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九三年的九月,我考入当地师专的英语系,开始为期两年的大学生活。师专离我家只有几百米远的距离,自然不具备神秘感。这所学校方方正正,面积不是很大,整个校园毫无悬念,除了一排排的楼房,就是期间的绿化带,没有什么可观赏性。我们的教室就在北边第一栋三层教学楼的二楼。进了教室感觉有些异样,环顾四周才发现一个班的同学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外表着装都很怪异,看了好久才意识到原来这些同学都来自本市的各个辖区所在的乡镇或山区。我从小在市区长大,高中是在重点高中上的,那里有数不尽的俊男靓女,人才济济,除了外表养眼还有很多学生都颇有才艺,极具幽默感。如今看到这么多本分拘谨的农村学生,感觉很是失望。我同桌汪萍也是本市人,多病嘴皮子却不饶人,她形容我们班某同学的长相时惯用的词是“抹不去一脸的沧桑”。 开学伊始,初次和班里的同学打交道就让我哭笑不得。我的座位在北边临窗的第二排,我刚坐下,前排一个长得很壮硕的女生就问我:同学,你有没有抹(mo)布啊?我听了半天没愣过神。倒不是因为她说的普通话很蹩脚,而是我实在不知道她说的抹布是什么东西,是抹(ma)布吗?可她为什么不读ma而读mo呢?很快我猜到她是在跟我借抹布,很想大笑,可是看着她那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又只能忍住,估计我的脸都快被隐忍挤得变了形。好容易等到下课在楼梯拐角无人之处跟汪萍一讲,果不其然,汪萍听了之后和我一样直笑得肚子疼。 我高中时最喜欢的是语文和英语,我的英语功底比较好。老师讲课的时候我喜欢接话把儿,老师的下一句话或还没说出的词通常只有我能接上。班主任老师教我们精读,很是喜欢我,不仅让我担任班里的宣传委员,还把推普员的任务也交给了我。推普员顾名思义就是推广普通话。我要做宣传委员还是很够资格的,伶牙俐齿,能写会画。可是推普员嘛,我就不是很合适了,虽说来自市内的学生只有很少的几个,我的普通话又非常标准,可我是个很容易受周围环境影响的人。做梦的时候就总是梦见自己当叛徒。每次敌人的刀还没落下,我就马上叛变了。这不,别人要是跟我说普通话,我就说普通话,别人说河南话,我马上转为河南话,我甚至能和身边的几个学生同时既说普通话又说河南话。推普员的工作没展开多少,我的乡土话却学会不少。 很多同学来自农村,普通话自然说得不好,可是他们的英语口语也很成问题。初开学,不管是精读,泛读还是口语上老师都会让大家用简短的英语做自我介绍。这对于我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可是对于很多农村学生来说真的很令他们头疼。男生的表现还算凑合,一到女生上台的时候真是洋相百出。没叫到名字的女生很早脸就开始发红,等到上了讲台,脸已经红得跟什么似的,有的死命地拧衣服的一角,有的拼命地往天花板上看,还有的一个劲地咬嘴唇,嘴唇都快咬破了。老师在一旁反复地启发诱导,可是只有极个别地学生顺利地介绍完自己,其余地都是勉强吭哧出一句,hello,Iam……就脸红脖子粗逃也似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了。我和汪萍看着这一幕幕,不由地直撇嘴,一脸的坏笑。 记得高二的时候,班里一群帅哥美女,最为出名的是孙小帅和王生,每次踩着上课的预备响铃潇洒地走进教室,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地唱着当红歌曲。人帅,歌唱得也好,很是引人注目。本以为进入大学会是一个激情蓬勃,全新的时代,孰料却是如此这般,哎,真让人泄气。不过归根结底,还是怨自己天资不足,勤奋不够,不然也不会上这么一个普通的专科学校。就这还是复读两年才考上的呢。还是认命吧。 我在重点高中的时候一直是一灰姑娘,除了文采稍好一点之外我基本是不引人注目的,到了师专,却发生了很大的逆转。我不光学习突出,个性开朗活泼,再加上本身来自市内,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班里的中心人物。当然这只是同学们的看法,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我脑子里也没有什么城乡差别的观念。汪萍比较清高内向,和同学们走得不近,倒是我一下子就和他们熟络起来。 有一天下课,我坐在一帮同学中间侃大山,说起四大天王之一的郭富城,我谈性大发。坐在我对面的一个男生忽然冒出来一句:谁是郭富城啊?我一听愣住了,随即放声大笑:你连郭富城是谁都不知道啊?他有些尴尬,机械地从兜里一边往外摸什么东西一边辩解道,我干嘛要知道郭富城啊。我定睛一看,他从衣兜里摸到的竟然是一把梳子,我更乐了,他也没想到竟然拿出来的是梳子,脸一下子红了。这个男生叫苏晓,他的名字有些女性化,因为我们班还有一个女生叫刘晓。农村的学生及其家长通常会取他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作为他们的小名或昵称,这样一来他俩都叫:晓,一男一女,真有意思。他和关之民同桌,他俩长得有点像,都戴着一副眼镜。我刚开始还真搞不清谁是谁呢。 新学期开学没多久,同学们很快适应下来,也熟悉起来。学习进入正轨,课外生活也逐渐展开。课余的时候大家也开始三三两两外出活动。我常和班长赵伟,团支部书记林子建以及苏晓等人周末去河堤的旱冰场溜冰。也有些同学开始光顾录像厅,我和苏晓也偷偷地去过几次。有了课外活动,大学生活不再那么无聊了,同学们也变得可爱多了。我没想到苏晓这样一个动辄脸红的男生也很爱玩呢。只是他好像不怎么爱说话,唱起郑智化的《年轻时代》的时候总是把歌词吐一半留一半,举止动作也很扭捏。我总是喜欢笑话他。看着他脸红的样子我开心死了。 玩归玩,勤工俭学也是必要的。学校给每个学生每月发五十块钱的生活补助,对于很多学生来说是不够用的。于是大家周末就准备了桌椅到人流密集处联系家教做。爱热闹的我自然也参加了。因为是第一次做这个事情,大家都很激动,周末一大早就来到文化宫的东门口,摆上桌椅,挂出字牌,就一起坐等需要家教的家长前来咨询。文化宫东门人来人往,可是前来咨询的人并不多。我们几个男生女生等得有些无聊,就开始说笑起来。尤其是我,嗓门很大,笑得很欢,可是没想到却引起了同来的苏晓的强烈不满。他小声冲我咕哝了一句,女孩子,注意形象。我听后白了他一眼,哼,你管我呢? 跨进了大学校门之后,同学们自然放松了许多,高中阶段拼死拼活的状态自然不见了。放学后大家可以轻松自在地在一起打牌,聊天。不怎么爱打牌的我也加入进来。常常和男女同学们打得火热。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苏晓话少,可是却不让人,为打牌我和他也没少拌嘴。我心想,这个男生,真让人烦。 期中考试听力,我迟到了,刚在座位上坐稳,忽然从后面飞过来一张纸条,准确无误地飞到我的课桌上,我一看,是我没听到的前几道听力题的答案。我心里已经猜到是苏晓扔的纸条。扭头一看,果然是他,呵呵,他还很仗义嘛。俗话说,一笑泯恩仇,我赶忙投给他感激的一笑。 中考之后我们就迎来了秋游。秋游当然不会去远处。只是到我们本地的罗浮山去爬山。同学们很多还不是很熟。还没抱成团,只是三三两两地走在山路上。也有带相机的,随手拍上几张照片。因为是班主任带路,所以大家都比较拘谨。我们这里的山顶都是平的,山上也没有什么好风景。好容易找到一块高处,同学们都很开心。几个男同学和班主任站在一起,我也站在他们旁边,从高处向下望,能看到远处灰蒙蒙的城市,山脚下的人也变成了小不点儿。眼前的广阔景象不知不觉让男生们活跃起来,一个个开始跟老师大侃现在的国际形势,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忽然觉得他们指手画脚的样子大有一副君临天下,踌躇满志,指点江山的宏伟架势。 第二节 学校除了组织秋游,还在校内组织了其他一系列活动,比如英语演讲比赛,英语短剧表演等等。每次我都积极参加,不管效果如何,参与就行。倒是苏晓在班里毫不起眼。不过后来班里举办了一次知识竞赛,苏晓连连抢答成功,让我对他刮目相看。这点和我很像,我就很喜欢搜集各种各样的小知识,我以前还做了好几本剪报呢。 又逢周末我和林子建他们又到河堤的旱冰场溜冰。林子建长得瘦高,长手长脚,就像鲁迅笔下细脚伶仃的圆规,四肢极不协调,滑得很不老练,每过两分钟就得摔一次,每次看到他摔的四仰八叉,我都尖声大笑,开心极了。苏晓的平衡力还好,没多久就掌握了要领,滑得熟练多了。班长赵伟相对胆小,只是像个蜗牛般缓缓前行。我虽然滑过好多次,比他们却好不了多少。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滑了三个多小时,我们几个,脸都晒得通红,胳膊,腿儿,屁股蛋儿摔得没一处好地方。动哪儿哪儿疼,可是大家还是很开心,一路叽叽喳喳骑车返回学校。 回校的路上,苏晓凑过来,斗胆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刚才大家换完鞋在水池边洗手,听见赵伟说,看林琳的小脸红扑扑的,真想亲她一口。我一听,一张脸立刻沉了下来。我说,他怎么这么说啊,他敢这样做的话我就敢扇他的脸。苏晓一听吓得立刻不再出声,放慢骑车速度,落到后面去了。 渐渐地,有同学说起了闲话,说我想和班长或团支书谈恋爱。我的天,他们可真会浮想联翩。也难怪,据说农村的高中,男女之间如果多说几句话,老师都要找同学谈心的。现在虽然上了大学,封建思想还是很浓厚。哪像我们,高三的时候男男女女还总在一起丢沙包,跳皮筋呢。我笑了笑,也懒得理会这种传言。课余照样和他们一起玩。 慢慢地,玩的人越来越少,逐渐剩下了我和苏晓两个人。我们也不觉得有什么,照样出去溜冰,看录像。只是录像的许多对白我听不懂。听着许多观众不怀好意的哄笑,我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话,看看苏晓,他也不吱声。我也只好不作理会。此外录像厅里时不时会有情侣出现,他们很自然地搂抱在一起,我和苏晓就坐在他们旁边,他们自然而然的小动作,我却看得心惊肉跳。