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师的忧虑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对日本本土开展空中轰炸,由此引起日本朝野震动,其国内一片恐慌。由于前往日本的美军飞机是从中国衢州机场起飞的,1942年5月,日军发动了浙贑战役,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衢州机场。日军渡钱塘江,沿浙贑铁路线一路南下,攻势凌厉,中国军队力不能支,节节败退。 浙贑铁路沿线国土,即将遭受残暴日寇的践踏。 浙贑铁路从银山地区横贯而过,日军势必到达。银山地区历来交通发达,李清照“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的诗句,就是生动地反映了当年航运兴旺的盛况。浙贑铁路建成后,给银山便利的交通如虎添翼。可是也正是这条铁路,引来了日寇大军压境,打破了这里千年来的平静。 银山地区虽然物产丰富,交通发达,商业繁荣,文化兴盛,却并非军事要地,自古以来少有战事。朱元璋带部队曾从此地匆匆过境,就留下了数不清的“洪武帝”传说。太平军曾败退至此,民间便多了许多“长毛”放火的故事。 日本佬要来了!银山人感觉大难临头,惶惶不可终日。一些富户已经卷了细软,逃进山里,其他人也如惊弓之鸟,随时准备“逃日本佬”。 在这大难临头大家自寻生路之际,却急坏了一个阳嘉县吴店人。这个人是大名鼎鼎的拳师吴琅坤! 吴琅坤出身于武术世家,祖上多出武官,他父亲为晚清武举人。受家庭影响,吴琅坤自小习武,年轻时游历大江南北,遍访名师学艺,博采众长,自创了一套“婺拳”。他31岁那年在武临比武,靠这套出神入化的“婺拳”,打遍所有对手,夺得第一名,此后便声名远播。 后来在好事者操持下,在银山城摆了一次擂台,凡攻擂者上台,均被吴琅坤轻轻的几招便甘拜下风。擂台摆了两天,未遇对手,吴琅坤自己不想太张扬,死活不肯再摆,擂台草草收场。但这两天的擂台,已让人们传得神乎其神。此后,前来拜师求教者络绎不绝。吴琅坤每天被众多求教者搞得烦不胜烦,干脆开门收徒,在求教者中挑了一些人教授武艺。二十多年过去,吴琅坤的徒弟已遍及银山地区。 现在日本鬼子要来银山,兵荒马乱的,吴琅坤很担心他的徒弟出问题。虽然在收徒时他是挑选过的,而且平时非常注重武德教育,但人数众多,万一有人不遵师训,依仗武艺趁火打劫干坏事,岂不毁了一世清誉?因此吴琅坤十分焦急。 为此,吴琅坤派出身边的几个徒弟,前往各地给他的徒弟传他的话:1、决不可当汉奸,当汉奸者,必清理门户;2、不可恃强凌弱,祸害中国同胞;3、尽自己的能力参加抗日。 吴琅坤派出徒弟传话后,内心稍安,但仍然惦念徒弟们。尤其让他惦念的是吴志诚、李俊生、申智铁、龚德兴、龚春莲几人。 在吴琅坤的徒弟中,吴志诚、李俊生和申智铁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吴志诚是吴琅坤收的第一个徒弟,他们是同村人,吴志诚12岁那年,他父亲就将他托付给好友吴琅坤学武艺。吴琅坤对当时唯一的徒弟教得很用心,吴志诚学得很刻苦,因此他18岁时已经将婺拳打得十分了得。后来吴琅坤开武馆,吴志诚成了得力助手。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阳嘉县长杜儒成专程拜访吴琅坤,邀请他出山参与组建保安团。吴琅坤说,国难当头,报效国家理所应当,但自己年事已高,不宜担任公职。于是他推荐了吴志诚。 李俊生和申智铁都是在吴琅坤开武馆后跟他学武艺的。李俊生家是银山城富户,家庭条件优越,不太肯吃苦,但他非常聪明,而且很喜欢武术,他不像别人那样还得干活谋生,可以整天以此为业,因此武艺日臻纯熟。 申智铁天生是块学武的料,身手敏捷,一点就透,他14岁进武馆学艺,学了三年就离开武馆,穿街走巷以串蓑衣为生了。吴志诚到阳嘉保安团后,吴琅坤想把申智铁找回来接替,只是考虑到他年龄太小辈分太低难以服众作罢。 龚德兴是吴志诚表弟,由吴志诚引荐前来学艺。龚德兴性格豪爽,为人仗义,与吴琅坤性情颇为相似,龚德兴经常陪师父聊天,师徒二人甚是投缘。 龚春莲是龚德兴的堂妹,来学艺时才是小姑娘,她赖着龚德兴非得跟着来。吴琅坤原来是不收女徒弟的,但碍于龚德兴的面子,又见她活泼可爱,就破例收下了。龚春莲很感激师父,在师父面前表现得十分孝敬,递水倒茶,擦汗捶背,像个亲闺女。他们兄妹二人让吴琅坤很开心,关系也特别亲密。龚春莲天生丽质,她14岁跟吴琅坤学艺,学了两年武艺,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师弟告知师父的传话时,吴志诚正忙得不可开交。县政府决定迁移南山,需要做许多准备工作和善后工作。县政府原来除县长杜儒成、秘书申智高,还有五个科长和七八个科员。此时财政科长和军事科长潜逃,杜儒成让保安团长申智高兼财政科长,保安团副团长吴志诚兼军事科长。县政府才十几人,撤迁人员主要是保安团。警察编入保安团,日寇发动浙贑战役后,县政府收容了一些国军的伤病员和散兵游勇,保安团共有300人枪。 第二章枣溪乡自卫队 申智铁听到师父的传话已迟了几日,他到处游走于乡间,居无定所,很难找到他。他是回到家乡枣溪村时,龚德兴告诉他的,他俩是同村人。 申智铁这次回家乡负有重大使命。他是中共阳嘉县委委员,正在为建立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力量开展工作。枣溪乡有个自卫队,二十来支枪,由乡长申智鉴掌握。阳嘉县委决定,争取申智鉴合作,想办法使枣溪乡自卫队成为党领导的队伍。申智铁的任务有两项:一是试探申智鉴的态度,为县委书记江帆的正式谈判打基础;二是在自卫队内部做工作,如果申智鉴不肯合作,拉出几杆枪也好。 申智铁与申智鉴虽是同族兄弟,但两人在村中地位相差悬殊。申智鉴是枣溪首富,是枣溪乡乡长,申智铁幼年丧父,家境贫寒,而且两人年龄也相差很多,申智铁才22岁,申智鉴已53岁了。平时在村里申智铁跟申智鉴几乎说不上话。虽说申智铁天不怕地不怕,但跟申智鉴去谈这种大事仍然心生怯意,怕谈不好坏了大事。 申智铁见着师兄龚德兴,就跟他商量此事。按学艺先后,申智铁应该是龚德兴的师兄,但龚德兴年长他3岁,为表示尊重,他叫龚德兴为师兄。