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有一种男人,天生就是干传媒的。 有一种男人,天生就是为流浪而生的。 有一种男人,天生就是流浪记者。 本文作者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刻画出传媒人的生存百态,在这个流动性很大的行业里,一群传媒人,艰难地生存着、生活着…… 随着国家的文化体制改革的深入,新闻传播行业也在改革,比如,打破大锅饭体制、有限度地允许民间资本进入传媒行业中,职业传媒经理人的酸甜苦辣,流浪记者的呐喊与彷徨。本书都进行了祥尽的展现。 这不是报告文学,因为它属于小说的范畴。但这又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小说,因为,它处处充满了真实的气息。本书每一个节点,都记录着85后青年记者的每一个笑声,或者是泪水,在传媒行业里,为理想奋斗,为生活打拼…… 各奔东西 又到毕业季,S师范学院的大学生们陆陆续续从实习单位返回了校园,对他们来说,也许明天领取毕业证后,意味着失业的开始。 这个学校是以师范类教育为主,对师范类学生来说,找工作的难度相对要小一些,而且他们一毕业就拿上了教师资格证,虽然这个学校主要是培养乡村教师,但是在就业形势如此严峻的今天,当个乡村老师也已经很不错了。然而,对非师范类专业的学生,特别是大专的学生来说,毕业并不是一件很乐观的事情。 男生503宿舍的六个人是昨天下午陆续赶回来的,宿舍里几个月没住人了,充满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他们六个人是中文系新闻与大众传播专业的,据学院就业指导办公室的人说,一般这个专业的,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人,能进入新闻单位工作。这还是比较乐观的估计,因为同在省城的H大学和W大学的新闻传播学院每年还有这么多学生没法就业呢。S师范学院的新闻学教育并不见长,在这个学院里只是一个二级学科。老师大多也没认真的教过几节课,503宿舍的这些人,更是没有认真的听几节课。 “江海川,吃饭没有?啥时候回来的?”许天龙见到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海川后,上前打了个招呼。 “刚到,坐了一上午的车了。咋就说毕业就毕业了呢,我还想准备再在学校混几年呢。”江海川点上一支烟,有气无力地说道。他随手给许天龙也递过去一支烟。 “哟嗬,上档次了啊,到景陵电视台实习,抽烟的行情也见涨了,以前你抽十块的红金龙,现在都抽上蓝芙蓉王了。”许天龙点上火,吐出一串长长的烟雾。 “别说我了,那边的记者,个个抽烟都不低于三十块以下的。不过,还别说,他们自己不买,全是人家送的。我这不实习结束了嘛,赶紧利用采访之便,人家送的烟我是来者不拒,只把住一条,坚决不碰红线,咱没关系没后台,碰了红线就是个死。”江海川歪躺在床上,接着说道:“哎,下午等老刘回来以后,咱们哥几个一起喝酒去,喝了这顿酒,明天散伙走人,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呢。” 刘稷进门以后,见江海川又在吞云吐雾,屋子里的烟味加霉味,差点熏他一跟头。“哎,今晚这样,AA制,喝酒去,明年还不知道咱几个还能不能聚齐呢。” 江海川抬头说:“算了,还是我来请吧,回头将来你们当了老板了,再请我吃大餐。走,开路。给何勇和宋金刚打个电话,让他也过去。” “宋金刚这小子还不知道正趴在哪个女网友的肚皮上埋头苦干呢,这小子,有这点劲,全使在这个无底洞了。”许天龙对宋金刚一向不屑。也难怪,这小子宁可勒紧裤带过日子,也得先满足下半身那玩意。有一次宋金刚在外面找xiao姐,把钱都花完了,回来吃了大半个月的方便面,弄得打嗝都一股方便面味儿。 “哎,哥几个,喝什么酒?”“便宜点的,小瓶枝江吧,就那三块钱一瓶的。”大家对喝什么酒并不太在意。 “在这学校读书几年,喝了几年的小枝江,今天换个口味,这样,喝稻花香吧。”江海川飞快地在点餐单上写着。 “又喝枝江?我说苏涵在你心里的阴影面积该是有多大啊,她是枝江人,你喝她家乡的酒,不怕睹物思人?”许天龙摇了摇头说道。 江海川没答腔,继续看着菜单。 这几天,餐馆的生意出奇的好,也难怪,要毕业了嘛,散伙饭还是要吃的。在等待上菜的时候,江海川突然灵光一现:“我猜今晚附近的宾馆旅店肯定没有空房间了。哥几个,赶紧抓紧去订房,明天一毕业,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见面,赶紧打上这最后一炮。”江海川的这一席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海川,你和苏涵……还有联系吗?我就不明白,怎么就当别人的小3了呢,就没看出你是一支潜力股?”许天龙问道。 “我现在操那么多心干嘛?洞房花烛的时候又不会叫我去观摩。”江海川点上烟,吐出一串烟圈后,问众人:“哎,毕业后有啥打算?” “反正大伙不会像你这样,你是对新闻行业有热情,你要铁肩担道义,我们可没有你这么崇高的理想,还是去经商,做点小生意吧。”许天龙嚼着菜,含糊不清地说道。 “来,兄弟们,共同举杯,在一起混迹校园都三年了,明天,哥几个就走了,一起干了,将来有谁富贵发达了,别忘了咱啊,将来哪位先结婚了,也通知我一下,不管我再远,我也得赶回来喝喜酒。”一桌人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在豪迈的气氛中,几个人有些微醺了。 然后,一干人等摇摇晃晃回到宿舍,可是江海川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跟他们几个不一样,因为,江海川并不想留在H省,他的计划是回家乡电视台工作。虽然记者这行当不像二十年前那么吃香了,但是混口饭吃还是没问题的,江海川倒是有一副经商的头脑,但他性格比较倔强,明显不是做生意的料,他自认为,玩电视的人才需要个性,所以,这次是铁了心要为他的新闻理想而献身。 这个夏夜是如此燥热,由于他们明天就要离校,这学校也真做得出来,今天就把宿舍的电给断了,空调用不成,不一会儿,全身便被汗湿了,身上粘粘的,这滋味可不好受,江海川想到洗手间去冲个凉,还好,没停水,否则这晚是难得熬过去了。 几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顿时凉快多了,稍稍安定一下以后,突然,想着应该给苏涵打个电话,但是翻出苏涵的号码后,突然又决定挂断。 说到苏涵,许天龙一直以为他们这是校园版的梁祝,开局很美,结局却令人扼腕。那时刚上大学时,新生报到那天,江海川在火车站认识了一个女生,当时两人手里都拿着自己的档案袋和报到通知书,由此,发现原来居然还是同一个系的同学,而且最后分班时,还分到了同一个班里。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俗套了,无非就是像那众多的校园恋爱一样,但这对情侣的相爱经历却是一波三折。这个学校由于是师范类院校,所以女生居多,一到周五的时候,外面的豪车停一大排,都是社会上的那些有钱人接大学生二nai,当然,这并不是件新鲜事,许多女生周五晚上被车接走,周日晚上再回来,按说,苏涵在本质上是个比较清纯的女孩子,思想也比较传统,当时大家都没有人会怀疑她和江川的感情出现危机。 苏涵本是校学生会外联部部长,有一次要举办活动,要外出拉赞助,于是苏涵就和这个房地产开发商认识了,此人姓刘,四十来岁,都说女生怕是有恋父情节,成熟男人的魅力让苏涵无法自拔,再加上对方擅长使用鲜花加美酒,于是,苏涵动摇了。 当时,两人的感情还算有救,但是,大二那年,江海川不知脑子里进了什么水,还是脑子短路了,爱上了一个学姐,这位学姐叫俞阑,比江海川高一届,当时人家是有了男朋友,可江海川那时就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直到多年以后,江海川回忆起来,觉得就是俞阑的披肩发吸引了自己,以至于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就有“斜刘海”情结,把自己耽误了。 