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张网抓捕 那是在全国山河一片红的那个年代里发生的事情。 季节是在阳历的三月份。地点是在中国东部沿海的一个大城市内。 那天,天已经黑了。而时间呢,才刚刚过了北京时间十九点钟。正应当是一个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 然而,在这个昔日繁华的大都市里,不要说夜生活了,就连马路两旁的行人都很稀少。 昏暗的路灯下,马路上本来应当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却已经廖廖无几了,半天才有一辆车开过去。行人更是廖若晨星,既便是有几个行人,大多也是头尽量缩在衣领里,双手插在裤袋里,行色匆匆的。 在马路的东面,有一家百十来个平方大的百貨商店。店里的日光灯倒是开得很亮的,可是沒有什么人来光顾。 商店里的墙上,挂着马克思、恩格思、列宁、斯大林、毛主席的画像。其它的墙上,只要是空着的,全部都见缝插针地贴着毛主席语录,以及毛主席接见红卫兵、毛主席去安源等等油画。 店里面几个年轻的营业员姑娘们,胸前别着各式各样的毛主席像章。一个个站在柜台里,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伸着赖腰。有的掏出小镜子照着脸蛋,挤着脸上的青春疙瘩;有的在用指甲剪修剪指甲。她们还时不时地忙里偷闲地瞄一眼墙上挂着的电钟,都嫌那电钟走的太慢了,盼望着下班的时间快点来到。 她们实在是闲得发慌。店里的东西本来就少,又要凭票供应。当时大家都很穷,这么晩了,谁还会来买东西呢?可是,哪怕一个人都没有,也得等到八点钟才能关门打烊啊。 在这家百貨商店的后面,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庞大的棚户区。百貨商店的旁边有一条二、三米宽的碎石铺成的小道。碎石小道一直铺到了一个中学的校门口,这个中学名叫红旗中学。 小道从红旗中学一直延伸到棚户区的腹地中去。但是,从红旗中学再往里走,就没有碎石了,全是黄泥的路。 此刻,在这几乎是漆黑一片的棚户区内,只有这个红旗中学的六层楼上的教师办公室内,却还是灯火通明的。远远地望过去,这个六层楼高的、灯火明亮的教师办公室,仿佛就象是这一大片黑色海洋中的一座灯塔一样,特别的显眼。 红旗中学的占地很大,足足有五万多平方的面积。 在这一大片棚户区里,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中学,要读小学的话,还要走到别处去。住在这棚户区里的人家,每家人家少则三个孩子,多则七、八个孩子,超过十个小孩的也并不希奇。所以,学校如果太小的话,它是容纳不了这一大片棚户区里的孩子的读书需求的。 在教师办公室的这幢楼的下面,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它的布局与地面上的建筑排列是一样的,设施也一样的齐全。也是中间一个走廊,两边都是房间。这会儿,在靠近地下室楼梯口的一间小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地坐着四十多个人,好象正在开着什么会。 正襟危坐在这间小会议室里的这四十多个人,显然不象是红旗中学里的老师。因为,他们个个都有些特别。 首先,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一顶柳条编织成的安全帽。身上呢,都穿着深蓝色的、口袋上印着安全生产四个白字的工作服,胸口处都统一戴着乒乓球大小的毛主席像章。 而特别吸引人眼球的是,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枝铁制的长长的尖头梭标。 另外一个特别之处是,坐在下面的这四十多个人,都是清一色的二十岁上下的年青人。而且,一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尽管只是坐着,但也是雄纠纠气昂昂的,有一股逼人的气势。这一看就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工人,而应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什么工人的组织。 他们的纪律都非常好。此刻,一个个都正聚精汇神、表情严肃地看着站在他们前面的两个中年人。 他们中间沒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东张西望的。一个个都挺胸抬头,坐得笔直的,好象四十多根木桩子一样。 这间小会议室有两间教室那样大小。 在左边的墙上面,是用大大的美术字贴成的“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而右边的墙上面,则是用新魏体书写的“狠批资产阶级的学术权威”。 正面的墙上高高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主席的巨幅画像。 在伟人们的画像下面,站着一壮一弱、一高一矮两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他们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严竣。 站在左边的这一位,长得身材高大,体格魁梧。四方的国字脸,络腮胡子。看上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非常地英武威猛。 而右边的这一位,却正好相反。长得是痩弱矮小,暮气沉沉的。如果能再给他配上一副眼镜的话,那他就是一个标准的老学究的样子了。 他身材很单薄,往那儿一站,文文弱弱的。如果不是他身上也穿着与下面诸位一样的工作服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就是红旗中学里的老师呢。 然而此刻呢,他的样子却是非常的狼狈。他的额头上的皮肤倒是很白的,但是,左右面颊却是高高的红肿起来。脸上除了额头以外,脸色是红里带紫的。除此之外,左眼处还有一大块的乌青,右手臂也被纱布吊在了胸前。这雪白的纱布在日光灯的强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耀人眼睛。 看到他这样一副尊容,下面坐着的久经武斗沙场的青年人心里都明白,他是被人打了。而且,打他的这个人下手还不轻,一点都不留情面,似乎是跟他有着很深的仇恨似的。 这些青年人可都是打架的行家里手。他们平日里在工厂里面是不干活的,整天就是训练打架的技窍。全都是一些在市面上混的人物。 常言说:盗也有道。他们虽然都是靠打来吃饭的,但是,他们全都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不是有特别深的仇恨,一般是不打对方脸的。 打人不打脸嘛!既使起了冲突动了手,只要不在对方脸上留下痕迹,让他可以出去见人。这样就可以留一条后路,不至于把对方逼得太难堪。毕竞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以后在哪儿碰上了,还有和解的可能。 在这个社会上混饭吃,谁都不愿意多结冤家,谁都不会去把事情做绝的。但是,你要是打了对方的脸,害的他无法出门见人,出了大丑。那么,这就表明你恨死了对方,一辈子都不会与他和解。索性把事情做绝了,不留任何的后路。 那么,这到底是谁下的手呢?这么狠哪,一点也不留余地啊!台上站着的这个人,又是做了什么事情而得罪了这个下手的人呢? “咳,咳。”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干咳了两声。“同志们,今天晚上召集大家来,是要执行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抓捕一个十分危险的反革命分子。”他的中气十足,宏亮的声音在这间有二间教室大小的会议室内嗡嗡地回响。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下面的反映。 下面八十多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沒有人思想开小差。中年人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知道,这支能征惯战的队伍是花了他很大的心血才训练出来的。不是关键的时候,不是贴心的朋友,他是绝不会动用这支队伍的。 “这个反革命分子。”他继续说下去。“不仅恶毒攻击我们厂派驻红旗中学的工人宣传队。更为恶劣大胆的是,他竞然公然闯入工人宣传队的办公室内,打伤了我们的朱队长。真是狗胆包天,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举起了海碗大小的拳头,冲着天花板上有力的挥舞着。高亢激昂的嗓音,震得人的耳膜都有点疼了。 “我们一定要坚决捍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革命路线,把这个破坏革命路线的反革命分子抓捕归案。下面,就由工人宣传队朱队长介绍一下这个反革命分子的情况,大家听仔细了。等一会儿行动时,可以有点帮助。” “大家辛苦了。”朱队长走上前一小步,微微弯了弯腰,十分谦恭地说。同时,努力地想挤出个笑脸出来。 无奈,他的脸蛋肿得太高了,这奋力挤出来的笑容真是比哭还要难看的多。 “今天晚上不得不把林队长以及大家请来,实在是因为这个小反革命分子太凶狠了,他……” “老朱,时间不早了。”