申智铁未向龚德兴表明中共党员身份,只是说他有个朋友是新四军的,新四军想跟申智鉴联合抗日。龚德兴听说是新四军来找就不高兴,责怪申智铁不该跟新四军搞在一起,要抗日也该跟着政府啊!申智铁连忙解释,受朋友之托没办法,何况不管是谁,能一起抗日总是好事。龚德兴想想也对,朋友的事应该帮忙,况且是为了抗日。可是如何去跟申智鉴去说呢?龚德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找你三哥商量!申智铁一拍大腿:对啊!我碰上你就先跟你商量了,还没找我三哥呢。 “三哥”是申智铁的堂兄申智才,他在枣溪小学教书,并任校长。申智才听说新四军想跟申智鉴联合抗日,连称是个好主意。他说德鉴哥跟他关系不错,愿做说客,同时他建议把程志远也叫上。程志远与龚德兴、申智才是银山中学同班同学。申智才对龚德兴说,你们枣溪三富本来应该好好商量如何保卫家乡,此事如果不抓紧,队伍让智高拉走就糟了。 程志远在银山城有商铺,阳嘉县城有工厂、店铺,枣溪有作坊、店铺。自从他父亲让他接手经营后,程志远表现出非凡的经营才能,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可是如今银山和县城眼见得被日本鬼子侵占,这生意还怎么做?他想无论如何得保住枣溪的产业。他听龚德兴一说,爽快表示愿意一起去找申智鉴商量保卫家园的事。 申智鉴家是个三进二十四间的大庭院,当龚德兴等四人在大厅刚刚坐定,申智鉴已从后院迎了出来。 哈,枣溪的青年才俊全来了!是来商量对付倭寇的事吧?申智鉴见了他们,高兴地打招呼。 智鉴哥,你是枣溪的主心骨,不找你找谁啊?申智才连忙应道。 智鉴叔,日本鬼子来了,您有什么打算?程志远迫不及待地发问。 我弟弟回来过,他让我带队伍跟他到尚阳。申智鉴没有直接回答程志远的问题。他说的弟弟就是申智高,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申智才与龚德兴对视了一眼,说:智鉴哥,你不能走,你走的话,枣溪怎么办? 申智鉴说:我不走!身为乡长,负有守护地方之责,不能临阵脱逃,即使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跟鬼子斗一斗。你们今天来了,我们就一起来商量如何保住枣溪。 龚德兴说:智鉴叔爱国爱乡之心令人钦佩,值得我们年轻人学习。我们枣溪四面环山,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对付鬼子,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守得住。我和智铁学过几天武艺,打鬼子正好用得着,我愿意出力也出钱。 程志远紧接着说:我一个生意人,出力出不了,愿意出钱。 申智才说:守住枣溪不让鬼子来糟蹋,主要还得靠军事力量。我们虽说有自卫队几杆枪,但都不懂军事,新四军打鬼子很有一套,我们是否跟他们合作。 新四军?申智鉴一听到“新四军”,马上警觉起来:不行不行!他们是共产党,跟我们不是一路的。 怎么不是一路的?只要是打鬼子,都是一路的。国难当头,只要有利于保家卫国,我们可以跟任何人合作。申智才据理力争。 申智鉴对申智才的反驳并不生气,虽然在枣溪从没人敢当面跟他如此争辩,他只是微微一笑:新四军在哪?在北面,就是我们愿意合作,也够不着啊。 申智铁赶紧说:我有个朋友是新四军,他们久闻哥的大名,希望跟哥合作。 申智鉴看了申智铁一眼:哈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智铁走江湖走得路子很宽啊!我们真需要军事人才也要找政府,何必舍近求远呢?不过,多个朋友多条路,智铁,新四军这个关系不能断。 申智才接上话:多个朋友多条路,智鉴哥这话说得多好!我们需要政府支持是毫无疑问的,但是现在政府在哪?在南面!政府总在鬼子没去的地方。新四军在哪?在北面!他们都在鬼子攻到的地方。在鬼子占领的地方跟鬼子斗,新四军肯定比政府有经验。 申智鉴想了一会儿说:三弟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可以考虑跟新四军合作。不管怎么说,我们可是跟人家谈谈。智铁,你跟你那朋友说一声,让他们来个管事的谈谈。 好的,听哥的。申智铁响亮地应道。 第三章阳嘉三杰 几天后,中共阳嘉县委书记江帆在申智铁的带领下来到枣溪。江帆先来到龚德兴家,然后让申智铁邀来申智才和程志远。 阳嘉三杰!好几年没见面了,今天能在这里相聚,太高兴了!江帆见申智才和程志远进门非常激动,他也是银山中学的同学。当年班里就龚德兴、申智才和程志远三人是阳嘉人,他们表现突出,且是同个村的,被同学称之为“阳嘉三杰”。江帆与他们已分别七年,这七年大家都经历了很多事,谈起分别后的情况感慨良多。 那年你逃走了,国民党把我抓去顶缸了。申智才说。原来,他们的老师钱佩方和江帆都是中共地下党员,钱佩方正准备发展申智才为党员时,被捕入狱。江帆在组织安排下转移,申智才联络同学罢课向校方请愿要求营救钱老师。国民党见申智才挑头闹事,跟钱佩方的关系又特别好,怀疑他是共产党,也被抓进监狱……钱老师终究被杀害了,申智才只是被怀疑是共产党,没任何证据,于是一直被关着,不杀也不放。全面抗战爆发后,国民党释放政治犯,申智才才出狱。 你这几年在新四军里?龚德兴问江帆。 是的,新四军成立后我一直在那里干。最近才到阳嘉,不然早来找你们了。你呢,你这几年在干吗?江帆来阳嘉前已在省城武临做了两年地下工作,但这是党的机密,不能说,他只好转移话题。 我这几年学了三年武艺,赌博输了十亩田地。龚德兴调侃道。 “哪里!他中学没毕业他父亲就去世了,这么大一份家业要靠他当家。”申智才说,“我坐牢时,德兴来看我说,就是卖了所有田地也要保我出来,把我吓坏了,我哪值得了那么多钱!” 龚德兴开怀大笑:哈哈哈,我当时真怕你一辈子坐牢,如果能换取你的自由,我这点家产算什么。我是没出息的人,程志远才有出息,他当家后他家多了四个工厂两个店铺。我当家是江河日下,他当家是蒸蒸日上。 德兴,你别埋汰我了,工厂办了有什么用?现在落在日本人手里,还不如不办。程志远似乎满肚子委屈。 怎么没用?桂英会跟你不是因为你比我有出息吗?申桂英是申智才的堂妹,龚德兴和程志远都追求她,上个月已跟程志远订了婚,龚德兴似乎对此尚未释怀。 “读书那时候我最穷了。”申智才一看不对头,赶紧打岔。“冬天我只有一双袜子,晚上洗了要放在胸口烘一夜第二天穿。德兴知道后给我买了两双袜子,这以后我才有袜子洗换。” 怪不得,你每次来上学都挑着行李走路来。当时浙赣铁路已经造好了,我问你为什么不坐火车,你说坐火车会晕车,我当时还真信了呢。江帆几句话说得大家哄堂大笑。 江帆在三位同学陪同下来到申智鉴家,申智铁提早前往通报,申智鉴迎至大门口。 江帆见申智铁旁边站着一位五十开外的威严长者,知是申智鉴,抢上一步,伸出双手握住说:申乡长,久仰久仰!申智鉴见江帆气度不凡,儒雅中透着刚毅,心里已有了几分好感,脸上漾开了笑容:江长官,欢迎欢迎!快请进! 申智鉴将江帆迎进大厅,双方在红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坐定,他朝里喊了一声:上茶! 江帆说:申乡长,我听三位同学说,您在阳嘉德高望重,富有爱国热情,有誓死保家卫国的决心,令人佩服! 同学?你们是同学?申智鉴指着申智才问。 申智才回答:是的,我们三人跟他是银山中学同学。他比我们有出息,已经跟鬼子斗了五年了。 申智鉴赞道: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江帆摇摇手,说:哪里哪里,只是凭着一腔抗日救国的热血而已。申乡长,我受部队首长指派,前来同您商谈合作抗日大计,不知您对此有何打算。听说您这里需要军事干部,这一点,我们可以满足您,我就可以留下来协助您保卫家乡。 申智鉴沈吟一会儿说:看得出,江长官是个人才,我很希望江长官留下来帮我。至于要不要跟新四军合作以后再说。 江帆说:我是新四军的人,我留下就表示您与新四军合作,但我不可能个人与您合作。现在陈毅军长和张云逸副军长已派出大批干部到临海来,新四军要在新沦陷区开辟新的抗日敌后根据地,组建队伍,开展游击战争。枣溪的地形很适合建立根据地,如果跟您合作谈不成,我们肯定会派队伍过来。 申智鉴想,如果枣溪来一支新四军部队,自己的队伍迟早会给他们“吃”了,而且仍然要向他要粮要款。那还不如答应跟他们合作。于是说:江长官不肯以个人名义留下,与新四军合作倒也无妨。可是我既然找了新四军这个大靠山,总应该给我一些支持吧,譬如枪支弹药。 江帆舒了一口气,笑道:我就知道申乡长深明大义。您说新四军是大靠山并没错,我们有无处不在的情报网,有党组织为依靠发动群众壮大队伍,如遇危急情况,会有大部队来支援。至于枪支弹药,我不敢说大话,但肯定可以想办法解决一部分。 江长官说的这些我相信,但我有些话要说在前面。我抗日没有远大目标,就是为了保卫枣溪乡,不然我已跟我弟弟上南山了。为了保卫枣溪乡这个目的,我想,第一,我们的队伍要以枣溪乡自卫大队的名义,不用新四军的番号;第二,队伍的大事始终要由枣溪乡公所主张;第三,队伍不能离开枣溪乡。申智鉴说这番话,眼睛一直盯着江帆,神色严肃。 江帆听了却哈哈大笑:申乡长多虑了,您说的这些全在情理之中。一、番号不用新四军的。二、队伍由您说了算,我只是协助。三、队伍不离开枣溪根据地半步。不过,按照游击战的原则,也有暂时撤离上山的可能。您放心,鬼子兵力有限,不可能在枣溪这种地方驻扎重兵,我们可以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枣溪。再说,山上也是枣溪的地盘嘛!哈哈! 申智鉴给江帆说得展颜笑了起来:好!江长官果然是爽快人,我们一言为定!他朝后面喊:丽萍!准备酒菜!我要给江长官接风。哎,你们四个年轻人也一起作陪。 第四章枣溪三姓 当晚,龚德兴让母亲在家里收拾了一个房间,给江帆居住。龚德兴家是两进十八间的房屋,就他和他母亲两人,由他母亲亲自操持家务,因此很是清静。 江帆住的房间在临街的楼上,从窗户望外看,街上动静一目了然。龚德兴指着灯盏对江帆说:原来我是点洋油灯的,日本佬来中国后买不到洋油,只好点这臼油灯了。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别客气。你是来帮枣溪保卫家乡打鬼子的,理应好好招待你,只是我家没佣人服侍你。 江帆笑道:还要别人服侍,不是成老爷了?我们共产党为穷人服务的,怎么能让穷人服侍呢? 你们共产党是为穷人打江山的,我呢,是地主,是你们打土豪分田地的对象。 江帆自知失言,忙打岔:哎,我记得读书时你说你家是开糖坊的,还开吗? 我父亲去世后,我没经营好,加上赌博输了,就盘给志远了。唉,我是个败家子。我父母亲从小对我太宠了,我是独子,什么事都由我,染上了赌博的毛病。我也很想改,但是总改不掉,高兴或烦闷时熬不住就想赌钱。 你们‘枣溪三富’在这一带是很出名,已经传很多代了吧?江帆想多了解枣溪的情况。 是的,我家还曾经是枣溪的首富,有“枣溪三富龚为首”之说。后来就逐渐不如人家了。申智鉴比我父亲会做生意,他开火腿坊开得红火,日本佬打进来前,他在武临有火腿行,火腿往北买,买到南京、北平。开火腿坊赚钱后,他先后买了一千五百亩良田,连孝顺那边都有他的田。他还造了比我家大的房子,又当了乡长,我叔叔对他很不服气。我无所谓,人家有这本事,应该的。不过他这人还是有爱国心的,日本佬占领武临后就不再往北做火腿生意了,现在他不跟他弟弟走,虽说是为了他的家产,但也表示了他抵抗鬼子的决心。 我知道申智鉴是为了保自己的家产,那你跟志远呢? 我们多少也有这种想法。我对这些看得淡些,志远更强烈些。 我说,你们阳嘉三杰怎么这么迟也没结婚? 我是前几年忙着学武艺,后来看上了申桂英,没追上。志远的生意很忙,忙得顾不上讨老婆,后来他也看上了申桂英了,他是如愿以偿喽。智才呢,一头钻进医药书里了,书中自有颜如玉嘛。你呢?你为什么也还没结婚?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浪迹天涯,居无定所,四海为家,难以成家。我曾发誓革命成功后再结婚,现在看来,离革命成功太远,因此想打走鬼子结婚。你说,你们三人都会来参加队伍吗? 我肯定来的,他俩就难说了,一个舍不得学生,一个扔不下生意。 哎,我曾听智才说,枣溪是个很古老的村子,但好像只有你们龚申程三个姓啊,你们这三个族的历史该很久远了吧? 这就说来话长了。你在枣溪建抗日根据地,也该好好了解枣溪了。今夜我们同学秉烛长谈,我就跟你说说枣溪的故事吧。枣溪的确是个很古老的村子,在东晋开始就有这个村子了。 