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克钦 三进克钦 “多巴阿卡可卡伊多巴妞羊多爸阿卡伊阿巴可卡伊国噻咿……” 云满去缅甸的绝活,就是时时哼着在瑞丽的广播里学来的克钦歌谣,从而把自己伪装成地地道道的缅甸人,这是他的活命法宝。一双橡胶跑鞋,那种缅甸常见的皱巴巴的男人穿的裤子,玄色的t恤,时刻都挂着耳机。其实,这些看似简单无奇的东西,可是他精心准备的。玄色上衣,街市随处可见,关键是方便又耐脏。耳机更是他的护身符,他不敢打开手机的音乐,但是,必须戴着耳机。因为,他不能有一丝的松懈。他从表面上看上去,像一个追求时尚的音乐发烧友,沉醉在音乐里,如果偶尔有人和他交流,他就装作在专注地听音乐,做咿咿啊啊状、没有听清。内心里,他很警醒,随时都要关注外界的讯息,以防在意外状况出现以后可以第一时间采取正确的应对方法。经过精心的准备,经验告诉他,只要他不冒出一口流利的汉语,没有谁知道他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年轻人。 “不错。这样子,看起来,就像老坑旁边分散的矿石,很平凡,不显眼。”师傅望着云满的装扮,作出老到的评价。 他的爱徒张云满,本来很帅的,白净的方脸,浓密的眉毛,有神的大眼睛,短发,透着英气和干练,他身体结实,如果开着他的越野车,让人一看就是精力充沛大有天地、而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无奈,他必须这样装束。 “是吧。师傅,你穿着纱笼,像一个花妖,怎么看怎么奇怪。” 比起张云满,师傅更加自然了:上衣是那种全棉的条纹衬衣,是对襟式长袖短衫,没有衣领,很容易就皱巴巴。下身着缅甸男人常穿的纱笼筒布裙和人字拖,一口流利的克钦话,让人很容易把他当成地地道道的缅甸人。 “我身上的这种彩色纱笼,缅甸人把男人穿的叫波索,女的呢,叫笼基……一般,纱笼是围在腰间的,这样子围,再结成球状,男子把它置于前方,女子把它结在左侧,这种分别,和细节,要记住。”花白的头发,随意的装扮,显露出他的另外一面,掩盖了他的内敛和富贵。 他们刻意的装扮,是为了隐藏,还是为了规避什么?赌场?土牢?抑或,是乖张的人心?他们秘而不宣。 这是云满和他师傅武生平第三次来缅甸。目的很明确,一为寻玉,二为寻玉素。 目的地,克钦邦密支那。 《纽约时报》曾称克钦邦为缅甸七邦之“玉石与黄金之邦”,这里,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与他们还真的很有渊源。 第一次,2001年;第二次,2005年;第三次,就是今天,2009年11月20日,星期日。 像前二次过境一样,他们师徒没有坐飞蒲甘的飞机,而选择了陆路。 临行前,他们俩在装扮停当以后,把银行卡和身份证等一应贵重物品打包放在姐告一个专门做树化玉生意的浙江朋友冯萍那里,她再开她的大众车把他们俩送到边防小镇弄岛。 “武师傅,云满,祝你们这趟大有收获,一帆风顺。”冯萍很热情地和他们分别,也许是年龄的关系,她似乎和张云满更加亲近。 “谢谢你,冯萍!一起吃饭,再回呗?”武生平说话很随意,但是流露着真诚,微笑时露出细细的牙齿,所以很有亲和力。他有说三个字成一句的习惯。 “不了,店里还有很多事情。我等着你们回来,喝你们的庆功酒噢。”的确,她很忙。这女人不简单,一个人把一个规模不小的店经营得红红火火,还利用自身优势,兼做网上推介。 “好!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分手之后,他们俩信步走去。今天,恰巧是弄岛赶街的日子,土特产很多,他们很随意地逛着。 “师傅,我们有几年时间没有来弄岛了。奇怪,这里的变化还是不大,市场还是这么简陋。” “这样也好……弄岛,会发展的,也许就是某个人的一句话,一个念头,弄岛就不再是这样寮蓬相连的简朴的样子……像深圳。” 他们不想议论时事和政局的。 在弄岛,他们从街头做私人兑换生意的私贩们那里兑换了八十万缅币,还买了一种克钦男人所常用的大布包,装下了他们的随身之物。 中午,他们悠闲地吃过午餐,计划着等会夹在一批过来赶街的缅甸男男女女们中间,准备一起过境。 出发。 走出了弄岛镇,他们穿行在那条在甘蔗林中蜿蜒的乡道上。 他们夹着香烟,悠闲地走在人群里。 憨厚善良的边民们,身上都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汗味,男性身上的更加浓烈,夹杂着烟草的味道。女人们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味,她们的嗓音很尖。他们一路有说有笑,云满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看神情大约说的是买卖的事情,他们在分享着赚到钱的满足和快意,以及没有赚到预期值的失落,他们的谈笑风生似乎忽视了云满师徒的存在,云满只是偶尔附和着那种淡淡的似笑非笑的笑容。 甘蔗林的尽头,是一片阴凉的竹林。竹林旁边,有一座青色格调的寺庙,梵声低唱,门前有几个僧侣在不紧不慢地打扫落叶。 云满分不清,这个寺庙是属于中国的,还是缅甸的?碍于身份,他又不好问别人,师傅也不能问。 走过寺庙,云满看到了瑞丽江,看到了界碑。 界碑看上去就是混凝土堆积的长方形体,二面不同的文字被描成红色,庄严的国徽,彰显着它的神圣。 河岸上,穿着黄色军装背着微型冲锋枪的山兵在有意无意地逡巡着,根本懒得关注他们。 师傅和汲拖鞋的男女在河水里洗脚。 等不了多久,他们就乘上了渡船。 简陋的渡船很破旧。船费很便宜,每人150元缅币,约合人民币1.2元还不到。满载而杂乱的机帆船,被船工渐渐撑离了江岸边。 云满凝视着瑞丽江,它很柔很美,如一幅风情万种的水墨山水画。那盈盈的江面很宽,清澈的江水倒映着岸上的凤尾竹,千般妩媚地从中缅边境静静地流过。水面,不时有白鹭扇动着翅膀在自由地飞翔,也不时飘过来象脚鼓和芒锣的敲击声。眼前这条流光溢彩的瑞丽江是一条有着人性情怀的江,它流过谷地流过山岭,流出如歌一样的生命,流向伊洛瓦底,流向印度洋。就是这条清澈湛蓝的瑞丽江,带着柔柔的祝福和深深的回眸,载着他们离开了中国的土地,滑向那个美丽的地方。 他何时可以从这里回来呢? 船上,有二个与国内中学生年龄相仿却穿着袈裟的少年和尚。?这让他心里一沉,几乎沉到河底去了:此行该不会凶多吉少吧?菩萨保佑! 按照既定路线,他们从南坎入境,不作片刻耽误,直接乘车前往密支那。 沿途山水相连、村寨相依。云满不敢懈怠,无心看景。 密支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已经来过二次,云满对密支那已经不再陌生。密支那,是克钦邦的首府。这里,雨量充沛、四季常绿,山地密布、沟壑纵横,是一个自然风光很美的地方。 弃船换车。 同行的人又换了一茬。 他和师傅懒得搭理他们,沉默地吃着干粮。 还好,一路顺风。他们师徒不敢耽搁行程,算好了时间,踩着点,黄昏就到达了密支那。 来到久违的密支那,云满觉得很亲切,似乎有着故乡的那种味道。密支那的街道很宽,绿树成荫,掩映着很多古典的英式别墅,周围看不到高大建筑。 “你好,老板!”武生平和熟悉的商店老板寒暄。 “好久没见了,武老板!”街上华人商店的老板很厚道,没有把他们当做外人,很随意地招呼他们俩抽迫击炮一样的水烟。 云满恢复了土豪本色。他给玉素买了许许多多她喜欢的东西,还给师傅和自己各买了几套不错的衣服。 “快去见你的梦里人吧。我呢,去戴家。”师傅很知趣,拿走了一些东西。 “谢谢师傅。”云满的魂魄,已经飞在自己的前面。 黄粉魅惑 黄粉魅惑 云满不作耽搁,来到那一所华人高级中学门口,等待玉素的出现。 现在的缅甸还是很落后,不过,密支那的教育机构却是很健全的。全市有著名的密支那大学、密支那基督教学院等4所专科学校,还有高级中小学和幼儿园10多所及一所华人高级中学。玉素今年在密支那大学毕业以后,就在这里担任一名汉语教师…… “云满!”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玉素整个人伴随着声音突然从身后骑了上来,整个人像一条缅甸巨蟒,手箍着他的脖子,脚缠着他的腰身,缠得他颇为受用。她黑色的瀑布一样的长发快要刺进他的眼睛里,用粉脸蹭着他的脸。他用手抱着玉素,椎部感觉到那一阵温软微烫。 “玉素……唔唔……”他的欣喜还没有喷发完,口就被玉素火热的舌头堵了个严实,搅了个稀乱,香风直接从鼻腔和口腔钻到神经中枢,熏得他阵阵晕眩。 “你越来越漂亮了,玉素,像仙女一样。”其实,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肯定嘛,不然你会从中国跑过来?咯咯。” “我早该来了。你看,这不比以前缅甸联邦军和克钦地方军还打得火热吖?” “打死你!就打死你!”粉拳轻捶着他的胸。 “只要你打得无怨无悔,我死得心甘情愿,哈哈。”云满假意躲闪着,却不做退让,任她的小拳在发达的胸肌上无节奏地落点。 “还敢贫……” “……我的仙女就差一个花冠了!我一定给你买一个,把你打扮成漂漂亮亮的花仙子。” 的确,玉素是少见的美妙女子。