脸都红了。和苏晓坐在一起,别提多尴尬了,弄得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有天我到女生宿舍玩(我家这么近当然是走读),听女生闲聊,忽然听到她们提到苏晓总是去另一间女生宿舍找涂香兰,并说他俩是老乡,苏晓在追求涂总是去涂的宿舍找她云云。一听这话,我顿时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心里很是不舒服,也很不服气。苏晓总是和我在一起玩,为什么不追求我,却追求她,还是来自农村的一个土兮兮的女生。那女生长得有些土气之外还有些老相。好像一中年大妈似的。我真的很不服气。 接下来的半天我一直在琢磨怎么解决这事。以我对他短暂的了解,我决定写张纸条断绝和他的关系,我们天天泡在一起,猛然分开,他肯定不会同意的。当然他如果同意不再和我来往也好,毕竟他有了女朋友,我们再搅和在一起也不合适。这么一想,我就提笔写道纸:苏晓,听说你有女朋友了,我们就不要再一起出去玩耍了,影响不好。写完之后我就趁空塞给了苏晓。果不其然,我越是不理苏晓,苏晓越是着急喊我,我故意躲他远远的。有天下午我正顺着楼梯往上走,苏晓忽然从斜刺里冲出来堵住了我。我闪了几下竟然没闪开,被他一把抓住了,看不出来那么文弱的他竟然还很有劲啊。我挣不开,只好随他出去边走边说。没想到我的做法大大刺激了他。他压根不愿意我和他断绝来往。我看我的小计俩也起了作用,心里有些小得意,也就不再计较他是否交女朋友了,我们又开始相约着周末出去溜冰看录像了。 不知不觉,天冷了起来,同学们都穿上了厚衣裳。他们的衣服我感觉似乎出现在电影里或者是好多年前。那些蓝卡其布的,还有绿军装的衣服都出现了。学校准备给困难学生一些补贴,包括毛衣和二十多块钱,我是班干部,极力推荐苏晓,班委会经过研究,最后得出结论,虽然苏晓同学平时总是把头发梳得很光亮,可是衣服换来换去总是那么两身,所以最终同意给苏晓二十多元的额外补助。我真为苏晓高兴。 元旦到了,除了系里组织的文艺汇演之外,我们班也举办了联欢晚会。班级晚会不算精彩,不过是我们的第一个班级联欢会,大家还是很积极。我在两场晚会上都参加了集体舞演出。不知为什么我跳舞的时候一直打不起精神,苏晓也看出来了。苏晓在班级联欢会上演唱了一首付笛生的《众人划桨开大船》,腼腆的他还能上台唱歌,我有些吃惊,不由得扫了他一眼。他穿了一件黑白菱形格子的毛坎肩。瘦弱的身子发出的歌声竟然还很洪亮。看了一会,我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被什么刺痛的感觉…… 周末呆在家里,我觉得百无聊赖。周日下午,我决定骑车出去转转,刚出门我就想,苏晓这一周回了老家,现在这个时间也该返校了,他会不会经过我家门前这条街呢。(我家就在我们学校的东边不远处).这么一想我就顺着他可能过来的方向驶去。街上车来车往,我能看到他吗?我一边骑车一边胡思乱想。我想苏晓要是生病就好了,或者被车碰到,当然不能碰太重哦,这样我就有机会去伺候他,多好啊。想着想着我竟然忍不住露出傻笑。向东骑了不到五分钟,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野。咖啡色短大衣,灰白色厚围巾,骑了一辆二八自行车,这不是苏晓吗?苏晓也看到了我,露出满脸笑意。我当然也很高兴,一颗心快要从胸腔蹦出来。原来他也是故意走在这条街上,试图碰到我。天哪,还真巧,我们俩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碰巧还真就在这条街上就这么遇上了。 接下来的情形不出我的意料,我和苏晓越走越近,涂香兰的名字自然没有人再把它和苏晓放在一起提及。有天晚上我下了晚自习没回家,住在女生宿舍。快熄灯的时候,有个女生推门进来说:林琳,有你一封信。我意识到可能是苏晓的,激动地心直跳。打开信果然是苏晓的情书,这也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信很长,表达了他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的愿望,并愿意为我们长久的将来和我一起奋斗。信没看完,宿舍的灯就熄了,我在黑暗中激动地瑟瑟发抖。幸亏熄了灯,否则我的大红脸会让其他女生看到。可是女生们好像早就看出端倪,她们纷纷取笑我,看得啥啊,情书吧,苏晓的吧,我这有手电筒,借给你接着看吧,哈哈……一向伶牙俐齿的我这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躲在被窝里无声地笑 第三节 学校除了组织秋游,还在校内组织了其他一系列活动,比如英语演讲比赛,英语短剧表演等等。每次我都积极参加,不管效果如何,参与就行。倒是苏晓在班里毫不起眼。不过后来班里举办了一次知识竞赛,苏晓连连抢答成功,让我对他刮目相看。这点和我很像,我就很喜欢搜集各种各样的小知识,我以前还做了好几本剪报呢。 又逢周末我和林子建他们又到河堤的旱冰场溜冰。林子建长得瘦高,长手长脚,就像鲁迅笔下细脚伶仃的圆规,四肢极不协调,滑得很不老练,每过两分钟就得摔一次,每次看到他摔的四仰八叉,我都尖声大笑,开心极了。苏晓的平衡力还好,没多久就掌握了要领,滑得熟练多了。班长赵伟相对胆小,只是像个蜗牛般缓缓前行。我虽然滑过好多次,比他们却好不了多少。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滑了三个多小时,我们几个,脸都晒得通红,胳膊,腿儿,屁股蛋儿摔得没一处好地方。动哪儿哪儿疼,可是大家还是很开心,一路叽叽喳喳骑车返回学校。 回校的路上,苏晓凑过来,斗胆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刚才大家换完鞋在水池边洗手,听见赵伟说,看林琳的小脸红扑扑的,真想亲她一口。我一听,一张脸立刻沉了下来。我说,他怎么这么说啊,他敢这样做的话我就敢扇他的脸。苏晓一听吓得立刻不再出声,放慢骑车速度,落到后面去了。 渐渐地,有同学说起了闲话,说我想和班长或团支书谈恋爱。我的天,他们可真会浮想联翩。也难怪,据说农村的高中,男女之间如果多说几句话,老师都要找同学谈心的。现在虽然上了大学,封建思想还是很浓厚。哪像我们,高三的时候男男女女还总在一起丢沙包,跳皮筋呢。我笑了笑,也懒得理会这种传言。课余照样和他们一起玩。 慢慢地,玩的人越来越少,逐渐剩下了我和苏晓两个人。我们也不觉得有什么,照样出去溜冰,看录像。只是录像的许多对白我听不懂。听着许多观众不怀好意的哄笑,我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话,看看苏晓,他也不吱声。我也只好不作理会。此外录像厅里时不时会有情侣出现,他们很自然地搂抱在一起,我和苏晓就坐在他们旁边,他们自然而然的小动作,我却看得心惊肉跳。脸都红了。和苏晓坐在一起,别提多尴尬了,弄得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次去过刘辉家之后,我们在一起玩的机会更多了,她有个堂哥在市内,总是不在家,她就经常领我们去她堂哥家玩。有一天刘辉和男友,我和苏晓四个人一起又到她堂哥家玩,他俩扔下我们俩,跑到一间卧室关上门不知干嘛去了。我也和苏晓来到另一间卧室。我在他的暗示下和衣躺到床上。我有些紧张,苏晓平躺了一会,扭过身子搂住了我。我不知该如何回应。然后,他试探着把手伸到我的上衣里,一点点向上向上再向上,好像马上要触到我的胸部,我赶忙护住了自己,他试探了几次都没成功,我很快坐了起来,下了床。离开房间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他双目紧闭,仍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我忽然想吐,心里也很难受。我有些莫名的恐惧,好像有些我想要抗拒又必然要到来的事情即将发生。我有些惶恐,又很无助。这就是我们成长过程中必然出现的阵痛吗?我不知道。也不知该向何人寻求帮助。我突然没有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趣。 随着恋爱的深入,我的学习状况似乎不如以前,倒是苏晓,这个比较内向的男生,反而开始在学业上崭露头角。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区别吗。我有些闷闷不乐。我还是积极参加系里组织的活动,演讲比赛和英语剧表演我都一个不落。可是年轻的女孩有了心事,似乎做什么效果都没有以前好。我的宣传委员也早已卸任不干了,我对班干部在班主任面前唯唯诺诺,谄媚奉承的态度很是看不惯。班主任也似乎不太喜欢我了,转而喜欢来自县区的另一个女孩子安宁。这个女孩子人如其名,比我安静稳重地多。不过我依然是班里第一批预备党员之一。倒是苏晓,好几批预备党员都被培训过了,名单里依然没有他的名字。他仍然很沉默地坐在教室的一角,好像没这回事似的。我却很生气,找团支书林子建为苏晓鸣不平。林子建的意思是,苏晓班级活动不积极,人际关系也不太好。但拗不过我,还是在下一批预备党员中,添上了苏晓的名字。 不知不觉我的生日到了,同学们给我送上了许多礼物。我很开心,请几个要好的同学在学校小饭馆里啜了一顿。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男同学送我的路遥的那套书:平凡的世界。我花了好久才把它读完。这个男同学曾经对我说我们班里英语发音最好听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尖子生陈亮。他现在又送我这么珍贵的一套书,我没有理由不认真看。作家的心血没有白费,读完之后,除了被书中最朴素的情感打动,我还深刻感受到作家身上所体现的那种巨大的精神力量。苏晓什么也没送我,我对此也不在意,不过他却对我请同学们吃饭很不满,我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不高兴。