林队长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打断了朱队长的话。“你直接介绍这个反革命分子的个人情况吧,要抓紧时间了。” 朱队长也抬起手来看了一下手表,回过头向林队长点了点头。 “这个小反革命分子叫王卫红,刚刚毕业,马上……” “哄”的一声,下面刚才还鸦雀无声的坐着的四十多个人,就象个被砸了一下的马蜂窝一样,一下之乱了起来。 本来呢,他们以为今天晚上要对付的,肯定是其他什么群众组织的人员,而且呢,一定是人数众多。所以呢,林队长才这么兴师动众地召集大家,集体出战。 可是搞了半天却是来抓一个刚刚毕业的中学生?这可能吗?四十多个能征惯战的打架好手,去围捕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学生,这不是拿着榴弹炮去轰蚊子吗?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虽然林队长也觉得朱队长有点小题大作,谎报军情了。但是,他还有很重要的私事要求朱队长帮忙,不能不卖个面子。所以,他把两只手往下压了压,叫道。 大家渐渐地静了下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全都轻松了下来。人也不再坐得象木桩似的笔直了,全都东倒西歪了下来。反正怎么坐着舒服,就怎么坐吧。几乎是四十多个人就是四十多种坐相。 “同志们,我可是要提醒大家一下。”朱队长见大家有点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就加重了语气说。“你们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个王卫红。他今年十八周岁还未到,但是,已经练武有十年时间了。”他停顿了一下,把吊着的右臂挪了挪,看着场下的反应。 台下这些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每个人都会耍个拳的踢个腿的。一听到这个抓捕对象已经习武十年了,他们倒也来了兴趣,都希望能和他比试一下。 他们一个个都是造反派出身的,平时散漫惯了。论生产技术,那是檊面杖吹火一一一窍不通。而论起打砸抢来,一个个都是把好手。特别是在与别的工厂武斗起来,那一个个都是好勇斗狠的角色。他们别的爱好也没有,就是喜欢打架。一听见有架打,马上就来精神。 见大家已安静了下来,八十多只眼睛都看着他,朱队长就接着说下去: “听说,他是拜了一个八十多岁的还俗和尚为师的,还有五个师兄弟。在我们这个几千人的中学里,据说他是学生中坐第一把交椅的。听学校里的老师们讲,前些年,他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叫来了他的五个师兄弟,硬是把当时学校里面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帮派全部给扫平了。本领确实不小,直到现在还是沒有人敢去招惹他。大家等会儿抓捕时千万要小心,免得吃亏。” “朱队长,那你是为了什么事去招惹他的,被他打成这样?他下手好狠哪!”台下有人大声的问道。 “我,唔……咳,咳。”朱队长的神情很是尴尬,胀红着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用咳嗽来掩饰自已的窘态。 “好了,与行动无关的事不要问了。”林队长开口为朱队长解了围。“时间差不多了,我来布置任务。重点是六楼的教师办公室,那个王卫红过一会儿会去见他的老师的。我们这么安排……” 一张大网就这么精心地织好了,一座戏台也高高的搭好了,这就等着主角上场了。 第二章意外的遭遇 “哇!还有半个小时啊?……这电钟是不是停了?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怎么才刚刚三十分钟,会不会搞错啊?” 百货商店里面的一位身材苗条、相貌俊俏、扎着条乌黑闪亮的长辫子的姑娘,望着墙上的电钟极为不满地嚷道。 “快了,快了,只剩半个小时了,你急个啥呀?”一位矮矮胖胖的姑娘斜了她一眼说。“怎么,你赶着和对象约会去啊?你有对象了吗?是不是那个长得象女生似的俊学生啊?说来听听。”她也不等人家回话,一叠声地抢着问。 “去你的!”长辫子姑娘反击道。“才刚刚二十出头的年龄,脑子里面就全是男人了,你也太骚了吧?” “怎么,哪位领导规定二十出头就不可以找对象了?”胖姑娘不服气地说。“不过,是好姐妹我才提醒你的。”胖姑娘严肃地说。“那个学生可比你小哇,你这可是吃童子鸡啊!你是不是太缺德了吧?” “你……”长辫子姑娘羞红了一张俏脸,扑过去就想抓她。 “好了,好了,别闹了。”年龄稍大一些的店长笑着阻止了她们。“许莉芳看店,我们准备下班了。” “哇!店长万岁!” 店长这么一说,百货店里的姑娘们都欢快地叫喊了起来。一共五个营业员中,除了长辫子姑娘许莉芳之外,其余四个姑娘们全都到店堂后面去整理东西,准备下班了。 她们有的抓紧时间洗衣服,有的在洗头发,还有的拿着几个热水瓶到卫生间里面去洗澡。 店堂里面瞬间地冷静了下来。 那位苗条俊俏的许莉芳姑娘,一个人站在柜台里面,傻愣愣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店外出神。 不一会儿,她突然羞红了脸,妩媚地低头微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拿过一个本子,低着头清点起柜台里的香烟数目来。 这时,从店门外面匆匆地走进一个人来。 “盘点了,不卖东西了,你明天再来吧。”许莉芳继续盘点着香烟,头也不抬地和气的说。 “阿姐,是我。”一个非常文静而又悦耳的男声,在许莉芳面前的柜台外面响起。 许莉芳闻声一愣,抬起头来。 柜台前面站着一位青涩的学生模样的青年人。他个子很高,应当有一米八十左右。身体长得肩宽腰细的,很是结实。他眉目清秀,皮肤很白,有点象个女生似的,颇为文静秀气。 “咦?王卫红!是你啊!”许莉芳抬头一见到来人,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 看的出来,许莉芳见到这位名叫王卫红的小伙子,心里十分的高兴。刚刚还冷冰冰的一张俏脸,立刻变成了一朵花一样,满面笑容的。她用极温柔甜美而又略微带点撒娇的口吻对小伙子说: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买东西啊?你要买什么,告诉阿姐,阿姐拿给你。” 说这句话时,她那一双晶莹乌亮、妩媚迷人的大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并且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小伙子。那个表情完全是一个怀春女子看见情郎的神情,尽管看上去她要比这个小伙子稍大了那么一点点。 原来,他们俩个人还真有那么一段十分特殊的缘份呢。 那是在去年年底的一个无月无星而又北风呼啸的寒冷夜晩。 那一天,店里正好进货。许莉芳与店里的姑娘们整整搬了一天,才把刚进的貨物全部搬进店堂里码放好。 这个搬运的重活把姑娘们一个个累得手软脚酥、汗流颊背的。所以,下了班之后,一个个的排队烧水洗澡。 由于许莉芳就住在百货商店后面的棚户区内,她的家离店最近。因此,她主动排在最后一个洗澡。 洗完了澡后,她又索性把换下来的衣服全部给洗掉了,晾在店里面。这样一折腾,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钟了。 在这个时间段上,如果是夏天还好一点。马路边、弄堂口,都会有许多不耐热的人睡在外面。但现在是冬天,北风正劲,店门外面的马路上已经廖无人迹了。昏暗的路灯光下,寂静的夜晚静的使人有点害怕。 在店里值班的老赵头,人很热心。他见许莉芳站在店门口久久沒有离去,就知道她一个人走夜路害怕。于是,走上前去主动提出来送她回去。 如果能有赵老头护送回家那当然好了。可是,就在前几天的夜里,店里遭了窃。原因竞然是老赵头年纪大了,睡得太沉,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 如果老赵头送自已回去的话,一个来回需要半个多小时,这个时候万一再失窃的话,那就全部是自已的责任了。那可不行。 在谢了老赵头的好意之后,许莉芳硬着头皮壮起胆子,一头冲进了寂静无人的夜色之中。 她一边沿着那条碎石小路急匆匆地往家中赶,一边还时不时地回过身来看一看,身后有没有人跟着。看清楚背后没有人,胆子可以大一点。 红旗中学的门口有一盏路灯,它高高地吊在木头的电线杆上。投射下来的昏暗的光线,把许莉芳苗条的身影夸张地拉得长长的,倒有一点吓人。 在走过红旗中学之后,就没有路灯了。小路上也变得坑坑洼洼的了,既难走,又漆黑一片,很难看清楚路面上的状况。 许莉芳不得不放慢了脚步,低着头,集中精神尽力分辩着路面上的高低,防止摔跤。尽管这样,她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得东倒西歪的。这路面太坑洼不平了。 许莉芳有点后悔了。不要老赵头送是可以的,但是,应当问老赵头借个手电筒来。有了手电筒,一来可以壮壮胆;二来走路也会方便多了。 唉,现在才后悔,已经晩了。 就在许莉芳低着头一边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边在心里面骂自已真笨时。突然,一只臭哄哄的大手从后面伸了过来,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口鼻,另外一支手则紧紧地箍住了她的双臂,把她往旁边的一条小弄堂里拖去。 许莉芳被这突然的袭击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因为口鼻被捂住了,气有点喘不过来,许莉芳便拼命地挣扎着。