白皙娇嫩,瑶鼻秀美,星眸如电,唇如樱桃,更有浓密的长发披肩,素色的长裙曵地,真是秀外慧中、天生尤物,轻握玉手就让人心动神摇,不能自已。 “我要你亲手编的,不要买的。咯咯。” “好……好……云满哥哥饿了呢……” 他们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拉着她的手,离开校门。 “去我们家!”她家不远。 街道两旁的各种热带树木漂亮极了。参天的古树遮天蔽日,行道树的开花结果、分外妖娆。城里遍布着棕榈、木棉、羊蹄甲、芒果、竹林以及古榕等热带植物,密支那的自然绿化覆盖率达到80%以上。 云满的心境大好,他现在没有来时的那种谨小慎微和忐忑不安,此刻,更有柔夷在握,自是释然坦然和怡然。 玉素的家,坐落在克钦中心邦政府住宅区。这些清一色的英式别墅,,大多是二战时期英国的将军们留下的,经过精心的翻修过,看起来不是很旧,恬静地掩映在树林中。 她的家没有院墙,有一块很大的草坪。门廊修得也很大,廊前放着木桌和木椅。门口有一种树,亭亭如盖。玉素以前告诉过他,这树名很有趣,翻译成中文,叫中国话树,以前的夏季,他看见过它开着白花。旁边,是荔枝树,小鸟在枝叶间跳跃,偶尔发出悦耳的鸣叫。 前二次,跟着师傅武生平入境,都是住在玉素家。 玉素父亲的名字和云满都有一个云字,叫戴云龙,也是做玉石这一行的。他并不是远征军的后代,他是第7代的华侨。岁月悠悠,他们早就淡去华人的光晕,行为习惯彻底融入到当地的人群里,但是,流年改变不了的,是那根深蒂固的中华文明独有的文化底蕴。他为人正直,眼光独到,比师傅武生平小3岁,和师傅是多年的好朋友。他生得一双慧眼和一副侠柔心肠,他在玉界和侨界都很有分量,声名远播,家道殷实。 玉素有个哥哥在克钦军当团长,难得在家里,云满还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她们家人待他们师徒都非常热情。 “武师傅!”玉素啼叫婉转。 “耶?!小妮子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你不叫我伯伯,跟谁改口叫师傅了?”武生平目露光彩,促狭地笑着。 晚餐有中式菜也有缅甸菜,满满一大桌,有鸡,有鱼,有“汃糊牛肉”,就是把牛腩用砂锅加香料炖至熟烂的那种。还有一些素菜和点心。 “吃完了。爸爸妈妈和武师傅慢用。”云满陪师傅和玉素的爸爸喝了几杯酒,才放下碗,就被玉素急不可耐地拉出来。 “很晚了,不要乱走。”玉素的父亲向来不苟言笑,他善意地提醒她,他们。 “知道。有我在,你还怕云满哥哥被拉去当雇佣兵和绑去赌场呀?”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出门了。 这些中国人在缅甸闻风丧胆的遭遇,被玉素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令云满还是有些谈虎色变。 “这孩子!”玉素妈妈微嗔着,看着她爸爸,内心满是怜爱。 “云满,一定要保护好玉素。”师傅也在身后叮嘱。 “嗯嘞!”云满信心十足地应和。 “云满哥哥,我们去跑马堤!”玉素拉着他。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马吖?”他们俩手拉手,径直走到黄昏里。 “不是啦。跑马堤,是沿江而修筑的一段的江堤,约有2公里长……它是因为当年喜爱遛马的英国绅士将其当作跑马道而得名的……你看,这里,是观赏伊洛瓦底江风光的绝好去处,还可以赏长堤下的修竹长林、街区美景噢。”这个热情的兼职导游却很专业。 “早看旭日晚看霞,这伊江融在晚霞之下,一泻千里,多么壮观。”他们从跑马堤拾级而下,这是弯莫渡口。 江边泊着十多艘机动船,有客轮,也有货轮,北通敏宋,往南可达八莫、曼德勒和仰光等地,并可直通印度洋。 太阳在桥端慢慢落下。 夕阳西下,落日映红了天际,江面波光粼粼、霞光闪闪,看到渐渐浸入江水的光影,他们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夕阳是很神奇的,每一丝夕阳的光,构成了美好的黄昏。落日,能够让人对白天深深地眷恋,对夜晚深深地期待…… 江风暖而柔,江鸟鸣叫着。密支那的夜色旖旎,让人迷醉。 他们在江堤上选了一个最称心的位置坐下。 “云满……”玉素声线有些飘逸,抱着他的腰。 “玉素……”久别重逢的欣喜,让他不能说别的任何言辞,只有用紧紧的拥抱和火热的吻,来回复她。 或许,刚刚在校门口的相逢,只是预热,此刻的交织才有真正的该有的无拘无束的放纵和热度。玉素迎合着,满胸是春心萌动的依恋,以及对异性的痴迷和向往。 玉素是美丽的玉美人。她从小就把玉当做心中的圣地、当做天堂来膜拜。或许,是家庭的熏陶;或许,是产地的造化。她爱玉,佩玉,翡翠的项链、翡翠的耳坠、翡翠的手镯,整个幻化出玉的风情和神韵,把玉素这个清纯高雅的女子装点得魅力无边。 “这是什么,真香!”云满贪婪地舔舐着玉素脸上那一层淡淡的黄色粉末。 “……这是特纳卡,它被我们叫特纳卡。我们缅甸的特纳卡是一种纯天然的美容护肤品,没有任何添加的化学成分呢,实用而没有刺激,是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的。也有很多人叫老缅粉,不准你叫老缅粉!” “为什么?” “一难听;二有距离感。不是吗?” “唔,香!它是怎样做成的?” “它的原料是黄香楝树——在这里到处可见的啦。你以前注意到吗?在城乡的各个集市或商店里,到处可见一尺多长像酒杯那么粗细一节一节的黄香楝树干……也有一盒一盒已研磨成干粉块的特纳卡售卖。特纳卡的制作是很方便的,非常好闻。妈妈认为自己亲自动手研磨的特纳卡更新鲜,而且桨汁最纯,也最干净,用起来更放心。” 玉素津津乐道, “我们家有一个像碗那么大小的那种很精致的石磨,这就是用来制作特纳卡的工具。明天早上,你帮我做?” “早上。多早?” “起床以后啊。我们每天早上起来,在沐浴洗漱完后,先朝小石磨上倒一些新汲来的清水,把晾干的黄香楝树干用石磨不停地研磨……磨出来的黄色浆汁,就会像黄豆浆一样,细细地流入小磨盘边上小槽内。有的人喜欢用小刷子把这种特纳卡直接刷在脸上,有的是则用手心直接在两边的脸颊上均匀地抹上一片,浓浓淡淡,深深浅浅,全由个人喜欢了……而那些怕太阳晒坏了小孩子嫩嫩脸蛋的妈妈们,就把特纳卡当做防晒霜涂满孩子的脸,看起来就像把一张嫩黄色的面膜贴在了孩子的小脸上,是那么可爱和生动,你在街上看到吧。” “那,如果哪家的妇女和小孩早上起来没有往脸上抹特纳卡,岂不是会被认为太懒、或者是早上没有洗脸?” “嘻嘻!是的呢。” 云满觉得,它有些味苦,但是香气扑鼻。 “好闻吗?” “好!可以用一个词语来生动地形容:活色生香。”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第一次,在我的成人礼上,我就深深地爱上你,知道吗?” 玉素凝望着他,幽幽地说。 “也是那一次,我知道,我的另一半,一定是你……从此,你就住到了我的心底。我的一切行为,都是围绕着你……”他说,有些抒情。 云满望着宁静的江面,那是悠悠的岁月。 “云满……你把我的特纳卡吃光了……” “我还要吃。” “……我们可以不分开么?” 长久的分离,让玉素的心曲有些许的哀怨,又有了更多的期盼。 他们就这样相依相偎,充满柔情万顷。 “……”云满没有做声,想着心事。他的目光看着河面的粼粼波光,在无序的灵动。 梦想之邦 第二天,早晨,微雨过后是晴明。 等到云满醒来,他发现师傅已经出去了。玉素早早去学校了,没有来叫他做特纳卡,也许是心疼他的旅途辛苦吧。 云满从容地洗漱完毕,把自己过境时的装扮换了下来,穿上新买的衣服:雪白的丝绸衬衣,藏青色的西裤,黑色皮鞋,显得很优雅而自信,青春焕发。 休息了一夜,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彻底恢复了。 他坐到客厅,女佣默默地侍候他吃早餐、喝茶。 二辆军用吉普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下来一些戎装的军人。一个人径直走到客厅。 原来,是玉素的哥哥玉松回来了。 “你就是云满吧,真帅。难怪,玉素老跟我这夸你。” “是。你就是玉松哥哥?” 他们握手,虽然第一次见面,却没有陌生的感觉。 从玉素的口里,云满知晓,哥哥所在的克钦军总兵力约为1.5万人,分为5个旅。也许是家庭地位的影响力,也许是玉松天资过人,他在克钦军服役了几年,很快就当了团长。 他带了几个勤务兵或者是同事回来,他们在廊前的木桌上喝茶,没有进屋。看得出,他们对他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玉素没有欺负你吧?” 玉松很帅,长相和玉素很有兄妹相。如果在内地都市的街头遇见他,一定是时尚儒雅、朝气阳光的。此刻,他穿着KIA的军装,英气逼人。 “怎么会呢,玉素那么好!”云满笑着。 他第一次看见玉松,很喜欢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哥哥。 他们闲聊着,气氛很友善。 “欢迎你,远道而来……我们当兵也不是很危险很辛苦,保卫家乡是我们的责任。” “玉松哥哥,见到你,真的非常高兴。玉素经常念叨你。你有这样的妹妹,她有你这样的哥哥,都是人生一大幸福啊。” 云满很自然地就跟玉松亲近起来。 “呵呵……我这人不善言谈,只懂军事……现在形势很明朗,只有保卫我们克钦军的安全才能保证佤邦和第四特区等缅北麦克马洪线地区所有华人的安全,也只有保护好缅北麦克马洪线地区华人的安全,才能让中国在中缅边境地区拥有一个军事战略的安全缓冲区,使缅北麦克马洪线地区成为中国的天然安全屏障……各方力量很均衡。” 玉松的父母都是华人血统,所以他的汉语很流利。 “原来是这样。” 陌生的地缘,陌生的政治,让云满觉得很新奇。 “我们最终的愿望就是成立克钦独立政府,当然,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实现的梦想……” 他们喝着茶,就像年轻的同伴聚会一样没有顾忌。三句话不离本行。谈起军事,玉松有着宏大的理想,说话条理清楚、头头是道。 “希望你这个愿望,有实现的那一天。” 云满对当地形势了解不多,具体的幕后情形知之甚少。他插不上什么话,只有敬茶敬烟的份。 “密支那,虽然是首府,但是发展太慢。我想,制约它的,原因不外乎三个,第一,是政局时势和历史背景。第二,是地形地理……来,喝茶……第三,当然是复杂的居民结构和教育背景咯……密支那的缅语意为大江边,因此素有缅甸的北大门之称。我们更加看重的是,它得天独厚的条件……” “是啊,这里,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因为这里有玉素,是吧,哈哈哈……” 云满此行特意带来几条家乡的蓝色“芙蓉王”。见玉松喜欢抽,云满就送给了他一条,玉松接过,显得很开心。 这时候,玉素回来了。一进门,满屋子立刻飘满了异香。 “玉素,我们带云满出去逛逛,好不好?”玉松起身,门外的几个勤务兵也跟着站起来。 “好啊……你一定又在跟云满上军事课了吧?”看得出,玉素时时刻刻在关注着云满。 “蛮好蛮好!第一次听到哥哥亲口谈起克钦的军事,我喜欢听,别人想听还听不到呢。” “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政府的目的,就是要利用政府军的进驻,来达到统治我们和掠夺我们克钦邦的自然资源的目的……我们KIA只是在拼死捍卫自己故土的权利,不让我们的土地被缅甸政府强占。”玉松申明立场。 “我从来不看好我们这样的政府,就像一个没有受到文明熏陶的土著人。起先,跟英国人过不去,之后跟政府过不去,五六十年代不争取回归中国,现在还被英美势力左右、想跟中国政府过不去,这样敝帚自珍、没有战略眼光的政府是可悲的……爸爸要你去伦敦的威廉议员那里,你不去,非得在这个落后野蛮的弹丸之地浪费青春……我都不想再和你争论……” 看来,他们兄妹的政见不是很相同。 “妹妹,毕竟你是局外人,当然这样说。你有本事和爸爸妈妈说去呀,姑奶奶。别数落了,我会考虑的啦。” 玉松被妹妹一阵炮轰,招架不住。 “嘻嘻!如果是我,我一定建立一个美丽的、开放的、先进的国家……云满,你在中国当过兵,哪天我们一起去哥哥的驻地住几天,怎么样?” 玉素笑了,挽着云满的左臂。 “可别,你姑奶奶不要给我添乱……我们出去走走吧。” 玉松走在前面。 大家走出门外,走过中国话树的绿荫。 这是一座绿的城市,也是佛的世界,有随处可见的佛塔。 “你看,那里有上百尊佛像,排列成行。知道为什么吗? 玉素用另外的一只手,把那绿树丛中的一群佛像,指给云满看。 “象征着缅甸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国家吗?” “回答正确,你真聪明……它们告诉我们,要包容不同的民族,和不同的信仰……密支那,是克钦文化的发源地,所以到处都充分领略克钦文化和东西方文化宗教相互交融的特色。” “是啊,可以感觉得到。密支那,是个富有魅力的城市。”云满由衷地赞道。 看这整个城市,依江而建,绿树成荫,景色迷人。远些,在大青树、柚木和藤蔓遍布的空隙中,有别墅、也有一些简单的建筑,它们仿佛只是这绿色世界的附属,绿色才是它的主色调。 “生活在这里,很惬意。因此,密支那,被世人称为绿色世界里随意搭建起来的城市。” 玉松说道,透着自豪。 清早,薄雾笼罩的伊洛瓦底江边的早市熙熙攘攘,入夜,在明净而高远的星空下,露天酒吧会传来吉他弹奏的歌声,让人留恋,留恋这个宜居的地方。 “这里,空气清新,阳光明媚。现在,我们中国内地应该入秋了,这里还是四季如春,花果飘香。” “密支那不仅是翡翠的重要产地,也因它的水果种类繁多、质优价廉而闻名。你知道吧。”玉素说。 云满很享受玉素的温情。 市场上,随处可见菠萝、西瓜、荔枝等新鲜水果。 街上,玉素一直大方地挽着云满的手。 “我要吃!” 玉素指着街边水果店里发着异香的菠萝蜜。 玉松朝身后的勤务兵使使眼色。 “我要云满给我买,他买的更香。咯咯。” 云满走过去,抢先付了钱,把菠萝蜜轻轻递给玉素。 这里的水果商贩卖菠萝蜜很有特色,他们把外皮去掉,再把果实一颗一颗用刀子挑出来,码好在盘子里,黄灿灿的饱满润爽,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然后,他们把果囊扭成很好看的花状,在店门口挂成一串,香气四溢,有很好的宣传效果。 “看看,多少年沿袭下来,他们也懂得了营销呢,还会终端生动化……” 云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玉素用牙签挑来的菠萝蜜堵住了嘴。 玉松想笑,嘴巴也被堵住了。 “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代云满请你吃……嘻嘻!” 玉素的热烈,感染了云满。 他迫切需要融入这片安宁和睦的气氛中。 沿街很多漂亮的花市,香味四溢,色彩缤纷。 这就是密支那。 前面,就是目瑙祭坛。 梦想之邦 梦想之邦 第二天,早晨,微雨过后是晴明。 等到云满醒来,他发现师傅已经出去了。玉素早早去学校了,没有来叫他做特纳卡,也许是心疼他的旅途辛苦吧。 云满从容地洗漱完毕,把自己过境时的装扮换了下来,穿上新买的衣服:雪白的丝绸衬衣,藏青色的西裤,黑色皮鞋,显得很优雅而自信,青春焕发。 休息了一夜,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彻底恢复了。 他坐到客厅,女佣默默地侍候他吃早餐、喝茶。 二辆军用吉普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下来一些戎装的军人。一个人径直走到客厅。 原来,是玉素的哥哥玉松回来了。 “你就是云满吧,真帅。难怪,玉素老跟我这夸你。” “是。你就是玉松哥哥?” 他们握手,虽然第一次见面,却没有陌生的感觉。 从玉素的口里,云满知晓,哥哥所在的克钦军总兵力约为1.5万人,分为5个旅。也许是家庭地位的影响力,也许是玉松天资过人,他在克钦军服役了几年,很快就当了团长。 他带了几个勤务兵或者是同事回来,他们在廊前的木桌上喝茶,没有进屋。看得出,他们对他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玉素没有欺负你吧?” 玉松很帅,长相和玉素很有兄妹相。如果在内地都市的街头遇见他,一定是时尚儒雅、朝气阳光的。此刻,他穿着KIA的军装,英气逼人。 “怎么会呢,玉素那么好!”云满笑着。 他第一次看见玉松,很喜欢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哥哥。 他们闲聊着,气氛很友善。 “欢迎你,远道而来……我们当兵也不是很危险很辛苦,保卫家乡是我们的责任。” “玉松哥哥,见到你,真的非常高兴。玉素经常念叨你。你有这样的妹妹,她有你这样的哥哥,都是人生一大幸福啊。” 云满很自然地就跟玉松亲近起来。 “呵呵……我这人不善言谈,只懂军事……现在形势很明朗,只有保卫我们克钦军的安全才能保证佤邦和第四特区等缅北麦克马洪线地区所有华人的安全,也只有保护好缅北麦克马洪线地区华人的安全,才能让中国在中缅边境地区拥有一个军事战略的安全缓冲区,使缅北麦克马洪线地区成为中国的天然安全屏障……各方力量很均衡。” 玉松的父母都是华人血统,所以他的汉语很流利。 “原来是这样。” 陌生的地缘,陌生的政治,让云满觉得很新奇。 “我们最终的愿望就是成立克钦独立政府,当然,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实现的梦想……” 他们喝着茶,就像年轻的同伴聚会一样没有顾忌。三句话不离本行。谈起军事,玉松有着宏大的理想,说话条理清楚、头头是道。 “希望你这个愿望,有实现的那一天。” 云满对当地形势了解不多,具体的幕后情形知之甚少。他插不上什么话,只有敬茶敬烟的份。 “密支那,虽然是首府,但是发展太慢。我想,制约它的,原因不外乎三个,第一,是政局时势和历史背景。第二,是地形地理……来,喝茶……第三,当然是复杂的居民结构和教育背景咯……密支那的缅语意为大江边,因此素有缅甸的北大门之称。