话说回来,那时江海川和苏涵也确实沟通得少了点,如果当时两人能平心静气的有一次良好的沟通,后来也不至于分道扬镳,但是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没多久,江海川发现了苏涵和那位房地产开发商的ai昧不清的事,而苏涵也发现了江海川的移情别恋,两人在学校的“情人坡”大吵了一架,苏涵尖利的指甲还划破了江海川的脸,然后两人便彻底拜拜了。记得那晚江海川狼狈不堪地逃回宿舍时,寝室长刘稷还以为他是不是晚上对哪个女生强行非礼而遭到激烈反抗以至带伤挂彩地回来。 和苏涵分手后,江海川更是对俞阑发动猛烈的攻势,当时俞阑也处在两难的境地,因为那时她有男朋友,一时俞阑也脚踏两只船,可以想到的是,要是双脚踩在两只船上,最后的结果就是踩在船上的人掉进水里去,因为这是无法掌握平衡的。 果然,在大二下学期,俞阑的男友发现了这事,于是要求海面谈,那晚江川喝了不少酒,带了十多人,手持钢管以及私藏的管制刀具赴约,对方也来了十余人,结果在学校进行了一次群殴,当晚许天龙、何勇以及刘稷均参加了这场“战斗”,双方各有胜负,后来,两人均被学校处分。 但是,当时俞阑也在场,她说了一句令江海川记恨了七年的话,她当时说:“海川,你以后别像一只苍蝇那样跟着我。”此言一出,顿时江海川这一方的战斗力锐减,当时他扔下手中的钢管,拂袖而去,此后,在数年的时间里,再也没有见过,也没有联系过俞阑。 往事像放电影一样,一个个或欢乐、或心酸、或痛苦的镜头一一从脑海里闪过,江海川不由得叹了口气:“一切都结束了,别了,校园时代。” 往事如风 这个夏天令人如此难受,坐上返乡的火车,还有十多个小时才能到家,不一会儿,江海川便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自己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年少时代。 江海川出生在江汉平原腹地的一个农村,并在那个农村小学里上完了小学,小时候,江海川的语文成绩一开始并不怎么好,二年级的期末考试里,作文题目是《上学路上》,班上很多同学都是写的上学路上扶盲人伯伯过马路,或者是捡到五毛钱上交给失主,而江海川的作文总共就写了一句话:上学路上,我买了两个包子,然后高高兴兴的去上学。结果,当天晚上语文老师就到自己家来进行家访了,当晚江海川就挨了一顿暴揍,从此,作文成绩有了明显进步,后来,在大学里学了新闻,江海川想到,自己的作文没问题啊,这是一句话新闻呢,时间地点人物事业,新闻五要素都齐全。 在梦中,他梦见了儿时老家那熟悉的小伙伴,还有漂亮的女同桌,记得那个女同桌总是梳着马尾,和那个年代的众多男生一样,江海川也喜欢划“三八线”,但是这个女同桌很大方,后来,父母亲的单位在县城集资建房,小学毕业以后,一家人就搬到了县城,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女同桌了。 到县城上初中,对江海川来说,显得有些猝不及防,自己不会说普通话,上课回答问题的时候,总是惹来一阵哄笑。虽然自己的姑姑和姑父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但是江海川却越来越自卑。有一次体育课,老师教大伙滑旱冰,可是从小生活在农村的江海川,根本就没见过旱冰鞋,这时,有个同学大声说:老师,他是乡里来的,是个土包子。虽然老师当时严厉制止了这位同学岐视性的语言,但同学的这番话,如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了江海川,因此,他像一只蜗牛一样,把自己紧紧包裹了起来。 初中二年级那年,江海川遇到人生中的恶梦,教物理的张明宣老师,不知什么原因,总是喜欢给他穿小鞋,或许,这个张明宣,在骨子里就看不起从农村来的孩子,有一次晚自习上实验课,江海川因为患上重感冒,头痛欲裂,于是走出实验室准备透透气,结果张明宣像发疯一般地大喊:你有什么特殊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张明宣的一顿莫名其妙的咆哮,让江海川一时手足无措,正在愣神之际,张明宣突然冲过来,一记耳光打在江海川的脸上。 疼,火辣辣地疼,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江海川睁大眼睛,死死地盯住张明宣,还问个为什么,却又不敢,但是在心里,却已经埋下了对张明宣仇恨的种子,只记得当时,江海川紧咬着嘴唇,硬是生生地将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在随后的日子里,江海川最害怕上物理课,因为担心张明宣会对自己进行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体罚,多少次他在课堂上说,江海川你要是考上大学了,我就从这三楼跳下去。以致于那时候,江海川晚上做梦,都会梦见张明宣那张扭曲的大脸。 在惊惶与恐惧中,时间转眼就到了初中三年级,那天下午的物理课上,张明宣一进教室,又照例将江海川贬损一番,虽然这一年来,物理课上嘲笑江海川已经成为了张明宣的必备内容,就像瞎子拉二胡之前总要调音一样,那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江海川突然产生了自尽的冲动,那天在上晚自习之前,江海川买了一瓶安定片,就在教室里吞服下去,而那个晚自习,正是物理课。 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又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充满欢乐的庄园,有蝴蝶飞舞,有百花盛开,还有温暖的阳光照射,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海川在迷糊中,被同学扶上了一辆自行车,几个同学载着他去医院,当晚,经过洗胃和急救之后,江海川终于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后来,同学告诉他,当时自己服药后,立即有人向张明宣作了汇报,但张明宣却不理不睬,当时张明宣组织大家离开教室,到学术报告厅参加物理考试,几个同学几次都向老张要求,要回教室看看江海川,但都被老张拒绝了。直到考试结果,同学发现江海川还有气息,这才赶紧送医院,而当时老张却像没事人一样径直回家了,也没去医院看看这个服毒自尽的学生是生是死。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张倒是一点内疚之情都没有,而江海川则主动提出休学,此后,在家休养半年之后,又留了一级。但江海川,似乎对老张的恨意,已经达到了无法融化的地步,梦中,出现了老张那狰狞的面目,还有刺耳的声音,江海川拿出刀,一刀一刀地捅向老张,直到血溅到脸上,然后,用老张的血,写了一首藏头诗: 杀破残月奔秦川, 张开胸胆起波澜。 明日待我振旗鼓, 宣威金戈指关山。 突然,响起了一阵长长的鸣笛声,把江海川又从梦境中惊醒,所幸,这只是个梦,没有在现实中真的把老张给杀了,但是江海川不知道,将来哪一天见到老张之后,会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或许,这是内心深处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似乎双腿也不听使唤了,自己明天将会成为正式的记者,但是,自己真的能做到铁肩担道义吗?在实习期间,江海川对自己的信念不止一次的质疑。 其实,景陵电视台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这些年,景陵电视台的发展非常不错,在H省的地州电视台中,可以说是NO.1,要进入这个电视台,必须得有推荐人,而且用工制度也分若干等级,分为无身份人员、劳务派遣、台聘、局聘、在编人员等多个层级。 