她踢蹬着两条腿,希望弄出点响声来,两边破瓦烂瓦的棚户区内,或许有人能听见,会走出来看看。那样的话,她就有救了。 如果这是在夏天里,许莉芳的想法就对了。可是,她情急之下忘了这是在冬天里。这一大片的棚户区里,几乎家家户户的房屋都是四面来风的破房子。一到冬天,家家户户都会用报纸或者旧布,把窗缝墙缝给糊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而且,那时候的人家又沒有电视看。在夏天,坐在弄堂口纳凉,睡的还晚一点。可一到冬天,晚上又没有什么事可做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早早地上床睡觉,造人去了。所以,那个时候的小孩也特别的多。 你想想看,大家伙都在床上忙着呢,谁会去关心北风呼啸的屋子外面的事呢? 完了。许莉芳伤心地想。挣斗了己经有几分钟了,她吃奶的劲都使完了,还是被拉断了裤带。 “这个死流氓的力气真大。”许莉芳悲愤地想。 今天真是个倒霉的日子。如果不是白天干了一天的重活,或许还可以再抵挡一会儿。可是,这会儿是手脚发软,浑身发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剩下象征性的不愿屈服的扭动着身子,作最后的一丝挣扎。 许莉芳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最终她是逃不过被污辱的结局的。想到这儿,她流下了伤心而又绝望的眼泪。 臭手拿掉了,嘴里被塞进了一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的破布。许莉芳又被翻了个脸朝下,火热的面颊贴在冰冷的泥地上,把她冻得格外的清醒。 双手被反剪到了背后给绑了起来。这个流氓还老练的把她那条长辫子与手捆在了一起,这样一来,她的头就不能动了,等于被固定住了,她也只能任人摆布了。 可怜无助的姑娘,现在就象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又被翻过身来,脸朝上了。 裤带已被拉断了,裤子很容易地就被一条一条地剥了下来。不一会儿,下身就完全赤裸了。刺骨的北风一刮,冷得她直打哆嗦,她感觉就要冻昏过去了。 许莉芳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头部动也不能动。保存了二十年的清白之身,今天晚上算是葬送了。她无助而又痛心的泪流满面,无可奈何地等待着那从少女变成少妇的悲惨时刻的降临。 “喂!你趴在那儿干什么?”忽然,弄堂口外响起了一个平和而又清脆的男声来。 这真是千钧一发。许莉芳的下半身已经被剥得光光的了,这个流氓已经准备入港了,这个时候,终于有人路过了。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哪!许莉芳在心里面高喊着,人也激动得抖得更厉害了。 正趴在许莉芳身上准备入港的流氓,闻声一愣。他停顿了一下,突然直起身来,从口袋里摸出块布来捂在脸上。沙哑着嗓音说: “我们在搞对象呢,关你什么事?走开!” 弄堂口的青年不吱声了。许莉芳的嘴被堵住,人又被按在地上,头也抬不起来。她没有听见脚步声,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不进来,她急得眼泪流得更多了,并且拼命地扭动着身躯,想要引起弄堂口的人的注意。但是,这个力气很大的流氓死死地按着她赤裸的小腹,疼得许莉芳不敢再动了。 只过了一会儿的功夫,这个流氓又俯下了身子,来做准备入港的工作。许莉芳真是又气又急啊。 虽然她沒有听见脚步声。但是,很显然弄堂口的这个人已经走了,否则,流氓不会再来污辱自已的。 许莉芳气得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这个走了的人。本来,只要他走进来,自已就可以免受污辱了,这一下又逃不脱了。这大慨就是命吧?她伤心的热泪滚滚而下,准备接受变成女人的残酷现实。 “喂,你说搞对象的,怎么趴在地上搞啊?这么冷的天,躺在地上不冷吗?” 这里刚刚再要进港,弄堂口突然又响起了那个十分平和悦耳的男声。 许莉芳当真是如闻天簌之声,激动的喉咙里呜咽了起来。 骑在她身上的流氓气得低着头,咬牙切齿、恶狠狠地低声骂道: “关你妈的屁事,快给我滚!”他沙哑着声音吼道。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一点?”弄堂口的青年这一次沒有走,听说话的声音好象走了进来。 许莉芳激动了起来,心怦怦地直跳。听这声音不够响亮的,这个青年人应当是很痩弱的,还不知道他是否打得过这个力气很大的流氓。 许莉芳躺在地上,虽然冻得浑身抖个不停,可是,心里面却担心着这既将上演的一场关系到她清白的较量。 然而,令许莉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骑在她身上的流氓突然站起身来,拎着裤子撒腿就跑了。这突然发生的一幕,不禁使她惊愕不已。她不明白这个流氓为什么还沒有打就跑了,那个青年人也不一定打的过他呀? “坏人逃走了,你起来吧。”还是一样平和悦耳的男声,沒有丝毫的变化。不过,是在她身边响起。 “咦?你怎么不起来啊?”过了一会儿,大慨见许莉芳沒有动,他有点奇怪的问道。 “真是个傻子,我怎么起来?”许莉芳在心里没好气的说。 突然,一只暖暖的大手按在了她赤裸的小腹上,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按在了她最隐秘之处。 俩个人同时都是一惊。那只大手象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但是,许莉芳可是心中一惊哪。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才离狼窝又入虎口啊!我的命真苦哇,看来今天晚上是逃不过变成女人的现实了。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可是,让她沒有想到的是,这个人突然一下之把她扶了起来。然后,一只手摸索到她的脸上,拿出了她嘴里的脏布,又很利索地解开了她背在身后的手上绑着的带子以及辫子。 许莉芳的双手一恢复自由,赶忙就去提裤子,她的下身还赤祼着呢。尽管她已经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好人,可是,赤祼着下身可羞死人了。况且,她还是个二十出头还沒有对象的姑娘。 但是,天寒地冻的,她如果不是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的话,早就冻麻木了。况且,双手还被捆绑着压在身下这么久了。虽然双手可以动了,但是,血脉还未流通,十个手指全都麻木了,根本无法提起裤子来。 她试了好几次也没拉上来。想到这个男子就站在面前看着自已,虽然弄堂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但是,许莉芳还是又羞又急的,眼泪又下来了。 男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蹲下身去,摸索着替她把裤子一条条地穿上去。许莉芳发现,他的手虽然很大,但却是非常的灵巧,做事的手法也很温柔。如果不是他的手很大的话,给人的感觉这就是一双经常做家务活的女人的手。 许莉芳象个木偶似的站在那儿,羞得脸红过耳。幸亏天黑如墨,看不见她的窘态。她的心里对这个心细的男人充满了感激之情。除了感激之情以外,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异样的感觉。 最外面那条裤子拉上来之后,许莉芳冻的麻木的手,血液还沒有流畅,连手指都伸不直,还是无法自已来提起裤子。 那男子感觉到许莉芳在努力地提着裤子,可是裤子还是往下掉。便问道: “你的皮带呢?”声音还是那样的平和悦耳,不带丝毫的情绪。 刚才是精神高度紧张,只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此刻他站在她眼前说话,许莉芳察觉到这悦耳的男声有点稚嫩。 许莉芳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她哪儿来的皮带啊?裤带又被那个流氓拉断了,也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怎么办哪?只好等了。等到手暖和了不再僵了,再提着裤子走回去。不然的话,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男子见许莉芳不吭声,便没再说话。他双手往腰里摸了一会儿,又蹲下身去,把一条皮带给她系在裤腰上。 “走吧,我送你回去。”这句话说的十分的温柔体贴,话语里带着浓浓暖意。 许莉芳心头一热,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事后,许莉芳才知道。救她的这个小伙子名叫王卫红,是个比她小二岁马上就要毕业的中学生,也是住在这个庞大的棚户区内。 只不过,他的家离许莉芳的家还有很远。起前,她还有点奇怪,住在一个棚户区内的,怎么会没有看见过呢?后来又一想,这个庞大的棚户区内住着好几万人呢,她许莉芳怎么可能都见过。 这件事之后,两个人就算认识了。王卫红沒有再提起这件事,也没有向任何人讲过这件事,更沒有特别地去与这个漂亮的姑娘交往,他好象已经把这件事与许莉芳这个人都彻底的给忘掉了。 可是,许莉芳忘不了。她不仅牢牢地记住了这件事,更是把王卫红那张带着淡淡的忧郁表情的俊脸,镌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个情窦初开的俊俏姑娘,已经悄悄地在心里爱上了这个比她小两岁的王卫红,只是姑娘家的矜持令她难以开口。