我人缘好,吃完饭喜欢跟饭馆的服务员说声,走了啊,他对此也很不屑,说,他们是什么人啊,犯得着跟他们打招呼嘛。我撇撇嘴也懒得理他。 六月,小花园里郁郁葱葱,绿意正浓。我和苏晓课后仍然到这里幽会。其实我和他也都二十出头了,我还大他两岁。可是长期的家长管制以及学校的落后教育使得我们对自己的身体一无所知。初中的生物课,生物老师讲到关键的章节永远都是让同学们自己看。而学生们都不好意思看,也看不明白。苏晓作为男生好像比我懂得还多那么一点儿。而我竟是懵懂无知。我们俩既初吻之后,开始了对彼此身体的神秘而艰难的探索。很多次他都想要进一步做点什么,而无知胆小的我们最终还是放弃了未知的深入。很多时候我们就那么面对面抱在一起,默不作声。也有一次我们俩像两个好奇的孩子,忍不住掀起了彼此的衣服的一角,紧张的扫了一眼对方的中心地带。而扫视的结果令我们俩都大吃一惊。我和他都很泄气也很惊慌。不明白对方的身体为何和自己心目中想象的不一样。竟然不约而同怀疑起对方是不是怪物啊?吓得我们俩好久才平静下来。而一旦我的例假延时,我和苏晓都会如临大敌,反复回想我们俩做了什么导致这样,是怀孕了吗?俩人亲密拥抱也会怀孕吗?我们俩都不明白,又无处求解,只好惶惶不可终日。直到例假姗姗到来,俩人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初夏的午后,我们饭后又来到学校的小花园。苏晓让我面对面坐到他腿上,这种姿势叫我很难为情,不过我还是依了他。我们俩搂抱了一会儿,我忽然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进去了什么东西,刹那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开始捶打他,一会儿,他起身离开了我,而我们俩在整理衣物的时候同时发现,短暂的一瞬间,一切似乎都变了模样。我的绿底小白碎花的长裙上以及他的秋裤外裤上都沾染了斑斑点点的浅红色的什么东西。仔细辨别原来是血迹。我们俩都呆住了。他跪到我面前,喃喃道:林琳你放心,我会为你负责的。我听了他这话,却依然感到很迷茫。翠绿的密林不知何时暗淡了许多,林间的太阳也不见了踪影。深不见底的暗绿瞬间包裹了我们两个。我们俩就这么混混沌沌地也不知道呆了多久 第四节 第二天下午涂香兰要骑自行车回老家,苏晓要和她一起请半天假回去。我恳求苏晓不要回去。他却置之不理,和涂一起骑车回去了。我坐在教室里,老师讲什么根本听不进去。我脑袋里依然晕晕乎乎,惶恐不安。我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忽然变成了不干净的人,好像有了污点,而周围的同学们依然纯洁无暇,让我羞愧。那个和我一起做了错事的人本该安慰一个少女一夜之间巨变为女人的无尽恐慌,而他,苏晓,却丝毫不理会我的感受,执意回家去了。我就这么昏昏沉沉的过了两天。直到苏晓返校,我的心才安定下来。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俩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除了不在同一张课桌上听课,放学后基本都在一起。随着接触的增多,我也发现他的毛病越来越多。他好像很敏感,很自卑,也很小心眼。他告诉我,他小时候上学早,受欺负比较多,加上长期尿床,口吃,更是饱受嘲笑之苦。高中的时候,他竟然还在尿床,天冷,夜里就那么裹着湿冷的棉被,白天则不敢晒被子,总是偷偷摸摸的晾晒,以至于被子总是没有干透过。高中的时候还有了性压抑,无法排解,也很痛苦。他起初追求我的时候,遭到很多男同学的反对,认为城乡差别大,根本不可能,甚至有同学预料他会碰得头破血流。那时候他觉得他和我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我听了他说的这些话,不由得加倍心疼他。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城乡之间还有那么巨大的落差,所以对他的忧虑很不以为然。不过我周围的朋友同学也都极力反对我和他处朋友。他们也是那种论调,认为他太穷。我的同桌汪萍则向我透露,苏晓比较花心,似乎好几个女生他都想追。这点我倒没发现,也就没往心里去。虽说嘴上不是太在意,可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芥蒂。有时候我们俩一起外出,我很怕邻居或熟人看到,毕竟他的着装比较寒碜,我还是有些不可告人的小小的虚荣在心里面。 年轻的人儿每天呆在一起竟然都不厌倦。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我们没课时就跑到后花园坐着。一边天马行空,随心所欲地闲聊天。有天说着说着我感觉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仔细看是截深棕色的小木棍。于是继续和苏晓闲扯。说着说着感觉还是不对劲,好像小棍儿又动了一下,定睛再次细看,啊,原来是只虫子。我大叫一声,刷地从地面上跳了起来,拔腿就跑。狂跑了好远才站住。苏晓不知发生什么事,也吓了一大跳。及至追上我问明情况,搞得他哭笑不得。他这才知道我极度害怕虫子。打那以后,每次坐到林子里聊天,他都时刻准备着,等待着我发出谋杀般的尖叫。不过我却再没有过。我们还是聊得很热乎。有时候聊到很晚才站起身,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苏晓在前,我在后,路灯照着我俩拉长的影子,很多人都回去了,只听见我们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尤其是我的脚步拖拖拉拉,深一脚浅一脚,这时候的我的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脑袋耷拉着,两只脚是在机械地走着,人其实已经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 开心之余也有很多不快,苏晓是个内向,心胸狭窄的人,有时候他的猜忌,古怪,孤僻让我有些无所适从。而我的粗枝大叶让他也很不满。后来我才知道,我生日那天请同学吃饭,花掉了三十多块钱,苏晓就是为这事生的气。他连生活费都紧张,我却请大家吃什么饭。我这才恍然大悟。可是他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想的呢。这能怪我吗?还有,别人随便跟他开句玩笑,他都信以为真。有天下午放学,有个男生跟他开玩笑说,怎么你没出去啊,刚刚看到林琳坐一个男生的自行车出去了。其他同学马上符合。他听了立刻就恼怒起来。直到后来看到我,还问我跟谁一起出去了,搞得我莫名其妙。我总是对苏晓说,苏晓,谁要是想离间咱们俩是很件容易的事儿,别人说什么都会引起你的怀疑。你也太小心眼了。他瞪我一眼,不做声了。 有了彼此的初次之后,苏晓似乎总想拉我求欢。我除了身体发育缓慢以外,思想上也很晚熟。我一点儿不认为性爱有什么美妙,反而会有种被阴影笼罩的感觉。我们俩对性爱都一无所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每次见面都想那事,而手忙脚乱的结果却是什么都没做成。班里谈恋爱的学生多了几对,可是我依然有一种不洁的感觉。我甚至开始羡慕其他那些从没有恋爱过的学生,羡慕他们依然生活在阳光下,依然洁净如初。每次约会,我总是被苏晓摆弄过来摆弄过去,不顺从他的话,他就会耍小性子,就会生气。我忽然觉得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种错误。爱情的甜蜜忽然变成了一种负累,我忽然有种想要挣脱的欲望。可是像大多数人一样,分手,和好,再分手,再次和好……我们就这样在感情的泥潭里纠缠不休。 那时的校园里总是响彻黄安的歌声,他的那首《新鸳鸯蝴蝶梦》同学们百听不厌。而我,每次听到那两句: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我就没来由地心痛。从小爱看文学书的我,忽然想起小说里的一个片段:一个女戏子爱上了一个小她好多的一个小男人,她爱她胜过爱她自己。当后来,小男人另有新欢的时候,女戏子用一把匕首插入了小男人的心脏,也用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想起这段悲情的描述,我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的这段感情让我如此不踏实,我竟然在当红的歌曲中悲情地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一天晚上自习结束后,苏晓又拉着我来到教学楼后的灌木丛,看看四下无人,就要吻我。灌木丛外人影绰绰,让我很是紧张,自然百般抗拒。这招致了苏晓的极度不满。他强行撬开我的嘴,几乎把我的嘴唇咬烂。我很讨厌他这种不管不顾的求欢。结果不欢而散。熄灯铃响了,我和苏晓快速穿过灌木丛向宿舍走去,忽然眼前的一幕让我几乎惊呆。灌木丛的深处,两具白花花的身体若隐若现,纠缠在一起。让我极度震惊。说给苏晓听,他则又莫名地兴奋起来。拉着我还要亲热,我忙挣开他跑了。 英语系一班的一对男女同学在一一间教室里亲热时被老师撞到的消息瞬间飞遍了全校。系主任严肃地警告同学们注意自己在学校的影响,把更多的经历用到学习上。我听了之后很是害怕。恐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负面新闻。苏晓除了努力学习外,对我的身体也很痴迷,他似乎想抓住每一次练习性爱的机会。有一次天晚了,我们在小花园里呆到很晚,直到寝室关门熄灯。回不去了,又怕呆在校园里被校工查到,我们俩只好翻越围墙跳到外面的槐树林里。我本来极度害怕虫子什么的,而这晚,我和他相偎着竟在草丛里坐了一整夜。我抱着他,心里却依然感到极度地空虚,未来是什么,我们的感情又会走向何方,我感到极度迷茫。