那是在东晋末年,孙恩率徒党起兵造反,一时纵横江东八郡,部众数十万人。孙恩徒党自号“长生人”,狂热地信奉五斗米道。后来孙恩为东晋大将刘裕所败,投水自尽。余众推卢循为领袖,再度起事。 原孙恩手下有三个亲兵,在现实中渐渐悟出五斗米道实乃欺世之道,“长生人”所作所为,均是乱世暴劣行为,尤其是孙恩死后,新领袖卢循的愚蠢专横,更是胡作非为。于是三人相约,脱离五斗米道,不再杀人越货,回临海老家自食其力。当时五斗米道跟太平军差不多,都是举家参加。因此离开时也携带妻小,三家大小共十余人,趁夜色悄悄离开营地。卢循闻报三人出逃,大怒,当即派出一支精干的部队,急急向临海方向追赶,严令务必杀光三家大小,不留一人。 三个叛道者拖儿带女,行动迟缓,他们又不敢走大路,专拣小路逃命。追捕部队沿途打听,越追越近。当三家人听见追捕部队的声音,已是慌不择路。发现一片茂密的枣林,于是不顾枣刺刺破衣服和皮肉,一头钻进枣林,在枣林深处的一块低洼地里隐伏下来。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十多个人屏气吞声,一动不动。只听得外面人声喧哗,叫叫嚷嚷,有人在叫:刚才还见的,可能在这林子里。听声音,一部分继续追赶,一部分留下搜索枣林。三家人暗暗叫苦,此命休也!他们清楚卢循为人,一旦抓住,十余口人必死无疑。此时,他们熟识的一个小头目彭直走近他们藏身之地,看见他们几个女人小孩浑身发抖,愣了愣,伸出手掌摇了摇,转身离开,边走边大声说:“这种地方怎么藏得了人,快走吧,别耽搁了赶路。”过了一会儿,听得人声渐渐远去,但三家人仍不敢出来,只在林中摘下半青不熟的枣子充饥。直到夜色降临,才钻出枣林。 可是茫茫黑夜,不知身安何处。百般无奈,只好在枣树下相偎相搂,草草度过一夜。次日天色微明,众人起身一看,原来这枣林是野树林,山丘起伏,足有上千亩。大难不死的人们,望着这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心情格外舒畅。大家商议,这片枣林使他们躲过了劫难,是吉祥之地,而且这里有山有水有地,可以造田,遂决定在此落脚安家。为了逃避东晋政权和五斗米道的追捕,三家全都换名改姓。三家姓氏分别为龚、申、程,即共、生、存,取共同生存之意。同时,他们把这个居住地叫做枣溪。” “程”跟“存”,不同音啊? 咳,南方人嘛,读音哪有那么准,再说他们都不太识字。当年,龚、申、程三家在枣溪立足后,深深感念彭直的救命之恩。从山上伐来粗大的树木,造了彭公祠,塑了彭公像,又在门前栽了两棵樟树。每逢过年,枣溪村所有人都去祭祀、朝拜。后来就形成了枣溪村的风俗,过年时必须去彭公祠拜一拜,一年的生产生活才会顺利。出门前也去拜拜,才能一路顺风,平平安安。久而久之,彭公祠出了名,成了消灾禳祸,保佑平安的象征,近近远远的人们都起来烧香朝拜, 千年香火不断。后来,人们不但拜彭公,也拜彭公祠前的樟树,彭公祠已多次倒塌,多次重建,可是两棵樟树却是当年的。 枣溪历史真够悠久的,那个彭公祠在哪里? 在村北的山下,现在那里是学校。清朝末年,废科举,兴学堂,提倡利用庙宇办学堂,枣溪人不落后,就在彭公祠办了学堂。让后代有文化,彭公在天有灵也是理解的。我曾跟申智鉴商量,打算筹资建个新学校,这不,鬼子来了,得先打走鬼子。对了,申智才就在那里教书。 好,我明天正要找智才,去看看。 第五章义乌兵 第二天早上,江帆便到学校找申智才。人未走近,已听到彭公祠里传来齐声在朗诵诗歌的声音。江帆细听,孩子们正在朗诵的是: 枣溪秀毓,望宝灵钟; 大成勋绩,为世尊重。 外歼倭寇,内除匪凶。 威震四海,复兴民风。 彭公祠建在一个山坡下,坐北朝南,三面青山环抱,前面一片开阔的平地。最抢眼的是祠前的两棵大樟树,树冠参天,树杈稀疏,显出阅尽人间春色的沧桑和孤傲。 彭公祠大门边挂了块木牌,上面刻的“枣溪学校”四字既遒劲有力,又飘逸洒脱。这字写得好极了!江帆由衷地发出赞叹。他站在木牌前看了又看。 “你是在欣赏这书法吧,你知道是谁写的吗?”江帆看得太入神,居然没发现申智才已站在旁边。 谁写的?真是写得太好了! 我爷爷写的,他是个穷秀才,穷了一辈子,却写得一手好字。进去吧,参观一下我们的学校。 进大门迎面是一扇屏风,上面的木雕非常精美。转过屏风,是青石铺设的天井,两边厢房的墙壁上开了几个大窗户,成了两排敞亮的教室。 这是大礼堂。申智才指着大殿说。 大殿的柱子足有两人合围粗,江帆摸着柱子赞叹:这么粗的柱子,又这么直,该是多大的树啊! 当然!这大殿是明朝天顺年间建的,五百年了,没有好材料能扛这么久吗?除了大殿,其他房子都是清代的。 既然是彭公祠,大殿本来应有彭公塑像吧? 彭公塑像在后殿,我自懂事起就这样。枣溪最宝贵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除了这大殿,还有两棵樟树和大钟。樟树是东晋时期的,一千五百年了,钟是南唐时期的,一千年了。江帆,我想就是为了彭公祠,也要保卫好枣溪。 智才,你来参加队伍吧,我们好好干一番。 我无手无缚鸡之力,当不了兵,再说孩子总得念书吧。但我能帮你们做事,疗伤看病,做兼职军医。你放心吧,我心向共产党,毕竟是钱老师教出来的,我是党外布尔什维克。 我知道你是自己人,说服申智鉴合作你出了大力,我感谢你。 为了抗日保卫枣溪,何须言谢。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龚德兴和程志远才是你用得着的人。别看龚德兴吊儿郎当像个赌鬼,但他正义感强,能文能武会打仗,仗义疏财会出钱,他才是你的得力助手。程志远虽不会参加队伍,但他有爱国心,也会出钱的。志远的产业有很好的发展势头,我看他将会超过申智鉴。申智鉴的儿子是个傻子,他讨小老婆想再生个儿子继承家业,现在他家全靠他自己撑着。志远还这么年轻,他迟早是个大企业家,他将是枣溪最有出息的人。 刚才我听到孩子们在念诗歌,是什么内容? 哦,那是讲申大成抗倭的,等会儿我给你讲讲抗倭英雄申大成的故事吧。 这时,学校摇铃响了,江帆知道申智才要上课,就向他告别。 申智才说:没关系,刚才我看见你来,我已安排学生写作文了。你刚来,我得陪你转转,你要在这里建抗日根据地,需要了解这里的地形,这是大事。 好,我正想看看这里的地形,你带我转转吧。哎,你们学校用摇铃?祠里有好钟为何不敲? 那钟敲起来十里外的山上都能听见,太响了,不适合学校。 