她只能默默地把这份爱深深地藏在心头,独自地单相思着。她平日里要上班,沒有空去看王卫红。她只盼着王卫红能来店里买东西,这样的话,就能与他多说几句话。可是,王卫红极少来店里买东西。 所以,许莉芳在店里常常独自望着店外,心里想着王卫红而呆呆地出神。 大慨老天爷可怜她的相思之情吧,今天晩上,把王卫红给送来了。 第三章寻求帮助 王卫红被许莉芳毫无顾忌的、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脸一红,有点害羞地低了一下头。 他没有回答许莉芳问他买什么东西,反问她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她们都到后面去了,准备下班了。”许莉芳含情脉脉的眼光沒有离开王卫红那张略显苍白而又有点疲惫的俊脸。说话的声音也更加甜糯,俊美的鹅蛋脸上浮起了两片红云,神态秀美而又娇憨。 王卫红看着温婉娇羞的许莉芳,不禁心神一荡。他在心里不得不赞叹她的清纯秀美。 不过,他今天这么晚来找她,可不是为猎艳的,他有重要的事来找她帮忙的。 “阿姐,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有事要请你帮忙,不知道可不以?”王卫红收敛心神,非常客气而又正色地说。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平和而又悦耳。 “马上就要下班了。”许莉芳回身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电钟。“你说,要阿姐帮你做什么事?” 王卫红这么晚来找她帮忙,足以证明她在他的心目中,有着很重要的地位。王卫红应该是十分信任她的,否则,也不会单单来找她帮忙的。 在这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芳心暗许的许莉芳,想方设法地接近王卫红。仅仅也就那么有限的几次短暂聊天之中,温柔细心的她已经了解了他家庭里的大慨的情况。此外,她还知道,他有一位象爷爷一样疼爱他的师傅,还有五位象兄长一样娇宠他的师兄。另外,还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加同学。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其他朋友了。女性朋友好象只有她一个。 他这么晚跑来,一定有比较重要的事情。然而,他不去找他的师兄弟帮忙;也不去找他的同学帮忙,而单单跑来找她帮忙,那就足以证明她才是他心目中最贴心的朋友。 想到这里,许莉芳的象刚刚喝了一杯蜂蜜茶似的,心里非常的甜蜜,同时呢,也很激动。 “呦,说曹操曹操就到哇!怪不得嫌电钟走得慢呢,原来这都约好了。” 王卫红还未开口,一个尖尖的嗓音,从店堂后面怪腔怪调地一路嚷了过来。 “你好,小胖姐!”王卫红看着从店堂后面缓缓走过来的矮胖姑娘,微笑而又客气地打着招呼。 “哎。啧啧啧,你还别说,在现在这个无规无矩的社会里,象卫红这样又文雅又懂礼貌长得又俊的男孩子,真是少见。”她毫无顾忌地瞪着一双略带妩媚的猫眼睛,上一眼下一眼地扫视着王卫红。“唉!别说你莉芳姐喜欢你了,你胖姐姐我都要喜欢上你了。怎么样,给我做弟弟吧?做对象我是不敢想喽。”胖姑娘夸张地连连啧着嘴,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地说。 “你个骚胖子,少说两句沒人会拿你当哑巴处理的。”许莉芳的脸立刻羞红得象是刚刚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胭脂似的。 不过,这一次她可沒有扑上去打胖姑娘。她嘴上骂着胖姑娘,脸上可是笑开了花。眼睛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王卫红的那张俊脸,就连身子也没有动一下。 说话间,已经快要到八点钟了。姑娘们都已经收拾完毕了,一个个三清四落地陆陆续续地走到店堂里来。 庞大的棚户区内就这么一家百货店,王卫红要买日用品也只有上这儿来买。加上许莉芳经常与好姐妹胖姑娘谈到王卫红,胖姑娘的小广播在店里面一播,姑娘们就都认识了王卫红。 大家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下班时间一到,大家都知趣地赶快出了店门。就连看店值班的赵老头,也叼着支香烟,意味深长的笑眯眯地看着许莉芳,躲到店堂后面去了。 许莉芳不敢看赵老头,娇羞地低着头,双手玩弄着那条又粗又长、乌黑油亮的大辫子。 “阿姐。”一见店堂里沒人了。王卫红立即对许莉芳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到红旗中学去走一趟。” “什么?这么晚了去红旗中学?”许莉芳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小巧的薄唇。“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王卫红三言二语地把要她帮忙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阿姐,你看可以帮我一下吗?”王卫红一双略带忧郁的眼睛望着许莉芳,目光中充满了期许的神情。 看着心爱的情郎那殷切而又忧郁的目光,许莉芳只觉得浑身热血涌动。别说只是去红旗中学走一趟,此刻哪怕要她为情郎牺牲生命,她也会毫不犹豫,慷慨赴死的。 许莉芳立刻跑到店堂后面叫来了老赵头,让他陪着王卫红说会儿话。她转身关上店门,急匆匆地往红旗中学走去。 红旗中学门口的那盏路灯,还是老样子,它已经好多年沒变了。此刻,在这更深人静的夜晚,它也倦了,昏昏欲睡地吊在高高的电线杆上。它投下的象要睡着了似的昏暗灯光,把这寂静无人的夜晩,衬托得更加孤寂而又凄凉。 红旗中学那两扇厚重的大铁门此刻关的死死的。铁门上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八个大字,已经褪色了不少,显得老旧了。铁门上面凹膛密布,伤痕累累。看得出来,它一定挡住了不少的冲击。这斑斑的伤疤不仅沒有减少它的森严,反倒凸显出这两扇饱经风霜的大铁门的坚固耐用。 如果沒有《红旗中学》这块牌子,也没有两扇大铁门上面那八个大字。那么,这两扇高大厚重的大铁门,再加上从铁门处延伸出去的那森森的水泥板的高墙,不是给人这是一所学校的感觉,反倒给人一种类似于看守所的森严之地的感觉,使人的心里有点发毛。 此刻,站在红旗中学门口的许莉芳,她就有这种感觉。 许莉芳站在空无一人、寂静无声的校门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心里虚慌地往四周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她定了定神,壮起胆子,拍响了大铁门上左下角的那扇小门。 小门“吱哑”一声开了。大慨是随着门开而灌进了冷风的缘故,小门内立刻传出一叠声苍老的“咳咳”的咳嗽声。随既露出一个戴着雷锋帽、脸上布满刀割般皱纹的饱经苍桑的老脸。 “呦,小姑娘,咳咳……是你啊。这么晩了,咳咳……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咳咳……” 许莉芳一见开门的是经常来店里买香烟的冯老头,便客气地问: “冯师傅,柳老师在吗?” “柳老师?咳咳……”冯老头一边咳嗽一边把头缩了回去,在小门后面不知道跟谁在说话。 不一会儿,他又伸出头来。 “小姑娘,柳老师在开紧急会议。咳咳……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有个年青人在我们店里,说有要紧事找柳老师。” 许莉芳的话音刚落,小门一下之大开了,里面冲出几个头戴柳条帽的年青人来。 “你怎么不把他带来的?”几个年青人全都把目光盯在了许莉芳那张漂亮的鹅蛋脸上,几乎是一眨也不眨的。 许莉芳扫了一眼这几个恨不得活吞了她的青年人,神情倨傲地昂起头来,轻轻一甩头,把那条乌黑油亮的长辩拿在手中把玩着。 “他走到我们店门口,突然肚子疼的走不动路了。我向雷锋学习,做做好事,替他来走一趟,传个话。哎!”她瞥了他们一眼。“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去叫柳老师啊!” 几个年青人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着许莉芳,一齐走进了小门。 不多一会儿,几个年青人又一齐走了出来。 “柳老师会还未开完,她叫我们去把他带过来。走,我们跟你去,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轮流背他过来。” 许莉芳看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手里一边玩弄着大辫子,一边转过身去,慢慢地往回走。几个青年人立刻跟在了她的后面。 等到他们的脚步声听不见了,小门又一次大开了。二十多个手拿着铁杆梭标的青年人,在林队长的带领下,迅速地跟了上去。 小门“啪”的一声又关紧了,一切又都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小门才关了一会儿的功夫。正对着红旗中学,一条宽仅仅只能一个人通行的弄堂里,突然象猫一样地无声地窜出一个人来。 昏暗的路灯光下,可以依稀看见,这个人正是王卫红。 他脚下无声动作敏捷地冲到碎石小路上,往刚才人群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又迅速地回过身来,窜到小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 门卫室里有几个人在说着话。