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辆疾驰的高铁从北京向西北驶去。在2号车厢第一排座位上坐着的李剑和张勇两人望着窗外翠绿的田野和一闪而过的高耸的楼房。两人仿佛都沉醉在窗外的美景之中。 李剑把眼光从窗外收回来看了一下身边的张勇说：“张书记，外边的景色好美呀！”听到李剑的问话，张勇转过头笑着说：“是呀，现在祖国的发展变化太快了，前几年从北京坐火车回西城得走近三十个小时，如今乘高铁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还可以在家吃晚饭。再看看外面的景色，原来的土山、土沟，现在郁郁葱葱一片碧绿，真是美不胜收”。李剑附和道“一路可以看到美丽的风景，这也是一种享受”。 张勇五十多岁，浓眉大眼，国字型脸庞，一米七五的个头。作风爽朗，为人耿直。现在是西城市勘探公司纪委书记。刚在北京参加了总部纪检组召开的巡视工作会议，今天返回西城。他看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李剑。 “老李，你多年没有去过西城了吧？” “我都十几年没有去西城了。” “好家伙，你在西城参加工作十几年，调走之后就一直没想过再回去看看。” “咋没有想过，很想回去转一下，可是总也没有机会。有时做梦还经常梦见一起参加工作的那帮小哥们。现在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干啥，日子过得怎么样。” “好吗，这次你去就可以了了你的心愿了。” “张书记，实话说昨天一晚上几乎都没睡觉。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在西城勘探公司上班时的情景……”说完没有听到张书记的应答声，他看了书记一眼。只见张勇两眼望着窗外，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听着李剑的话语，张勇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刚参加工作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每天和一帮青年哥们工作、学习、生活在一起。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次有机会去和老同事、老哥们见面，肯定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那个激动的场面可想而知。这次到北京开会后，是我专门找纪检组长要求，抽李剑到勘探公司担任今年公司纪委巡视组组长，对公司下属两个项目部进行巡视和效能监察。虽然属于临时调用，可是担子不轻。 中央召开反腐倡廉工作会议以后，提出要老虎苍蝇一起打。对反腐倡廉工作提出了更新更高的要求。在参加总部巡视工作会议时张勇就在脑子里构筑了今年公司反腐工作的基本思路：通过党委巡视和效能监察对下属两个项目部进行检查。对职工群众反映的问题和效能监察中发现的问题要一查到底，不怕暴露问题，敢于碰硬。彻底解决行政管理和生产管理中的弊端。他深知一个健康的肌体上，如果长了疮，不下决心剜去是不行的，迟早这个疮会导致我们肌体的腐烂，甚至要了我们的命。 同样，要使我们企业健康发展，也要痛下决心，坚决铲除那些管理上的弊病，堵塞管理漏洞，使企业在改革创新的大潮中获得更快更好的发展，这也是作为一名老党员和纪检干部应尽的责任。想到这，张勇把眼光移到了李剑身上。只见李剑微闭双眼，脸上洋溢着一丝微笑，似乎进入了梦乡。他可能正沉浸在与老朋友相聚的美好之中。 李剑，个头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椭圆型脸上两道月弯型略显秀气的眉毛，衬托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给人一种慈眉善目的印象。嘴角一笑，让人觉得和蔼可亲。平时说话时，露出一种诚实的目光。在与朋友交往中他讲义气，守信用，都认为他是一个正直，可信赖的人。在工作中严细认真，一丝不苟，这与他参加工作初从事钳工工作有关。他经常说，参加工作时，师傅教我们，用锯工加工每一个零件，要稳要准，不能有半点差错；用锉刀加工零件时，更是不能差之分毫。否则你加工出来的有可能就是废品，而且浪费了材料（当时原材料很紧张）。从事了八年钳工，培养了他认真细致的工作作风。由于掌握了钳工技术，干得一手漂亮活，在职工中也有较高威信。 张勇原来和李剑没在一个单位，一九九八年调到勘探公司机械加工项目部任纪检监察科科长时才认识李剑。当时李剑在项目部党群工作科是一名普通科员。由于纪检监察科需要提拔一名副科长，张勇到基层去调研考察，在基层推荐的人员名单中才知道了李剑。提拔副科级干部需要竞聘上岗，但是交来的个人竞聘材料中没有李剑。所以他到党群工作科找到李剑问，是不是不知道这次竞聘的事。没想到李剑笑着对他说：“张科长，我早就知道竞聘的事，但我压根就没有想去当官。第一，我的文凭是中专函授毕业，太低。现在那么多大学生，还是把位置让给他们去干。第二，我是钳工出身，喜欢干一些具体实际工作。纪检工作我也不熟悉，干得不好会误事。所以我也就没有参加竞聘报名。” 张勇听他这样说心想你还挺有个性的,但是这种个性也不一定就决定了正确的态度呀,于是就说道：“你这样想就不对了，首先选拔干部不能唯文凭论，难道没有本科文凭就干不好工作了?第二，你是一名党员，纪检工作是我们党的一项重要工作，反腐倡廉关系到我们党的生死存亡，这个大道理就不用我多讲了。第三，你不熟悉纪检工作可以在干中学吗，你原来干钳工,到党群工作科干政工不是干得也挺好。这样吧，我给你们科长说一下，基层推荐的人选中有你，你马上写一份竞聘材料交到组织部，至于能不能竞聘上是一回事，但是不参加竞聘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剑一看张勇说的话很真诚、实在，就只好答应。写了一份竞聘书，想着试试看。