着彻底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