我们更加看重的是,它得天独厚的条件……” “是啊,这里,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因为这里有玉素,是吧,哈哈哈……” 云满此行特意带来几条家乡的蓝色“芙蓉王”。见玉松喜欢抽,云满就送给了他一条,玉松接过,显得很开心。 这时候,玉素回来了。一进门,满屋子立刻飘满了异香。 “玉素,我们带云满出去逛逛,好不好?”玉松起身,门外的几个勤务兵也跟着站起来。 “好啊……你一定又在跟云满上军事课了吧?”看得出,玉素时时刻刻在关注着云满。 “蛮好蛮好!第一次听到哥哥亲口谈起克钦的军事,我喜欢听,别人想听还听不到呢。” “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政府的目的,就是要利用政府军的进驻,来达到统治我们和掠夺我们克钦邦的自然资源的目的……我们KIA只是在拼死捍卫自己故土的权利,不让我们的土地被缅甸政府强占。”玉松申明立场。 “我从来不看好我们这样的政府,就像一个没有受到文明熏陶的土著人。起先,跟英国人过不去,之后跟政府过不去,五六十年代不争取回归中国,现在还被英美势力左右、想跟中国政府过不去,这样敝帚自珍、没有战略眼光的政府是可悲的……爸爸要你去伦敦的威廉议员那里,你不去,非得在这个落后野蛮的弹丸之地浪费青春……我都不想再和你争论……” 看来,他们兄妹的政见不是很相同。 “妹妹,毕竟你是局外人,当然这样说。你有本事和爸爸妈妈说去呀,姑奶奶。别数落了,我会考虑的啦。” 玉松被妹妹一阵炮轰,招架不住。 “嘻嘻!如果是我,我一定建立一个美丽的、开放的、先进的国家……云满,你在中国当过兵,哪天我们一起去哥哥的驻地住几天,怎么样?” 玉素笑了,挽着云满的左臂。 “可别,你姑奶奶不要给我添乱……我们出去走走吧。” 玉松走在前面。 大家走出门外,走过中国话树的绿荫。 这是一座绿的城市,也是佛的世界,有随处可见的佛塔。 “你看,那里有上百尊佛像,排列成行。知道为什么吗? 玉素用另外的一只手,把那绿树丛中的一群佛像,指给云满看。 “象征着缅甸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国家吗?” “回答正确,你真聪明……它们告诉我们,要包容不同的民族,和不同的信仰……密支那,是克钦文化的发源地,所以到处都充分领略克钦文化和东西方文化宗教相互交融的特色。” “是啊,可以感觉得到。密支那,是个富有魅力的城市。”云满由衷地赞道。 看这整个城市,依江而建,绿树成荫,景色迷人。远些,在大青树、柚木和藤蔓遍布的空隙中,有别墅、也有一些简单的建筑,它们仿佛只是这绿色世界的附属,绿色才是它的主色调。 “生活在这里,很惬意。因此,密支那,被世人称为绿色世界里随意搭建起来的城市。” 玉松说道,透着自豪。 清早,薄雾笼罩的伊洛瓦底江边的早市熙熙攘攘,入夜,在明净而高远的星空下,露天酒吧会传来吉他弹奏的歌声,让人留恋,留恋这个宜居的地方。 “这里,空气清新,阳光明媚。现在,我们中国内地应该入秋了,这里还是四季如春,花果飘香。” “密支那不仅是翡翠的重要产地,也因它的水果种类繁多、质优价廉而闻名。你知道吧。”玉素说。 云满很享受玉素的温情。 市场上,随处可见菠萝、西瓜、荔枝等新鲜水果。 街上,玉素一直大方地挽着云满的手。 “我要吃!” 玉素指着街边水果店里发着异香的菠萝蜜。 玉松朝身后的勤务兵使使眼色。 “我要云满给我买,他买的更香。咯咯。” 云满走过去,抢先付了钱,把菠萝蜜轻轻递给玉素。 这里的水果商贩卖菠萝蜜很有特色,他们把外皮去掉,再把果实一颗一颗用刀子挑出来,码好在盘子里,黄灿灿的饱满润爽,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然后,他们把果囊扭成很好看的花状,在店门口挂成一串,香气四溢,有很好的宣传效果。 “看看,多少年沿袭下来,他们也懂得了营销呢,还会终端生动化……” 云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玉素用牙签挑来的菠萝蜜堵住了嘴。 玉松想笑,嘴巴也被堵住了。 “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代云满请你吃……嘻嘻!” 玉素的热烈,感染了云满。 他迫切需要融入这片安宁和睦的气氛中。 沿街很多漂亮的花市,香味四溢,色彩缤纷。 这就是密支那。 前面,就是目瑙祭坛。 目瑙祭坛 目瑙祭坛 和平而没有战事的密支那,安宁祥和。 人们都很享受这种安宁祥和,如享受这明丽亮堂的阳光。 玉素让云满背着包,一行人往前走,他们看见了目瑙祭坛。 各种彩色的纱笼,纱笼围在腰间,结成球状,男子把它置于前方,女子把它结在左侧。男子的上衣为对襟式长袖短衫,没有衣领。出席盛会时,女子上衣多为斜襟长袖衫,袖长而窄,衣宽大,长及腰部,多用薄纱制成。 这里,就是目瑙祭坛。在密支那,人们修建了永久性的目瑙祭坛,每年的元宵节前后,都会在这里举行全邦性的目瑙会。 这个世界上最壮丽的目瑙场,就建在江边,场地平坦宽阔,设有西门和北门。两个门都布置得很有民族特色,一模一样。门枋,是一对象牙抬着一扇铓,两侧是四根交叉的雌雄目瑙柱。门卫,是两位手持长刀和梭镖的克钦先民装扮的武士。 目瑙祭坛与云南德宏州的大同小异,只是,德宏那边的是四根直立的雌雄柱,中间插着两把雌雄刀,而密支那这边是十根交叉的雌雄柱,中间有一根横杆固定着交叉部位。它们二者的共同点是,基座均为犀鸟,雌柱上绘的蕨叶藤和雄柱上的三角图案都相似,中间两根雌雄柱顶端各绘着月亮和太阳,南侧都建有祭鬼岗楼。 在目瑙柱的北边,建有一座庞大的目瑙房,这是一所典型的克钦族现代建筑,不仅气派豪华,而且规模宏大,极富民族特色。尤其是阳台上的七根粗实巨大的中柱,绘满了丰富多彩的民族图案,很是生动、很是炫丽,它象征着克钦族由七个支系组成,预示着在牛头文化精神的引领下,克钦族将一定会获得新生,彰显着积极向上不屈不饶的的民族精神。 今天,不是节日。 远处,有象脚鼓的鼓声。因为没有战事,族人在其乐融融击鼓和舞蹈,欢庆和平。 他们又信步逛到了城北江边的卧佛寺。 好一座佛! 卧佛是向右侧卧着的,右手擎着头,半寐双眼,宜嗔宜喜,神态怡然,宝相庄严。在卧佛身下,香气缭绕,这个氛围和场面庄严肃穆,香客们虔诚下拜、焚香礼佛。 云满感到一阵来自内心深处的宁静与祥和。如果仔细听,可以听到各种鸟的叫声,树叶的滴水声,寺庙中僧侣诵经的声音。?缅甸人在佛教思想的长期影响下,有着乐善好施的美德。每天有人募捐,当然有人施舍。施舍,已成为缅甸人的一种习惯。人们的施舍行为,并不讲究物品的贵重与否,而更加注重其是否心甘情愿。 有句俗话:“心诚的人施舍一个像榕树籽一样小的东西可以得到像榕树那样大的报答;心不诚的人即使施舍榕树一样大的东西,也只能积下榕树籽那样小的功德。” 在缅甸,进入寺庙是必须脱鞋的,还包括通往寺庙的阶梯和走廊。走进寺庙,女人的裙子必须在膝盖以下。缅甸人认为,穿鞋子、包括袜子进入寺庙,就是对佛祖的不敬。 领禅敬佛、鄙夷那个在这里自尽的可怜的无法救赎的日本将军,这就是富有真实情感的云满。 “玉素,我们不用烧香的,佛祖就在我们心中,我们心存感念就是了。” 有两个和尚在依次给每位赤足的游客发香。玉素伸手去接,云满暗示着阻止她。 他现在不想费力地告诉她,拜佛谒山有着很多的讲究和礼数,不是所有的菩萨都能够想拜就能够拜、也不是所有的香都能够想烧就烧的。 他们稽首经过卧佛和身着袈裟的和尚的身边,走到一片广场。 今天,游人很多,不时有武装的克钦兵走过,他们都停步向玉松行礼。 忽然,玉松拉住一个一身戎装的小伙子,对云满说: “他也是中国的云南人,是自愿来这边当雇佣兵的呢。他脑子很好用……我这个朋友也是你们中国人。”他转向那个兵。 “我叫张斌。很高兴看到你,老乡。”他操着一口云南话,上来和云满用力地握手,一脸的笑容很阳光。 “你来这边多久了?远离祖国,在这边要注意安全,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多找机会聚聚。” 云满也表示出友好和热情,和应有的关怀。 云满看着他的一身绿军装,红色臂徽和红色胸徽,背着微型冲锋枪,挎包里还装备着电筒和蜡烛,反映出他们适应山地作战的特质。比起科技强军的解放军,他们的装备要落后多了,难怪叫“山兵”,云满想。 张斌,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或者信仰呢? 云满很不解,又不便直接询问。 他邀张斌一起午饭,张斌在得到玉松的首肯后,小心地随在队伍后面。 玉素天香 玉素天香 玉素天香 玉素的爸爸,因为其家族在缅甸的历史沿革已久,所以褪尽了华人的色彩。因其世代望族、声名显赫,很有影响力,他在克钦中心邦担任着要职,所以中午不经常回家。 午餐是仆人张罗的,很丰富。有竹筒烧肉,荷叶香鸡,还有鸡棕牛肉。 缅甸人大都淳朴好客,但是酒不好喝,酒量也很逊。 玉松他们都在家吃了午餐后,就返回驻地了。 玉素下午没有去学校,特意请假来陪云满。 她家的房子是英国人留下的,外表看上去不是非常特别。别墅很宽大,一共三层,一楼和楼上被一扇大大的铁门隔开。大大小小的房间,一共有十几间。