在最后的竞聘中竟然高票当选。 在纪检科两人一块共事四年。后来张勇升任项目部纪委书记，李剑接任纪检监察科科长。两年后，李剑借调到总部，在参加了总部纪检工作学习班后，留到总部任副处级纪检监察员。 第2章 第二章 列车这时在一个站停了下来。李剑醒来了，不好意思地对张勇笑了一下“睡着了，这是到哪了？”“到西安了。” “哎呀，都到西安了，我睡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看样子你昨天晚上真的没睡好。” “原来坐火车在西安站还可以下去买点土特产，买点小吃，现在看样子是下不去了。我看这个火车站怎么和原来的不一样了？” 张勇笑着说：“这是西安北站，你说的是原西安火车站。普通列车还在原西安站停。” “那到西城还要多长时间？” “还得一个小时。” “真快。原来从西城来西安要坐几个小时的火车，再加上坐汽车的时间基本上就快一天了。” “是呀，你看远处那鳞次栉比的楼房和一个个开发区，工业园区，就能看出改革开放三十年来祖国的巨大发展变化。” “张书记，咱们勘探公司现在建设的怎么样？” “当然建设的也好了。盖了十一层高的办公大楼和九层职工公寓，办公楼前是一个花园广场，里面种植着各种花草树木，仅树的品种就有几十种，好多树的名字我还叫不上来。园中还有小桥流水和木制凉亭，很漂亮。 八九十年代都说要建设花园式工厂，我们都想不出来花园式工厂是个什么样子，可是现在一看我们的厂区花红草绿，不就是一座花园式工厂么。你去肯定认不出来了。你在那时候的老旧三层办公楼和住的砖瓦平房早就不见了。 现在的仪器制造中心是一栋新盖的综合大楼。一楼是厂房，车床，铣床，刨床一字摆开。有仪器配件库，仪器组装线，成品仪器库。还配有更衣间，洗澡间。二楼有科研研发室，资料档案室，多功能厅等齐全的配套设施。” “咱们公司发展变化这么快，经营产值达到多少了？” “现在经营产值已经达到二十亿。十三五计划突破二十五亿。” “我记得当时好像产值还不到六亿？” “当时完成六亿都很紧张。当时的余经理在职代会上动员大家要解放思想，更新观念，努力开拓市场，力争完成总部下达的六亿产值指标。有一年眼看到年底了，产值才完成五亿九千万。没办法，召开党政联席会讨论决定让材料库办理了一千多万的假退料。才算勉强完成任务。” “什么叫假退料？为什么假退料后就能算完成任务？” “当时虽然定的产值是六亿，但是利润指标是五百万。假退料一千万元后，材料库账面上就少发生了一千万元的材料费，这样就保证了五百万元的利润指标。” “那不是成了弄虚作假了，实事求是上报不行吗？” “看怎么说了。按照总部的要求，没有完成利润指标的单位就要停发单位的年终奖。两千多职工年终拿不到奖金，那工作还怎么做？再说虽然办了假退料，第二年把这一千多万消化掉也就没事了。” “公司现在怎么效益这么好？” “近几年随着国家开发西部大建设的政策，外部环境已不能和当年相比了。市场扩大了，公司内部投入也增加了，设备更新，劳动生产率也提高了。另外各种收入的价格也上涨了。虽然上面定的产值年年在涨，职工收入年年也在上涨。但是完成产值和利润指标基本还都没有问题”。说到这张勇停顿了一下，转身看着李剑“在经济发展的大好形势下，也不能不下去检查一下我们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啊。几年来也有从总部转下来的举报信件，反映我们几个项目部领导有问题。但是派人下去一查，不是找不到证据就是被项目部以各种理由搪塞回来。再加上公司部分领导只注重抓经营，抓生产，怕各种检查影响了基层经营指标和生产任务的完成，所以最后都没有结果。 这次我从总部把你要来,就是想让你率领公司巡视组下去对两个重点项目部进行深入检查一下。一来是你对这两个项目部的工作原来都熟悉；二来凭你在总部工作的经验和对中央纪检工作会议精神的理解认识，也对我们公司纪检工作起到促进作用；三是你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和为人正直的工作作风，我想是开展好这次巡视工作的关键。所以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这次的担子可不轻。当然你和老朋友，老哥们见面是好事，但完成这次任务的责任可是重大呀。” 李剑听着张书记的话突然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事，脊背后面透出一丝凉意。 第3章 第三章 前天纪检组组长通知他说，你原来的工作单位西城勘探公司纪委张书记请求总部纪检委让你临时去公司担任今年巡视组组长。借调期大概三个月。当时组长问他“怎么样，想回娘家看一下吗？”李剑不假思索地答应：“那当然好了，我离开西城市都十几年了，一直没有机会回去看看。只要你们领导同意，我明天就走。”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他心里还在想：整天呆在办公楼里，不是开会就是整理文件，枯燥乏味，真该让我出去走走。但是这话可不能跟领导直说。 组长呵呵笑着“看来你是早就想去了，只是不好意思提出来。” “是啊组长，到西城去我又没什么具体业务，总不能给您请假说让我到西城去玩一趟吧？” “好，好。既然你这么想去，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也给张书记一个顺水人情。这样，明天你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后天跟张书记去西城。” “张书记来北京了吗？” “来了。今天住在总部招待所，明天列席参加中央巡视组工作会，后天回西城。” “呆会下班后我去招待所看望一下老领导，又是好几年没有见他了”。前几年张勇来北京见过几面。 李剑还在回想着组长安排时自己兴奋的心情。张勇问了一句：“怎么，害怕了？”李剑忙答道：“没有，只是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怎么出乎你的预料了？” “我本来想到西城去看看老友故交，了却一下我的心愿。