他略一思索,转身往学校后面奔去。他的脚步迅捷动作优雅,好象脚不沾地似的没有一点声音,真象一头夜晚出来捕食的豹子一样。 已经在红旗中学里读了四年书了。学校里的大楼、教室、操场,包括围墙边的那些犄角旮旯的,王卫红都熟悉的就象自已手中的掌纹一样。 他径直来到了教学大楼的后面,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灯光明亮的六楼教师办公室。 他心里明白,柳老师正在哪里等着他。同时,他也知道,尽管许莉芳带走了一些人,但是,在学校里肯定还有人守着,正在张着网等着他自投罗网。 前些天,当他在狂怒之下,几乎是失去理智似的痛打工人宣传队队长朱大宝时。他根本不会想到,被几乎是赤身裸体的朱大宝压在工宣队办公室的那张旧沙发上、同样几乎是赤身裸体的柳老师,竞然不顾羞耻,跳起身来,衣服也来不及穿,就厉声喝斥他,继尔怒骂他。 王卫红与班主任柳老师相识四年了,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过那么大的火,简直是歇斯底里的。 这就是他尊敬、崇拜、心爱、敬佩的美丽的老师? 这就是那个雍容尔雅、温柔俊美的老师? 这就是那个对他关怀倍至、精心地培养他的老师? 这就是那个美丽动人,纯洁的好象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老师? 这就是…… 当时的王卫红如同遭到当头雷殛一样,呆立当场。 他大张着惊异的嘴巴,瞪圆了死也不相信的双眼,高举着好象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在半空中一样的拳头。活象一尊泥象。 就在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眼见的事实时,一个妖媚而又甜的掉牙的话音,又在这间充满淫秽气息的办公室内响起: “朱队长,他还是个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您是领导,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着,走过去狎昵地去扶被王卫红打倒在地、并且已被他用擒拿手扭断了右臂的朱队长。 在刚才冲进办公室的时候。王卫红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令他血管都要爆裂的一幕:朱队长这只手背上长满毛的熊掌,正在使劲地揉捏着柳老师那纯洁而又雪白、丰润而又高耸的“玉兔”。 那可是属于他王卫红私有的隐秘领地,怎么能容忍别的男性染指?怒火三千丈的王卫红,冲上去利索的只用了一个动作。朱队长那只正在“享着艳福”的右臂,“咔嚓”一声,成了三截。 还算是幸运的。这多出来的一截手臂,疼的他头上立刻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从而使他顶住了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扇在脸上的几十个耳光所带来的火辣辣的痛。如果不是断臂上刺骨的剧烈的疼痛的话,他恐怕会被这雨点般的耳光打昏过去。 “他还是个小孩子,一时冲动,我不会计较的。”朱队长不知是疼的咬牙切齿,还是恨的咬牙切齿的。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句话的。 “你很疼吧?来,我扶您去医院。”柳老师温柔妩媚地说着。那神情就象是一位新婚的小媳妇对待新郎倌似的。 “扑”一口鲜血从王卫红的嘴里喷了出来,在日光灯下化成了红色的雾。他瞪着红的就象在燃烧一样的双眼,一跺脚,如同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四年哪!一千多天的日子,他和柳老师度过了多少美好的时光。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样一位睿智而又知性的美女,怎么会躺在这么一个阴险毒辣、二面三刀的“刁德一”的身下? 王卫红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反正就要毕业了,也不用去学校读书了。自已是家中的长子,广阔天地在向他王卫红召着手。他的前途早已是铁板钉钉的了:去农村,绣地球。 他白天不敢待在家中,怕朱队长带人上门来报复。因此,他天天到师傅那儿去,把心中的痛苦与郁闷,用练功的形式给发泄出来。 但是,找不到事情的根源,王卫红的心里象压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加上郁闷的情绪,使得他有点茶饭不思了。 这样的日子他熬不下去了,他一定要去弄个水落石出。他一定要找到柳老师,当面向她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能在大白天去学校了,也不能去柳老师的家了。他悄悄地去过,发现周围有好几个叼着香烟、游来荡去的陌生面孔。所以呢,他只能约柳老师晚上在学校里见面了。 他考虑过了,学校里地方大,他又非常熟悉地形。万一有突发的情况,凭着他一身的功夫,要逃跑那是轻儿易举的。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切又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现在最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见到柳老师,问明一切。 王卫红开始行动。 第四章柳老师的痛苦 天,已经黑了,诺大一个教师办公室内,除了带了王卫红四年的班主任柳如烟老师之外,办公室里再沒有其他的人了。 办公室里的日光灯全部都打开了,这是工人宣传队队员的要求。 在耀眼的白森森的日光灯下,长相俊美的柳如烟老师,如同泥塑一般地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迷人的杏仁眼,望着办公桌上那半尊雪白的毛主席半身石膏像出神。 寂静的有点悚人的走廊上,非常有规律地、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走过。 脚歩声虽然已经是极尽轻微了,几乎是难以听见。然而,在这沉寂的仿佛没有生物似的办公室内,在柳如烟的心中,却是如同大钟似的在轰响。 每一次的脚步声传来,她都会如同触电似的,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然后转过身去望着办公室那大开着的门。那精致的瓜子脸会变得如同汉白玉的雕象一般,血色全无。直到脚步声轻轻地在门外转了一圈,又无声地悄悄地消失之后,她才会显出略感失望的神情,同时,又似乎是如释重负般的回过身去,恢复原样。 今天的晚上,这样的场景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了,柳如烟那紧紧绷着的神经似乎有点受不了了。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慵懒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办公室的窗户前面。 很远处的马路上,偶尔开过的汽车的车灯光,如同怪物的一双巨眼,在缓缓地移动着。而在她的楼下,是昏暗而又庞大的棚户区。从这六层楼的高度看下去,下面几乎沒有一点点的灯光。 棚户区的人们基本上都睡的很早。一来,吃过晚饭以后,确实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的。在那个年代的家庭里,可没有电视机的。如果哪一家人家能有一台收音机的话,那是绝对可以拿来炫耀一番的;二来呢,既然没事可做而干坐着,那不是开着电灯浪費电费吗?还不如干脆上床睡觉了,那样还可以省点电费呢。既使有什么话要说的话,关了灯一样也能说。所以呢,一到天黑,这棚户区内基本上就是漆黑一片。就是偶尔有一、二家灯开着,那也是最小的十五瓦的电灯,灯光极其昏暗。不过,它有大优势,省电哪。 唉!四年了。不,四年多了。一千四百多天哪,转眼就过去了。真正的是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啊!柳如烟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禁感慨万千。 四年前,刚刚来到这儿时……柳如烟不禁微微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个酸楚的苦笑。 红旗中学座落的这一大片广阔无边、破砖烂瓦搭成的贫民街区中,住的几乎全是社会底层的劳动者。诸如,倒粪桶的,扫马路的,通阴沟的,码头上扛大包的,以及盖房子的、挖沟渠的种种、种种。可以这样说,凡是社会上出苦力的工种,这儿全能配齐全了。 然而,他们住的呢? 放眼望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凡是世界上有的破屋子,这儿全有;就是世界上没有的,恐怕这儿也有。如果你能进一步走进去细看的话,你就会发现:只要是可以用来盖屋子的材料,住在这儿的聪明的人们都拿来用了。例如,稻草、竹片、破烂的油布、塑料布等等,等等,还有许多,许多……你要是不信?你说一样出来?我找给你看……你说呀? 假如没有一个人带你进来的话,或者是送你出去的话,那你就麻烦了,你别自作聪明地想自已走出去。这儿的路不仅如蛛网般的密集,而且还狭窄一一最窄处人必须侧着身子才能通过一一更如迷宫一般的复杂。你就是手拿指南针也不行。当然了,你实在走不出去也不要紧,你还可以开口问人。 