夜色渐渐笼罩了我们,近处的虫鸣,远处的蛙叫和不知名的鸟儿的咕咕声此起彼伏,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胡乱想的什么,这么想了许久,直到两个人相拥着睡去。 第五节 暑假期间,我和好友于华及另外一个女生郭琴相约到苏晓的家里玩。这是我第一次到苏晓家。俗话说丑媳妇怕见公婆,我们在村里人的指引下终于来到苏晓家的大门前的时候,一贯爱说爱笑的我忽然有些心慌起来。苏晓家的门楼建得还是很不错的,红漆大门寄托了农民心中向往的富贵喜庆。门开了,苏晓的父母出来迎接我们,一看见我们老远就冲我们笑。他妈妈说,来了,快进家吧。晓也不事先说一声,也好准备一下啊,呵呵。苏晓的爸爸倒没多言语,只是呵呵地笑。我慌乱中看了一眼苏晓的母亲,发现她穿的短裤上竟然有块补丁。不过苏晓的父母有着农人少有的端庄和干净,礼数也很周全。进了院子,发现他家的院子很大,青砖铺地,院子里还种有核桃和葡萄。到了堂屋,发现虽然屋里还是砖地,家俱也不多,可是边边角角都洒扫得很干净,桌椅也是一尘不染。苏晓事先不知道我们来,并不在家。可是苏晓的父母依然对我们盛情款待。苏晓的妈妈干净利落,没一会儿就从厨房端出了四个菜,招待我们。虽然只是油炸花生米,葱花炒鸡蛋,凉拌黄瓜,素炒土豆丝,可是看得出苏晓的妈妈是个很能干的家庭主妇。我很快就不怯生了,又和以往一样活跃起来,于华和郭琴则腼腆得多。苏晓的妈妈一个劲给我们夹菜,苏晓的爸爸为了方便我们几个女性在一起,借口有事出去了。 从苏晓家一出来,我就开始叽叽喳喳和于华郭琴说话,我说起他们家的葡萄藤,又说起他家墙上的喇叭花,正说得高兴,郭琴却不客气地打断了我,林琳,你真是没心没肺,你都没看出来,苏晓他妈一直在扫视你呢。从头扫视到脚。我一惊,我说不会吧,我怎么没注意啊。于华说,不管咋样,他家是农村的,又这么远,你俩不合适。郭琴马上也接腔,就是,找个农村的算什么事啊,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听着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唠叨,我再也高兴不起来,一颗活蹦乱跳的心也沉静了下来。 暑假过去了,重新回到校园,我和苏晓仍然我行我素,继续着从前的甜蜜热恋。转眼秋天又来了,女生开始织起围脖和手套,从来不会针线的我,也跟着凑热闹,满怀热情地给苏晓织了一条白色的围脖,因为初次织,线不够,就去买,又织,还不够,又去买。织完高兴地送给苏晓,他却黑着脸,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他问我用了几两线,我说三两啊。他却说三两线织那么短,几两就是几两,干嘛非说三两。我听他这么说感到很奇怪,我明明就是买的三两嘛。后来听他说有男同学在那里挑拨说肯定是林琳买了二两线给你说三两,所以才那么短。我听他这么说才知道原来他在怀疑我虚报两数,我真是气炸了,天哪,这什么人啊,我有必要那么做嘛,他们也太小心眼了。真能想得出来。我气得拂袖而去,发誓再也不理他了。此后我们冷战了好几天。我也想开了我们俩实在是不适合。一周过去了,苏晓沉不住气了,开始约我出去谈谈。我拒绝了。这么反复几次,我依然没理他。一个下午,我准备了一些道具,准备排练我们的一个英语短剧。刚走到教学楼前的甬道,苏晓就截住了我,我仍然没理他,使我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使蛮力把我拉到了教学楼的楼道里,我们在那里依然僵持不下。随后,他强迫我跟他到校外,我不从,他就硬把我拉出去了,这么一路被他粗暴地拉扯着,一直走到围墙外的水渠旁他才罢休,但是一只手依然拉着我的衣服不放,只要我稍有逃跑的意思,他就更加粗暴用力。我看着他阴鸷的面容,起初是惊恐,后来是绝望,见自己摆脱不了他,索性也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坐在他旁边不说话。他这才恢复了理智,平静下来。他说林琳,吓着你了吧,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好几天不理我,我实在是太气愤了。丧失理智了,我平时不是这样的啊。你原谅我吧。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我不做声,听他自言自语。呆了很久,心软的我还是原谅了他,我们和好如初,可是今天的一幕,着实让我受了惊吓,也在我心里留下了一抹阴影。 随着课程的深入,课本的内容越来越难了,许多同学开始利用晚自习的时间用功起来。我和苏晓却不太当回事。结果中考我的泛读竟然不及格,苏晓也有一门哲学没有通过。这给了我们俩不小的打击。教我们泛读的老师姓韩,可是男生都喊他黄老师。我很奇怪,问苏晓这时为什么,苏晓说,还不是因为韩老师总是色眯眯的,总是提问班里漂亮的女同学,甚至还约过汪萍看电影(当然被汪萍拒绝了)。所有男同学给他改姓黄,有时候也喊他音乐老师,意思是色眯眯.听了这话我忍不住大笑。我倒是不漂亮,但是是班里的积极分子,自然也是韩老师经常提问的学生之一。最近我不知怎么得罪韩老师了,竟然给我的泛读不及格,按我的水平不及格实在是不太可能。我也有些愤懑,可是也没什么办法。据说韩老师平时看着嘻嘻哈哈,但是很倔,你越找他,他越跟你过不去,想想也只有补考的份儿了。 补考刚结束的那个晚上,我刚要骑车回家,就见班长跑来喊我,说赶紧去看看吧,我说怎么了,出啥事了。他说苏晓喝醉了,正躺在宿舍里骂人呢。一听这话我赶紧跑到苏晓的宿舍,宿舍没什么人,其他同学都去自习去了,只剩下苏晓一个人,我去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听班长说,苏晓喝醉了酒,大骂韩老师不是东西,骂他凭什么难为我,让我的泛读不及格,又说监考老师真该死,那么多作弊的人只抓了没几个,还包括他,不及格倒也罢了,竟然把他的哲学作弊一事记入档案,并且在学校的布告栏里向全校通告。一边骂一边嘤嘤哭起来。说完这些,班长就回教室了,把我扔到这里。看着熟睡的苏晓,抚着他额上的乱发,想象着他刚才一边骂一边哭泣的样子,心里加倍疼惜。哎,他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早知道我早过来就好了,趁他难过时好好安抚安抚他。不过既然他已经睡了,我叹了口气,想想还是离开了。 英语系一班的一个女生听说和我们的系主任走得很近,很得老师的青睐,在这两年的学习中,在系主任的精心指导下,取得了不少成绩。当苏晓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却对此类谣言不屑一顾。在单纯的我看来,我不会想到这两个人之间会有什么不干净的关系。苏晓传递给我这个消息时的表情很是兴奋。可是看我不感兴趣,他也不怎么提了。又过了一段,他又神秘地对我说,林琳你知道吗,咱们班的团支书林子建为了留到平顶山,想和谁谈恋爱。我说谁啊。他得意地一笑,王瑛啊。我一听,皱了皱眉,问他不会吧。王瑛是我们这里郊区的一个女孩,个子高大,肤色比较黑,总是浓妆艳抹的。是林子建比较反感的那种类型的女孩。苏晓说,怎么不会,王瑛亲口说的,林子建亲自向她求爱来着。他接着得出结论,看到没有,林子建平时一本正经,其实是多么虚伪啊。我听后一笑,不置可否。我不是这种人,也无法理解这种人的做法。不过各有各的想法,也是人家的自由啊。 第六节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我们竟然要毕业了,想到我和苏晓的未来,我有些隐隐的不安。校园恋情,真的会随着毕业一拍两散吗? 苏晓是定向生,按规定,他应该毕业后直接回到家乡回到乡中去。苏晓说父母给了他十块钱,让他毕业后直接回老家。我听了也不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我市石河区山洼矿学校给我们系两个教师指标,但是需要花一千元才能拿到派遣证。我和苏晓都对这个矿区学校一无所知,只是本能地觉得应该比回乡里强吧。几经斟酌,苏晓决定去那所矿区学校。做了这个决定后,我们便开始设法找人借钱。一千元,对还是学生的我们来说,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我和苏晓在烈日下奔波了好几天之后终于凑够了钱,拿到了派遣证。 不久,英语系毕业生的大会应时召开。校领导,系主任依次讲话,学生代表也上台发言。我们班的尖子生陈亮已被选拔至河师大继续本科的学习。他代表全体九三级英语系的毕业生发言。听着陈亮的发言,我的心头忽然浮上些悔意。对自己蹉跎时光难免悔恨。散会后个别同学也对我没有成为优秀毕业生有些遗憾。他们说我本来应该在这两年中成长很快,更加优秀才是。我听得懂他们的潜台词,是啊,一门心思恋爱了。工作和学习都耽误了不少。悔啊。 我们的大学生活短暂而平淡,自然在毕业的时候也没有引起那么多伤感,除了对我们俩的关系有些难舍之外,毕业得倒也决绝。我和苏晓在大家拍集体照的时候仍然在小树林里卿卿我我,所以没能赶上班级的毕业照,只拍了一张英语系的全体毕业生集体照。在一百多个神态各异的毕业生中,我和苏晓年轻瘦弱的身体站立在他们中间,留下了我们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抹容颜。 毕业了,我们俩却没有立即参加工作。他要等单位的通知,我则要等矿务局教委的分配。(我爸是矿务局系统的一名职工,我自然分回到我们系统的学校工作)。他只好先回了老家,不过没多久,因为忍受不了对我的思念他重又回到市区找我。我们没有地方可去。只好一次次去青少年宫的录像厅打发时光。我们的同学也是我的闺蜜于华家在青少年宫附近的河堤上开了一家照相馆,这里无疑成了我和苏晓联系的中间站。 于华是个端庄文静的人,个子很高,皮肤白皙,细眉细眼,很讨人喜欢。人也老实贤淑。于华的父亲原来是构件厂的厂长,很能干的,可是后来得了脑溢血,人就瘫痪了,现在虽说能一瘸一拐地独自行走了,可是脾气变坏了许多,整日唠唠叨叨,吵吵这个,骂骂那个。厂长自然早就不干了,家里家外的活也干不了,一切都压在于华的妈妈和弟弟身上。于华一放假自然也得给家里帮忙。每日帮着给客人照相,进货,买菜,做饭,洗全家的衣裳。