至于巡视组的工作吗，很可能是走一下过场。到项目部召开一个工作会，听一下他们的汇报；例行召开个职工座谈会，征求一下职工意见；找个别干部，职工代表谈谈话。最后写出一篇巡视工作报告，就交差了。 但听你刚才说的好像不那么简单，难道还真能查出什么问题吗，要是查出问题又该怎么办呢？” “能不能查出问题是看这次巡视和效能监察成功与否的关键。至于查出了什么问题，查出问题后又怎么办，我想应该坚决按照上级会议的精神，不管问题涉及到什么人，涉及那一级领导干部，都要按照廉洁自律准则和纪律处分条列进行严肃处理。要是触犯了法律的，要移交司法机关，由司法机关处理。”张书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一种刚毅和果敢的眼神，但似乎也有一点狡诘。 火车又启动了，继续向西驶去。望着窗外西安城区美丽的景色。 西安这座古老的城市，沉淀着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历史，古建筑与现代化建筑交相辉映，在西部大开发的号角声中也焕发出她美丽的青春活力。 李剑现在睡意全无，心里想着刚才张书记说的话：不管问题涉及到什么人、那级领导，都要严肃处理。这些话的含义中就说明一些领导干部中肯定存在问题。但是问题涉及哪一级领导呢？他侧眼望了一下眯着眼似乎在睡觉的张勇。 西城勘探公司是一个局级单位，下辖七个处级项目部，还有十几个机关处室。也就是说处级以上干部就将近百十号人，科级以上干部怎么也有几百。听张书记的话外之音就是领导干部中有人肯定有问题。我从公司调走的时候只是一个不名一文的科级干部，现在虽然在总部是副处级纪检监察员，但也只是享受副处级待遇的一个虚职。勘探公司副处级以上的实权干部多了去了，很多都是在公司发展中立过功、授过奖，有很好的政绩，为公司发展做出重大贡献的功臣，我一个做机关办公室的，怎么和他们比。现在要我去查他们，怎么查，人家不配合我又能怎么样？想到这里简直不敢再往下想。所幸也闭上眼睛，想迷糊睡一下。 闭着眼井，思绪却在脑子里翻滚着。突然脑海中闪现出一部戏剧，叫什么来着？仔细捋一下思路，奥，叫《七品芝麻官》。我这一个还不是七品的小官，怎么去查大官呢？想到这不禁笑了起来。 “老李，做好梦了？”张勇喜欢叫同辈人“老”字。别人有时说：人家比你还小几岁呢，就老李老张的叫。张勇说这样叫着亲切，顺口。你不怕把别人叫老了？他笑着说：“叫老了怕什么，老了说明阅历更深，经验更丰富。所以他经常把李剑叫老李，实际上李剑比他还要小四岁。” 听到张书记说自己做好梦，李剑睁开眼说：“哪里还能睡着，我一直在想你刚才给我说的话。” “那怎么还笑出声了？” “我想起了《七品芝麻官》，挺有意思，就笑了。” “好啊，说明你入戏了。”张勇一语双关。 列车就要到站了。张勇说：“你收拾一下东西，准备下车，西城站停车时间短，要提前往车门口走。” 两人下了火车后，拉着皮箱随着出站的人流走出了站台。李剑四下张望着，仿佛什么都新鲜。其实他在北京什么样的漂亮建筑没见过，只是没想到原来印象中的西城火车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宽敞明亮具有现代化气派的高铁站。想看一下原来的旧建筑，寻找一下过去的感觉，可是一点都找不到原来的影子。好像压根他就没有来过西城一样。 第4章 第四章 “走，往东边的停车场去，司机小王在等着我们。”张勇说着往东走去。李剑拉着皮箱跟着往停车场走。到停车场入口处，司机忙迎着张勇走过来；“张书记，您好，来我替你拿箱子。” 张勇笑着说：“不用了，我就这个小箱子。”然后转身指着后面的李剑“小王你帮老李拿吧。你看他，拉着箱子还背着背包，比我的东西多。”小王忙走到李剑跟前“来，李师傅我帮你拿箱子。” 李剑一边把拉杆箱递给小王，一边口中说着“谢谢”。小王提着箱子走到车前，打开后箱盖把箱子放了进去，又回身接过张勇手中的皮箱放进去后盖上后盖。然后拉开车侧门说：“张书记，你们请上车。” 张勇正要上车，一看李剑正在审视这辆车，随口说道：“怎么，没见过奥迪Q7呀？” “见过，见过。只是这辆车要一百多万，咱们公司都配上Q7了。” “一共7辆，每个局级干部一辆，属于生产指挥车，方便到一线检查工作吗。” 三十分钟后汽车驶入公司大院，来到了办公楼前。停下车，张勇说：“老李，让小王先送你到公寓，房间我昨天就给基地服务部经理打电话他们已经安排好了。你先洗漱休息一下。晚上我这个老大哥尽一下地主之谊，请你吃咱们西城特色——清炖羊肉。现在我还要到张总那去汇报会议精神。”转身又对小王吩咐，“你去公寓把老李安排好，晚上六点来接我们。” 李剑赶忙说：“张书记你去忙把。” 张勇下车后说了一句“晚上见”。就径直向办公楼内走去。 到公寓后小王在值班室拿了门卡开了房间后就去办手续了。李剑进了房间，仔细打量，把房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这是一套里外间公寓，里间是卧室，一张双人席梦思床，床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精制的台灯。床对面的墙壁上挂着42寸的彩电。靠阳台的门边放着一张宽大的写字台，后面放着老板椅。写字台角上放着台式电脑和一部电话。打开阳台门，阳台上摆着两盆君子兰和两盆红心凤梨。站在阳台往外看去，后面是一座宽大的厂房式建筑。这可能就是张书记说的综合大楼。 卧室大床的北边是用玻璃隔挡出来的一间洗澡间。里面左角放着一个卧式大浴缸，浴缸边的架子上摆着洗漱用具。右角上是一个洁净明亮的洗脸池，台面上好像还兼备梳妆台功能。旁边摆放着未开封的牙刷，牙膏，香皂等。墙壁上插着电吹风机。洗脸池边上安放着座便池。虽然洗澡间和卫生间在一起，但是，不但没有闻到任何异味，反而能闻到一种淡雅的清香味，具体是什么香味，李剑也说不清楚。 外间是会客厅。一对皮质的单人沙发和一个双人沙发，中间摆放着明亮的玻璃茶几，一个硕大的似乎像水晶一样的烟灰缸摆在茶几中央。看到烟灰缸李剑才想起今天到现在还没有抽烟呢。他虽然烟瘾不是很大，但有时写材料或是想问题时，还是要抽上几根。这时看到烟灰缸后就从口袋里拿出烟来点了一支，坐在了沙发上。