虽然外表不是很张扬,整个内部的精心装修,其奢华程度让国内的土豪们都会瞠目结舌。所有的中式家具都是花梨和紫檀,木地板簇新油亮,其精致豪华程度可以算得上考究二字,透出藏富和内敛的风格。 玉素和她爸爸妈妈的房间都在二楼。 云满被安排在三楼的客房,师傅的房间在隔壁。 “午餐还习惯吗?看你不怎么和他们说话,也不怎么喝酒……喝一罐红牛吧?”玉素的嗓音很甜美,狄娃般动听的嗓音一直弥漫在他的记忆中。 他知道,玉素会过来的。 玉素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云满很感动,他张开手臂,玉素带着香风乖巧地投到了他的怀里。云满连人带红牛都接住了。 红牛被冰过,凉馨馨的。这是印着缅甸文字的“土著红牛”,包装和味道都没有很大的差异,透着那种异香。 云满把她揽在怀里,抚摸着她的手臂。 如果,这一刻,一直能够这样下去,该多好! 一种被融化的暖,油然而生。 她把他压在床上,忘情地热吻着。 “破孩子,中午没有吃饱啊?想吃了我?唔唔……” 玉素脸一红,嗔道: “就是……就是。我故意不吃饱,就等着吃你呢。” “是吗?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唔……唔——我们看看谁先吃了谁……噢。我忘记带油和盐……”。 “不用……很香!” 云满像贪婪地哚着一罐香蜜。 玉素的脸发烫,手却有些冰,许是拿过红牛的缘故吧。她的手像蛇一样,在他的脖颈间游走,像无心的蠕动,又像有目的地一样,次第潜行。 云满用肌肉发达的臂膀拥抱着她,包围着她,用宽阔的胸怀包容着她,融化着她,没有隔阂,没有距离。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奇怪,有时无论你终日厮守无论你怎样刻意经营、也会形同陌路,而有时哪怕来自不同的国度,只要简单地见过一面或是简短地经历了某一件事,那种情感就有了质的变化和提升,甚至,可以生命相托、生死相融。 或许就是那句话:缘分天注定。 玉素的手没有闲着,游走在他雄性气息勃发的胸肌上。 云满环抱着她,在她妖娆的背部和曼妙的腰部摩挲。 他不能说很传统,只能说他对自己有一定高度的人格期许罢,所以,他至今还没有性经历。此刻,他感到,有一种异样的强烈的冲动,就像雨后的春草一样,自丹田勃然萌发,势不可挡,历久弥坚。 “笃笃!”这时,居然响起了敲门声。 玉素用缅甸语询问着门外的女仆。 “我爸爸回来了,要我下去,可能是问玉松的事情。” 玉素整了整衣裙,依依不舍的和他分开,春光无限,而意犹未尽。 “嗷!”云满做出老虎那张牙舞爪的模样。 “嗷嗷!”玉素扮成女妖,妩媚的女妖。 真有意思,他们的分别礼,不是飞吻,而是期待下次把对方生吞活剥。 玉素去了很久。窗外,树影已朦胧。 云满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回想着,2001年,他和师傅第一次来到密支那,也是那一次,与玉素初次相见。自从在玉素的成人礼上,二人第一次眼神交会,各自的内心都产生了电光火石般的震荡。以后每次相遇,玉素都会抽空陪他。 虽然,玉素生长在人欲横流的野蛮到原始的社会氛围里,但是,她的家庭刻意为她营造了一个特定的文化沿袭的小圈子,让她丝毫不受社会环境的熏染,葆有着善良而不失勇敢、率真而不失纯朴的本真。 天渐渐黑了,玉素端着一盆水果沙拉进来,故意夸张地扭着她那风情万种的腰肢。 “爸爸问玉松怎么今天碰巧回来而没有事先告诉他,我说是我昨天打了电话,还聊了一会别的……” “我在想我们的相识和相遇,想着我们一路走来的历历往事……”云满口里被塞满各种水果,俨然变成了榨汁机的模样,他还要找准空隙打趣。 “想到了什么……没有想别的么……”玉素放下玻璃盆,口衔着菠萝蜜,迅即扑了上来。 云满迎合着,接纳着。一丝原始的欲望,一下烧红了他们的脸,马上烽火燎原。他的脑子里出现了幻影:落花飘风的夜,貌若天仙的影,从他的思绪里飘过,从他的眼瞳中晃过,多象一曲优雅的琴声!琴声漫过无边的夜,如一只梦蝶飞进他的梦,把他唤醒。那琴声如诉如泣,清婉流荡,似浪花翻飞,似清风徐徐,勾动心弦,撩拨得激情高昂;又如天边的月,流逝的星,舞出旖旎的情丝。琴音唤醒了他周身的每一个细胞,她象一道华美的盛宴,等着他尽兴地饕餮。 他们尽管生涩,还是奋不顾身地毫无顾忌地向对方陌生的领地飞奔而去,一付不把对方分筋裂骨誓不罢休的架势。 玉素轻咬他的耳廓,在他耳边说:“今天属于我们俩。” 他的那股冲动,一直无意识地坚强地勃起着,抵在她的蛮腰。 慢慢地,衣服,裙子,内裤和胸衣,化作了蝴蝶飞飞,胡乱地跌落一地。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玉素的胴体,柔美,洁白,仿佛一幅生动的点染着红的白的黑的绝色的油画,渲染着那种遏制不住的青春,谁也抵抗不了。他惊呆了。此刻的玉素,更像一方袒露的水土,等待着一场春天的阳光和雨露。 玉素用亢奋掩盖着羞涩,兀自啃着他雄性的壮实的躯体,两条修长的大腿紧紧的缠在他了的腰上,像蟒蛇进食一般,越来越紧。她嘴巴贪婪的吸着他的嘴,香舌剧烈地搅动。 云满欣赏着完美的裸体,她那姣好的面容双颊透着红晕,小巧的鼻子,圆润的唇,魅惑而近乎有几分妖冶的瞳,完美的乳、骄然不屈地坚挺着,顶端微红的乳晕上两颗稚气的粉红,闪着玫瑰红的光泽,他怯生生地轻轻按揉着,生怕稍微一用力,就会毁坏这大自然的杰作……他用拇指和食指撩弄着那颗玛瑙,奇迹发生了,仿佛含羞草一样,受到异性刺激的晕,往中间集中……他将嘴巴含住了一颗,用舌头不停地抚弄着,玉素经受不了,舔舐他胸肌的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玉素用她香滑的嫩舌,慢慢的吸吮他的胸,他感到一股让他崩溃的来自脊椎的凉,化作熊熊野火,烧遍他的每一寸肌体,全身绷紧,好似澎湃的激流在堤坝前冲撞奔突,随时会冲决堤坝、磅礴而出…… “软温新剥鸡头肉,滑腻初凝塞上酥。” 时光,停止了,在这里定格。 云满的目光,滑过眼前平滑的原野,停留在玉素那神秘的丛林,方寸之间,那蓬春草,妖冶地舒展着,如她的修眉般茂盛青黛,遮盖着粉嫩的丘陵。他第一次真实地看到完全裸裎的女性,将手滑在了她柔若无骨的大腿……这迷人而羞涩的的春光……他的手指涉过闪亮透明的春水,闻到少女散发出的特有清香,“嗯……”玉素深深呼吸着,发出愉悦的轻哼,大腿开始伸缩扭动,平坦的小腹不自主地起伏…… 玉素此刻像抽空一般,软趴在他的怀里,有种冲动想哭出来,多么真实的云满!抱着他,吻着他,抚着他,轻碰着他身上最坚硬的部位,眼神惺忪地迷离,不敢去看他的模样,只有满怀期待地忐忑地接受他魂牵梦萦的爱,她整个身体紧紧贴着他,就想这样紧紧地贴在一起,一辈子。 云满双眼倾情地看着玉素,怯生生地说: “玉素,你是我的。” 玉素如梦呓般呢喃着: “我永远也不离开你……我要给你……现在……给你……” 玉素享受着他紧张和有些笨拙的吻,舌头在他的嘴里像小鱼一样悠游,滑来滑去,奇怪的是,她觉得不紧张也不害羞,眼神已经肯定,这份满足这份爱意漫过她的心田,让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她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 云满时而轻柔时而有力地吻她摸她,爱意随着血液流遍他们的整个机体,如信号般不断地传递、交流,他们是那么默契,那么温柔…… 玉素有种几乎要窒息的激动,她强烈地感到他的突起,在不时触碰着她的腿她的臀她的腹,她轻轻闭上眼睛,任由他的手指轻轻地行走在她的原野,怯生生地期盼着一场亘古的风雨,袭过来,袭过来。 云满用力搂着她的腰,感觉到她火热的蕴藏。然后,他看到一层白色的半透明的光韵……他在镜子中,看见了自己,看到玉素为了让他适应而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爱玉的他,把玉素当成了平生的至宝,一块珍如生命的无价的极品宝玉,职业的属性让他不忍划线不忍雕刻,唯有爱不释手的欣赏……突然,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卑微:觉得自己像一个强盗,只懂得一味地攫取和掠夺而把一切强加于人的卑劣的强盗。就算,玉素此后永远是他的,但是,此刻的她还只是属于全人类的展览品、神圣的不可玷污的祭祀品,显然,现在不是该他张云满收获的时候;尽管,谁都心甘情愿,谁都恋恋难舍。 “玉素,我要拿全世界,来爱你……我们留到最美好的时刻,好吗?”理智回归的云满,期待着那个隆重而神圣的时刻。 “……”回答他的是深深的深深的吻。 一语成偈。 戴家宝库 戴家宝库 玉素的生物钟让她在清晨的鸟鸣中惊醒。 “啊,要迟到了……噢!”看着裸裎的自己,她羞得山花烂漫。 云满醒来,被报以深情的吻。 他们起床后,执手来到楼下。 “早安,师傅!早安,戴叔叔!早安,阿姨!”云满见到师傅和玉素的爸爸妈妈已经在客厅那一组花梨的古典风格的沙发上喝茶。 “早安!”他们把二个年轻人紧握的手看在眼里,没有声张,而是很自然地应和,招呼他们一起喝茶。 “师傅,你昨天去哪了?”云满假借打量着精心而典雅的布置,掩盖着内心那种平生第一次的羞怯。 “我昨天,和老戴,出去随便转了一下,到石场。早上,看你睡的很香,就没有,叫醒你。”云满可以感觉到,师傅目光如炬,让他如芒在背。 “哦……我住江之头,君住江之尾。彼此情无限,共饮一江水。”云满按捺这内心的尴尬,口里读出了客厅的墙上挂着的陈毅元帅生前所作《赠缅甸友人》的诗,“这首诗,形象生动,体现出中缅两国人民之间的深情厚谊和山水相连的友好邻邦关系……” “哈哈,云满好才情!”戴云松何许人也! 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相框,里面是戴家四口和一个英国绅士夫妇的合影,看上去,那是玉素只有十几岁,像成人礼上的样子。这,肯定是玉素口里的威廉议员了。 桌上,放着一本书,周经纶先生的《宝石天命》。这本书,首次打破了秘不外传的陋习,云满看过许多遍。这本被誉为宝石圣经的书籍,显然,是师傅武生平送给戴家的礼物。 餐厅,是紫檀的世界。一色紫檀的餐桌、紫檀的花架和条几,泛着雅致而大气的中国风韵。 早餐照例很丰盛。餐具很精致。 女仆轮流给大家盛粥。 “我来!”玉素抢过已经握在女仆手里的云满的碗。 年轻的女仆好似听懂了,退到一边。 戴家的规矩,为了保护隐私,从来不用懂得汉语的女佣。 “谢谢!”云满接过玉素当着她父母和师傅给他盛的粥,这种优待,让他有点不自在。 “妈妈,你多吃一点这榴莲酥,希望你永远年轻、永远这样漂漂亮亮……” 玉素和她父母的关系,向来是自由的关爱的,平等的融洽的、没有距离没有隔阂。 “你也多吃!” 玉素的妈妈叫龙丹凤,也是出身世家,在仰光很有名望。乍一看,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像玉素一样的大美人,雍容高雅,秀外慧中。优裕安康的生活,让她保养得也很好,五十多岁的人,显得风韵犹存。 “玉素这孩子是懂事了。” 玉素的爸爸戴云松,年届六旬,头发乌黑,面色红润,也许是常年被玉石所浸淫,也许是在政府任职的必备修为,浑身透出庄重儒雅的气质。 “妈妈,等会我给你涂特纳卡。” “你今天请一天假,在家里休息吧……” “我不……为什么?” “以为妈妈不知道啊……昨晚,云满房间的灯一夜没熄,而你房间的灯是一夜没亮……” “妈妈,我们昨夜是在一起,不过什么都没做过,真的!但是,我要嫁给他!” 玉素勇敢地袒露内心。 “是吗?你和玉松的婚事,我们都不管……只要自己觉得好就行,我和你爸爸没有什么意见……我们相信你们的眼光。” “我爱他!他也同样爱我!可以彼此付出生命的那种!” “好。昨晚,我和你爸爸说了你们的事情……三次以来,我们看得出,云满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 “谢谢妈妈!谢谢爸爸!” 云满被她们毫不避讳的交谈所感染,一股浓浓的亲情荡涤着他的心胸。 其中,还有感激,和暖人。 早餐后,玉素告别去学校了。临别一个飞吻,让云满心旌摇动。 今天,师傅和玉素的爸爸妈妈没有出去的意思,大家继续喝着茶。 “云满,你师傅说你在玉石界学了几年,进步很快。”戴云龙看着云满,目光中透着慈祥,还有认可和信任。 “哪里!云满新学,全仗戴叔叔和师傅教诲。”云满谦恭地给他们敬茶。 “这孩子不错,和玉石有着与生俱来的缘。他天资禀异,有独特的眼光,犹如赋有特异功能,让我这个玉石界的老朽自叹不如,惭愧啊。”武生平望着云满,由衷地赞扬自己这个爱徒,“我平生最宝贵的,不是玉石,而是这个像儿子一样的徒弟。” “师傅怎么这样子说话了?哪里哪里。”云满很不习惯。 “今天没有什么公务,我就带你们看看我们戴家的一点东西。”戴云松站起身,引着武生平和云满走过那道通往内室的庄重的镂花铁门。 是刻意的在外把关吗?玉素的妈妈龙丹凤留在客厅独自品茶。 戴家的地库,设计得居然如此机巧。 地库的门设在他们二楼的主卧室。卧室的装潢,云满只在欧洲皇家的图片上看过:门是从欧洲进口的铜包木静音门,窗台上也摆放着各色鲜花香草。那被刻意装潢成圆形的大卧室,紫檀的大圆床和梳妆台显得华贵典雅,三层蕾丝的窗帘,各有各的功用,严密、厚重、素雅,所有被服帐幔,以及灯具陈设,显得富丽堂皇。室内,更有绿植葱荣,显得生机勃勃。 戴云龙轻轻移开墙上的大幅油画像,又现出一道厚重的铁门。用钥匙打开,里面的感应灯自然亮起,出现一条向下的甬道,原来这是夹墙,隐藏得很巧妙,从外面根本无法看出来。 三人下到甬道的尽头,还是一道密不透风的显得神秘的铁门。 穿过重重铁门和暗道,云满的眼前为之一亮。 “除了我的亲人,只有你师傅进来过一次。”戴云龙简短的话语中,含着威严、自信和接纳。 云满觉得有些惶恐,和敬畏。 这里,是玉石的王国。 “云满,机会难得,今天跟你戴叔叔很好的学学……尚玉敬玉爱玉之风,应该起源于中国……翡翠一直被中国人视为吉祥幸运的象征。缅甸自古是中国的属国,历代皇帝敕封过缅甸的土司……缅甸玉石又叫翡翠,曾在我国的清末民初风行一时:有记载,清廷内务府大臣荣禄的一只翠玉翎管,就价值黄金13000两……其昂贵的身价可见一斑……我们今生做玉石行,真是不虚此生。”武生平侃侃而谈。 “是啊……极品的翡翠,素来受人追捧,在上世纪30年代中期,北京的翡翠大王铁玉亭有一副手镯,以40000银元的天价卖给了上海的杜月笙。现在的中国,是太平盛世,历次交易,屡屡刷新着翡翠的身价。翡翠,是不可再生资源,以后势必将弥足珍贵,奇货可居。”戴云龙如数家珍。 戴家的地库,不亚于一个专业的具有相当规模的展览厅。保安之严密,体现出藏品的珍贵。墙壁包括地板都是由整块巨大的汉白玉砌垒而成,中间肯定还有贯通的榫卯,密丝合缝,铜墙铁壁。 这里,因为安全因素,省去了通风设施;排水,采取的是渗井方法。沿着墙壁四周,都是紫檀的陈列架,中间摆着四个圆弧形的博古架,古拙大气,合成一个不连贯的椰圆形。无数的顶灯壁灯和地灯将光线从不同角度投射到摆件上,灯光透亮,更显宝玉辉煌。 他们忘却了闭闷、阴暗和潮湿,浸染在宝石的王国,恍若梦里。 “看看,这就是玉中之王!”戴云龙走近厅中一块最大的发着明亮华彩的玉石。 “师傅和我说起过它。这是极好的翡翠,颜色既鲜亮又平和,品位之高,实属罕见。” 这“玉中之王”,体型硕大,晶莹透亮。灯光照射在它身上,泛着幽幽的翠色,擦去了表皮,通体满绿。 “这块玉王,价值连城啊……缅甸的翡翠,也称水种。像这样的极品,有相当高的保值和收藏价值,被很多尚玉佩玉的人所景仰。”武生平由衷地赞叹。 “日本和新西兰还把翡翠作为国石。由于翡翠的原产地在紧邻中国的缅甸,且大部分成品都在中国雕琢加工的特殊地缘关系,加之中国人对翡翠玉的特别偏爱,西方也普遍认定翡翠就是中国的国玉。”出语不俗,戴云龙的见解独到、知识广博可见一斑。 “玉中之王”像一块磁铁,更像一个静静伫立的伟人,目光炯炯生威。天生的尚玉情结,让云满心生崇敬。 一种职业敏感,令他感觉到自身的渺小,和卑微。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移动步伐,好似生怕一个大动作,就会碰坏了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 他看到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各种玉石。这些藏品都已经被精心地擦过,去除了表皮,透出真实的内蕴。它们如繁星满天,显露出熠熠生辉的真容。 “这块翡,红艳温润,漂亮……现在,因为地域的习俗的不同,缅甸把翡翠细分为三大类,12个等级。而中国的珠宝界则根据其翠色的不同,把它细分到30余种等级。按照色泽,大致可分为六种:白色,不含其它杂质元素;红色,含化学元素铁,称为翡;绿色,含2%以上的铬,称为翠;黑色,含2%以上的铬及铁;黄色,含元素钽;紫色,含元素铬铁钴……这里面,是大有学问的。” 这些,师傅武生平以前就和他多次说过。 “你看的这块紫罗兰,粉紫,种好,满色鲜艳,也是极其难见的珍品。” 戴云松为自己世代的宝藏感到骄傲。 “今日开眼界了。千种玛瑙万种玉啊!” 云满虽浸玉数年,也见所未见,叹为观止。 “多么纯净的玻璃种!”云满惊叹。 “外行看色,内行看种”。翡翠常说的“种”,是玻璃种、冰种和糯种。翡翠的“种”,也叫“种份”,指的是结晶颗粒的粗细大小,结晶颗粒越小,种越好。 “对。这块玻璃种,少见的纯,少见的润……我们缅甸,把翡翠的种,也分得更加细致,具体分为老坑种、深青种、铁龙生种、雍曲种、丝瓜绿种、梅花鹿种、芙蓉种、豆种、玻璃种和冰种、油青种、雷劈种、跳青种、金丝种、花青种、白底青种、八三种、八二种、卡达种、紫罗兰种、紫青玉、乌鸡种、红玉、黄玉、福禄寿种、干青种、墨翠,共计26种……”。 戴云龙慢慢细数着,指点着。 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这是一片浩瀚的海洋…… 奇珍异宝 奇珍异宝 徜徉在戴家精巧而丰富的地库,云满目不暇接,感概良多。他根本忽视了自身的存在,完全忘记了步履和路线,跟着师傅和戴叔叔,丝毫没有因为自身的因素而分神。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神秘得有些玄幻的戴家!” 他在心里暗叹。 戴家的陈列品灿若繁星,色彩纷呈、形态各异。云满感觉自己漫步在璀璨星河,目不暇接。 “这块是老坑冰种翡翠,十二公斤。”戴云龙缓缓踱步,指引着,“老坑冰种翡翠的产地,只有缅甸摹古一带,摩西砂出产冰种翡翠,但是量少,一般也不大,几至几十公斤。它是硬玉的典范……因为老一辈人开采老坑时只取色料,乱开乱采很严重,再加上现在机械化大批量开采,在市面上着实再难见到真正的老坑翡翠……” 聚光灯照射着,整块玉石晶莹剔透,闪着悠悠的美得让人窒息的绿光。 “色阳、种好、水足!真不敢相信。” 云满惊叹。 “……老坑冰种翡翠,就是这种。通常具有玻璃光泽,质地细腻纯净无瑕疵,颜色呈现出纯正明亮、浓郁均匀的翠绿色;老坑种翡翠硬玉的晶粒很细,因此,凭肉眼极难见到其翠性……老坑种翡翠在光照下呈半透明及透明状,是翡翠中的上品和极品。” 武生平把握着这绝好的机会,因材施教,不放过这绝好的教具,和标本。 “这一块上等油青,是玉素妈妈的陪嫁,你来看看。”戴云龙戴上白手套,把一块深绿的油青种拿到云满面前。 “确实难得啊,如果不是在产地,是看不到这么高品位的……” 云满细细端详,但见此玉色彩浓郁,光泽柔和。 “油青种,是很有争议的。像这种,质地细腻、通透而色暗如油……它指的是翡翠中绿色较暗的一种。这块价值不菲,因为现在很难发现上好的油青种。云满,还记得清楚吗……” 言传身教,诲人不倦,慈爱和善的师傅武生平成了云满的专属教授。 “你来看,这几块……缅甸翡翠种类繁多,这里大部分都已经择其精华地罗列,最根本的,水种品质的鉴定方法有几种:首先,看质地,天然呈现透明或半透明,表面油润亮泽,就近可见稍透明像盐粒和围绕其周围的纤维状物质……” 武生平,在戴家很随意,他随手带来了他的小茶壶,嘬了一口。 “……其次呢,看翠性,天然翡翠对着强光可见其中有其他矿物颗粒的翠色闪光,称为翠花或翠性,翠色浓艳纯正,为极品;再次,是密度,就是比重……天然翡翠结构坚硬紧密,密度较大,用麻绳吊起,再用玛瑙棒轻敲,声音清越悠扬,以象风铃发出的动听声音者,为最佳。” 武生平亲手示范,爱不释手。 “红宝!” 云满惊叹。 “真的是红宝石呢!” 这块偌大的红宝石原石,发出熠熠的红光,吸引了武生平的目光。 “这就是曼德勒省莫谷地区出产的红宝石,我们缅甸出产的奇宝之一。”戴云龙介绍道。 “红宝石,属于刚玉,我们很少接触。这一块,居然没有裂……它的价值堪比钻石啊……” 这块差不多有小拳头大的原石,居然让他们师徒俩,如此惊叹未平。 “红宝石呢,偏深的红色为最好,如果颜色太深,价格反而要低一些。红宝石,没有裂纹的极少见……我们缅甸出产的红宝石含有丰富的金红石包体,它的颜色不均,常态下,呈浓淡不一的絮状、团块状,还有,表现出流动特点的旋涡状,也称糖蜜状构造……” 戴云龙娓娓道来, “这块鸽血红,得来着实不易。你看,它品质丰润,光焰四射,色烈如火,像当地鸽子的鲜血。你们很有眼光,它的确也是价值不菲。” “红宝石,虽然我们极少涉猎,但是今天能够看见这样高品质的宝石,真有眼缘啊!” 武生平不胜唏嘘。 “这不算什么!武兄,云满,你们看看这个,考考你们的眼力。” 戴云龙在地库中间的博古架隐秘的一个抽屉里,用戴着手套的手,拿出一片切好的宝玉。 “绮、罗、玉!” 二师徒仔细观摩,异口同声。 “对!这就是传说中的绮罗玉,是戴家的镇库之宝,第一次示人。它凝聚了戴家数代人的传奇……我准备以后传给玉素做嫁妆。” 戴云松面无表情,沉浸在往事离离的云烟里。 “一块绮罗玉,足以搅动世界。” 云满暗忖。他想,已经绝迹的绮罗玉的背后,一定有着许多令人回肠荡气的跌宕故事。 “云满,看看戴家的第一代陀机!” 武生平招呼云满,他有意把云满拉开那讳莫如深的隐秘。 墙角,摆放着一台像木工机械一样的木制工具,由紫檀制作。云满蹲下身了仔细研究一番。 “神奇!它可擦可切可磨,巧夺天工,称得上宝玉加工工具的鼻祖了。如果不是在这里亲眼看到,还以为是哪位高人仿照今天的木工机械制作的呢,太了不起了!” 云满赞叹不已。 一会,戴云龙又指着一块翡翠给云满看。 “我们都说十翠九豆。你看看,这是玉素寻得的,当时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这块上好的细豆种翡翠。” 戴云松像在细细欣赏着女儿第一次徒手完成的处女作,面带欣喜和自豪,把自己珍爱的女儿的作品介绍给女儿最爱的一个人,这种感觉,不言而喻。 “这块豆种,结晶颗粒较大明显可见,微微透明……豆种,颜色为偏黄偏灰色调的绿色,可细分为细豆种粗豆种。豆种是翡翠中为数最多的种类,好的细豆种翡翠属高档类别,价格自然就相当昂贵。” 武生平不愧为一个称职的好老师,好师傅。 云满听着,自然想到了玉素…… 看着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大家心绪万端。 “我们把这几块原石搬出去,大家仔细看看,好好琢磨。” 戴云龙指着在架下随意堆放的一堆原石,说道。 “这是好主意。兄弟,是不是要考考你的女婿呀,哈哈……” 笑得爽朗,胸有成竹。 良久,他们拿着几块未经擦磨的原石,一起走出地库。 大家来到设计考究的走廊上,各种植物摆放得错落有致,生机盎然。 “我感觉,这是一场品类繁多、色彩纷呈的盛宴。听了您和师傅的话,更是醍醐灌顶,大有裨益……能够得到您的赏识,云满真是不虚此生啊!” 云满算大开眼界了,发自肺腑地感叹。 他虽然跟随师父接触宝玉有8个年头,收获颇丰,但是,一下看到那么多高等级的各种玉石,还是第一次,这种邂逅在国内是不可能产生的,他深深倾慕和拜服。 “玉素说,你们这次过境,想自己走走,自己去探玉寻玉……我看,未尝不可。玉素呢,可能在某些方面可以帮到你,毕竟,她是在这里生长的。不但懂,也方便。” 他们回到客厅,继续喝茶,显出对云满关怀备至、呵护有加。 “谢谢叔叔,如此再好不过。我希望,我们俩的这一次寻玉之旅,会大有收获。对家里的陈列,会有更多的补充。” 玉素是他人生的风景,他要把这风景,深深地根植在自己的生命里。这种感觉由来已久,现在更加强烈。 他之于武生平如此,玉素,于他,何尝不是?玉素,就是他最大最珍贵的宝藏。 玉素,也是他的生命之意义所在。 宝玉通灵 宝玉通灵 次日,朝来急雨,雨声淅沥。 缅甸多雨。 今天,空气变得清凉,些许寒意。 昨夜,玉素留宿在云满的房间。 “是我不够好么?” 他们还是禁锢着自身的欲望——玉素幽幽地问。 “不是。你是完美无瑕的美玉。是我,还不够好!” 云满答道。 “我喜欢,任何时候的你!” “我感激,拥有仙女般的你。” “酸!我挠你痒痒。” “别……你饶了我吧……上天注定,我怕老婆……” “嘻嘻!我……要……” 云满有意躲避着。 玉素岂能轻松放过。 “好啦,罚你,50个俯卧撑。” “呼嘁呼嘁……”云满应声而动。 “我来!” 玉素坐到他的背上。 云满迟缓了一下,运动若素。玉素的重量,并没有给他带来很大的压力,也没有阻止他肌体的机器。 “你好强……难怪,师傅说你在中国有个绰号,叫玉妖……” 嬉戏一会,牵手下楼。 全家一起用过早餐,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品茶。 原来,玉素放假。她挨着云满坐着。 戴云松起身,上二楼亲手搬出那三块大小不一的原石,轻轻放在几上。 这些看上去稀松平常很不起眼的石头! 望着玉素恬静的目光,云满在内心思忖着。 这是戴家对自己的考题么?不至于。武生平很推崇自己,一定不止一次对戴家说起自己的身世和能力,他坚信。 这是戴云龙给自己一个一试身手的契机!没错。 定位。他启动根植于胸间的那套系统,水种地张、形色坑口、擦切磨……俨然色彩纷呈的发出叮叮声响的电子屏。 “这块,种好、水足、色阳!” 看完第一块,云满很快作出判断。 他全神贯注地端详这块最大的砾石。 “不错。绿色在表皮上呈线状出现,很宽的蟒带,松花一团团的,绿得可爱、鲜艳,表皮上露出的绿线呈对称分布,其绿色就会向内部延伸,甚至能够贯穿整块砾石。这块应该错不了。” 武生平也作出结论。 有句行话说:“宁买一线,不买一片”。 “对。这块差不多是明货……蟒带、松花,都有。再者,外表鼓鼓的……其实,绿色的色质与呈现绿色的矿物成分有关,翡翠的色质比透辉石、钙铁辉石和霓石等所呈现的绿色的色质要好。再者,翡翠的硬度高,抗风化能力强。因此,翡翠的特性表现在外皮上,大多相对突起,而其他矿物则相对凹下,因此行话有宁买一鼓,不买一瘠的说法。” 戴云松很有见解。 “鼓”,说的是绿色出现在鼓起的部位。 “瘠”,即绿色出现在凹下的部位。 “我们等会等雨停了,就拿去玉场,把它解开……云满,你看看这二块。”戴云龙的语气中带着赞许、带着威严,而不可辩驳。 云满用高光电筒仔细窥探。 “这块细皮料,结晶细小、结构紧密,质地细腻、硬度很高,透明度也好。二分水。这是上等料。” 这么沉甸甸的一坨瘠黄、黑不溜秋的,他竟然能够看出二分水? 莫非,他会透视麼? 玉素欲言又止,被她爸爸制止,生生噎住欲出口的话语。 “嗯。皮色黑,黑红有光泽。这种仔料,行话称作狗屎蛋子,不愧是翡翠中的上品……”武生平这么认为。 “的确,这块赌性最强,是块很好的赌石。” 戴云松也肯定, “他们赌石,常常是以赌色为主,赌正色……此外,还有赌种的,种要好,种要老,种要活……赌地张的,赌地张细密,有水,干净……还有赌裂、赌雾、赌是否有癣的。十赌九输啊。最有效的应该算赌翡翠原石的场口。” 不愧是一代宗师! 