夜色更浓了,虽然家里的空调开着,但却驱不走心中的烦闷,这时,江海川特别想给苏涵打个电话,号码拔过去,响了三声以后,却被苏涵拒接了,江海川狠狠地在心中骂道:“妈的,还不如不打这电话,这下好了,更他妈的烦燥了。” 苏涵这是摆明了要和江海川划清界限,江海川也懒得再接着打电话,徒添烦恼,这又何必呢?随即将手机扔在一旁,窗外,几只发情的野猫儿在不停地叫唤,更加令他心烦意乱,于是点上一支烟,打开笔记本电脑,里面存有一些岛国的情景简单两个人主演的“动作片”,什么苍老师、武藤兰、饭岛爱的作品,应有尽有,撸了一发之后,江海川自嘲:“妈的,这都叫什么事,都沦到自己玩儿自己的地步了。” 不过,撸这一发之后,自己内心倒也平静多了,又去洗了澡,躺在床上等天亮,天亮之后,就要去景陵电视台报到了。 离乡出发 夜,是如此深沉,又是如此漫长,江海川知道,景陵电视台多年前已经和地方财政脱钩,所有人员一概取消编制,实行自收自支,根据人员身份和岗位来设定工资待遇,而在实习的时候,他就知道,景陵电视台的所有人员,都没有养老保险、医保和住房公积金,也就是说,将来哪一天,扛不动摄像机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扫地出门。 想到这里,江海川一阵后怕,原来自己的未来,竟然充满了如此多的未知数,但是,自己又实在不想放弃当记者的梦想,正在纠结之际,决定打开笔记本听听歌曲让自己安静一下。 这一年,最流行的歌,是一个叫刀郎的家伙的,上大学的时候,刀郎的歌可没少听,每次和室友们去KTV唱歌,刀郎的歌是必点的曲目。刀郎,此前从来没有任何名气的人,仿佛就这么一夜之间火了,省城的大街小巷里,都有刀郎的歌声飘荡,甚至连擦皮鞋的大妈都会哼几句:“用你那火火的嘴唇,抚慰那内心里无尽的伤痕……”。 其实,江海川初次听到刀郎的歌,是那刀郎那首《冲动的惩罚》,有一次和苏涵吵过一架以后,江海川在宿舍里猛灌啤酒,听着这首《冲动的惩罚》,听得江川触景生情,现学几句以后,乘着酒兴冲动苏涵的寝室楼下,扯开嗓子便开始嚎了起来,结果宿管大妈直接一盆冷水泼来,让江海川猝不及防,这个如老巫婆一般的宿管大妈可是S师范学院里所有男生恶梦,据一些学长们说,此大妈有过三次婚姻,但每次均被男人劈腿,不知道是不是婚姻不幸导致心理扭曲,所以她对在宿舍楼下缠绵的情侣有一种天然的愤怒,泼洗脚水、拿着晒衣竿追打、甚至在楼下撒满碎玻璃渣,总之无所不用其极。 这个夜里,再次听刀郎的歌,又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耳机里传来《2002年第一场雪》的旋律声,刀郎那略带沧桑和沙哑的嗓音,让江海川对万里之外的边塞之地产生了无限的暇想。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2002年第一场雪,是留在乌鲁木齐难舍的情结……”江海川暗自思忖,这公交车怎么能开到八楼去呢,刀郎的这歌词也真够令人费解。而大海中,西部的异域风情,却已通过刀郎的歌声,像放映电影一般的映在脑海中。 江海川随手从百度搜索中输入“新疆阿尔达拉招聘”,结果,显示出的第一条信息,就是阿尔达拉地区电视台的招聘记者条目,点开一看,记录了电话号码。 第二天,本来是要去景陵电视台报到的日子,而江海川一大早就出去了,给父母造成一种已经去报到的假象,而他却悄悄地溜进了一家茶楼,点了一壶西湖龙井,一边品堂清茶的甘甜,一边拔通了阿尔达拉地区电视台的电话。 接通后,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你好!” “您好,我在网上看到了您这边的招聘信息,请问您这边还需要人吗?”江海川尽量地憋着普通话,其实,H省作为中原省份,普通话大多都是不标准的,卷舌和平舌不分,前鼻音和后鼻音不分。 “你是什么学历?以前有过从业经验吗?”对方追问。 江海川赶紧说:“这样吧,我把我在学校里执导的片子发您看看,我想我的片子做得怎么样,这是最有说服力的。” 挂断电话以后,江海川挑选了自己在学校里执导的一部微电影,以及实习时做的几条新闻传了过去,然后,就是在等待中了。 一分钟……五分钟……一小时……两小时……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而江川的内心里却是无比的焦急,他决定,如果对方同意自己过去,那么,自己肯定就不会去景陵电视台报到了,直接就去新疆,可是,这个充满神秘和种种传说的地域,父母会同意自己去吗? 直接这杯茶都已经喝不出味道的时候,对方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小伙子,我们台长已经看你的作品,很好,很不错,我们急需要你们这些内地的人才过来,给我们的戈壁滩吹来一阵南风。哦,对了,我叫金方义,是阿尔达拉地区电视台新闻频道总监,你动身之前跟我联系,到时我安排人在车站接你。”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喜悦和兴奋。 回到家中,江海川不准备把去大西北的计划告诉父母,因为他知道,一旦告诉父母,他们肯定是持反对的态度。阿尔达拉是中国有名的苦寒之地,古代流放犯人的时候,一般就是流放在阿尔达拉。这个地方,一年中有半年是冬天,是一座塞外的边境城市,人口稀少,特别是汉族人,在当地所占不足20%。 俗话说,男人天生是喜欢冒险的,对于景陵来说,阿尔达拉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从H省的省会上火车,要坐三天三夜才能到达新疆首府乌鲁木齐,而阿尔达拉,离乌鲁木齐还有1200公里。 胡地北风寒,跃马过天山。西风催鸿雁,誓不把家还。这是江海川即兴创作的一首诗,写罢,然后躲在房间里订火车票。他决定,明天天不亮,就悄悄的从家里出发,只要上了火车,一切就都无法再回头了。 北上的列车 四、北上的列车 第二天凌晨四点,江海川悄悄地起床,行李早就在昨晚都收拾好了,兜里揣着两千块钱,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然后,坐上了最早一班发往省城客车,顺便,把手机也关机了。他不知道等到开机时,父母得知自己正在西行的列车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晚上七点十分,一声长长的鸣笛回荡在火车站的上空,列车,缓缓启动。这是一列开往西部秘境的火车,载着江海川对未来职场生活的憧憬;这是一列开往苦寒地区的火车,江海川从此将在那个祖国最遥远的西北边陲扎根;这是一列开往西部秘境列车,从此,他将走上一条再也难回头的路。 从省城W市每天只有一趟特快列车发往新疆的乌鲁木齐,要坐近50个小时,可是到了售票窗口,江海川才得知卧铺票居然全部售完了,只有硬座。 全程近四千公里,这一路坐下来,不知道到了乌鲁木齐还能不能站得起来,可是要一周以后才有卧铺。“算了,等上车以后,找列车长,看能不能腾个卧铺出来。”想到这里,江海川决定,就乘坐今晚的这趟列车离开。 可是在家的父母,给儿子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这让父母心急如焚,而此时的江海川,则更是心里五味杂陈。很想给父母打个电话,告之自己的行踪,然而,他又担心当父母得知自己踏上西部之行之后,会不会徒给内心增加担忧。 列车鸣响了一声长长的汽笛,T191次缓缓驶出站台,此时,是晚上七点十分,列车广播员甜美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各位旅客,大家晚上好,本次列车开往乌鲁木齐,全程50个小时,请大家不要在车厢内吸烟,本次列车安排了晚餐,穆斯林乘客有专门的清真食品,请大家有序进餐。” 按说,江海川坐火车的经历也不算少了,接下来,他从广播里又听到一阵叽哩咕噜的声音,于是好奇地说: “没想到这趟列车还与国际接轨了,广播员播报都还用外语再报一遍。”可没想到,坐在江海川前面的一位中年大叔说:“小伙子,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坐这趟车吧,刚才那不是外语,而是维吾尔语,因为这趟车开往乌鲁木齐,车上有少数民族同胞,所以要用他们本民族的语言播报一次。” 