转头一看客厅的墙角放着一个雕刻的木制花架，上面摆着一盆松树盆景，给房间带来了一抹绿色。 小王回来了说：“李师傅，手续我都给你办完了。”然后从包里拿出就餐卡“每天拿就餐卡去公寓食堂吃饭。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就给服务台打电话。” 李剑忙说：“不需要了，条件这么好，其它的就不需要了。”转念又问：“小王，咱们公寓所有房间都这样？”小王笑了一下“不是。你这住的是处级以上领导房间，其它房子是单间。李师傅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晚饭时我再来接你。” “好的，谢谢了。” 小王走了以后，李剑到卫生间搓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走出公寓。他要好好看一下公司的新变化。 公寓门前是一个公园，虽然刚才坐车从旁边经过，但是没顾上细看。只见公园里面种着各种花草树木，还有喷泉和小桥流水。园子中间是一个稍大一点的木制凉亭，东西两侧还有两个略小一点的亭子。穿过亭子望去，对面就是高大的办公大楼。顺着亭子中间的小路往西走，有一条南北方向的宽公路。公路从公寓边上通过，直通后面的综合大楼。 原来公司大院他常来。因为他呆的机械加工项目部就在公寓的后面，一墙之隔。那时候项目部和公司大院用一道铁大门分开。不管是到公司来开会还是送材料都要通过铁大门。现在铁大门不见了，项目部和公司大院连成了一片。本来还想到综合大楼去看一下，但是一看表，已经五点半了，还是先回房间把，一会张书记找我找不着就不好意思了。在这要呆几个月，有的是时间转。 第5章 第五章 晚饭是在西城市一个小有名气的羊肉馆吃的。饭馆虽然不大，但里面干净整洁。司机小王订了一间四人雅间。上了四个小菜和一锅清炖羊肉。 张勇和李剑落座以后，小王打开一瓶十五年西凤酒，给两人把酒杯满上后，就退了出去。 “小王不和我们一起吃？”李剑问张书记。 “他在外面想吃什么就要什么。他知道咱们要谈工作，你就是叫他也不会进来的。来吧，现在喝酒怎么样？” “还凑合，能喝一点。” “我今天可是专门为你拿的酒，知道你酒量好。这样，我喝四两，你喝六两，咱们把这一瓶干完怎么样？” 李剑笑着说：“你知道我这人喝酒实在，你书记说怎么喝我就怎么喝。” 三杯酒下去后，谈话进入正题。 “老李，这次让你来不是走过场，搞形式。如果仅是走过场，我随便在纪委抽几个人下去，按程序走一遍，每年都是这样走的。 今年不一样，中央把严明党的纪律作为全面从严治党的着力点，明确提出加强党的纪律建设是从严治党的治本之策。总书记对巡视工作作出了指示：对巡视成果要善加运用，对腐败问题要零容忍，凡是发现的问题线索，都要分类处置，严肃处理。纪委书记在动员部署会上说：要突出发现问题，强化震慑作用，不能让有问题的人心存侥幸，不能让腐败分子有立足之地。 现在全国人民对腐败行为深恶痛绝，国家加大了反腐力度，各地方惩处的省部级官员就有好几十个。在国资委对咱们总部的企业资产审计中，也或多或少发现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需要我们用纪检监察的手段去澄清。再说我们勘探公司一年十几亿的成本支出，谁敢保证这里面不出问题。 要认真查找问题，仅靠从公司内部抽上来的人去查，确实有一定的难度。内部人员牵扯到各种关系。有些人不敢去查，害怕得罪人，尤其是害怕得罪领导；有些人又不愿意去查，怕查了半天，即得罪了人，还没有查出结果，今后在这个单位还怎么呆。 这次我把你从总部要来让你担任今年巡视组组长，就是想改变一下公司纪检工作现状。使我们的纪检监察工作有新思路，新方法，得到进一步提高。当然，在这之前我也没有去找你，征求一下你个人意见，不知你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张书记，让我怎么说呢。在火车上听你说了后我心里真有点发怵，害怕工作干不好。不过既然领导信任让我来了，我会尽我最大努力。至于干的好不好，怎么评价，那是你们领导的事。 刚接到我们组长通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让我到离开多年的原单位来转一下，见见老朋友，叙叙旧。至于担任巡视组长也就是挂个虚名。不然让我到西城来干什么？不挂名就名不正，言不顺，也没有理由让我来呀。” “呵呵，想得挺美的。” “就是。我这么多年在机关，整天不是整理文件就是写材料，为领导服务。你是知道的，像我这种性格是不适应坐机关办公室的。没办法，自从调到总部后，就像关进了鸟笼子里，按部就班工作，倒是能正点上班，正点下班。生活很有规律。有时我在想：可能一辈子就这样混到退休了。” “你还不到五十就想着要退休了，这可不是你的工作风格。” “是。不是我的风格。原来在项目部的时候，整天喜欢和底下职工混在一起，海阔天空的瞎侃。你记得吗，刚到纪检监察科的时候你经常找不着我。有一次你临时召集开会，派了几个人出去找我，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机加工车间的车床边才找到。我记得回到会议室时，你板着脸冲我说‘整天不在办公室呆，吓跑什么？’当时吓得我一句话没敢说。”李剑说到这笑了起来。 张勇也笑着说道：“怎么不记得。那次把我气得够呛，我当时都在想：让你到科里来竞聘副科长是不是失策了，每天也不向我请示汇报；去哪也不跟我打个招呼，这个副科长真不想当了。” “那时候咱们纪检科不是没有多少事吗。当时又年轻，在办公室坐不住，没事就溜出去到车间或者作业队的哥们中去聊天。而且我又是年轻的副科级干部，是他们眼中的‘官’，看到他们羡慕的样子，我的虚荣心也得到极大的满足。赶紧掏出烟来散一圈，嘻嘻哈哈调会侃。有时还招呼几个哥们‘晚上咱们到川味酒家喝酒去，看我怎么灌你们！’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和他们的闲聊中，也让我学到了很多。 我是钳工出身，对作业队的工作性质，流程不清楚。但是经过上井救急抛锚车，再通过和作业队哥们的聊天，对小队的作业流程有了清晰的认识，后来对测试作业流程基本我能说得一清二楚。