住在这儿的虽然绝大多数都是穷人,文化层次也特别的低。但是,对陌生人还是蛮热情的,民风还是很纯朴的。别看他们住的象蚂蚁窝一样,密密麻麻的。可是,失窃案却是极少发生的,治安是异常的好。在夏天里沒有人关门睡觉的,白天也少见关门的。谁家里要是大白天关着门,那肯定是有女人上门了。 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长得如花似玉、气质典雅的柳如烟姐妹也住在这儿。沒有想到吧? 其实,柳如烟姐妹本来不住在这儿的。她们家怎么可能住在这儿呢?她们家原来住在城市的中心地段,大学宿舍区的新公房內的。 因为,她的父母亲均是解放后才回国的,是回来参加新中国建设的高级知识分子,稀缺的人才。政府极为关心爱护他们,分配给了他们家四房一厅一厨一卫的大房子,一家四口人加上保姆五个人,住得舒舒服服的。 但是,“文化大革命”一来,那就全改变了。 首先,她的父母亲由原来的爱国知识分子,一下之变成了国外敌对势力派遣回来、阴谋破坏新中国建设的特务分子。于是乎关进了牛棚,交待罪行,不许回家。之后呢,又被发配到边远山区里去改造去了。从此,声讯全无,无从打探。 她的家里也被抄了三次。大量珍贵的、从国外带回来的资料,全都化为了灰烬。虽然柳如烟与妹妹想方设法,冒着极大的危险,藏了不少书下来。但是,绝大部份的书,包括一些孤本、善本书籍,从此,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 柳如烟姐妹俩住的房子也被没收了,保姆也被遣回了原籍。原本在大学里当老师的柳如烟,也被贬到了红旗中学里来,当了一个中学教师。 这还算是优待的,算是网开一面。 因为,她们姐妹俩是两个弱女子。在造反派里面也有正直善良的人。他们看到柳如烟姐妹很可怜,也不忍心她们流落街头。于是,格外的开恩,与红旗中学革命委员会的头头们协商,在红旗中学附近,给她们调配了一间两层楼的砖木混合结构的小楼。 要知道,在这一大片贫民区内,这几乎可以说是最高待遇了。由此可见,人间也有真情在。不是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柳如烟姐妹俩,还是从风凰变成了草鸡。这是事实,这个反差,真的是太巨大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们姐妹俩极为不习惯。 在“文化大革命”以前的时候,她们姐妹俩是教书的只管教书,读书的只管读书,从来都不用做家务事的。有保姆嘛,还用得着两位小姐来做?可如今呢,对不起,从零开始,大事小事都得自已动手做。慢慢地开始学着做,做着学,边做边学。你不习惯也得习惯啊?你得适应啊!不然你怎么生存下去?你们还有什么身份来要求更高的标准呢?你够资格吗?你配吗? 要说生活上的不方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是有人说过吗,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大的吗?柳如烟她们家本来有抽水马桶的,而现在呢,你必须每天早上自己起来倒马桶了。如果晚了的话,倒马桶的人力车一走,对不起,那你就完了。那后果,你仔细想想看吧。 原本自已的家里有自来水的,水龙头一拧就有水用了。现在呢,对不起,每天得自已去给水站排队拎水回来用。你想想看,一个娇滴滴的、俊俏的弱女子,拎着一只铁皮桶,排在一大群破衣烂帽、粗喉大嗓的大叔大妈后面等着接水。前后左右各种各样的目光……那是一幅什么画面? 难处还多着呢,还有煤气灶变成了煤球炉,还有……还有……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柳如烟咬咬牙,硬是用柔弱的双肩给扛过来了,并沒有难倒她。 但是,事业上呢?…… 造反派说的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由于受到“反动学术权威”一一她父母亲的“毒害”,柳如烟也酷爱教育工作。在大学时,她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关心学生、爱护学生的好老师。以培养学生、教育学生为自已的努力方向。正因为如此,她才沒有受到很大的冲击。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冲击到大学里来时,有许多学生就自发地出来保护她,包括一些起来造反的学生一一这也足以证明她平日里的为人。这才有了她只是被降级使用一一逐出大学,贬到中学里来,而沒有被剥夺教书的权利。 虽然被贬,但是,只要能教书育人就行了,柳如烟沒有太大的奢求。遗憾的是,中学可不是大学,两者实有天壤之别。柳如烟教书育人的美好希望,根本就无法实现。 首先,学生上课吵闹就不细说了。还有那些光长身体不长脑子的学生,一见到来了这么一位美貌动人的老师,出勤率倒是高了,逃课的也几乎没有了。但是,上课时怪腔怪调的抢着回答问题的多了,更有那些大胆的,就在课堂上公开的出言调戏她。经常气得柳如烟是眼泪汪汪的。 这还没完呢。柳如烟告到驻扎在学校里的高层一一工人宣传队那儿,希望他们能出面来管一管。 那个痩痩弱弱的,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工人宣传队的朱队长,到是非常地热情、非常地认真听她反应情况。并且,色迷迷地故作文雅地温言来安慰她。还时不时的“不小心”地碰碰她丰满的胸部,以及性感的臀部,吓得柳如烟是花容失色。从那以后,她就是有再大的委屈,也不敢去工人宣传队反映了。 这之后,多亏有了王卫红站出来帮她出头。柳如烟沒有想到的是,这个家贫如洗的痩高个子青年,不仅天赋极高,聪明好学,他竞然还有一身的好功夫。而且,人也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很是俊气。 但是,使她奇怪不解的是,他几乎从来不笑。他那双清彻的大眼睛里,常常隐含着忧郁的神情。就好象他借了人家许多的钱,一下之还不出来似的。 在当时,学校里面已经很难正常上课了,还有许多的学生干脆就不来上课了。而来上课的一些学生呢,并不是来读书的,而是拉帮结派,打架斗殴,追逐女同学,争风吃醋。甚至还大胆地调戏年青美貌的女老师,胡作非为。并且,号称这是“狠批师道尊严”,造“反动学术权威”的反,停课闹革命! 柳如烟年青俊美,又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的家庭里。从小受到书香的熏陶,不仅相貌出众,那浑身上下自然而然散发出的知识女性的儒雅高贵的气质,更是迷倒了红旗中学里面,以及住在周边棚户区內的无数的老男人、中男人、以及小男人。 由于这儿是贫民聚集区。这儿的女人,无论老幼,那绝对是与温柔两个字绝缘的。她们几乎个个都是粗喉大嗓的,朝天发一声喊,能传出数百米远去。吵起架来,捋袖抬腿的,丝毫不比男人逊色。 这样的女人,娶回家来买菜做饭、洗衣带孩,那是沒说的了。但是,如果是带上街的话,或者嘛,是在床上的话,那就……那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拿不出手嘛。 男人嘛,总是期盼着既要马儿好一一会做家务,把家里整理的井井有条,不用男人费心,回来就可以吃上热气腾腾的现成饭;又要马儿不吃草一一不仅要长得好看点,带出去能给咱爷们长脸,这在床上嘛……唔,也要服侍的咱爷们舒服。这样的女人,才是女人,才是好女人,才是极品的女人。 然而可悲的现实是,这么大的一个贫民区内,硬是找不出来一个这样的女人,哪怕是稍微有点相近的也好啊!那也是给人一种安慰呀!可就是没有,一个也沒有。这种状况怎不令这儿的爷们潸然泪下呢? 总算是老天有眼。在这贫民区里,总算是凭空落下了一颗明珠来,这才使得这儿的爷们欢心鼓舞起来。 老男人、中男人不必说了,基本上都是“妻管严”。那家里面的“家狮”可厉害着呢,哪里还敢偷腥。只能是偷偷地看看一一明的看也不行,也要被揪耳朵招骂的一一在心里面做做美梦,意淫一番而已。 但是,那些个小男人可就不一样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嘛。他们不仅敢讲一一用下流话来调戏柳老师;还敢干一一跟踪柳老师,上她们家来骚扰。更要命的是,不光是柳老师美艳动人,她的妹妹也长得象个洋娃娃一样的,也是妩媚撩人的。得!那些个小男人一看,大的如果弄不到手的话,小的也行啊?小的也一样好看,不比大的差,如能弄到手的话一样地过瘾。于是,又转而去骚扰她的妹妹了。 如果不是王卫红挺身而出,为了使她们姐妹俩免受骚扰而大打出手,甚至还特地搬来了他的五个同门师兄弟的话,柳如烟真不敢想象她们姐妹俩会有什么样的一个结局。 她非常感激王卫红,也特别喜欢王卫红。她不仅喜欢他的聪明好学,求知欲如饥似渴。她更喜欢他挺拔颀长的身材,还有那双有点过早的成熟的、带有淡淡忧悒神情的大眼晴。这双大眼睛以及大眼睛中的神情特别有男人味,与他的年龄极不相配,也特别的吸引柳如烟。 柳如烟一见到这双忧郁的大眼睛,便会心生出万般的柔情,还有一种想要把他揽入怀中加以疼爱的母情。这两种情愫常常重叠、交叉地出现,弄得她自已时常迷糊混乱。她实在是难以分清,她对王卫红的爱,到底是恋人之间的爱,还是姐姐对弟弟的爱?或者就是一种女性本能天成的母爱? 柳如烟终究也没能分清楚自已究竞是属于哪一种爱。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两个人从大姐姐、小弟弟开始交往起。不知不觉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感情日趋深厚了。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好象早有默契似的,又好象早在等待着的,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交往到床上去了。 