原来如此,江海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这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于是向餐车走去。火车上的食物可不便宜,身上总共就两千块钱,火车票就花了630,再看餐车,一盘水煮青菜,居然要38元。这要是搁外面的餐馆,绝不超过十元。 还是在路上省着点花吧,江海川又回到座位上,这时,推车小车的列车服务员开始了售卖,时下,有个对联生动的形容火车上的情景:上联是瓜子饮料矿泉水了,下联是啤酒泡面火腿肠嘞,横批是:腿让一下。 这列火车的人特别多,一般长途旅行的人,行李包里都有许多泡面,也难怪,火车上的物价太贵了,这趟列车不是高铁,显然坐这趟列车的人,都不属于高收入阶层,能省一个就是一个。因此,在火车上最能省钱的饮食,自然就是泡方便面了。 列车开出没多久,车厢里顿时弥漫着方便面的味道,这熟悉的方便面味儿,让江海川想起了大学时代,室友宋金刚玩小姐结果把一个月生活费给玩没了,吃了大半个月的泡面,弄得打嗝都是方便面味儿的趣事。 想到这里,江海川有点忍俊不禁,一位长相俊秀的列车员推着餐盒,一边小心的移动脚步,一边叫卖:三荤一素,30元一份。江海川觉得有些饿,虽然火车上的物价高,但总不能饿着肚子去新疆吧,正打算掏钱买一份,此时,坐在对面座位的一位瘦高汉子拦住了江海川:“小伙子,听我的,你再忍一下,等会他们推着餐车回来的时候,价格肯定要降一半。” 江海川不解,瘦高汉子告诉他,自己是经常坐长途列车的,一般到最后,列车员都会把没卖完的饭菜降价卖出。虽然这时候的饭菜有些凉,但是绝对也不是变质的。 想到这里,江海川不禁暗暗佩服这汉子,差不多四十分钟以后,列车员果然推着餐车又走过来了,原来30元一份的套餐,这会儿只要10元了。江海川买了一份,可是,却毫无食欲。 原来,车厢里的旅客都已经吃过了饭,大家开始拿出扑克牌娱乐,或者斜躺在座位上休息,但中国人普遍有个特点,那就是太过于不拘小节。江海川目测了一下,至少一半以上的人都脱了鞋子,再加上列车封闭性能较强,车厢里各种味道真能把人熏一跟头。脚臭味、汗味、方便面味混杂在一起,这顿饭还怎么吃得下去?江海川皱皱眉,突然胃里一阵翻江蹈海般的难受,赶紧冲动厕所准备呕吐,可是车厢连接处的厕所被锁上了,里面有人,而厕所外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江海川强忍着阵阵恶心反胃,可是厕所里的人总是不出来,外面等待的人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一位身体壮实的小伙子于是用力拍打厕所门:“里面的,是在拉屎还是在吃屎啊?” 这话,有些伤人了,江海川有种隐隐的预感,厕所里的人肯定马上开门,然后出来一巴掌扇在这小伙子的嘴上。可是,等了半天,里面还是不开门。 这下,江海川实在受不了了,大喊一声:“实在不好意思,我想吐了,大家让让!”果然,大伙唯恐避之不及,腾出地儿之后,江海川吐了个痛快淋漓。这时,厕所门也开了,让大家惊奇的是,厕所里居然同时出来了一男一女,难道,这对男女如此饥渴,直接在火车上就玩起车震了? 从厕所里出来的这对男女,男的四十多岁,女的三十多岁,只见那男的面露凶光,对着众人道:“刚才是谁骂我吃屎?” 火车上的冲突 话说,从厕所里出来的一对男女,眼睛里似乎在喷火,而刚才拍门的那小伙子却也是毫无惧色,小伙子脖子一梗:“咋的啦,哥们,是我骂的你。” 中年男突然一拳挥了过去,直击小伙子的面门,而小伙子显然早有防备,脑袋迅速侧向一边,中年男一拳打空,瞬间有些恼羞成怒。 不过,厕所的门总算是开了,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已等候多时的人们赶紧进去把身体腾空,中年男似乎和打扰了自己好事的小伙子杠上了,江海川一看,中年男裤子拉链都还没拉上,露出了那劣质的内裤。这和中年男在火车厕所里激情的女子,此刻脸上的红潮尚未消褪,江海川暗自思忖,刚才那小伙子猛力拍门的时候,有没有把中年男吓得从此再也不举。 中年男不顾裤子拉链洞开,继续向小伙子扑去,不料,一脚踩到了江海川的呕吐物上,顿时脚下一滑,一头像站在一旁的中年女撞去,眼看就有血溅火车的危险。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中年女酥胸一挺,大呼一声:“老陈当心”。随即用已经下垂的胸部稳稳地托住了中年男的头,只是姿势不雅,有点像饿急的婴儿要吃奶。 江海川顿时一阵好笑,看样子自己是无意间帮了小伙子的忙了,中年男站稳后,看着江海川脸上浮现出一声幸灾乐祸的笑容,于是转移目标,握紧拳头向江海川挥了过去。 丝毫没有防备的江海川一个趄趔,幸亏身边一个大叔扶着了他,一瞬间,江海川怒火中烧:“我擦,你他妈的还没完没了了是吧。”说完,一脚踹在中年男的腹部。 中年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厕所里和中年女耗尽了精力,还是因为江海川踢出的这一脚太过于用力,一下子跌坐在地。江海川此时倒有一阵后怕,万一这中年男要和自己拼命,自己占不了上风。 中年男站起来以后,江海川内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而整列车厢的人,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居然没有一个人上来劝架。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拼了。”江海川死死地盯住中年男,中年男一脸杀气地又冲了过来,不过,意外的情况发生了,先前的那位小伙子,一步上前,拿起座位上的一个不锈钢盘,狠狠地拍砸中年男的头部,每拍一下,便发出一声沉闷的砰砰声,此刻的中年男只有招架之力,眼看着不锈钢盘就已经被砸得变形。江海川感激地向小伙子望了一眼。 此刻,整个车厢已经乱作一团。“都给我住手!”从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原来,是列车长和乘警赶到了,中年男此刻似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恶人先告状,说江海川的小伙子两人殴打他,但隐去了自己占用火车厕所导致公愤的事实。 乘警将江海川、小伙子以及这对中年男女共四人,带到了餐车,然后开始做询问笔录。问到江海川的时候,他就将原本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你们是不是两口子?”乘警锐利的目光刮向了这对中年男女 “这……咱俩是相好的,这次商量好了,一起出来旅游。”中年男嗫嚅道 而中年女始终一言不发,低着头不断地扳着手指。 “你们最好把我放了,告诉你们,我可是有来头的,我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们。”中年男抬起头,斜瞟着众人。 不过,江海川和乘警怎么也不相信这个无论从长相和气质都看不出高贵的人有什么来头,何况,如果真有来头,有必挤这硬座车厢,不说坐飞机嘛,至少也得坐个软卧。何况,中年男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也不会超过300块钱。 虽然不能门缝隙里瞧人,但是更可疑的是,如果真的来头大,更应该低调才是,不可能在火车车的里行此苟且之事,这又不是发情期的种马,随时随地都要上。 中年男掏出一本证件,快速地向众人晃了一下。乘警看清楚了,这是一本军官证,于是民警要求要验看其军官证。 但中年男始终拒绝,只说铁路公安无权处置他。 “现在,我命令你们,将这两小伙子抓起来,你们马上执行命令!”中年男叫嚣着。 “你不把证件给我们看清楚,我们怎么能执行你的命令?”乘警反问。 此时,中年男再次从怀里掏出这本军官证,扔在桌子上。乘警打开证件一看,顿时疑窦丛生。 军官证上写着,中年男的军衔接居然是少将,所属单位为总部情报研判室主任。乘警笑了笑:“我当过兵,某总部里可没有你的这个单位,你这假军官证拿着唬谁呢”。 “你当兵时,你的军衔是什么?”中年男问 “我是正营职,转业以后安排在铁路公安,部队的事,我太了解,你怎么不编个更牛逼点的身份呢?