到总部机关工作后，有时和别人谈起一线作业的工作流程和简单技术，我顺口就能说出来。机关好多人都认为我是从一线生产或操作岗位上出来的，甚至有人还称赞我具有丰富的一线生产管理经验。真不好意思，其实我在作业队一天也没有呆过，只是假充内行罢了。” 说到这李剑端起酒杯“不好意思，张书记，喝了酒后话也多了。不过我要真心敬你一杯，是你引领我走上这当‘官’的路，也感谢你对我的信任。”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张勇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信任的是你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和为人正派的处事风格。平时不拘小节，但在原则问题上毫不让步。工作闲时到处乱跑，但是一旦给你安排了具体的活，你身上就有那么一种活不干好誓不休的执着精神。有时给你安排的工作，我都认为不是那么重要和紧急的事，可是只要你一接手就能立即投入进去，甚至夜里十点多还在办公室加班。工作总是比我的预期提前完成。而且每一项工作都干的很细。虽然我嘴上不说，但是心里特别满意。这也是我这次把你要来的主要原因。”随后张勇口气中带着几分惋惜的说：“当初真不该推荐你去总部帮忙。” 第6章 第六章 李剑听张勇说这话，就问道：“你那时候已经是项目部党委书记了，怎么想起让我到总部去帮忙了？” 张勇叹了一口气，“唉，那年总部纪检组来公司检察工作，我当时正在公司老王书记的办公室。老书记说：总部纪检组组长问他，能不能给推荐一个政治觉悟高，业务能力强，作风过硬的干部。王书记正为这个事犯愁呢。我顺口就说‘让李剑去比较合适’。王书记当时还说：‘这个人选很重要，人家说是临时借调，说白了就是试用。干的好就留到总部了，干的不好就退回来了。要是留到总部当然好了，这是咱们公司出去的人才。要是让人家退回来，不光是公司没面子，还让人家说老王你就给我们推荐这样的人？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我马上向王书记保证：‘书记你放心，李剑和我呆了四年多，人品，素质都没问题，在项目部纪检监察科还有点屈才。到总部去，一来对他是个历练；二来可以充分发挥他的特长。我相信到了总部，人家肯定不会让他回来了。’真还应了我的话，你去一晃就十几年了。” “今年整十五年了。” “在总部学习进步快，见多识广，眼界开阔，能有更好的发展平台。你该不会埋怨当年是我把你弄走的吧？” “哪里还怨你，感谢还来不及呢。从西部这样一个偏远的小城市把我推荐到北京那个现代化国际大都市。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去不了，我能留在北京还有什么不满意、不知足的。” 张勇换了个口气说：“在北京工作还顺利吧。” “刚去的时候不太习惯。你知道我平时说话嗓门大，在总部办公楼里也不注意，有时和同事说话，别的房间就有人出来偷着看，还以为我们在吵架呢。时间长了也慢慢适应了，好像把在项目部时的‘野性’也改掉了。” “野性可不能改。我觉得有时基层的‘野性’反映一种朝气，一种热情，也反映出一种粗犷豪放敢于承担责任，敢于挑战各种困难的精神。你想王进喜跳入泥浆池，用自身身体搅拌泥浆是不是一种‘野性’的体现；王进喜‘宁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的豪言，是不是有一种粗犷豪放的气魄。” 李剑愧笑了一下“你说得太好了，这种‘野性’确实不能丢。我最爱看的一部电视剧《亮剑》，团长李云龙身上始终有那么一种‘野性’。他敢违抗上级命令，从正面突围，击毙了日军大佐还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当土匪‘二当家’的杀害了他的战友‘和尚’，他义无反顾，炮轰土匪窝，刀劈‘二当家’的。看了真让人痛快淋漓，虽然受到了撤职处分，可是我想再没有比这好的办法了。那土匪‘二当家’的留着迟早还是祸害。” 张勇微笑着听李剑侃侃而谈，心想这小子身上那股劲还在。 李剑笑着说到“看，我这又扯远了，在领导跟前说起电视剧来了，是不是我有点喝高了。” “没事，说的挺好。” “我在你面前就口无遮拦，始终把你当作我的老大哥，没有把你当作局级领导，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也不会说我不懂规矩。在总部领导面前可不敢这样瞎吹。说话得讲究分寸，把握尺度。和领导讲话时要先考虑一下，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有时感觉真是挺累的，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你到机关确实进步了。考虑问题也全面了，处理问题也冷静了。”说到这张勇话锋一转“你对这次巡视和效能监察有什么打算？” 李剑想也没想就说“你张书记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干。” “这次可不是我安排，而是你自己制定巡视和监察办法。小组成员你自己挑。我名义上负责，实际上是总协调。不管哪个处室、项目部，需要我出面的，我来协调。你不能靠我，要凭你自己的能力和经验去安排，我只要结果。” “原来你不亲自抓呀？” “也不能说不抓，只是管的方式不一样。主要是发挥你的专长，给公司纪检和效能监察工作带来一些新思路和新方法。更好地发挥纪检监察工作在保障企业健康发展中的作用。” “让你这么一说，我的责任可是大了。” “担子不轻。要有查出问题立案、办案的思想准备。我给你三天时间，到下面去转一下，先摸摸底。看需要抽哪方面的人、抽几个。并且写出巡视监察方案。”张勇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今天是星期四，星期天晚上把巡视工作方案交到我手上。