可是父母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她,还是比较疼爱她的哥哥和弟弟。于华是自费生,不分配工作,她就每天呆在家里忙里忙外地干活。工作无望加上家务的劳累,让于华苦不堪言,每次她对我说起这些,都直想掉泪。我则跟她诉说我和苏晓恋爱的艰难。于华一直是反对我和苏晓谈恋爱的,可是她又无力阻拦,只能心疼我,祝福我一切能好起来。两个不顺心的女孩,常常就这样絮絮叨叨,聊着过去现在和看不见的未来。每当说到不开心的地方,我和于华便伸出彼此的双手紧扣在一起,藉此向对方加油打气。 说于华家的照相馆是我和苏晓的联络点一点也不假。有时候于华家人不在的时候我和苏晓还能在这里小憩一会儿。也正是在于华家的照相馆里,苏晓把他从学校提取出来的档案轻轻用小刀划开,拿出那张令他感到屈辱的哲学考试作弊时的处分意见书,用打火机烧掉,随后又轻轻地把档案装好,封严。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沉着老练,不着痕迹,让一边看的我又惊异又佩服。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想到把处分从档案里拿出并销毁,要是我,我可能会老老实实地拿到档案交给前去报到的单位。想想我还真佩服他的。就这样,在河堤的绿树掩映下的白色铁皮房子的一角,成了我和苏晓眼中最美丽的风景,也成了我们的安慰。每次看到那个小小的白色屋子,我和苏晓的心就踏实了许多。 有一天,苏晓又从老家过来找我,我家他自然是不敢去的,便到于华家的照相馆告诉她他来过,如果见到我让我去录像厅找他。没过多久,我也来到河堤,听闻于华这么一说,赶紧到青少年宫找苏晓,因为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可是到了录像厅并没有找到苏晓,于是又返回于华处。于华回家了,她弟弟小毛告诉我,苏晓来过又走了,让我去河堤找他。我于是又赶赴河堤我们经常约会的地方,可是依然没有见到他。如此反复几次,仍然没能碰面。我忽然感到有些绝望,几次失之交臂更加重了我对他的想念。我几欲抓狂。天快黑的时候,我们俩终于碰到了一起。四目相对,百感交集,连小毛都感动地要命。我和苏晓更是紧紧抱到了一起互诉衷肠。两颗备受折磨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苏晓的家在平川市的浚县,来到平川市后自然是居无定所,我们俩约会一次很不容易,晚上他回不了家,我们只能去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住宿。旅馆条件不好,可是对于年轻的情侣来说却是销魂的圣地。旅馆的小屋里通常只有一个矮柜,两张单人床,可是这样简陋的小屋却让苏晓开心不少。只有在这里,他长期受到的性压抑才能得以释放。一天下大雨,外面大雨滂沱,偌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小屋的窗户,门外的雨水似乎要灌进门来。屋内潮湿不堪。而苏晓却亢奋不已。可怜的苏晓和我都是无比瘦弱,因为怕疼,怕硌得慌,我总是用一只手掌垫在小腹上,以缓冲苏晓对我身体的冲撞。可是苏晓却豪不在意,年轻的他似乎一整夜都在我身上忙活,我俩几乎都没怎么休息。天一亮,我和苏晓怕熟人看见,又马上逃离旅馆,往河堤走去。折腾了一夜,两个人都很困倦。加上工作到现在都还没有安置好,短暂的尽兴之后也有不少烦忧。有时候我和苏晓静静地坐在河堤上,望着对面缓慢流动的河水,心里很是沉重,我们俩像两个小可怜儿,瘦弱的两具身体相依相偎,灰土土的两张脸上却同时写满了迷茫。我们很想知道,青春的河啊又该流向哪里呢? 等了半个多月,上班的通知迟迟没下,我开始跟着我同学的嫂子做化妆品推销。而苏晓则在老家和市区之间来回穿梭。我没想到从未干过推销工作的我在这方面很有才能。上学的时候我一直喜欢看《演讲与口才》这份杂志,没想到毕业还用上了。看到那些熟手在一个月内拿到了业绩的前几名,我很是不服气,我心想,别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但实际上,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而言,没有人脉,也没有销售经验。还是很困难的。可是我依然信心满满,一路勇往直前。我来到宝源县,开始一家一家地拜访,一家一家地推销。每到一家大单位,我都事先向门卫打听工会主席姓什么,随后径直进到主席办公室,对该单位的工会主席说,X主席您好,我是雅蜜化妆品公司的,我想给你们单位的女同志开个简短的小会,给她们讲讲美容护肤知识,再给她们现场做做美容。当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免费的。该主席一听愣了,以为我在哪里见过他,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了我的请求。于是借着讲解美容知识,给女工做护肤的机会,我的产品就销售出去了。这套办法屡试不爽。不仅在宝源县,在苏晓所在矿的相邻几个矿区,我也用同样的办法打开了销路。开始的时候多少会有些磕绊,可是我天生了一副善良可靠的脸。加上诚恳的说辞,我很快就赢得了广大女士们的青睐。短短的一个月竟然销出一万多元的化妆品,拿到了一千多元的提成。在我去过的宝源县的城市信用社,酒厂和保险公司,都笼络了一批热心顾客。此后我每次再去售后服务或销售,不用我自己动口,就有那里的大姐大主动为我给各个办公室打电话,电话打完没多久,女同志们就急切地跑过来,我则坐在沙发上喝茶,大姐大则替我向她们推销,哎,某某某,你要滋润的吧,看你的脸干的,某某,你要清爽的吧,看你脸上油都快够炒盘菜了。说得我直乐。首度出师告捷,我真开心。苏晓也为我感到骄傲。这时期苏晓无事可做,总是黏糊在我身边,像个尾巴似的,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我看得出周围的人看他时轻视的目光,可固执的我始终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苏晓本来就很羡慕我在语言表达方面的能力,我销售能力也这么棒,不由更让他惊喜,他自豪地对老乡说道,我老婆,干啥啥中!我听了他的这番话当然也很得意,干得更加起劲了。 第七节 临近开学的时候,苏晓终于接到山洼矿学校的通知,要他去报道。他要我陪他一起去。我们俩坐着矿区的绿皮小火车(这种火车比一般的火车体型小些,是在矿区之间运货或载客用的),在车上足足晃了快两个小时才看到车窗外出现低矮错落的红砖平房。房子的矮墙上开着的一扇扇巴掌大的窗户,让人恍惚觉得好像到了电影里的某个山区。看到这一幕心里别提多难过了。下了车,问了好几个人,才沿着弯弯曲曲的煤渣路找到了他要去的学校,报了到,安置了住处,我便趁当天返回的火车离开。在站台上送我的时候,我们俩都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苏晓可怜兮兮地对我说,别抛下我好吗,我们俩没找到对象之前还保持联系好吗?我看着他的眼神,心里痛得很,怎么能忍心把他独自一人抛在这荒郊野外呢?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坐在返程的车上心里空落落的。火车拉着我一路向东,我们俩的距离越来越远,我真不知道,我们还能往前走多远呢? 此后苏晓开始正常上班,而我还在忙着到处推销化妆品,我的足迹遍及市区以及辖区,甚至还包括苏晓他们学校附近的几个大型矿区。不忙的时候我就到苏晓的学校去找他,他已经有了一间宿舍,是和另外一个男同事合住的。当然每次我去的时候,那个男老师就很自觉地避开,另找地方住了。我和苏晓开始琢磨着做饭的事情。我从小到大没有做过饭,他更不会。我们俩请教了好几个人,买回来一口铁锅以及猪油,先把猪油在铁锅里化开,以免铁锅生锈,然后才开始尝试着做饭,第一次炒菜的时候,我和苏晓静静地蹲在地上,看着锅里的菜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激动地两眼放光,开心不已。简直像过家家一样,太有趣了。饭后我们俩就在寂静的操场上散步,有时候也会到附近的山上去转转。很多时候我俩一遍遍地走在操场上,我总是一遍遍地给他唱《我爱我家》里的一支片尾曲。有时候我让苏晓背着我走在操场上走几圈。从小缺乏宠爱的我很喜欢被苏晓背着的这种感受,那种被宠溺的温暖,让我很是受用。在这个偏远的学校的一角,留下我们俩青春的足迹,这里偏僻荒凉,脏乱不堪,除了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就是远处的矿山里稀稀拉拉的灯火。可是这里依然是我们的乐园。有爱的地方就是家,就是归宿。散步累了,我们就回到那个临时栖息的小窝。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再抗拒他的亲近,我们像两只快乐的老鼠,开始尽情享受日渐美好的性爱。不过苏晓的古怪脾气还是会时有发作。这给我们的快乐生活无疑带来了一抹阴影。有天晚上吃过晚饭,我俩坐着床上一边说话,我一边给他织毛衣,说着说着他的一句话惹恼了我,我把手中的毛线活往床上重重一放,说,不给你织了。而苏晓竟然跳起来用力扇了我一巴掌,一下子把我扇得眼冒金星,把我都打蒙了。苏晓看着惊呆的我,自己也吓了一跳。马上竟又跪在我身边一边扇自己的脸一边求我原谅他,说他不是个东西。一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忘了脸上火辣辣的刺痛。随即又原谅了他。他这才放下心。却又对我说,我不该轻易就原谅了他。说得我更是一脸懵懂。 甜蜜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我却怀孕了。那些平时闻起来清淡无味的化妆品,在我异常的嗅觉下变得异常难闻,简直让我作呕。我得知自己怀孕了,简直懵掉了。苏晓也很不安,可是他却无法体会我的痛苦。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我每天都生活在惊恐中,害怕自己一天天显怀。