你这就是个假证。”乘警揶揄道。 不过,中年男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你当兵时军衔太低,当然不知道高层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我这个单位可是保密的,不到一定级别的人还没资格知道,今天把证给你看,就是对你的抬举。” 说完,中年男竟大方地坐了下来,跷起了二郎腿,并得意地点上了一支香烟。 假军官现形记 话说,这中年男点上烟的时候,乘警皱了下眉头,这样的滚刀肉,显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乘警说:“这样吧,您把身份证拿出来,我们核对一下,如果您真是军官,我让他俩向您赔礼道歉。” 中年男想了一下,谅乘警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于是,拿出了身份证。乘警将他的身份证号码一输入,顿时,弹出了一声急促的警报声,原来,这家伙还是个在逃犯, 中年男一看情势不对,拔腿便要逃,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小伙子眼疾手快,一下子扯住了中年男的衣服,然后,江海川也上前,死死地将他压在餐桌上。 原来,这个中年男姓陈,曾经招摇撞骗罪被判入狱四年,出狱以后,故伎重演,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骗得了这个女的,然后准备两人一起到新疆去旅游,当然,旅游的费用肯定是这女的出了。 乘警问这女人,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高级军官,怎么就这么相信了呢? “他有证件啊,上面有这么大红的公章,还能有假,而且他说了,他还能帮俺把俺弟弟弄到政府机关里工作去。”中年女还是不相信自己上当受骗。 说到这个中年男老陈,也真是个奇葩,文化程度并不高的他,在前些年的时候,找了个地摊,做了一张假证件,身份是联合国维和部队总司令部驻中国某省办事员,异想天开地跑到某监狱去捞人,被狱方识破,当即扭送到了公安机关,后被判刑。 出狱后,老陈总结了经验教训,认为上次的失误在于自己虚构的身份太玄了,得改进一下,于是,又跑到地摊上买了张假军官证,冒充少将,一开始,他只是想混点吃喝,结识了这个女的以后,他决定从这女人身上弄点钱,人财两得,女人为了弟弟找工作的事,有求于老陈,两人很快姘居在一起,这次两人结伴出游,不料在火车上与江海川等人发生冲突,引来了乘警,这才暴露了虚假身份。 乘警决定,等列车到下一站的时候,将老陈移交给地方公安部门。江海川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此时,列车已经行驶在甘肃境内了。 望着车窗外,列车在戈壁铁路上行驶着,苍凉的黄土地,与江南的风景完全迥异,由于刚才发生的纠纷影响了心情,江海川迷迷糊糊地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江海川被列车广播叫醒,原来,已经到了嘉峪关站。过了嘉峪关,就算是到了塞外了。而此时,自己的手机已经关了好久,父母一定着急了。 打开手机,数十条父母发来的短信,江海川回复:决定去新疆。 父母的电话打来,让儿子在下一站下车,然后返回景陵,但是,江海川咬咬牙,狠了狠心,决定还是继续这趟西部之旅。 “小伙子,喝一杯酒吧。”坐在对座上的一位大叔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酒壶,自己喝了一口,又递给了江海川。 或许是担心江海川以为酒里下了致幻药,大叔笑了笑,又喝了几口,再次将酒壶递给江海川。 “管他呢,我一无财,二无色,再加上又在火车上,大庭广众,他还能把我怎么着?”想到这里,江海川接过酒壶,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几口。 一股辛辣刺激的感觉,顿时涌了上来,江海川感觉这酒喝下去以后,像一团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哈哈,小伙子,喝酒蛮直爽啊,你是要去新疆吧,这酒就是新疆的名酒‘肖尔布拉特’,55度,一般内地人喝不惯。”对座大叔打开一袋花生米,用手拈了几颗,自己吃了起来。 “我是要去新疆工作,咱俩有缘坐同一趟列车,萍水相逢,多谢大叔您的酒,若将来有机会您到了阿尔达拉,我一定接待您!”喝了几口酒的江海川也说起了客套话。 对座大叔说:“小伙子,你记住,三十岁以前不要怕,三十岁以后不要悔。今天你的选择,会在为你人生的一道最精彩的阅历。我们新疆也需要你们这些内地来的人才过来建设。再敬你一口酒,替新疆人敬你!”大叔又将酒壶递给了江海川。 “好!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能在火车上相遇,便是知音,我喝干了!”江海川一口气,将剩下的半壶酒全喝了,顿时,脸上泛起了腓红色。 “列车还有几个小时就到达哈密了,我将会在哈密下车,也许此生我们不能再相遇,但你记住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不要怕,一路往前走,在新疆干出一番事业来!”对座大叔的说完后,目光投向车窗外。 江海川本想问问他的姓名,可是,人家没有主动说,自己冒然去问,似乎有些不礼貌。酒劲上来,江海川又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列车,继续在戈壁铁路上行驶,发出有节奏的咣当声…… 也不知睡了多久,江海川一觉醒来,发现天已大亮,对座大叔早已不知踪影,他已经到站下车了,列车广播提示,还有半小时,即将到达乌鲁木齐。 这时,车窗外出现了许多风车,在江汉平原长大的江海川,这是第一次看到现实中的风车,光页轮就有五六米长,唐吉诃德和风车作战自然不占优势了,而自己这次远赴大西北,选择另一种人生,那自己算不算是唐吉诃德呢? 江海川站起身,问列车员,这是到哪了?列车员说,这就是全国闻名的达坂城,这里有全国最大的风力发电场。到了达坂城,离乌鲁木齐就不远了。 达坂城?达坂城的有姑娘吗?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由于已经快到终点站,江海川有些急不可耐,因为,以前只在电视剧、小说中看到有西部信息,这次,自己实实在在的走进了这个地方,怎能不充满了向往? 终于,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运行了近五十小时的列车,稳稳停下了。 一下火车,眼前的看到的一种景像,令江海川顿时吃惊了。 初到西部 映入江海川眼帘的,大大小小的招牌,上面无一例外的都是两种文字,摆摊小贩用他们的民族语音呦喝着,少数民族同胞从自己身边走过,让江海川瞬间感觉像是到了外国。 虽是八月,可是这里一点也不冷,大街上弥漫着一股烤羊肉串的香味。到了羊肉串的祖宗之地,怎么着也得尝尝正宗的烤羊肉串是个啥味儿,在不远处,有一名维吾尔族小伙子的摊点看起来生意不错,行,就去尝尝他家的味道。 “亚克西木塞孜,看恰,普落尕,萨提斯子。”江海川买了五串,然后用生理的维吾尔语问价格。 “拖克孜。”小伙子一边熟练地把羊肉插在铁纤上,一边回答着。 “什么,脱裤子?新疆还有这风俗,买个东西还得脱裤子?”江海川连连咋舌。 小伙子知道江海川的维吾尔语的水平了,于是改用汉语说:“哈哈,你听错了,拖克孜是九块钱的意思,本来要收你十块的,但是一看你就不是我们新疆人,欢迎来到新疆,给你便宜一块钱。”小伙子将烤好的羊肉串递到了江海川的手中。 果然这里的羊肉串更具风味,五串吃完,口舌生津,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江海川问卖烤羊肉串的小伙子:“我要去阿尔达拉,这还有多远呢?应该再怎么坐车?” “啊?那里是个山沟里的城市,靠近边境了,那个地方特别冷,你得多带点衣服。你从这里坐2路汽车,到碾子沟汽车站,那里每天上午都有发往阿尔达拉的长途班车,全程一共700多公里呢。”