下星期一下午我让纪检监察处、审计处、财务资产处和各项目部纪委书记参加，召开今年纪检巡视工作启动会。会议我主持，传达总部纪检工作会和巡视工作会精神，对今年公司巡视工作提几点要求。你在会上宣读你的纪检监察和巡视工作方案。你看还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尽管提出来，我给你去协调解决。” “要求倒是没什么，只是在启动会上就不要让我宣读巡视方案了吧。我一个纪检监察员给在座的正处级干部宣读巡视方案，是不是显的有点滑稽。” “哪来那么多官本位思想。首先，你是副处级监察员。再说你是从总部下来的，按过去的说法就是‘钦差大臣’，还有你的威严和震慑作用呢。你就大胆地干吧，有什么事情我顶着。” 李剑听着张书记那坚毅的语气，点了点头。心想：有你张书记撑腰就行。 第7章 第七章 回到公寓，李剑感觉到了一天的疲惫。冲了个澡，想美美睡一觉，可是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一天来，通过和张书记的谈话，凭自己的直觉判断：公司肯定存在问题。可是问题出在哪呢。是管理中存在问题，还是领导人员中有腐败行为？要是管理存在问题，是作业大队、项目部还是出在公司层面？要是领导干部有腐败行为，是科级干部、处级干部还是公司领导？真不敢往下想。 要是科级以下干部还好说，查出问题，该撤的撤，该免的免，该处分的处分。要是涉及处级或是局级领导，又该怎么办？那可不是我这个小芝麻官能处理的。 这时，他又想起了豫剧《七品芝麻官》。好像是明朝嘉靖年间。一品诰命夫人严氏之子程西牛强抢民女林秀英，并杀死其兄林秀生。 前往保定查访奸臣严嵩的定国公副将杜士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格斗中，程西牛的管家程虎误杀了主子。杜士卿救下了林秀英，并写下一张柬帖，助她去县衙告状。没想到严氏率家丁到林家逞凶，打死了林秀英的父亲。清苑县知县唐成，为官清廉，他一上任就下乡查看民情，林秀英拦路告状。因正逢巡按在此视察，唐成去按院秉报，诰命夫人也接踵而至，颠倒黑白，大闹公堂。林秀英这时赶来告状，呈上杜士卿的柬帖。按院的官员见双方各有后台，不敢审问。顺手把案子推给了唐成。唐成决心为民做主，在县衙内升堂审问。以确凿的人证物证驳的诰命夫人理屈词穷，蛮横不可一世的诰命夫人最终被唐成扣押，解赴京城。 封建社会的一个知县不畏权势，伸张正义。他能做到的我们难道做不到？ 想着想着实在睡不着了。索性起身斜靠在床头，打开电视，浏览一下，看有什么好电视没有。搜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看什么，就放到音乐频道上，听歌曲吧，音乐或许可以起到催眠作用。闭上眼睛，耳边回响着电视里传来的优美歌声。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我们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年GDP都超过了10万亿美元，成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人民的生活水平逐年提高。这些世人瞩目的伟大成就，就因为我们有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有一个和平共处、共谋发展的外交政策形成的周边环境，还有一个符合中国经济发展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经济政策。当然还有其它各方面的原因。但是以上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稳定的政治环境就是坚持党的领导。有些人成天把一党执政的弊端挂在嘴边，好像只有搞多党轮流执政才能实现政治民主。我看那是一种偏见，不是哪个党执政就好，而是要看执政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是否正确，是不是为全体人民着想。中国共产党就是这样一个伟大、光荣、正确的党，她的党纲明确规定：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党除了工人阶级和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没有自己特殊的利益。党在任何时候都把群众利益放在第一位，同群众同甘共苦。还在党纲中指出，党风问题是关系党生死存亡的问题。要建立健全惩治和预防腐败体系，坚持不懈地反对腐败，加强党风建设和廉政建设。 只因为她有这样一个纲领，才能推翻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使中华民族巍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想那些欣赏多党执政的政客谁也不敢说世界上哪个强国现在敢小瞧中国，因为中国强大了，反而让某些西方国家担忧了。 当年八国联军仅用几万人的军队就打进北京，抢夺国宝、火烧圆明园，他们担忧你中国吗；日本帝国主义当年用几十万军队侵略拥有几百万军队的中国，烧杀抢掠，他们担忧你中国吗？ 新中国成立之后，西方列强采取外交孤立、经济封锁，企图将新中国扼杀在摇篮之中，这是不争的事实吧。从当今世界格局就可以看到，他们对古巴封锁，古巴的经济发展就滞后；他们制裁伊朗，伊朗的经济就遭受重大损失。可想而知新中国当时的经济发展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但是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把一个一穷二白的国家建设成为了今天这样一个让西方列强担忧的强国。这还不足以说明我们党的英明伟大吗。而且党敢于纠正过去自身存在的问题，不断创新，一心一意谋发展，这是全国人民的福祉。 中国共产党和平共处的外交政策，也确保了我国周边外交环境稳定，为国内经济发展提供了良好机遇。 