说着,两人走上了上山的路。 站在山上,山下的枣溪村和田野一览无遗。申智才告诉江帆,这山叫八宝山,是八素山余脉,往北全是连绵不绝的群山。 八宝山在枣溪这儿已是尽头。呈“凹”型,将枣溪村和大片水田围在中间。枣溪村南面隔溪相望,有一座小山,像是枣溪村的一扇屏风。申智才告诉江帆,这小山叫望宝山。 为什么叫八宝山、望宝山? 这跟申大成抗倭有关系,我现在给你讲一讲申大成的故事。 枣溪的八宝山原名八保山,以坐落于阳嘉的第八保而得名。由于同音,“八保”成了“八宝”,时间一长,就生出了山中有宝的诸多传说,八保山就成了八宝山,枣溪前面的小山原来没名,也被叫做望宝山。 八宝山有宝的传说越传越神,竟然由此招惹贪婪之徒的垂涎,疯狂地前来山中挖宝。明朝嘉靖年间,永康盐商施文六贩盐到傅村时,听人说当地八宝山中有宝藏。他回乡后就纠集了地痞恶棍九十余人前来挖掘。枣溪人闻讯大惊,经族人商议,由申大成带领一群青年后生来到施某挖矿的枫坑。劝阻不听,引起械斗。申大成等当场擒缚了对方一些人,押解县衙,听候官府司法处置。知县赵大河是位忠厚的长者,他考虑到这些人是邻县人,教育一番就把他们放了。 是年六月,施文六又哄骗了一千余人,据险分头把守山头,在山头插上一面大红旗,招引亡命之徒。申大成又带人上山,擒获十多人,押往银山府衙收监。银山李知府为此发出告示:坑场杀死者不论。阳嘉人收到该檄文后,赵知县发出了趋兵剿贼的命令。于是申大成率数百亲兵,赶上山岭,杀死施文六等三十人,余众逃遁。施文六余党不甘失败,以奸诈的手段,偷偷将银砂和入矿土,以此在景宁、龙泉等地哄骗煽动。以凶狠著称的惯匪杨松聚集了三千余人,野心勃勃来到八宝山挖银。他们砍伐林木,建造栅寨,掳掠村庄,残害山民,当地农民一片惶恐不安。此时,赵知县已通告各地严加防范,并调集各路壮士,与申大成部会合,共三千余人,并力进发。双方一经接战,贼即败退,俘虏二百余人。十月,杨松等又在丽水各县四处游说,纠集万余人,备足粮草,杀气腾腾赶来阳嘉,准备大战一场。赵知县闻讯通知各都严阵以待。申大成率众奋勇拼杀,将其前锋围开。赵知县督领各路乡勇从赤岸、田心、枧畴、葛仙等地两侧夹攻。贼众大败,前后击杀数千人。 这一场恶战,海内震动,远近尽知,阳嘉人名声大噪。当此时,明政府正为倭寇的侵扰而头疼,受命抗倭的戚继光正为招不到可用之兵而苦恼。 面对凶恶的倭寇,腐败的明军却表现得软弱无力,往往一触即溃,无力战胜凶顽。戚继光听说阳嘉乡勇杀败矿贼之事,毅然决定到阳嘉招兵。 次年,戚继光亲自来到阳嘉,在县治公开招兵。阳嘉农民在申大成的带领下,踊跃应募。戚继光很快就招募了四千余人,编伍成军。 这些兵就是著名的“义乌兵”。义乌兵经过戚继光的严格训练,果然勇敢善战,成为抗倭斗争的劲旅。戚继光自从建立了这支由阳嘉壮士组成的“戚家军”,抗击倭寇就有了得心应手的军队。义乌兵坚韧刻苦,敢打敢冲,临危不惧,勇往直前,终于帮助戚继光成就了驱逐倭寇的伟大事业。 在义乌兵中,申大成是当之无愧的杰出代表。申大成应征后,追随戚继光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二年后,倭寇侵犯台州花街、白水洋等地,戚继光调遣申大成部前往抗击。申大成率部奋勇冲锋,俘斩倭寇首级一百四十余颗,救回男妇二三千人。 过了一年,倭寇进犯温州太平,申大成率部与之激战,大败倭寇于乌根岭。自此,临海倭寇基本肃清。在福建,申大成部随戚继光跟倭寇浴血奋战,一一收复被倭寇侵占的城池,福建倭寇终被全部荡平。 听了申大成的故事,江帆大为赞叹:原来这里的人民是有抗日传统的!在这里建立抗日根据地很有意义啊。 是啊,这一带尚武精神也是有传统的,在这里建立抗日根据地,你算是找对了地方。 第六章枣溪三富是统战对象 晚上,中共阳嘉县委在申智铁家的小屋里秘密开会。申智铁的弟弟申智青也是中共地下党员,且是枣溪自卫队党小组组长,他负责在屋外站岗警戒。 会议由江帆主持,他首先分析了与申智鉴的合作谈判。他说:我们与申智鉴达成合作意向,为我党在阳嘉建立武装力量迈出了第一步,枣溪乡自卫队是我们起家的本钱,有这个基础我们就能把队伍拉起来。但是我们也应清醒地看到,申智鉴虽有爱国热情,但从根本上说是为了保自己的家产才抗日的。他跟我们合作也是被迫的:一方面,他靠不了已经逃跑的国民党,另一方面,他也惧怕我们在枣溪另拉一支队伍。他跟国民党顽固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弟弟就是阳嘉国民党的关键人物,因此我们对他不能存有太多幻想,我们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使这个队伍成为党的队伍。 杜成俊从一开始就反对与申智鉴合作,此时他接江帆的话说:我总觉得跟申智鉴合作不靠谱,他一个大地主大资本家,他的弟弟又是国民党要员,他会跟我们走?会听我们的?退一步说,跟这种人搞在一起,我们还能说是穷人的队伍吗? 江帆皱了皱眉头说:老杜同志啊,你还怎么不开窍呢?不错,我们共产党革命是为了穷人闹翻身,消灭剥削阶级,实现共产主义。但是革命是有阶段性的,现在是抗日战争时期,民族矛盾是主要矛盾,阶级矛盾是次要的。我们党当前要做的最重要事情,就是趁机发展我们党的力量。只要是有利于壮大我党实力的事情,我们都要不择手段地去做。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我们不积聚力量,壮大我党实力,如何才能达到消灭剥削阶级的最终目标呢?我们要在枣溪建立根据地,发展壮大武装力量,就需要枣溪‘三富’这样的统战对象。当然,我们跟他们合作是有分寸的,我们决不放弃党的原则。我们既不能犯关门主义的左倾错误,也不能犯投降主义的右倾错误,既要大刀阔斧地发展我党实力,又要牢牢掌握队伍的领导权。 与申智鉴合作,是申智铁最先提的,他听江帆话后马上活跃了起来:对对对!老江说得太好了!我不像老江懂那么多道理,我只知道如何一心一意发展我党的势力,不管别的。我们要争取老江做大队长,理由是他懂军事。 江帆连连摇手:不行不行!时机还没成熟。这样去做,弄不好前功尽弃。现在的大队长只能是申智鉴,我为训导员。另外,我提议龚德兴为大队附、申智铁为第一中队中队长。 杜成俊说:大队部三人,两人是地主,我们如何谈得上掌握队伍的领导权? 江帆说:掌握队伍的领导权,我们靠的是党支部建在连上,靠的是党指挥枪,职务是表面的、暂时的。 