这个小伙子还是挺热心的。 坐上了2路汽车,虽然江海川很疲倦了,可不敢打瞌睡,万一坐过站了,在这个少数民族占主体地位的城市,问路都是大问题,语言不通,何况,自己的普通话还不是那么标准。 “八楼到了,请大家从后面下车!”公交车广播提示。 “八楼?2路汽车经过八楼,这不就是刀郎歌中唱的‘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吗?可惜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没有赶在这第一场雪的时候来。”江海川这才知道,原来,八楼是一个公交车站牌的名字。 说到八楼,还是有个来历的,早些年,乌鲁木齐最高的建筑就是昆仑宾馆,一共有八层楼那么高,当地人都把昆仑宾馆形象地称为“八楼”,久而久之,八楼就成了昆仑宾馆的代名词。后来,在这里设立了公交车站点,站牌的名字就叫“八楼”,二路汽车刚好就经过这里。 江海川心想,以后回景陵以后,就可以跟同学们吹牛了,自己曾经坐过“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乘上开往阿尔达拉的长途汽车后,江海川才发现,满车的人,就自己一个人是汉族,其他人都是哈萨克族。也难怪,阿尔达拉地处北疆,北疆是哈萨克族的聚集区。满车人都用哈萨克语交谈着,自己完全听不懂,没办法,那只好在车上睡觉吧。 而此时,阿尔达拉地区电视台也不平静,江海川将自己已到乌鲁木齐的消息用短信通知金方义以后,金方义决定,为这位远道而来工作的小伙子举行一场欢迎晚宴,此刻,金方义正在犯愁通知哪些人参加呢。 地区电视台里,已经有小道消息流传了,大家都在纷纷议论,今晚过来的内地小伙子江海川是哪路神仙,居然还要设宴接风,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还不就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呗,不就是来的区区一记者嘛,老金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让我们去接风?指不定江海川家伙在内地找不到工作,所以到咱们这偏远地方来混饭吃了。”说这风凉话的人,是时政新闻部的记者章俊强。 章俊强的话音刚落,金方义就走了进来:“哎,小章,今天晚上,你也参加,还有你们几个女记者,包括主播孙慧,你们几个都参加。” “我说金主任,这外来的和尚虽然会念经,但您不怕他把经给念歪了?要去你们去,我是不去,晚上还有几条新闻要加班剪辑呢。”章俊强明确摆明了态度。 金方义倒也不强求,只说:“你有事你就忙你的,反正刘副台长会参加,你们自己看着办。”说罢,金方义就出去了。 办公室里,又引起一阵骚动。 “我说章哥,你真不去?其实,要我说,去去也好,咱们给这个叫海什么的,噢,对,江海川加深点印像,今晚喝酒得让他醉得人事不省。”说这话的,是时政新闻部女记者陶雨梅。 “你们爱去就去吧,哎,宋慧姐,你可得去啊,你老公刘副台长都去了,这种重大场合,刘台应该携夫人参加嘛。不过,你不去也不要紧,谅老金也不敢得罪你,你可是领导夫人呢。”章俊强对着正在补妆的孙慧说道。 孙慧倒不像他们几个那么尖刻:“我说你们连面都没见,怎么就这么排斥江海川呢?要我说,人家来了,咱们就得拿出新疆人的热情出来,人家也没招惹咱们,没必要这样太主观吧?”今年36岁的孙慧毕竟比他们要年长一些,所以相对也就冷静一些。 “我说慧姐你怎么还不明白,咱们当记者的,都实行的是绩效工资制,零底薪,新闻做得多,工资就拿得多,本来咱们新闻频道的人就多,再来人,这不是从咱们碗里抢食吗?”陶雨梅愤愤道。 面对他们的议论,孙慧明白,这种是非自己还是不要掺和进行了,于是默默地走出了办公室。 而此时正在长途客车上的江海川还不知道,自己人还没到,就已经树立了一群敌人。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汽车停了,睁眼一看,大伙都下车,江海川以为是到站了,可是一问,才知道,这是中途停车,路边有餐馆,吃了午饭之后继续赶路。 路边餐馆的名字倒是蛮有诗意的,叫“大漠人家”,条件虽然简陋了点,但是还算干净,只是,菜单上全是哈萨克文字,江海川一个字都看不懂。 看着大家,都是在吃面食,这种面食叫拌面,就是把面煮熟以后,再把炒好的菜放进面里,然后再盘子里搅拌均匀,所以称为拌面。 可是,H省是鱼米之乡,以大米为主食,面食对江海川来说,实在是吃不惯,于是他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问店主有没有米饭。 “有嘞,抓饭。” “那就来一盘抓饭。” 可是,抓饭端上来一看,顿时让江海川傻了眼,确实里面有大米,但是这里面的胡萝卜丝比大米还多。但是肚子确实饿上,管它好不好吃,先填饱肚子再说。 店老板没有拿筷子来,只在盘子中放了一个勺子。江海川心想,既然这名字叫抓饭,那自然肯定是用手抓了,于是,挽起袖子,准备直接上手了。 “哈哈哈哈……小伙子,是第一次吃抓饭吧?不是这么吃的,用这个勺子舀着吃。”旁边一位哈萨克族的爷爷笑着说。 原来如此,江海川顿时一阵脸红。吃完了午饭以后,继续赶路,上车后,江海川又迷糊地睡着了。 晚宴上的交锋 在快到达阿尔达拉汽车站的时候,江海川给金方义打了个电话,此时,金方义已经带着人来接站了。虽然已经晚上十点,可是,太阳却还高高地挂在天上,新疆和内地,有时差呢。 江海川下车,金方义挨个向江海川介绍接站的人,分别是副总编辑热扎别克·哈山诺夫,时政新闻部记者蒋望涛、陶雨梅、主播孙慧、制作部编辑展沼,江海川心想,展沼这名儿好大气啊,不知道包青天在哪呢?另外,还有身穿民族服装的三位哈萨克族姑娘。 金方义说,这三位哈萨克族姑娘的名字,今天暂时不告诉你,名字太长,怕你一下子也记不住,还是先进行一下欢迎礼吧。 三位哈萨克族姑娘每人手中端着一杯酒,江海川一看,这三个人手中分别拿着三个不同的杯子,这就是金杯银杯牛角杯。 端起第一杯酒的时候,这位哈萨克族姑娘开始说起祝酒词:远方的雄鹰飞到了草原,给我们带来了江南的春风,甘醇的马奶酒今天我们共饮,草原上留下我们的深情。 这杯酒,至少有三两,江海川正欲推辞。 热扎别克·哈山诺夫说:海川,这是咱们这里的礼节,这三杯酒是无论如何也要喝完的,你要是不喝完,就是对我们的不尊重。 江海川心想,看样子是躲不掉了,于是,咬咬牙,一口气把这三碗酒连着喝了下去。这酒是马奶酒,度数不高,还带点甜味,比较柔顺。所以,这三碗将近一斤酒喝下去以后,倒也没有不适的反应。 下马酒喝完之后,金方义说,已经安排了晚宴,刘副台长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然后,大伙都上车,来到了市区一片小树林里,这个城市里还有小树林,也算是难得了。在内地吃饭有农家乐,而这里却是牧家乐。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蒙古包呢?没想到这么大啊。”江海川惊叹。 此时,金方义拉了拉江海川的衣角,低声说:“咱们这里的主体民族是哈萨克族,不能称蒙古包,只能称‘毡房’。” 江海川吐了吐舌头,尴尬地笑了笑。 老金接着又说:“快进去吧,里面还有许多美女等着你呢,王洛宾的歌不是这么唱的嘛,‘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毡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希望你在这里找个新疆老婆,然后在咱们西部安家。”说完,领着江海川进了毡房。 在主座上,有一位38岁的男人,他就是阿尔达拉地区电视台副台长刘盛阳,一见到江海川,刘台长立刻站起身,嗓门洪亮:“小江,欢迎你!刚才金总监在车站里给你喝了下马酒吧?来来来,现在才算是正式的喝酒。” 刘盛阳的个子很高大,将近一米九,在和刘盛阳握手的时候,江海川能感受到他手掌的宽厚有力,握手的时候力度也很大,这比和其他人握手只,只是应付礼节有着天壤之别。 菜,已经上了,桌子正中央,摆着一个煮熟的羊头,哈萨克族人招待贵宾时,才上整只羊,先上的是羊头。桌子上,每人都倒满了白酒,酒杯很小,大约一杯只有一两左右。 