她记得第一次是她主动的,王卫红反而象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的放不开……但是,不管是谁主动的,他们都把自已珍贵的第一次,毫不后悔地、心甘情愿地交给了对方…… 门外。走廊上。 那如梦幻一般的脚步声又隐隐的如期响起,如期而至,又如期而逝。 夜风大了起来。冲进窗户里的风,把墙上挂着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主席的画像,刮得此起彼伏,哐当哐当直响,似乎马上要掉下来似的。 柳如烟被吓得一激灵,赶快手忙脚乱地去关窗。要是这五个封神的领袖像有一个摔在地上打碎的话,那就是现行反革命的罪行。已经有一位年近退休的男老师为此负出了代价,至今尚未放回来。柳如烟可不想重犯类似的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错误。 窗户全关上了,办公室内更静了,简直静得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能听的见。 柳如烟走回办公桌前,发现贴在另外一面墙上的“为了共产主义而奋斗终身”的标语,被风刮去了“主义”两个字,变成了“为了共产而奋斗终身”。 柳如烟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主义”两个字,把它放到了桌上。她望着墙上那无意间形成的“为了共产而奋斗终身”的字句,陷入了沉思。 第五章:工人宣传队队长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在红旗中学的六层大楼的一楼工人宣传队的办公室內,队长朱大宝正心神不安地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的。 他那张“二师兄”一样的猪脸,在日光灯下布满了乌云,更显得阴森可怖。 算起来从被打到现在也有好几天了,可是,两边脸颊消肿的不多,使得他至今出门还要带个大口罩,令他十分的难堪,也使他从心里恨死了王卫红。 因为右手臂已被吊在胸前,不能动弹了,他只能用左手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他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墙上挂着的电钟。其实,他手腕上有手表。 “他娘的,这个小畜生到底抓到了沒有啊?”朱大宝一边自言自语的,一边狠狠地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在地上,伸出脚去,咬着牙恶狠狠碾着。仿佛这半截香烟就是殴打他的王卫红一样。 你别看朱大宝长得很痩弱文静的,好象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沒用之人。其实,他城府极深,善用手腕,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那天在办公室内正在享用“美味”时,不知怎么会被王卫红给撞上了。他那天原来准备好好地享受一番的,特地关照门房间的冯老头,任何人进学校都要先打电话给他。万一有人找他有事,他起码有个穿衣服的时间。 事后,他捂着脸把冯老头臭骂了一顿,差点没让他卷铺盖走人。等到他跳着脚骂完了,有点憨的冯老头这才吿诉他:直到他现在在门房间骂人的这会儿,既沒有一个人进过学校,也不见有一个人出过学校。 朱大宝在毛巾后面惊讶的张开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当时,为了讨得美人的欢心,达到长期“享福”的目的。并且,显示自已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朱大宝在柳如烟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决不去追究王卫红,看在她的面子上,算了。 “算了?”事后,朱大宝咬着牙坐在办公室内。“我会就这么算了吗?我要是不报此仇,我连名带姓都改掉。” 朱大宝长得文文弱弱的,从外表上看,象个有文化的人。其实,他是在解放后的扫盲班里认的字,并沒有什么文化。不过,他善于动脑子,决不是一个莽夫。 朱大宝心里很明白,如果公开上门去抓王卫红。那么,他朱大宝作为一个有家庭有老婆的工人宣传队队长,而道德败坏地与学校里的女老师轧姘头一一当时对不是夫妻的男女行为一律统称轧姘头,是要坐牢的一一这件丑事就有可能会流传开来,那他就麻烦了。 原因很简单,他王卫红绝对不会乖乖地束手就擒,更不会闭口不言。这件事万一公开出来,可能会引起什么后果,他自已也无法估量。 所以,这种冒险的事他朱大宝向来是不做的。他就象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猎人一样,耐心地等待着时机。要么不做,要做就要置王卫红于死地,不让他有说清这件事的可能。当然了,他朱大宝还不会也没这个能力去要王卫红的命,他只要王卫红去坐牢。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朱队长的机会来了。 今天上午,与他女儿朱根娣以及王卫红一个班级的夏红梅来到工人宣传队办公室里找他。她悄悄地告诉他,王卫红请她递条子给柳老师,约好今天晚上八点钟在柳如烟办公室里见面。 太好了!总算等到了。朱大宝当时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从椅上跳了起来,在办公室内来回踱着步。 怎样来设个圏套抓住他,给他安上个罪名,让他坐牢去。这样一来,他既使说出什么来,一个罪犯说出来的话,那等于是污陷,那样就不用害怕此事公开了。扫除了这个障碍之后,就再也不怕美人会离开自已了。 朱大宝越想越高兴。他回头一看办公室里沒人,伸出左手拉过细高个子长相温顺的夏红梅来,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夏红梅红着脸挣开身去,回过头来羞涩地对朱大宝说: “朱队长,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 “你放心好了,朱叔叔不会哄你的。一定让你留在城里,不去农村。”朱大宝信誓旦旦地对小姑娘说。 夏红梅心满意足地走了。 朱大宝坐回椅子上想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拨通了厂里“战斗先锋队”林队长的电话。 林队长的老婆生病死了,托他在学校里给找一个。林队长的条件很低,只要与他年龄相配,只要是女人就行。乘他有求于自已,今天晩上就请他的“战斗先锋队”来帮忙,抓捕王卫红。 网张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刚才有队员进来告诉他,已获悉王卫红在马路边的百货商店里,林队长已带了一半队员去抓捕了。可是,现在已经九点钟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沒有。 真他妈的急人! 朱大宝今天能够当上红旗中学工人宣传队队长的职务,那可不是凭借侥幸得来的。你别看我们的朱大宝没有什么文化,人又长得瘦弱,貌不惊人的。可是,他有一个不输于文化人的脑子。 他为人处世讲义气,肯帮助人。在厂里面干起活来,那可是不怕苦、不怕累,脏活重活抢着干,沒说的。厂里面先进生产者的称号,那可是他老朱常年包下来的。无论是干部还是职工,对他在生产上面的表现,无一不竖大拇指的。如果他文化水平再高一点的话,很有可能早就提拔上去当干部了。 虽然,我们的朱大宝常年扛着块先进生产者的荣誉牌子,在厂里面受人尊敬,风光无限的。可在私底下,他却有着常人所不知的难言之隐。 他的老婆长年患病。在生了女儿朱根娣之后,身体更差了。但是,为了他们老朱家香火的传承,他老婆大义凛然,拼着性命不要了,好不容易又替他们朱家生了个传宗接代的儿子。打这之后,她基本上也就只剩下半条命了,常年待在床上了。 我们朱大宝是山东人,祖上是不是梁山好汉就不知道了。反正三十多岁的他,生来就精力旺盛,好象没有生过什么病,也从未向厂里请过病假。全年无休也是他常年被评为先进生产者的另一条功绩。 这问题就来了。三十多岁的年纪,精力旺盛,又没有什么毛病,他需要正常发泄的呀。他是个普通工人,又不是个和尚。他并沒有戒欲啊。 可是,他老婆的身体不行啊。 因为老婆拼了命替他生了个延续香火的儿子,对于这一点,朱大宝是感激涕零的。老婆卧床这么多年来,他是忙完厂里的再忙家里的,从无一句怨言。而睡在一张床上的老婆心中雪亮的,她知道自已的丈夫是用拼命做事来压制本能的欲望,她感到非常的内疚。 有一次,等孩子们睡了之后,在她的一再坚持下,朱大宝貌似勉强、实则渴望地、小心翼翼地爬到老婆的身上去。除了必须要的接触之外,他尽力用肘支撑着身体,体贴地尽量不去压着老婆。 但是,就是在这如此严密的“安保措施”之下,朱大宝这里刚刚才“入港”,还没有运动几下,连热身都算不上。他老婆却两眼一翻,背过气去了。吓得朱大宝慌忙“滚鞍下马”,手忙脚乱的,又是抚胸又是拍背地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劳驾救护车来解决了问题。 从那以后,可怜的朱大宝就成了编制外的和尚了,正宗的俗家弟子了。 唉,这可是最严厉的一种惩罚了。 实在难熬的朱大宝,除了用加倍努力的工作把欲望压制下去之外,他也开始改变一下,把欲望小小地发泄在了他这个生产大组长手下的女职工们的身上。 开个荤味十足的玩笑啦,摸一下脸蛋啦,拍几下屁股啦。如果再碰上个本身就有点骚兮兮的女人,那就可以更进一步了。亲个嘴的,摸个奶子的。但是,绝对沒有和人家上过床。