王平说:对,队伍里谁说了算,得看下面的人听谁的,光看职务,没人听,有职务也是空的。晁盖是梁山一把手,却是宋江说了算,因为下面都听宋江的。我们靠的是组织的力量,组织的力量是不可战胜。我们党员多一些参加队伍,队伍中多发展党员,队伍还不是我们的吗?队伍抓在手里了,职务还不是由着我们给。 会议接着讨论如何发展队伍的问题。大家认为,发展队伍的兵源不成问题,关键是武器,要到处搜缴武器,不能仅限于枣溪,对于好武器要千方百计弄到手,当然也不排除大刀长矛。 组织委员李一群说:我听说沈宅沈锦涛有一支德国造二十响盒子枪,有没有办法把它弄来。 是吗?太好了!一定要把它弄到手!申智铁听说有好枪,眼睛都亮了。他很喜欢枪,但当时整个阳嘉县委只有江帆一支手枪,一有机会他就拿来把玩,练瞄准。 江帆皱着眉头说:怎么弄呢? 申智铁笑了:那还不简单,向他借嘛。 李一群瞪了申智铁一眼:借?他哪会肯啊!难不成去抢? 申智铁直着脖子叫起来:抢有什么不可以啊!党的需要!抗日的需要! 江帆摆了摆手:不行!不能抢!我们不是强盗。我们共产党做事光明正大,要以理服人,名正言顺。沈锦涛是我同学,他会日语,日本人可能会去找他。调查一下,他是不是有投敌意向,如果有,可以代表人民秘密处决他。我们既要发展武装力量,又不能为了一支枪坏了名声。总之一句话,党的利益高于一切。 申智铁识字不多,但非常机智,马上接话:老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不过话要说在前头,这枪搞来了要归我使用。 江帆很爽快:归你用没问题,你是军事委员嘛,应该有把好枪。 会议还研究决定了一些近期的工作:1、鉴于今后县委工作将以拉队伍为中心,县委委员都参加队伍;2、队伍要灰色隐蔽,番号用中性的,中共党员身份不公开;3、各地党员发动群众,支援队伍,组织游击小组;4、以党员为骨干,广泛搜缴武器;5、加强情报工作,特别要加强阳嘉城和孝顺镇情报站的力量。 第七章队伍用什么番号 连续几天,江帆都在与申智鉴商讨组建队伍的相关事宜。 江帆跟申智鉴说,通过这两天对枣溪地形和周边环境的勘察,他对保卫枣溪很有信心,这里是建立抗日根据地理想之地。他说:枣溪地处阳嘉县和银山县交界,四面环山,这样的地形非常好,易守难攻。 申智鉴说,枣溪地形风水是有名的,有一位风水先生看了枣溪的风水后曾赞叹:这里风水太好了,应该是出皇帝的地方。 枣溪南边沿溪是一条东西向通道,往东十里是阳嘉县西部大镇上溪,西出八里是银山县傅村镇,再往西是银山重镇孝顺,这里人口稠密,物产丰富。这既有利于队伍后勤供应保障,又有利于出击鬼子,进退自如。八宝山上有二三十个大大小小的山村,回旋的空间非常广阔。万不得已可以上山,以避开鬼子锋芒,保存实力。 申智鉴说,这些村子都是枣溪乡的。八宝山山林茂密,地形复杂,日本佬如果上山,管叫他们进得去出不来。 江帆还跟申智鉴分析了当时的形势。日军发动太平洋战争后,兵力严重不敷,他们发动浙赣战役是为解除本土遭美军轰炸的后顾之忧,不得已而为之。他们能保住铁路线就不错了,分不出兵力占领其它地方,因此对枣溪,他们最多派兵骚扰,不可能驻扎。他们来了,我们能守则守,守不住就上山,他们走了,我们马上回来,枣溪永远是我们的。 江帆与申智鉴两人,广泛地讨论研究了组建队伍和根据地建设的诸多问题,如队伍番号、武器装备、扩充队伍、内部设置、人事安排、队伍营房、军事训练、后勤保障等。 对于队伍的番号,江帆认为“枣溪乡自卫大队”的番号固然也不错,但有局限性,地域性太强,既是乡一级的队伍,县政府可以名正言顺地来插手,甚至拉走队伍。他建议用国军“之江别动支队”的番号。 之江别动支队就在邻县普江,支队长为普江人刘云文。刘云文是黄埔军校出身的军人,当过国军团长,一九四二年春,他在桐庐接受八十八军军长命令,组建之江别动支队,在普江开展游击战争。如果从那里搞一个番号,既有利于打破地域界限,吸引各地抗日志士参加,也有利于各方人士接受,特别是避免的国民党阳嘉县政府的干涉和敌视。 申智鉴表示同意,并愿意去普江跑一趟。 与江帆的谈话,申智鉴心里很舒坦。江帆见多识广,分析问题鞭辟入里,提的意见入情入理,让他心悦诚服,他由衷地赞叹:小江,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你懂得真多,老夫自叹弗如!新四军有人才啊! 这几天,申智鉴都留江帆在他家吃饭。申智鉴的太太朱丽萍对江帆说,你就住在这里吧,跟智鉴商量事情方便点,德兴娘照顾不了你的,这儿有佣人服侍你。江帆说我不习惯别人服侍,住德兴家挺方便的。 申智鉴家有十来个佣人,光烧饭就有四个人。火腿坊的伙计、种田的长工有三十多人,共四十几个人,都在一起吃饭。申智鉴大太太长年生病,家务全由朱丽萍操持。 朱丽萍是银山城人,她父亲朱广和申智鉴是多年朋友,她跟申智鉴儿子申廉兴同岁,小时候双方父亲给她俩订了娃娃亲。几年前,朱广赌博输光了家产,还欠了一屁股债,他想让在银山中学读书的朱丽萍跟申廉兴完婚,用女儿的彩礼还债。申廉兴是有智障的傻子,朱丽萍死活不肯,见父亲逼急了就说:我宁可嫁申智鉴也不嫁申廉兴! 朱广正给债主逼得厉害,情急之下就将女儿的话告诉了申智鉴。申智鉴倒有些为难,虽说他夫人一直叫他再娶一房老婆生个儿子继承家业,他自己也有这个打算,但这个朱丽萍毕竟是跟儿子订过娃娃亲的。朱丽萍聪明美丽,知书达礼,自己很喜欢,之前总担心儿子配不上,现在却要给自己做小老婆,即使自己愿意也怕别人笑话啊。于是他跟朱广说,朱丽萍只能做儿媳妇。 在朱丽萍心目中,申智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作为成熟男子,身上透出的那股子睿智、刚毅、威严,让作为女人的她砰然心动。如果不是为了父亲,那只是少女内心的一朵情感浪花。现在为了救父亲,又不想嫁傻子,最好的选择就是嫁给申智鉴了。她听了父亲的传话后,就自己赶到枣溪对申智鉴说:你一定要娶我,如果嫁你儿子,我宁可死。 朱丽萍一闹,给了申智鉴台阶下,他顺势答应娶她。结果申智鉴帮朱广还清了债务,还供朱丽萍读完中学。朱丽萍中学毕业后才把她娶过来。 江帆与申智鉴谈话,朱丽萍几乎都在场。她每次献完茶后就坐在旁边听。江帆讲话思维敏捷,头头是道,滔滔不绝,朱丽萍被他那才华横溢的气质所吸引,她为丈夫有这样一个好助手而高兴。 吃饭时,申智鉴说,丽萍也是银山中学毕业的,你们还是校友呢。