云满听得不寒而栗:师傅为赌石疯狂为赌石痴迷,甚至不惜铤而走险、杀身成仁。多年的浸淫,以至经验深入骨子,流在血液!他的每次经验,都是笔莫大的财富,浸透着斑斑的血和泪,云满听得大彻大悟。 “唉,神仙难断寸玉啊,这也算翡翠的魅力所在,让我这个老头子穷其一生、欲罢不能啊!” 武生平感慨道,“翡翠毛料的品色是最难辨别的,到现在还没有哪一个专家能百分之百肯定地辨别翡翠毛料里面是上料还是废料。就我所知,云满第一,哈哈哈……该死的赌石!哈哈哈!可爱的赌石!” “师傅又来了……凭我的经验和感觉了看,翡翠砾石表层的这一层风化皮壳,就是科技发达的今天,也没有一种仪器能穿透这一层皮壳,清晰地看透翡翠块体内部本真的优劣……但是,我们不能靠打赌,我们应该在平常多观察多琢磨,去伪存真,避免打眼,而形成一套由经验和方法所凝聚的科学体系,我倒有这个想法。” 听着云满的话,戴家父女的目光似乎穿透他的心底的地张。 “云满。看看这块吧,个头第二大的,看着有点像小小的菠萝蜜。” 玉素面带悦色,怂恿云满。 “这块,要好好琢磨了。”云满掂起最后一块原石。 他将这块翡翠砾石拿过,用茶具上的纯净水淋了一遍,然后,搬到盥洗台,整个泡在水里。 在水中充分沾湿后拿出来,在最亮处仔细查看表皮上所沾水分的痕迹。 “嗯,老道……干得快者,说明它结晶粗大、结构松散、或裂纹多、孔隙多、质地差,相反呢,则说明其结晶细小、结构致密、质地好……云满果然经验丰富啊。” 戴云松的言语中,有几多欣赏、几多肯定。 “戴叔叔谬赞!” 云满拿起这块原石,“这是一块险石,很少可以见到,是云满第一次所见。” 武生平欲说话,被戴云龙暗暗制止了。 云满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专心看玉。 宝玉,联通着他的系统,连通着他的灵魂。 “看起来,这是一件奇怪的后江石……这边呢,上面有几团看上去暗黑色的癣,我用指甲掐,有陷下去的感觉——这是软癣!谁都知道,软癣只在表面,渗不进石头,如果擦掉癣,下面就必有高绿!可是,我刚刚把石头打湿,用高光电筒一照,蒙了——软癣里面,竟然还有硬癣!这边就是废料……而另外的一边,皮很薄,表皮呈灰白色,玉石结晶细,所以这边呢,种好,透明度高,色足。” 良久,云满舒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嘛?这么玄乎的石头!” 玉素很吃惊,凑近来细看。 戴云龙闻言,面色凝重,显然,他对这块石头,期许必定是很高的。他有点不敢相信,接过高光电筒,细看起来。 他沉默着。 最后,轮到武生平,他拿过来细细看了很久,同意云满的见解: “这就是行业中盛传的阴阳石啊!这边是没问题。真悬!另外一半呢,暗藏着硬伤。硬癣吃绿啊,一旦切开,就是黑黑绿绿的,废料一块。” 戴云龙亟待知道结果: “我磨开看看!” 谁都知道,赌石,主要通过擦、切、磨三种方法来体现其最终结果。 擦,怎样擦,擦多深、擦多大、能不能擦都要认真考虑。 切,更加不一样了。切石,可以一刀切富,也可以一刀切穷,有句行话:“擦涨不算涨,切涨才算涨。”能否切,怎样切,都要凭经验,和运气。 磨,是为了看清楚原石内部的色和水,磨的好坏,也是十分有讲究的。 这些都是细致活,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变废为宝,也可以把宝石毁成废品。好的工匠,不亚于一个医术超群的好医生。 云满似乎不同意戴云龙的意见,又不好制止,思考片刻,说: “戴叔叔,这块石头,真的难得。我看,它的教材价值,要远远高于它的收藏价值。” 戴云龙注视着他,一会又看看原石,最终同意了他的观点,对着玉素,说: “玉素,叫司机,备车!” 翡翠人生 翡翠人生 戴家的德国奔驰,越野车。显然,车龄很久了,款式也不算很新。不过,因为有专人精心保养,所以成色至少还有八成新,油光闪亮,驾乘都很舒适。 由于缅甸一直受到制裁,戴家已经好几年没能更换新车了。就这辆,已是远近的车王。 司机开车,载着他们一行4人,过了钢铁大桥,驾轻就熟地一路前行。 玉素倚靠云满的怀里,此刻,像极依人小鸟。 他们和师傅武生平坐在后排。 “一方玉石,富了缅甸,也造福紧接缅甸的云南边镇,腾冲、瑞丽、畹町,这里的老百姓也因翡翠而富足……” 武生平望着窗外黑旧低矮的建筑,却都与玉石有关,不由感慨。 “祸福相依啊。古时候,被流放的汉人在附属国缅甸找到了这样一种特殊的石头,此后,便世世代代以此为生,在此定居……这就是翡翠。” 望着窗外,戴云龙很难做到波澜不惊。 “……在此之前,软玉是至尊的,直到硬玉翡翠的出现。到现在,翡翠完全取代了软玉的地位,成为玉石之王……也正是这个历史上的原因,我们华人几乎占据了缅甸所有的翡翠矿场开采权,如戴家,哈哈哈。” “……现在,整个云南经营翡翠原石的商家有600多家,且多数都集中在腾冲和瑞丽、畹町三个小镇,这些地方,我都有幸到访,也亲眼看到,中国和缅甸不可同日而语的巨大差异。” 戴云松想起世代的经历,追抚今昔,和武生平闲聊着,这个源自远古的传奇。 雨已歇。 车行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群山边缘的一个石场。 公路尽头的山坡上,建有一个军营。 扛着枪在巡逻的克钦兵,看见戴家一行人次第下车,恭敬地行礼。 云满很讶异,这种殊荣,和优待。 他不知道,戴云龙是这个石场的大股东。 简陋的工棚,乱石密布。 “云满还是第一次进入石场吧?这就是石场……缅甸翡翠的次生矿床,主要是次生砂矿床。翡翠矿呢,分为沿乌龙江河床的河漫滩沉积翡翠砂矿,和远离河床的高地砾石层翡翠砂矿。你看,这种高地砾石层翡翠砂矿,都是是由石头、土和翡翠玉石组成的。” 戴云龙给云满细细讲解。 他小心翼翼的踩着大小不一的石子,稳步前行,带着很纤细的情感。 视野里,这一个个山丘,被山兵团团围住。 开采工人们忙碌着。他们首先用炸药将坚硬的地方用炸药炸松,然后用怪手挖掘并举起,然后倒向一边。为了追求开采量,这种近乎野蛮的开采方式,势必带来巨大的损耗。 云满觉得内心一阵阵的隐痛。 矿床的旁边,就是倒土的地方。那里,站着有经验的矿工,在山兵的眼皮底下,将翡翠玉石挑选出来。 这种石场特有的怪手,活像怪兽。 每台怪手旁边都分配有三四个人在挑选。 挑选后的土再运到另一地方进行二次挑选,然后再将废土运出,倒掉。 就这样,山丘被一层一层地往下挖,直至把整座山彻底挖空挖完。 挑选出来的翡翠原石,被山兵武装押送到库房,再由有经验的人拣选分级。 他们用灯光照射,从而根据翡翠玉石外表的表现,再综合其它各种特征,来确定翡翠玉石的品种和品质。 这样一来,开采出来的翡翠玉石就有一部分被淘汰掉。能够剩下的翡翠原石,将由有经验的人划线,工匠们根据所划之线将翡翠原石锯开。 锯开的翡翠原石,近70%是没有很大经济价值的,有经济价值的翡翠玉石还不到开采量的30%呢。 矿工们衣衫褴褛,他们坐拥无价的宝库,却甘于艰辛,甘于贫穷。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发掘出价值连城的原石,黑黢黢的脸上那二颗跳跃的眼珠,会发出奇异的光芒。 这些矿工有个最最低贱的名字:屎壳郎。 云满深知,他们把人生安放在这里,搁置在玉石矿床上,他们放弃尊严,奋斗在最底层,不在乎吃住,不在乎环境,在他们的眼里,最重要的三件宝物,不外乎宝石、女人,和毒品,而不是赖以生存的寒衿,和饭食。 望着他们那失落失神没有生机的眼神,云满感慨,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同样是爱玉的人,玉素像一朵妖艳盛开的如玉的花儿,而这些人,宁愿把自己,活成一截枯木。 “落后,加上欲望,是祸害的根源。” “以前,我早年还看到过,那场景。他们背负着宝石筐子,从老鼠洞一样的矿洞里爬进爬出,造孽啊。” 武生平很是同情这些可怜的矿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玉素冒出这句很经典的话语。 因为她说的是汉语,不在乎旁边小心翼翼的土著矿工们能够听懂。矿工们面无神色呆望着他们。 “师傅,你做过矿工吗?” 云满倒是很好奇。 “哈哈,倒不曾。”武生平狡黠地笑,露出那细细的白白的牙齿。他的“三字经”,云满听着觉得很亲切。 “现在的开采工艺提高了许多,安全系数也提高了,开采量大了很多。相应地,毛石损失也很大了,这对玉石矿不利啊,因为这毕竟是不可再生的。” 戴云松不形于色。 “精品翡翠玉石,是多么难以发现。开采翡翠玉石,不但发现翡翠玉石难,而且开采成本也非常高。所以,缅甸的整个原石开采和交易,一直由军政方面投入、管理和操控……如果,政府继续像这样只重利益,怠于管控,不思保护,无异于饮鸩止渴、杀鸡取卵。多年后,资源尽,可悲呀!” 武生平虽涉玉多年,眼里还是有着那种对未来的悲悯。 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玉,已经溶进他的生命。玉,也会像他的生命,总有烟消云散、销声匿迹的那一天。这对他,和玉,都是悲剧。 他默默地注视着云满。云满身上,有他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