推销化妆品的工作简直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因为我一闻到化妆品的味儿就想吐。而苏晓竟然仍想求欢,我只能拒绝,我们陷入僵持之中。那一段我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我不知道如何解决掉我们的包袱,沉重的精神负担压得我几乎要崩溃。最终苏晓找到一家退休的妇科大夫开的诊所,带我去做了流产手术。手术的痛苦简直让我难以承,好在年轻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只是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更加小心了。在我看来,买避孕套的事只能男人去做,而脸皮薄的他总是偷偷摸摸地到药店转一圈,售货员略一盘问,他就逃也似地空手跑回来了。 转眼毕业已近半年。我开始和其他毕业生一起频繁往局教委跑,询问毕业分配的情况。询问的结果是还需耐心等待一段时间。我却不敢怠慢,隔一段时间就要在我妈的督促下去一趟组干科。有天牛科长不在办公室,我和其他两个毕业生就在屋里等着。在牛科长的桌子上,我看到了一张字条。我好奇地拿过来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纸条上写着,牛科长,兹有师专毕业生张清珍同学往你处,望你安排到矿六中教学。落款龙飞凤舞的,也看不出是什么人写的。张清珍是我高中时的校友,也在师专上学,是数学系的。家是平川市郊区的。她有什么亲戚啊,这么厉害,批这么一张条子。同来的那两个毕业生也看到了这张字条,说,张清珍原来被分到局里的重点小学一小,结果人家校长不接收,没想到领导又批了这样一张条子,有人就是好啊,什么心都不用操,也不用求人,就坐等报到去了。说完我们仨悻悻地回家去了。没两天我也接到了分配通知,通知我去偏远的神龙矿育人学校报到。我从小在市内长大,现在要我去那么远的地方教学,我自然很生气,联想到那张字条,更是愤懑不已。可是我妈说我爸就是一普通煤矿工人,不可能给我批来条子,我不去那里又能去哪里呢。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我们学校是中小学一条龙学校,以我的学历自然应该去中学部教英语,可是中学部不缺英语老师,就把我分到了小学部教五年级的语文。仔细一打听,学校像我这样的大专生还不少,很多也被分到小学部,教的也不是自己的专业。我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了。好在我从小就比较喜欢语文,成绩也不错,教语文我也不反感。初次踏上工作岗位,一切都很新鲜。虽然我已二十二三岁,可是心理上还是个大孩子,跟学生一拍即合,融洽得很。我想我不会用老教师的老一套对待学生,我要把他们当朋友一样看待。很快,我和学生们打得火热。除了课堂上互动不错,课后我们也总在一起玩。学生大多住在矿区家属院里,离学校近,放学后也经常和老师彼此撞见。晚上广场放电影,学生们会从家里搬来板凳,围着我坐在一起。年轻的我感受着学生们对我的热情,心里很激动。周末的时候我会带学生一起上山上玩。我们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学生们一边前进一边齐唱起那首《小红帽》: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歌声清澈悠扬,响彻在整条山路上,我和孩子们一起欢呼雀跃,欣喜若狂。我们采野花,摘野果,捡树枝,拍照合影,忙得不亦乐乎。 第八节 工作没多久,我和同事照常在下班后到矿区吃饭,路上竟然正碰到苏晓在问路,他不知道怎么竟找到这里来了。同行的同事悄悄在我耳边说,苏晓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看起来人比较轻浮。我对他也有些冷淡。上班后一直忙于工作,和学生们相处得也很愉快,我都差点把他淡忘了。我们两个一个位于平川市的大东头,一个位于平川市的大西头,中间间隔几十公里,坐车要两三个小时,我实在无法想象我们该怎样继续下去。 敏感的苏晓看出了我的冷淡,并没有多说甚么,因为我们压根没有独处的空间,他一再追问我有没有分配宿舍。我起初说没有,直到后来被他逼的没办法才提到刚刚分了一间宿舍,还没做隔断,只是一个废弃的大教室而已。他有些生气:你不是一直说没有嘛?我只好带他去了那间还没整理的大宿舍。一进门,苏晓就把我扑倒在宿舍里那张尚未铺上被褥的床上,他那饥渴疯狂的举动让我忽然间很迷惑,究竟他是在迷恋我还是迷恋我的身体呢? 我在新单位的生活刚刚开始,苏晓就闯了进来,大家很快便知道我有男朋友了。我和苏晓于是又继续下去了。 我妈最终从邻近口中知道了我和苏晓谈恋爱的事情,也难怪平川市就这么巴掌大点,我和苏晓经常在街上招摇过市。这一天终究会来的,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妈大发雷霆,她甚至说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不允许苏晓进这个家门。这样的打击对我来说似乎是在预料之中。我从小到大和她一直不对付,她的家长专制随着我的一天天长大也在逐渐受到挑战。尤其是涉及到我的恋爱婚姻,我和她的矛盾似乎进入到白热化的状态。 我的童年其实是非常幸福的。但是幸福之余,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邻居躲躲闪闪的眼神里,也在他们嘀嘀咕咕的言语中,我终于得知,我是个被保养的孩子。在我一刚出生两个多月的时候我便招惹了灾祸。六月里出生的我,被一个姐姐抱着在井边玩,不知怎么却掉了进去。据说井口很深,而包着薄被的我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甚至还冲前来营救的人笑。费了好大劲被救出的我没多久就被过继给一家远房亲戚做了长女。算命的说我命中会克死父母,只能过继给别人养。这个“别人”就是我爸,,他是远近出了名的老好人。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唯一的爸爸或妈妈,那么他就是我唯一的父亲。自此我在我爸和我奶的身边幸福地长大,那时候我妈的户口和她本人还在老家。对我来说暂时她还不存在。我爸是个极其宠爱小孩的人。我在他的溺爱下,上山冲锋打仗,下田捞泥巴玩过家家,当然爬树摘柿子够葡萄这类事也没少干。周末则跟在素不相识的大人的后面牵着人家衣服的一角(让卖票员误认为是人家的小孩)混到电影院里看电影。我们那时候生活焦作市的某个矿区。左右的邻居要么是老乡要么是亲戚。我每天疯玩,不着家,到了饭点有时候就在邻居家吃了,夜间在人家的平房房顶上睡着了之后才被家人抱回家。有时候我领着一大群小孩回到我家,我爸高兴地合不拢嘴,他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在房前的空地上跳皮筋。等我们跳累了就拿出好多好吃的招待大家。可是好日子没能一直持续下去。没多久我就在邻居们闪烁其词的眼神中发现了即将到来的某种变故。原来是我妈要从老家过来了。听他们的意思,我妈可是个厉害人物,不会再由着我的性子疯玩疯闹了。果不其然,我妈一到,我童年时期的幸福生活立刻走到了尽头。除了在生活的各个层面严加要求之外,还开始提早抓起了我的学习。可怜我那时还没有上学,就在她的严格教育下读书习字了。她除了手把手教我学习笔画笔顺之外,对我的行动也大家限制。不仅不让我随便出去玩,也不允许我带别的孩子到我家来玩。实际上,我被限制自由没多久,经常跟我玩的那帮孩子也都作鸟兽散了。我就这样在我妈的严格管教下像个木偶似的的长大。小时候的我很想博得我妈的疼爱,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永远都是一副严厉的面孔,吓得我总是不敢看她的脸。没过多久,在我妈的建议下,我爸和他人成功对调到了平川市。这时我已经有了弟弟。可是弟弟小我七八岁,和我自然玩不到一块。离开了朝夕相处的小伙伴和熟悉的环境,年少的我自然是苦不堪言。我每天呆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透过我房间那扇不小的窗户,可以看到单调的蓝天和对面静悄悄的学校的操场的一角。从小到大我都是在我妈的严格管制下,我爸虽然很疼我,却不当家,一切都是我妈说了算。整个小学阶段我都是在孤独无聊中度过。实在无聊的时候,我就看着窗外的天空,仔细看天空云彩的变化,看看它是否像萧红笔下写的那样从马变成狗,又从狗变成其他的什么动物。也有时候我坐在南边的阳台上看着家里养的母鸡不让它们偷吃自己下的蛋。这是我妈派给我的活。我就给母鸡们一个个起了名字,然后坐在鸡舍外的小凳子上给它们上课。哎,小红,你说说,这道题怎么做啊。母鸡们自然不会做题,我就自问自答,哦,这道题应该这样做,好了,你坐下吧。说完我就拿着小棍又指向另一只母鸡。这一段经历是在我极度无聊的时候做出来的幼稚举动,我可没有想到长大后我会真成了一名教师,会真的在课堂上指手画脚,也会在差班的教室里自问自答。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更多的时候,我会非常想念童年时候的那帮小伙伴,尤其是一个叫红玲的女孩。我总是幻想全国发大水,大水刚好漫过我家窗台,我的小伙伴红玲逃荒逃到我家门口,而我坐着家里洗澡用的大塑料盆从窗口把她接到我家,和我生活在一起。我没有姐妹,我会对她百般的好,爱她疼她照顾她。可是想归想,我还是我,形单影只地背着书包来了又去。在家里仍是百无聊赖的一个人。 除了孤独之外还有成长中时常出现莫须有的恐惧。我妈和我除了学习没有任何感情上的交流,我爸则经常在外上班不着家。我渐渐习惯了自己处理自己的一切。可是毕竟年幼,很多东西还是很难独自承担的。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们家属院里一个赖皮孩子意外溺水死了,校长在大会上通报了这件事情,并让大家关注自身的安全。