丽萍笑道,那我得叫你师兄啰。江帆说,别叫我师兄,论辈分你是我嫂子,还是跟乡长叫我小江吧。又说:嫂子这么漂亮该是校花吧,可惜你来上学时我已经离开学校了。 江帆见只有申智鉴和朱丽萍陪他吃饭,觉得奇怪,问他们:其他人为什么不一起来吃?朱丽萍说,我跟智鉴是沾了你的光,我们本来是最后吃的。 原来申智鉴家吃饭是分“田畈人”和“家里人”两批吃的。“田畈人”就是田里干活的长工,要让他们先吃饭,如果东家也下田干活,也是“田畈人”,否则是“家里人”。“家里人”是指申智鉴的家人和佣人,还有火腿坊伙计。“家里人”要等“田畈人”吃完了再吃,但如果有客人来吃饭,申智鉴可以开小灶先吃。 江帆夸奖朱丽萍毕竟读过书不一样,有民主平等思想,尊重劳动人民。申智鉴哈哈大笑:你抬举她了,她没来就这样的,不仅仅是我家,阳嘉银山这一带都是这样的。 第八章我要为八大队教授武艺 听说申智鉴要去普江,龚德兴和申智铁自告奋勇随同护送。申智鉴自己带了一支左轮枪,他拿出两支长枪给他俩。龚德兴拿了枪就兴高采烈地要去试枪,申智铁却摇摇头不接,只见他掏出一把德国造二十响盒子枪说“我有这个”。这可把龚德兴气坏了,他们两人挎短枪,就自己一人背长枪,不是成他们两人的跟班了?他说:我干脆不带枪了,带把短剑算了。江帆知道情况后就拿出自己的手枪给龚德兴带上。 申智鉴等三人来到普江后,与刘云文谈得非常顺利。在之江别动支队,中共地下党员黄长波、季鸿业受党组织指派打入内部,分别担任政治部主任和军法处长,他们已接组织指令先期做了工作。 此时刘云文正在招兵买马,对他属下部队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有人来投靠是求之不得,哪怕是名义上的。连他自己直属部队在内,之江别动支队已拥有七个大队,轮到枣溪自卫队的番号是第八大队。 刘云文热情招待申智鉴等三人。申智鉴送了带去的二百块大洋,刘云文回赠了两支短枪。申智鉴等在普江住了两天,第三天就把委任状和“之江别动支队第八大队”的关防印章带回了枣溪。 申智鉴从普江回来后就兴高采烈地找江帆,商量马上开会成立第八大队。江帆建议将成立大会搞得隆重些,这样可以扩大影响。同时他告诉申智鉴,他派人组织游击小组和收集武器的工作成效很好。 听到江帆说“派人”,申智鉴马上皱了眉头:“派人?你派人了?”江帆连忙解释没派自卫队的人,是共产党的组织要求党员为我们队伍做工作,他们已组织了六七十人的游击小组,收集了三四十支长短枪和大批大刀长矛,全部参加我们的队伍。申智鉴转怒为喜,说自己家里还有长短枪七支,可以交给队伍。两人开心地一合计,这支队伍共有一百多人,六十多支枪。 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之江别动支队第八大队成立大会在枣溪彭公祠前隆重举行。 第八大队成立大会的消息,早已通过各种渠道散布到周边村镇,各地乡民纷纷前来看热闹,枣溪村民更是携家带口早早来到会场。彭公祠前的空地上人山人海,四周山上也站满了人群。乱弹(后称婺剧)锣鼓班正在卖力地演奏“花头台”。锣鼓、唢呐、铜钹一齐奏响,在山间回响震荡,听得让人热血沸腾,激情高涨。自从鬼子占领阳嘉银山后,人们整天提心吊胆,惶恐不安,压抑已久的心情终于在锣鼓声中得到了很好的释放。 第八大队战士们扛着武器,精神抖擞,整整齐齐地排在会场的最前面。人们以羡慕的欣赏的目光看着他们。 之江别动支队政治部主任黄长波在会上宣读了委任状:委任申智鉴为之江别动支队第八大队大队长,江帆为政训员,龚德兴为大队附。 接着申智鉴宣布了第八大队的任命:沈华为第一中队中队长,李一群为指导员,申智青为副中队长;杜成俊为第二中队中队长,王平为指导员;吴志刚为第三中队中队长;申智铁为特务中队中队长。 成立大会最群情振奋是吴琅坤登上主席台。 阳嘉银山一带自古以来就有尚武民风,绝大多数男人都从小习武。在成立大会的会场里,虽然吴琅坤亲授的徒弟不多,但他徒弟的徒弟、徒弟的徒弟的徒弟不计其数,他们平时经常听师父神话般地提到祖师爷吴琅坤,他们对吴琅坤就像神明一样的崇拜。这时亲眼见到了心目中的偶像,其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因此吴琅坤一上台就响起一片欢呼声,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吴琅坤举起双手向大家示意,会场才渐渐静下来。吴琅坤充满激情地讲了话:乡亲们,今天我们都很高兴地来参加八大队成立大会,我们家乡从今天开始就有自己的抗倭队伍了!倭寇想灭亡我们中国,现在他们来到我们家乡杀人放火,我们怎么办?我们只有团结一心跟他们打,把他们从我们的土地上赶走! 会场里又是一片欢呼声掌声,地动山摇。 在嘈杂声中,吴琅坤的声音仍有极强的穿透力:枣溪是有抗击倭寇优良传统的,明代就有让倭寇惧怕的“义乌兵”,有著名抗倭将士申大成。古有申大成,今有八大队,八大队一定能成为让倭寇惧怕的“义乌兵”!乡亲们,我们都要跟八大队一起抗击倭寇,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年纪大了,但也要为抗倭出力,我已经告诉德兴,要为八大队教授武艺。 话音刚落,叫好声如山呼海啸,台下山上,群情激昂,秩序大乱。 主持会议的江帆慌了,他站起身大喊,叫大家安静。可是他的声音像一瓢水泼进海浪,渺无踪迹。他求救地朝吴琅坤看。吴琅坤双手抱拳,做了个漂亮的拱手动作说:大家静一静!会场居然出奇地静了下来。有人突然喊了句:我要参加八大队!江帆趁声浪未起,赶紧喊:参加八大队到乡公所报名! 第九章我记挂的是俊生 吴琅坤是龚德兴请来的,他原来希望通过师父的威望,让更多的人参加八大队,没想到师父竟然主动愿意留下给八大队教授武艺,实在让人喜出望外。会开完后,就有二百多人报名参加八大队,估计消息传开后会有更多人来参加。大家都明白,他们大多数是冲着吴琅坤教授武艺来的。 龚德兴安排师父住在自己家里,房间与江帆隔壁。 晚上,申智铁和龚春莲来看望师父。白天他俩虽然一直陪伴师父左右,但师父总是有崇拜者围着,几乎没说上话。吴琅坤此时比较放松,他见了龚春莲说:春莲这小丫头变成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了!申智铁接过话头说:那还用说,大家都说她是枣溪一朵花呢。 