热扎别克·哈山诺夫提议,按照民族礼仪,在饭前要做一场礼仪,称为“巴塔”,即由地位最高者,或者最年长者,或者主要客人说一段祝福的话,双手内翻,半举在空中,等这段祝福的话说完之后,再用手沾上羊肉,涂抹在脸上。 热总编提议,由远道而来的客人江海川来做巴塔,江海川一愣,这么正式的场合,自己资历最浅,显然不合适,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推辞。 一旁的陶雨梅开腔了:“这巴塔一般是地位最高的人做的,江海川刚到咱们这里来,一些规矩还不懂,我看,还是由刘台长来做巴塔吧。”说完,挑衅似的瞟了江海川一眼。 此时,江海川才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陶雨梅,此女身材娇小,目测估计也就一米五五的样子,不太像西北姑娘的身材,但是透过她的眼镜片,江海川感到其目光深不可测,暗想,此女不简单。 陶雨梅此举,不过就是想打压一下江海川,挫挫他的风头,江海川怎么可能不知道陶雨梅的用意,他决定静观其变。 “我看啊,还是由海川来做巴塔吧,他不会做,我们可以教嘛,小陶,我跟你说,海川到咱们这里来工作,相当于是给咱们新闻频道补充了新鲜血液,内地人做新闻的思想,肯定比咱们这里的人要活跃一些,有机会,让海川给咱们讲讲课。”刘盛阳都这么说了,陶雨梅也不再坚持。领导决定的事情,自己再反对,那就是自找没趣了。 做完“巴塔”以后,刘盛阳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在新疆喝酒,得按新疆的规矩来,我说三句话,一句话一杯酒,第一句,热烈欢迎海川来到我们这么艰苦的地方工作,从今天起,海川就是咱们新疆的儿子娃娃,干一个!”说完,刘盛阳一仰脖子,满杯酒一口气喝干了。 江海川扫视了一下全桌人,蒋望涛继刘盛阳之外第一个喝完的,紧随其后的是展昭,宋慧不喝酒,喝的是格瓦斯,而陶雨梅喝酒的时候,只是浅尝辄止,由于她是女性,能端杯子就不错了,江海川并没有想太多。 其实,陶雨梅是故意只抿一口,在她看来,今天的一切,不过是礼节性的应付,要是自己也学大家一口气喝完,显得太抬举江海川了。 眼看着大多数人都已经喝完,江海川正在思忖时,刘盛阳说:“海川,咱们新疆还有个规矩,一桌人喝酒,你要是不喝,人家是不会给我们已经喝完的人倒酒的。” 江海川心一横,反正今儿个是必须得醉了,于是也喝完了杯中酒。喝完之后,江海川才发现这酒居然也是“肖尔布拉克”,瞬间,又想起了火车上的那位对座大叔。 “肖尔布拉克”属于高度酒,早年在景陵的时候,江海川听过刀郎唱过的那首歌就是赞美这酒的:“肖尔布拉克呀,酒乡的克姆孜,是咱们新疆最美的诗……” 此刻,刘盛阳又再次端起了酒杯:“我提第二杯酒,再次强调,海川将来就是大伙的战友了,希望你们要好好照顾他,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要对他进行关心,老金,宿舍安排好了吧?来,咱们大家再一起走一个!”第二杯酒,就这么又喝下了。 此刻,江海川觉得桌上的气氛有些吊诡,刘盛阳的热情,显然不是装出来的,作为电视台里的高管,这点政治水平还是有的,而老金胖乎乎的脸上,虽然是一直笑着,但是刘盛阳在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耐烦。以热扎别克为首的几名哈萨克族同事由于语言的问题,看不出有太多的表情,只是一直在微微笑着。而陶雨梅则始终阴着脸。 “第三句话,也就是第三杯酒,我单独敬海川,你是楚人出塞,老大哥祝你在这里大展鸿图,希望将来能走上领导岗位!”刘盛阳宏亮的嗓门在包厢里响起。 江海川慌忙站起身,手中的酒杯沉甸甸的,这杯酒,饱含着刘台长对自己的期望,也饱含着浓浓的情谊。 刘盛阳的三杯酒敬完以后,按惯例,接下来由热扎别克·哈山诺夫敬酒了,热总编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咱们新疆的姑娘漂亮,看中了哪个,跟老哥说,我来帮你做媒,噢,你割礼了没有?” 一瞬间,满桌人哄堂大笑,江海川也是一头雾水:“热总,什么是割礼啊。” 桌上的几位女同事,脸上泛起了微微的潮红,江海川心想,这个老热,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话。 金方义解释:“热总说的割礼,就是割bao皮。这是他们的民族习惯,割的时候还要举行盛大的仪式,现在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原来如此!江海川心想,这个老热说话也太不注意了,当着陶雨梅这样未婚姑娘的面说这种话,着实有些不妥。但江海川只当这是哈萨克族人的爽朗。 按职务顺序,一圈下来之后,接下来就到了“分组讨论”的时候了,何为“分组讨论”?就是大家可以互相随意敬酒。此刻,陶雨梅端着杯子走了过来:“小江,还能喝吗?” 从陶雨梅对自己的称呼上,江海川就感受到了浓浓的排斥之意,看着这陶雨梅也不会比自己大多少,人家刘台长都是亲切地叫自己“海川”,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像摆老资格似的叫“小江”了? 江海川上下打量了一下陶雨梅,可能是由于毡房里温度稍高,她已经脱下了外衣,胸部倒是显得挺饱满,似有呼之欲出之势,江海川心想,如果以后她有了孩子,估计肯定把孩子饿不着了。突然,江海川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个场合生出这种不健康的念头,顿时收起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思想。 由于此前陶雨梅并没有喝太多酒,敢情她是想后发制人,江海川正在犹豫要不要喝的时候,陶雨梅又往前走了两步,身体几乎和江海川碰到了,江海川的胸膛上已经感受到了那女性特有的柔软,不禁下腹有些发热,有了些反应。 这时,突然毡房的帘子掀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已经喝得七八分醉的男人,只见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手里还拿着一个剩半瓶酒的酒瓶大声嚷嚷:“谁是江海川,今天老子要喝死他。” 瞬间,在座的都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俊哥强,你怎么来了?”陶雨梅迎了上去,敢情,这人原来就是章俊强。 江海川不解,自己此前没见过这个人,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怎么就对自己这样不友好呢?还没有上岗,就先招来了一个敌人,往后的路,真是步步惊心啊。 不过,从中江海川也看得出来,这个台里人事关系非常复杂。 章俊强提着酒瓶,步履踉跄地走到了江海川身边:“你不喝是吧?不喝就是不给我老章面子。” 初次上岗 由于章俊强的步步紧逼,江海川觉得自己不接招不行了,于是,礼貌地向章俊强笑了笑:“请多关照!服务员,给我拿个大杯子来。” 大杯子拿过来以后,江海川自己斟满,然后带着几分醉意,居然又把大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了。 章俊强目瞪口呆,他本以为,从南方来的人一般不胜酒力,没想到眼前的这家伙还是有些量的。 章俊强没办法,只得也咬咬牙,同样用大杯子倒酒一口气喝下。不过,章俊强喝完以后,突然胃里一阵翻腾,居然当场就呕吐了。 刘盛阳不悦地皱了皱眉,挥了挥手:“小章喝醉了,你们派个人送他回寝室,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成熟。” 蒋望涛向江海川使了个眼色,江海川猜测,可能蒋望涛有话要对自己单独说,于是,说了声抱歉,失陪一下,然后退出了毡房。两分钟后,蒋望涛也跟着走了出来。 “海川,按说你是新来的,有些话不该跟你说,但是兄弟我提醒你,这个台里人际关系相当复杂,你自己要当心,今天场面上的事,你也看得出来。其实,老金和刘台长的关系非常微妙,你是新人,不存在站队的问题,但是凡是你得自己留个心眼。” 