这则看起来和我无关紧要的消息却引发了我的极度恐惧。这是个调皮捣蛋让学校和家长头疼的孩子和我自然没有任何交集,可是一个幼小生命的逝去,让我无比痛惜。而死亡这个字眼也第一次出现在我人生的词典里。一想到我们过儿童节的时候,这个孩子已经深埋在地下,我就开始心痛,那个看不见的被称之为死亡的魔鬼一样的大手也让我倍感恐惧。好几个晚上我都睡不着觉,在黑暗的夜里战战兢兢,哆哆嗦嗦,任何一点黑影闪过都让我万分惊惶。而这些自然是不能对我妈说的,她除了对我的学习和吃穿负责外对我的其他则不屑于关心。我只好一点一点安慰自己,慢慢走出恐惧的阴影。 初一那年的暑假,我坐在床前写作业,起身喝水时发现身下的小板凳满是血迹,裙子上也沾满了血污。我大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匆忙把板凳和裙子洗净,坐下继续学习,不一会就发现凳子和刚换的裙子又脏了。我吓坏了,以为自己要死了。惶惑间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我妈回来了,看到了异常。她什么也没说,出门给我买回妇女用品丢给我就干别的事去了。我这才知道作为少女的我,初潮已然来临。 到了初二,我开始写日记在日记中发泄对我妈的种种不满,但是日记不管藏到哪里,都会被她发现,于是必然是一番反攻倒算。后来我想了一个聪明的办法那就是用英语写日记。果不其然,这一招很见效。我妈虽然曾经也是好学生,可是对英语一窍不通。长年缺乏关爱的我把自己的孤独恐惧和抑郁用英语都写在了日记中。和苏晓谈恋爱时我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借此来逃避我妈的窥视。和我妈在长期的英勇斗争中取得的这个小小的胜利让我冲昏了头脑,我很是得意。一直认为我和苏晓的事被我隐瞒得天衣无缝。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邻居家的孩子告密,把我精心掩盖的恋情给出卖了。我妈怒不可遏,动用了大棒加怀柔两手政策,我却像抗日英雄一样无比坚定,打算死扛到底。也许我在潜意识里一直对我妈的家长专制颇为不满,所以我妈越是反对我和苏晓恋爱,我却越要反其道而行之。 第九节 我妈那种平素就严肃的脸此时更是阴云密布,我爸一直充当和事佬,两头劝。可是老实木讷的他无论哪一方都劝解不动。我妈厉声说,有苏晓就没她,有她就没苏晓。我也来气了,大声反抗说:是你找对象还是我找对象啊?说完便使劲摔门离开了家。苏晓的妈妈知道我妈的态度后,也加入了反对的行列中。她本来对我就不满意,在她看来她儿子苏晓是三个儿子当中唯一考上大学长相也最齐整的一个,她虽然一辈子没走出过农村,心气儿却很高,一直寄希望他找个局长家的千金之类的对象,不然的话找个漂亮女朋友的也好,而我既不漂亮家庭条件也很一般。所以自然对我不是很满意。我和苏晓则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持要在一起。从此以后我踏上了和家里长期抗衡的漫漫长路。 学校里的老师看到我总是有家不回,很是狐疑,我感觉他们总是用一种看笑话的眼神看着校园里经过的我们。这个年代的年轻人找对象大多也不讲究那么多厉害关系,但像我这样和家里闹这么僵的毕竟是少数,自然引发大家的好奇。 我和苏晓似乎受家庭的影响不太大,照样吃喝玩乐。每逢周末,我们依然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公园里,大街上到处留下我们的足迹。我俩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说话,爱找乐子。有时候我会在俩人安静地时候拿出指甲钳给他细细地修剪指甲,有时候我们俩比赛嗑瓜子,谁输了就把自己嗑好的瓜子给对方吃掉,当然也得被对方亲一口。赢了呢则要亲对方一口。这么无聊的小游戏也让我们俩很开心。有时候就逛夜市,不买只是逛,逛完就到中心站一起坐小火车回学校,苏晓在路上当然也不会老实,车上人不多,他会趁我趴在火车的小桌上的时候冷不防把手伸入我的上衣里。吓得我头都不敢抬。只能继续趴在小桌上装睡,任由他那细长的手指轻抚我的乳。那种全身麻酥酥的感觉过电般瞬间传遍全身……更多时候是我俩把脑袋凑在一起看书,或者是比赛背诗词。柳永的那首《望海潮》就是我们比赛背诵的内容之一。词人的绝世文采加上词里所展现的繁华盛世,让我俩在比赛背诵的同时也更加喜爱古典诗词。比赛的结果当然是我胜出。苏晓在嫉妒我的同时也更加倍喜爱我。有天我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小说,其中有贾平凹的短篇小说《美穴地》这篇短文让我和苏晓看得爱不释手,当然我俩喜爱的其实是不同层面的内容。我对文中那种生死相依的爱情唏嘘不已,这也正是我毕生要追逐的东西,而他则专挑男女主人公情爱的片段百般赏玩,我们彼此笑话对方。却又都同时喜欢上了这篇作品。 我们学校新分来的年轻人比较多,住房紧张,很多老师结婚后拖家带口的也只是在筒子楼里有一间一二十平米的宿舍。学校在筒子楼里给我们这些单身教师腾出一间大教室做我们六个人的寝室,寝室人多,即便等到周末,也不见得人员全部离开。我和苏晓只能苦苦等到偌大的寝室里空无一人的时候才有机会亲热。还好大家都能体谅我和苏晓两地相隔的痛苦,总是给予我们方便。这让我很是感激不尽。 就这样我和苏晓在甜蜜的爱情中又前行了很久。可苏晓在一次回老家返程之后忽然写信向我提出了分手。我懵了,决定问问他到底为什么。我从我们学校出发,坐小火车到中心站,到了中心站之后再换乘小火车坐到他们那里,在他们学校附近我找到了苏晓。面对我的质询,苏晓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到了他的宿舍,我和他想起这些年的不易,想到被迫分手,忽然抱头痛哭,我们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做爱。这一幕如此地心酸,让我久久难以忘怀。 从苏晓那里回来后我颇受打击。我对持续了几年之久的感情难以释怀。长时间地陷入哀痛之中。每次一想到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听到我们一起唱过的歌,我就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有一天我忽然在宿舍放声大哭,宿舍内里还有一个同事,她看到我嚎啕大哭的样子无比震惊。我痛痛快快地哭了很久,终于哭到自己累了才沉沉地睡去。 这一分手就是半年,这期间我们也来往过几次,虽说仍然会在一起亲热,可是甜蜜却打了折扣,他对我说他已经和矿上的一个初中毕业在局机关工作的女孩谈起了恋爱。我心如刀绞,却也无计可施。我自己也被家里逼迫着去相了两次亲。第一次是我爸单位财务科长的儿子,中专学历,也是一位教师。我妈说他们家有三个女儿,他是唯一的儿子,除了在我们这个家属区有套老房子之外,他爸刚刚在闹市区又分了一套新房。我对这些说辞却不感兴趣。到了相亲的那天,吃过晚饭,走到楼下,看到人行道边等待的那个人不是我熟悉的身影,我忽然停止了脚步,心里也无比沉重。那个年轻人个头很高,我只好走到人行道上面,他则在下面走着,我们一路无话,到街心花园小坐了一会,我就借故回家了。过了几天,那男孩的父母前后托人到我家里来说了好几次亲,说男孩对我很是满意,而我却毫不置疑地拒绝了这桩婚事。没过多久我再次相亲,也是我爸单位的一个年轻人,姓朱,本科学历,是个技术员。我仍然故伎重演,在小花园里坐了一会就走,借口没看上,敷衍了过去。此后我爸只要一提给我介绍对象的事儿,我就浑身不舒服,甚至会想吐。尤其是听到我妈说如果我和财务科长家的儿子能成的话,别说我的工作能调回市内,我弟弟的工作也能安排的时候,我又气又急,立刻跟我妈叫起来,你们这哪是给我找对象啊,分明是卖闺女。这句话一出,差点把我妈气晕。我爸赶紧劝我给我妈下跪求得她原谅,我死活不肯。过了没几天我妈又开始软硬兼施,和我爸轮番规劝。他们说只要我不找苏晓,就给我一万块钱的陪嫁,外加一辆摩托车。我却毫不动心。那时候的我,心想,有房子有家电什么都有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还是自己双手创造出来的一切才有意义。至于苏晓,他一不偷二不抢,有知识有文化,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样排斥他。而在他们眼里,苏晓一穷二白,工作地点远不说,工资都差点开不下来,更别提有房子了。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苏晓竟然连城市户口都没有,因为定向生是不带户口的。可他们眼中苏晓的这些不足,在盲目固执的我看来,全都不是问题,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图,只求安安稳稳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父母见我刀枪不入,冥顽不化,就派出所有能派来的说客,而我立刻转而与每一个说客为敌,固执地坚持自己的看法。 就这么寡淡地过了半年,我实在无法容忍和自己亲密这么多年的男友成了别人的爱人,在我看来他早就成了我最亲的人。也许是我从小看的爱情书太多,也许是我从小缺乏关爱的经历让我从一开始就死心塌地把自己投入到了这份感情中去。一想到他将不属于我我就经常垂泪涕泣。有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给苏晓写信哭诉相思之情,而他却回信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被这样的梦惊醒,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我果然收到了苏晓的来信,信的内容竟然和我在梦中梦到他的来信内容一样。