吴琅坤望着龚德兴和申智铁说:我的徒弟还是有出息的,你看都成了抗日将士了。 龚春莲说:德兴哥,我也要参加八大队!龚德兴笑了:当兵是男人的事,跟女人有什么事? 龚春莲撅着嘴巴说:师父,您评评理,哥瞧不起人!女人怎么就不能当兵了?师父教我们武艺不就是为了打坏人吗。 吴琅坤说:学武艺主要是为了强身健体,打坏人是其次。不过现在国难当头,打倭寇是头等大事,抗日人人有责,如果方便,你们应当让春莲参加。 德兴说:这事我作不了主,你得去问你大伯,只怕我同意智鉴也不肯,他能让弟媳妇当兵吗? 听到此话,龚春莲真的不高兴了:我怎么就是他弟媳妇了?不就是吃了几个鸡蛋吗,我怎么就成了他们的人了?谁知道我跟智高会不会结婚。 原来龚春莲已经跟申智鉴的弟弟申智高吃过“鸡蛋汤”了。“吃鸡蛋汤”是阳嘉银山一带的风俗,男方托媒人带礼物到女方家提亲,女方如果同意这门亲事,就端出鸡蛋汤给媒人吃,如果不同意,就不让吃鸡蛋。这其实就是订婚的意思。申智鉴长兄如父,他作主给弟弟申智高订下了他与龚春莲的婚事。这门亲事有政治婚姻的味道。申龚两家在枣溪向来不和,互不服气,申智鉴精明强干,经营有方,龚家更不服气,龚德兴父亲气得生病。龚德兴父亲去世后,龚德兴对这些看得淡,但他叔叔龚道明一直在明里暗里跟申智鉴作对。为了消除龚家的敌意,变对手为亲家,申智鉴就想用结亲的办法联盟。这是申智鉴的厚道之处。当然,作为负责任的兄长,龚春莲模样俊俏,性格开朗,也是他要订这门亲的重要因素。龚道明见申智鉴主动示好,甚是得意,他为了有一个在县政府做事的女婿以抬高身价,就爽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鸡蛋汤”是吃了,但两个当事人却好像没他们的事,“吃鸡蛋汤”后,两人几乎没见过面。 龚春莲跟申智高“吃鸡蛋汤”的事,吴琅坤也知道,他感到她参加八大队的事比较复杂,就岔开话题:现如今志诚在县保安团做副团长,也是抗日将士,但他们在南山里面,离日寇太远,躲那么远,何谈保卫家乡。唉!现在最让我记挂的是俊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申智铁说,李俊生的父亲已投靠鬼子,鬼子要让他做银山维持会长。 吴琅坤大惊,忙说:怎么会?他父亲是挺实在的人。消息可靠吗? 可靠,我们在银山有许多情报人员,何况这事在银山已传遍了。申智铁肯定地说。 吴琅坤急了:那我明天去银山把俊生叫出来,不能让他跟爹当汉奸。 龚德兴也觉得此事严重。李俊生既是他的师兄,也是赌友,他们来往密切,他经常去银山跟李俊生一起赌博。他说,师父不要亲自去,我跟智铁去一趟好了。银山认识您的人多,万一给鬼子抓住让您给他们做事就麻烦了。 不!我必须去!赴汤蹈火也得去!俊生这人太聪明,他不抗日也就罢了,如果当了汉奸,祸害就大了。 申智铁说,好吧,我跟老江商量一下,让我们在银山的人安排好再见面。 龚德兴说,这样最好,一定要确保师父的安全。我们陪师父去。 第十章这地方没法呆 在银山城一家茶馆里,李俊生应约前来。上午有人给他送去吴琅坤的亲笔信,约他在此见面。 当李俊生来到吴琅坤等坐的雅间时,见龚德兴和申智铁在那,就高兴地打招呼:两位师弟在这里呢!师父呢?吴琅坤摘下草帽和眼镜。李俊生眼睛一亮:啊?师父!你怎么这个打扮?我还认不出来呢!原来吴琅坤是化了妆的,沾了络腮胡,戴了墨镜。 吴琅坤神情严肃,说:这里是倭寇的地盘,不得不谨慎。倭寇来银山,你在这里待得住? 没关系啦,日子照过。李俊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什么日子照过?难道你甘心当亡国奴? 不是的,师父,我是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当然不想当亡国奴,可是我手无寸铁,能干得了什么? 师弟他们在枣溪搞了一支抗日队伍,你也去一起干吧! 枣溪?那山沟里? 山沟里怎么啦?那里才抗日呢! 我到那里做什么?当兵? 师兄,我把我做的大队附让给你做。龚德兴说。 李俊生沈吟不语。 怎么样?我也在那,我们一起为抗日做点事。我们现在就走吧。吴琅坤站起身来逼问他。 好吧,我可以去看看。 那我们走吧!吴琅坤戴上草帽。 现在走?不行,没火车了。 还火车呢,我们走路去! 不坐火车哪行,八十里路呢。明天吧,不管坐火车还是走路,都明天吧。再说师父难得来银山,我还没请师父吃饭呢。 吴琅坤怕夜长梦多:走吧走吧,我都不怕走路你年轻怕走路?师父的话你是不是不肯听了?如果听师父一句,现在就走。边说边紧紧抓住李俊生手臂,好像生怕他逃走。 三人绑架般地将李俊生带离银山城。 路上,李俊生告诉他们三人,日本人已经来找过他了。日本人知道他会武术,有一帮徒弟,想让他组建便衣队,他没答应。龚德兴说,如果你不离开银山城,鬼子是不肯罢休的。 李俊生长叹一口气:我既不想离开银山,又不想给日本人做事,好为难啊!日本人不来银山多好,唉! 龚德兴问:风传你父亲要做银山维持会长,是真的吗? 李俊生说:我父亲是为了保我家的产业,我家跟你不一样,你的财产是田地,别人拿不走,我家的财产全是房屋店铺银行,说拿就拿的。另一方面,我父亲也为了保城里的百姓,让大家有个平安日子。 吴琅坤听了很生气:什么保财产保百姓?说到底是没有中国人的骨气!是自己贪图荣华富贵!俊生,你要劝劝你父亲,做汉奸是没有好下场的。我再说一句,无论谁当汉奸,都是我吴琅坤不共戴天的敌人! 李俊生默然无语。 四人都是练武人,走路比别人快,走了三个多时辰就到了枣溪。 当晚,龚德兴就找江帆,说明为了留住师兄,想把大队附的职务人给他做。江帆不同意,他说职务不是物品,不能随便给的,首先要看是什么人,像这种人该不该让他留在八大队都是个问题。 第二天一早,龚德兴就去找申智鉴。申智鉴也不同意让李俊生做大队附,他说你师兄来参加八大队是欢迎的,至于给他什么职务得先看看。 江、申的话,龚德兴没跟李俊生传,只是让他安心住几天,看看这里的情况。 但是,到了第四天,李俊生已经不肯住了。他说,这里晚上连电灯也没有,天黑大家都关门睡觉,一点趣味也没有,蚊子成群,茅坑臭气熏天,这地方实在没法呆。 吴琅坤跟李俊生说:你如果实在不肯在枣溪,有两条路,一是到吴志诚那里看看,二是到西南去避一避。 李俊生连声答应:好的好的,我安排一下家事就到重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