在发展经济建设上，党提出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把工作重点放在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上。使全国人民逐步走上小康道路，这无疑是一条正确之路。 可是现在我们有些党员干部在社会发展的大好形势下，没有想怎么去维护党的领导，维护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声誉。为了一己私利，行贿受贿，中饱私囊，成为了人民群众痛恨的贪官。他们不但给企业发展带来了很大损失，更主要的是为社会上的不良风气提供了土壤。可以说他们就是生长在我党肌体上的毒瘤。如果不剜去这些毒瘤那是要亡党亡国的。这就是当前加强反腐倡廉建设的目的，意义重大而深远。 第8章 第八章 新的一天开始了。李剑吃完早饭后出了公寓，就转到综合大楼去了。 看着干净、整洁，宽敞明亮的机加工车间，机床旁穿着桔红色工衣的工人们都在忙碌着。走到一名正在干活的工人身边问了一声：“师傅，你知道韩磊在哪吗？”师傅带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韩主任在楼上办公室。”说完又低头干活了。 韩主任？这小子当官了。 在下面好像没有认识的熟人，这样瞎转，让人家以为我是干什么呢，赶快上楼。 到二楼挨个房门牌找，到主任办公室门口看见门没有关严，李剑轻轻把门推开一道缝，往里一看，只见办公桌边坐着的人正伏在桌上写东西，没看清脸庞不敢贸然进去。本想吓他一跳，给他个惊喜，可是万一走错了，多不好意思。随手敲敲门，“进来”里面应了一声。推门进去，伏案的人抬起头来楞了一下，抬手一指“李剑。”“韩磊”。韩磊赶忙站起来，跨前一步紧紧握着李剑的手“哎呀，真是你，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开玩笑，我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能没变化？”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春风呗。” “快，快请坐。”韩磊把李剑让到沙发上，回身拿水杯沏茶。将水杯递到李剑手上。“真没想到你这‘京官’还能回来看我们，真是没想到。” “怎么样，挺好的吧？”李剑笑着问。 “挺好。你看现在这办公室，又是老板桌又是沙发，还不好？” “好家伙，现在当主任了，蹲在办公室，不和机床、零件打交道了。” “还说我呢，人家说你都是处级干部了，还讽刺我这小小的科级干部。” “绝对没有讽刺的意思。我记得当时走的时候，你还来看过我，说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当个好车工了。那时候我还想：你的为人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具有石头的品格，又有一手好技术，一定会有进步的。” “还谈进步呢。那一年要选拔车间副主任，群众推荐、组织部门考察，一考察说我文凭不够。你知道我高考没考上，后来读了两年技工学校，出来就当了车工，哪来什么文凭，我想肯定没戏。后来组织部门找我谈话说：技术水平高，业务能力强，群众基础好。让我以工代干，先干一阵副主任。这不就走上领导岗位了。后来才知道那次推荐三名候选人，我的得票占到了80%，就这样混到干部队伍里来了。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现在在干什么，怎么想起到西城来了？” “哪是我想起到西城来的，是人家领导安排，我能不来么。” “奥，是出差。在这呆几天？” “几天？你不想让我多呆呀。我都离开十五年了，你就让我呆几天，真不够意思。” “不是不是。一般你们上面来的领导检查工作不就是听一下汇报、到基层转一圈，再到附近可游玩的旅游景点玩一趟。三天后肯定走人。这都成定式了。每次上面领导或检查团一来，我们这就提要求：一是把环境卫生打扫干净；二是不允许迟到早退；三是一律穿工服。等检查团一走，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工作照旧、生活照旧，大家感觉轻松了许多。甚至有时候职工在私底下议论：不在北京待着，吃饱了撑的跑我们这来干什么，搞得我们紧张兮兮的。我可没有说你的意思。 哎，这次我们怎么没有接到通知，你们是什么检查团，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是检查团。是你们公司抽我来参加今年的党委巡视和效能监察来了，可能要待两三个月吧。” “敢情不是总部检查团。而是公司巡视组，那就好办。每年搞一回，让我们基层写出汇报材料，你们听完汇报后，召开职工代表座谈会，征求一下意见，或再了解一下班子团结不团结，班子成员中有没有违纪违规等，最后写一篇汇报，往上一交完事。” “嘿，没想到你这搞技术的，对我们这巡视工作这么了解。” “不是了解。每年都这样，老一套，我们也习以为常了。又是哪个处长或书记任组长？” “我。” “你？” 韩磊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李剑。心里暗想：你也是吃饱撑的，不好好当你的“京官”，跑到这来趟浑水。 李剑看着韩磊的眼神，“怎么，不欢迎，还是觉得我胜任不了？” “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是不欢迎，还是说我干不了？” “我是在想，你怎么能来当这个巡视组长来了。一是公司比你官衔高的人多了；二是当这个组长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就不来了，我是那种人吗？”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是在想，让你查，说不定还真能查出点问题来。” “好了，不说了，你先领我参观一下你们车间吧。