江海川借着酒意问道:“刚才逼着我喝酒的那个,叫什么强的,他是谁的人呢?” “你是说章俊强?他性格很怪异,你们将会住在同一个宿舍里,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是从部队复员以后,应聘到咱们台里来的,要说有多大的水平,我看也不见得。这话,兄弟你知道就行,别外传。”蒋望涛一看四下没人,于是才放心地说出了这番话。 两个再次走进毡房,发现气氛不是那么热烈了,也难怪,经过章俊强这么一折腾,大家都没有了继续喝酒的兴致。刘盛阳举杯喝完“总结酒”之后,宴席就结束了。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了,蒋望涛和展昭帮着江海川在寝室里安顿好之后,两人意味深长地说:“很多事,你慢慢就知道了,注意用心观察。” 送走二人后,江海川躺在床上,感觉到酒劲直往上涌,三天前自己还躺在景陵的家中,而现在却到了一个离景陵有着七千公里之遥的西北边陲。 阿尔达拉地处新疆西北部的一个山沟里,虽然行政级别和景陵一样,土地面积也是景陵的十倍,然而,人口却只有景陵人口的十分之一。这个季节,景陵还是炎夏,而夜间的阿尔达拉却已有了阵阵凉意,寝室里总共住了四个人,每人一间房,都是汉族,原来阿尔达拉电视台考虑到大家的饮食习惯不一样,因此,把少数民族和汉族分开在两个宿舍中。 江海川打开窗子,顿时觉得脑海里清新了一些,点上一支烟,这次从景陵出来的时候,考虑到可能抽不惯西北烟,于是自己带了五条“黄鹤楼”,江海川本来打算给同寝室的记者每人一包,但寝室其他人已经睡下了,于是也只好作罢。 躺床上,决定还是给父母打个电话,告之已经平安到达的消息。一切安顿妥当后,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然,居然是苏涵打来的电话。 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拒接,可是苏涵这个电话打得非常执着,江海川只好按下了接听键。 “海川,听许天龙和刘稷说,说你去大西北了?”苏涵的声音,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一点关切 江海川心头一热:“是的,今天刚到,已经住下了。你有事吗?”本来江海川想竭力使自己的语气轻柔一点,但是由于大学时代苏涵的变心,这让江海川一时无法释怀。因此,语气还是显得硬梆梆的。 电话那端的苏涵似乎没有听出江海川的不耐烦:“海川,不是我说你,你也这么大人了,家里就你一个独子,你这一去这么远,你父母怎么办?那里人口稀少,将来你怎么结婚成家?这些问题你都考虑过吗?” 苏涵的唠叨顿时让江海川一阵心烦:“够了,我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现在用不着你吃咸萝卜操着淡心。” 江海川尖刻的话语令苏涵心里一阵疼痛,在大学校园里曾有过无数的山盟海誓,如今,不仅时空距离相隔了千万里,更重要的是,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已渐行渐远。 “好了,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去大西北,我只提醒你一点,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少喝酒,尽量不抽烟,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另外,还告诉你一个消息,我要结婚了。”苏涵突然告知江海川要结婚的消息,这倒令江海川有些猝不及防,这TM的也太快了点吧,难道是奉子成婚? 不过,苏涵结不结婚,都和自己没关系了,要是大度一点,江海川应该说祝她幸福。可是,江海川并不是一个太大度的人,但也不想把话说得太绝,于是只得保持沉默。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分手?其实,你性格不够稳重,每当你决定好了一件事,你都会义无反顾去做,或许这是你有闯劲和冲劲,但是在我看来,我更希望安稳一些。我想要的安稳,你无法给我。”苏涵自顾自地又继续说着。 江海川突然提高嗓门:“好了,别说了,咱俩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换句话说,今后也不可能再见面,你嫁入豪门那是你的事,但我不会祝你幸福,想从我的嘴里听到祝福的话?门都没有!就这样吧!”江海川气哼哼地挂断电话后,又点上一支烟,猛吸了几口。 连抽了三支烟后,被苏涵搅动得波澜起伏的心情才稍稍安定一些,由于连日来的旅途劳累,江海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八点,一看,窗外还是黑的,原来,新疆的天,亮得迟,冬天九点半才亮,夏季上班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冬天是上午十点。江海川心想,这倒好,比在景陵的时候每天可以多睡一个多小时的懒觉。 不过,昨晚由于酒喝得太多,没洗澡就睡了,赶紧趁着这功夫,先洗个澡,接着,收拾了一下行头,步入了阿尔达拉地电视台的大门。 金方义的身份是新闻频道副总监兼时政新闻部主任,频道总监是刘盛阳副台长兼任的,老金在办公室里,热情地向所有的记者把江海川隆重介绍了一番。大家象征性地鼓完掌之后,金方义又带着江海川来到刘盛阳的办公室进行例行谈话。 和昨晚相比,工作状态中的刘盛阳显得不苟言笑:“这几天,你要多到街转转,了解一下我们地区,熟悉我们地区,这样才能进快进入角色,还有,抽空要多学习一下哈萨克语,我们这里的主体民族是哈萨克族,要是你不会他们民族语言,是没法开展采访的。” 江海川连连点头,金方义接过了刘盛阳的话头:“在你来之前,你发过来了一些你的作品,看了一下,很不错,做新闻的手法和我们这里的记者完全不一样,我们也就不给你安排指导老师带了,你就自己独立完成采访,记住,保持自己做新闻的风格。” 谈完话以后,金方义又给江海川安排了办公桌,在路过章俊强办公桌的时候,江海川又看到了他阴鸷的目光。而陶雨梅则像个没事人一样,似乎全然忘记了昨晚接风的情景。倒是蒋望涛热情地过来给江海川拿来了一些采访设备。 新闻频道的责任编辑,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头,姓石为伍,甘肃人,他这名取得好,为伍,为了入伍嘛,果然就真的入了伍,老石以前是阿尔达拉军分区的宣教科长,副团职退役,退役后自主择业,便被招聘到了阿尔达拉电视台担任责任编辑。 江海川留意了一下石为伍改稿的风格,每一句,每个字,都非常的正统,都非常的书面化,整篇电视解说词稿经他改过就显得非常生硬,浓浓的“联播腔”。江海川并不赞同老石改稿的风格,但自己初来乍到,轮不到自己多嘴。 办公室里整体气氛显得很严肃,甚至有几分压抑,江海川的到来,让大家有一种莫名的不适,或许,大家同在一个办公室坐久了,突然增加了一个人,让大家有些适应不过来。 这时,信息平台发过来一条指令:说是地区救助站里,收留了一个淘金客,这个淘金客从内地赶来,以为阿尔达拉遍地是金矿,结果从老家赶来,不料被骗,已是身无份文。 做这类社会新闻,是江海川的强项,正准备主动请缨的时候,章俊强已经拿着摄像机站起来了:“金主任,我去吧,这条新闻,要我做,保证能上自治区台,到时我们的外宣任务又完成了一条。让别人去,恐怕把新闻做砸了。” 章俊强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存心说给江海川听的,不过,金方义心里还是打算试试江海川的深浅:“俊强啊,你一直是做地委主要领导新闻的,让你做这种社会小新闻,这就是用牛刀杀鸡嘛,海川在内地的时候,社会新闻做得多,我和刘台也想看看这种新闻到了海川手里,他会给我们带来什么不一样的做法。” 不得不说,金方义说话还是比较具有艺术水平的,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如同太极推手,化解了因章俊强挑衅而给江海川带来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