说他已经有了女朋友(不是矿上坐机关办公室的那个),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收到信后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终于傍晚的时候决定坐车到他那里去一趟。去之前我买了好几包安定片,决定一死了之。车开了没多久,我忽然后悔了,平静下来的我,想到自己年轻的生命还未怒放就如此凋谢,真的是不值得,可是已经坐上远途的车,还是见他最后一面吧,然后回来怎样生活还怎样生活。可是去了之后看到苏晓前所未有的冷淡,我质问他为什么和我分手,他淡淡地说,双方父母一直不同意,我也觉得咱俩不合适。听了这话,再看看对我冷冷的样子,我忽然心如刀割。他没有再和我同宿,更没有和我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做饭,竟然把我自己留到宿舍自己去招待所住了。我无法安抚自己那颗痛苦的心,为了短暂的平静,也为了吓吓他,我吃下了带去的安定片。当然我吃的量应该不大,我想睡一个长觉也好,睡着方能远离痛苦,而一觉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第十节 我的安宁没持续太久,美梦很快被打破。醒来的时候闻听的周围乱糟糟的,我身边围了好多人,七嘴八舌,不知在说什么。也不知我置身何处,迷惑了好一会才发现我原来在医院的手术床上正被医生和苏晓及他的几个同事按着洗胃。原来我睡着后没多久和苏晓同住一屋的同事过来拿东西,发现了吞服安眠药的我,赶紧通知了苏晓和其他人,我很快被几个人抬往医院。原本是要图个暂时的安宁,没想到却折腾的自己和一圈人都不得安宁。洗胃折腾得我苦不堪言,还好服的安眠药不算太多。洗完之后苏晓及他的同事们又将我背回学校。天黑,路不好走,苏晓和几个男同事轮流背着我一脚高一脚低,磕磕绊绊好容易走回了学校。第二天,他们学校的领导和同事送了了鸡汤和问候,苏晓忙前忙后,我这才好受了许多。我质问他为啥把我自己丢下。苏晓说其实他昨天夜里在招待所也没睡着,他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他的心像有什么尖锐的利器一遍遍地刮着,刮得他的心非常疼。看我转危为安,他竟然开起了玩笑,长期不沾荤的他说我这么一闹他也跟着沾光,喝了那么多鸡汤,打嗝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鸡肉的香气。我终于破涕为笑,我们俩自然而然地又重归于好。 从此以后我们开始了两地奔波的生活。每到周末,我要么去他那里,要么他来我这儿。我的工资不高,每个月二百七八,除了给他买好多好吃的,就是花到买火车票上。一到周末同事一见我买许多好吃的就会笑,男朋友该来了啊。好好款待啊。我已经学会了做饭,自然变着花样给他做菜。苏晓喜欢吃肉,每到吃饭时间他总是可怜巴巴地对我说,林琳,给买几块钱的猪头肉吧。我一听就骂他,就知道吃,你这个兔孙,龟孙,鳖孙……还有一个什么孙啊,我想不起来了,赶紧问苏晓,苏晓慌不迭地接上,赖孙!说完我俩都咧开嘴大笑起来。苏晓比较懒,不爱活动,也不爱交际。他来了之后总是坐在我的床沿看书,或者听收音机,直到我喊他吃饭才起来。我们这样的生活竟然又持续了四年之久。 假期的一天,我坐小火车去苏晓单位找他。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对面两个女学生的谈话。其中一个胖女孩问旁边的瘦女孩,哎哎,你认识咱们学校苏晓老师吗。对方问怎么了,我一听她提到苏晓的名字,本来单调漫长的路途引发的无聊情绪立刻被好奇一扫而光。不由地竖起耳朵,仔细偷听。女孩显然不认识我是谁,自顾自相谈甚欢。胖女孩说,你不知道啊,咱学校出大事了。叫苏晓的那个老师和咱们学校的音乐老师梁慧搞到一起了,梁慧有男朋友,男朋友恼了,痛揍了苏老师一顿……听到这里我惊呆了,整个人木头一样坐在座位上,火车到站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苏晓学校去的。 这次见到苏晓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亲热有加。而是沉默寡言。到了晚上躺在一起的时候,我开门见山地问他,他和梁慧是什么关系。黑暗中,我看不清苏晓的表情,只感觉到他有些吃惊。吭哧半天,他问我从哪里听到了什么。我是个一贯头脑简单的人,就把火车上听到的事情对他说了。苏晓沉默一会儿,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是梁慧想勾引我,她男朋友是个赖皮,她想摆脱掉她男朋友,想跟我好,可是我没同意。她男朋友知道后就来找我的事给了我两拳。我听了之后依然很心痛。那个梁慧我是见过的,是他们学校的音乐老师,家是附近农村的,同在这个矿上上班的还有她的弟弟。跟苏晓也比较熟。梁慧略比我高,长脸,细眼,脸颊和鼻子正中有许多小雀斑,我以前还向她推销过化妆品。苏晓上班之初,矿上组织文艺汇演,苏晓曾和她跳过舞。苏晓内向寡言,我鼓励他积极参加活动,藉此改变一下自己的性格。演出那天我也去看过。曲目是十里送红军。苏晓平时的肢体动作就很不协调,不仅小家子气,而且给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说不出哪里让人不舒服。那天他穿了一身军装,因为瘦,所以腰带勒得很紧。整个人看起来倒也很帅气。当然更多的是稚气,舞蹈一开始,苏晓就引来了台下观众的哈哈大笑,为此,紧张的苏晓还绊到了地上的电线,他脸更红了,台下的观众也笑得更响了,记得那天看他俩跳舞的样子我忽然心里有些不明所以的隐痛。没想到时隔不久,就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很痛苦。虽然苏晓一再表明他和梁慧没什么关系,我还是很难过。我是个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人,和苏晓的恋爱,我是没有一丝杂念,尽管饱受质疑反对,我还依然坚持,现在遭遇这种打击,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一夜难眠,苏晓也很不好受,他说,林琳你看我们俩走到这一步多么不容易。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呢,相信我吧。二十多岁,在我看来都是无比单纯的年龄,我很难想象他们中间究竟会有什么龌龊的事情发生。思来想去,我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回来的路上和苏晓的一个男同事坐同一班火车,提起这档子事,他的那个男同事模棱两可,不置可否,只是反复说我的脾气太大了,太不细心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俩确实有什么事吗?纠结了一路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心里虽然无比膈应,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和他走下去。 这期间苏晓参加了成人自考,我考了几门,嫌难就放弃了,但是我竭力鼓励他把自考进行完。最后一门日语苏晓无论如何也考不过,他这时已经不上班,住在我这里,全力对付日语这一门课,无奈考试结束后仍觉得不理想。他打听到日语是在某知名大学改卷,就找到在那所大学读研的干弟弟,给了干弟弟二百块钱,让他找大学的老师疏通,没想到事情竟然办成了,原本四十六分的日语成绩被改成了六十分。苏晓总算如愿以偿拿到了自考本科的毕业证。 苏晓所在的学校隶属于一个日渐破败的省级煤矿,随着效益的下滑,二百多块钱的工资也越来越难以兑现了。他说学校里的老师都纷纷请假出去找事做了,他也想出来。我很支持苏晓的想法,可是他总觉得自己的口吃比较严重,非常自卑,平时问个路都是我去问,打电话联系找工作的事情他也缠着要我出面,我没办法打电话给我们师专的系主任说了苏晓的现状,在系主任的帮助下联系到了一份长虹私立学校教英语的工作,月资六百,他这才顺利跳槽到了那家学校。刚去的时候他说评课的老师说他连教学常规都有很多不足,不过还是顺利的在那里呆了下去。这所学校管吃住。苏晓回来喜滋滋地说学校的伙食还不错。就是饭缸子小了点,得打好几次菜,弄得学生看笑话。我一听,立刻又给他拿了一个大号饭缸,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一直瘦削的他竟然明显胖了起来。可他还是很不开心,口吃的毛病从小一直困扰着他,这让他没少犯难。有了新的工作,他决定趁假期的时候循着小广告上的地址去附近的县区一个所谓的口吃专家那里去治病。我百般抚慰百般劝导,告诉他其实根本没那么严重,我就听不出来,可他却说,我能听出来什么啊,班里一个同学最严重的口吃我也听不出来。我被他这么反驳,也无话可说。他仍执意要去。我只好随他去了。 治疗似乎没什么结果,而苏晓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地摆脱口吃的困扰,一点点自信起来。他得意地说学生夸他长得像某某明星,为此他很受用,我却撇撇嘴,不置可否。当初和他处对象的时候,只是稀里糊涂,自热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对他的长相啊为人啊家庭条件啊我什么都没考虑过。现在苏晓一天天胖,气色红润了许多。常听到有人夸他长相还不错。我这才回过头来仔细审视苏晓。苏晓是个大白脸,细长眼,五官端正,面相斯文,肩膀比较宽,有同学说他是衣服架子,现在看来确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就是他这个人给人一种阳气不足,阴柔有余的感觉。言谈举止一点没有普通男人的大方利落,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的所有的小毛病在我看来也都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