我还真想看一下现在的现代化厂房。” 两人起身下楼来到机加工车间。 第9章 第九章 韩磊一边走，一边给李剑介绍，数控车床、数控铣床、刨床等。 李剑停下脚步问：“咱们公司自主研发制造的MS2000井下测试仪器是不是你们加工的？” “我们车间只加工一些零星配件，仪器主体配件和外壳都是外委加工。” “什么叫外委加工？” “就是委托或外派别的机械加工厂去加工。” “为什么要外委加工，咱们自己干不了吗？” “可以干，但是数量一大，就干不过来了。” “外委加工，费用很高吧？” “当然了，钱少了谁给你干。” 说话时，韩磊指着东墙说，“我们是西头，墙那边是仪器组装线，东头就是仪器成品库。” 听到仪器成品库，李剑来了精神，“你能领我到成品库去看一下吗？” “有什么不能。” 两人出了机加工车间，走到综合大楼东门，进去一看，整齐地摆放着许多铁架子。铁架上放着一支支铮光发亮的仪器。 韩磊指着仪器说，“这就是咱们的MS2000。”李剑说：“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咱们作业队使用的都是六七十年代的老式测试仪，后来是从美国进口的叫什么MX500仪器。” “是的，当时公司进口了三套MX500，每套价格都接近7000万元。三套仪器花了两个多亿。公司领导班子调整以后，新来的张总，提出了，大胆开拓，勇于进取，力争把公司建成国内一流的现代化企业。公司成立了仪器制造中心和技术研发中心，开始研发制造MS2000测试仪，经过三年的努力，造出了我们自己的仪器。又用了两年多时间，将我们各作业队的老旧设备全部淘汰，更换成了MS2000。连测试仪器车都换成了北方奔驰。这栋综合楼就是我们仪器制造中心，下设仪器装配车间、机加工车间、成品库等。你看我们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也变化不小吧。” 李剑听韩磊说着，自己用手摸着架子上的仪器，感慨地说：“能使用上我们自主研发的仪器了，不用购买外国仪器，给国家节约了大量的外汇，这是我们公司的骄傲。” 韩磊听到李剑的话，想说什么，可是又没有说出来。 从库房出来，李剑告诉韩磊，说要回公寓起草巡视工作方案，耽误他半天了，让他去忙吧。 韩磊说：“咱哥们十几年没见面了，晚上我怎么也得请你喝两杯。” “今天晚上就算了，我得把巡视方案赶快写出来。这样吧，你明天晚上把咱们玩的好的几个哥们约出来，找个饭馆，我来请。咱们好好热闹一下。” “好的，明晚见。” 回到公寓，李剑坐到桌旁开始起草方案。这对他来说，确实不难，按惯例、按程序写出来就行。他清楚，难的是，下去以后怎么查，查什么。 第10章 第十章 星期六下午五点半韩磊敲门进来了，李剑笑着把他让到沙发上坐下。“你还挺准时。昨天忘了告诉你房间了，也没留电话。找着几个谁？” “哎呀，你这总部来的大领导，我到前台一问，人家就告诉了。我把郝龙、杨兵、郭军给找来了。其它几个都不在。” “郝龙，他现在在干啥？” “在基地服务部开车。” “杨兵和郭军在干啥？” “杨兵还在作业队当队长，郭军当操作员。今天正赶上他们回基地修仪器，要不然还来不了。好了，赶快下楼，我让他们在公司大门外等咱们，下去晚了，非挨骂不行。” 走出公司大门口，一眼就看到郝龙他们三人。大家围在一起，又是握手，又是问好，心情都显得特别激动。尤其郝龙还上来给李剑一个拥抱。等情绪稍稳定下来，韩磊忙说：“走，我已打电话把川味酒家订好了，离这不远。咱们走着去就行。不然呆会领导下班出来，碰上多不好意思。” 李剑也说：“快点走吧，到饭店再聊。” 到了饭店落座以后，韩磊点菜，郝龙出去拿酒。 李剑问杨兵和郭军：“你们还在作业队一线辛苦呢？” 杨兵说：“我们就是吃苦的命，不干，干啥去？现在活多，一月有时能干30多口井，累的回家就想睡觉。今天要不是仪器坏了，回基地修仪器，现在说不定还在井上呢。” 韩磊抬起头笑着说：“你只说干活累，咋不说钱拿的多呀。” “钱多，那都是血汗流出来的。像你们当主任的，每天待在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年底还有兑现奖。我们风雨无阻得一口井一口井挣奖金，不上井就没奖金，只靠每月两三千块的工资，怎么供孩子上学，怎么养家糊口？” 韩磊笑着说：“我虽然有兑现奖，可是拿的也没有你多呀！” “咱俩换换，我当主任，你去作业队试试？” “我可没有你那两下子，能带出一个标杆队。” “那都是干出来的。郭军你给他说说，我们是怎么吃苦的，让他们坐办公室的体恤一下民情，不然他们还以为咱们标杆队是混出来的。” 郭军一听腼腆地笑着说：“韩主任，真的。现在干活是真累，原来作业小队八九个人，现在除了休假的基本就五六个人，司机帮着抬仪器、当井口工，不然活就没法干了。遇上下雨天车误到泥坑里，还得挖车，那个辛苦劲你可是没见过。“ 韩磊说：“我是没见过，可是听说了。你们多拿一点奖金我绝对没意见。没有作业队的辛苦付出，公司靠谁去挣钱？放心。你们多拿我不眼红，也不嫉妒。” 李剑感觉到新奇：“杨兵你们拿多少奖金，还能让韩主任嫉妒？” “老李你不知道，原来一个作业队八九个人在干活，现在作业队增加了，人手不够，基本上就是六七人。一个队长、一个操作员、两个井口、两个司机。一个多余人员也没有。你知道只是抬仪器最少就得四个人。司机不但路上要跑车，在测试井时还要开绞车。郭军是操作员，原来配副操作，现在也没有了。操作仪器、整理资料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我这个小队长就是一个勤杂工，啥活都的干。大家都叫累，有泡病假的、有托人闹着调二线的，队伍没法稳定。去年初项目部出台了一项激励政策：把奖金和50%的误餐费捆在一起实行单井提成。每测试一口井提成1800元，摊到每个人头上就是300元，你要不上井就别拿这钱。”这时韩磊插话“听说去年光是奖金你就拿了十二万？” “不到十二万，十一万多吧。”杨兵说道。 韩磊对着李剑说“老李你看，比我拿的多多了，我全年的兑现奖还不到六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