不是不想上床,原因很简单:既找不到上床的对象,也找不到可以上的床。 那个时候的人家,几乎家家都是几个人、十几个人住在十来个平方的旧屋子里。一张床上两个大人加三二个小孩一齐睡的,比比皆是的。孩子多的,再加上有老人的,还需要打地铺睡地上。 在这样的居住条件下,你说怎么来翻云覆雨的偷情? 开房间?你想也不用去想。别说那个时候什么叫做宾馆都不知道,连听也没听说过这两个字。招待所到是不少,你想开个房间?可以啊!请你老人家把单位介绍信、本人工作证通通地交出来登记。 在那个时候,单位介绍信可是重要文件。有了它,你几乎可以走遍全国也不会有什么麻烦。这么重要的证件你开得出来?你想想看,如果沒有单位介绍信,连你本人都住不进去,更奢谈还带个女人进去?门都没有。 去其他场所,比如公园里。可以啊!但是,你要冒着坐牢的风险。 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到处都是有着高度革命觉悟的群众,人人都有一双孙悟空一样的警惕的眼睛。一有风吹草动的,民警、联防队员、民兵,加上斗志高昂的革命群众,立刻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你敢搞“流氓活动”吗? 所以,不是说我们的朱大宝觉悟高,做事有分寸。实在是想上床但沒有那个条件,这才小打小闹的,过过干瘾也好,聊胜于无嘛。 本来呢,到此为止,你就小弄弄,过过干瘾,意淫一番也就罢了。可沒想到的是,这样一来,朱大宝反而更加难受了。 想想也是的,你老是亲了摸的,又没有实质性的接触,还是发泄不了啊?更何况,沒有这方面的想法倒也罢了,你现在把他的性趣给吊了起来,又不让他去做。这胀鼓鼓的,憋得有多难受啊? 幸亏我们的朱大宝功力深厚,修为过人,对自已要求严格。他实在熬不住的时侯,就在大组长办公室内走来走去的,双手捧着本红宝书,放声朗读毛主席语录,以此来转移思想,消除体內汹涌澎湃的欲火。 嘿!你还别说,这法子还真管用。从此以后,他就用这个法宝来压制自已的欲望。 老天爷待朱大宝可是不薄啊,朱大宝自已做梦也想不到的是:有人反映朱大宝在繁重的生产之余,还在抓紧点滴时间,认真学习毛主席语录。得!朱大宝又得了个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的光荣称号,这不是歪打正着吗? 更为搞笑的是,不知道当时厂领导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也许也是为了迎合当时的政治需要吧。他们把我们的朱大宝在紧张、繁重的生产之余,还见缝插针地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感人事迹汇报了上去。 上层领导一看,这么难得的先进典型怎么能放弃呢?于是,层层上报。结果呢,搞大了。我们的朱大宝同志光荣地当选为市里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代表,还代表市革命委员会,与其他九名积极分子一起,奔赴首都北京,作汇报交流去了。 在那个阶段,可真是把我们的朱大宝从欲海中给拉上了岸。不过,他付出的代价可是大了去了。 他大字不识几个,那还是在扫盲班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的,大部份早又还给了老师。这份交流发言稿写得非常生动。那是厂革命委员会主任亲自从宣传科成员中挑选精兵强将,组成了一个写作班子,专门为我们的朱大宝同志精心准备的。写是写好了,可问题是有许多字我们的朱大宝不认识的。 哪怎么办呢?只好专门派了一个人来教他。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哪里能认这么多的字呀。 就在大家焦急无奈之时,有一位同志无意之中发现朱大宝的记忆力不错。于是灵机一动,让他背稿子。 这个法子真是不错,朱大宝手不离稿,用心苦背,终于能够倒背如流了。厂领导这才放下心来。 朱大宝同志确实不负重望,顺利地完成了汇报交流,载誉而归。 回到厂里以后,他还时不时地在市里面作巡回演讲。并且,常常被兄弟单位请去作学习心得交流报告。 一时之间他是红透了厂里,成了厂里的大明星。朱大宝同志的标准照片,也被挂在了厂门口的光荣廊的厨窗里,供全厂几千名职工瞻仰。 名,他是歪打正着地出了,这荣誉也有了。一般人就是拼了老命一辈子也达不到他所取得的这些成绩。但是,成绩与荣誉解决不了我们朱大宝同志的生理问题。 那些刚进厂不久,常听他谈学习体会的青年人中,有一些年轻漂亮的姑娘们,对朱大宝同志是十分的崇拜。她们拉着他的手,朱师傅长朱师傅短的向他讨教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心得体会。 握着这些柔软无骨细嫩白晢的小手,朱大宝同志是心猿意马的一阵阵地咽着口水,心里象毛刷子刷的一样,痒痒的,十分的难受。 时间一长,读毛主席语录也压制不住心里的冲动了。他已是黔驴技穷了,再也想不出奇方良法了。 终于有那么一天。当时是在上夜班的时候。 深夜,一位平日里对他极为崇拜、他也帮过她许多忙的女工,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叫他去开仓库门领材料。 当时,凡是贵重的材料,都不放在大仓库内的,而是放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的一间小房间内。并且,只有他这个大组长一个人有钥匙。这也是为了便于管理,责任落实到人的缘故。 那天,也合该有事。当他打开门走进去,拉开了那盏一百多瓦的电灯之后,转过身去招呼那位女工进来时。不知道是刚刚从较暗的地方过来,一下之眼睛受不了强光的刺激,还是粗心大意沒有注意脚下。反正,她看也不看便往里走。结果被门槛一跘,整个人就向前扑了过去。 朱大宝来不及反应,他本能地上前想去扶她。可是,他小看了这一扑之力。这位女工不仅扑到了他的怀里,还连带着把他也一块扑倒在了地上。 更为要命的是,这个女工长得细高个子,比朱大宝同志还高出那么一点点。她那不算太小但是很红润的薄唇,正巧不巧地印在了朱大宝那两爿厚厚的嘴唇上。同时,胸前那两大坨子肉,也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朱大宝火热的胸膛上。 这两下致命的攻击,如同点燃了炸药包上的导火索,炸毁了朱大宝的理智。 我们的朱大宝同志一句话也没有说,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一翻身就上了“马”,迅速脱去衣服,又毫不迟疑地把女工给扒了个精光。 那位女工起先还有点反抗的举动,大慨在平常对朱大宝也很有好感吧。所以呢,在例行公事似的象征性的抵抗了一阵之后。表示了不是自已骚兮兮的,而是你霸王硬上弓的。我的力气没有你大,没有办法,只好屈从。就象武林中人比武似的,先交待一下场面上的话之后,再来比试。这位女工也一样,她也在交待完场面上的事后,便也不再被动了,伸出手去环住了朱大宝的细腰…… 这下好了,没事了。 在解除了犯罪之忧以后,又受到了“下方”的鼓励,我们的朱大宝同志奋起神威,不畏艰险、勇敢冲锋,克服障碍、玩命拼杀。直“杀”得女工是“鬼哭狼嚎”的。 激烈的“拼杀”进行了有半个多小时。在这十分宝贵的半个多小时中,我们的朱大宝同志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体现出了我们工人阶级特别能“战斗”的素质。一点也沒休息的连续拼杀了两场。 如果不是这位女工已如一滩泥似的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的话,沒准我们的朱大宝还能拼杀个三场、四场的。 朱大宝同志的问题至此终于解决了。他可以扬眉吐气,精神焕发地投入到抓革命、促生产的革命热潮中去了。并且,干劲更胜以往。他的情绪也更高,精神是爽极了。 但是,沒有读过书的朱大宝并不知道,先人曾经吿诫过后人,说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朱大宝同志也是得情忘形,一味地沉醉在温柔乡内。那么,麻烦也就来了。 第六章柳如烟老师的学生王卫红 柳如烟老师的学生王卫红,是红旗中学七年级十五班刚刚才毕业的毕业生。 王卫红的家住在一条从棚户区內穿过的、一年四季都散发着非常难闻的臭味的小河的边上。 十多平方米的木板房,一大半在陆地上,一小半伸到了河里。几根碗口粗的木头,一头站在河里,一头托着屋子。站在这间屋子里,抬头可以看见湛蓝的天空;低头可以看见乌黑如墨上面漂浮着油花的河水。朝前面看,可以从门缝中看见从小巷中匆匆走过的邻舍,往左右听,可以非常清晰地听见邻居的唉声叹气声以及喃喃自语声。 王卫红不止一次地听母亲忿忿不平地说过,他们家原来并不住在这臭河边上的,而是住在棚户区的里面的。而且,面积也比现在住的要大一点。那后来为什么会搬到这臭河边上来的呢? 原来,因为左邻右舍家的孩子象母鸡下蛋似的,越生越多。原先的破屋子住不下了,于是便不断地向外扩张,往外搭棚屋。王卫红家原先屋子前后的空地,便被邻居不断地蚕食掉了。 因为王卫红的父亲是一名党员,而且还是单位里的党支部书记。党员干部必须以群众利益为重,为广大群众谋福利。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怎么可以与群众争吵?与群众争利呢?这样做的话,岂不有损于一名共产党员的光輝形象? 下层人一般都是这样的,他侵占别人的土地并不是一下之就占那么多的,他会小占一些,试深你的反应。如果你在这个初始阶段就义正词严地对他提出批评,甚至警告的话,他就会认识到这样的做法是错误的,甚至是犯法的,他就不敢再做,起码会有所收敛。 遗憾的是,正因为王卫红的父亲克守“共产党员不与群众争利益”的原则,助长了邻居贪婪的行为。到了后来,他们家几乎全都被包围的密不透风了,很难在原地住下去了。父亲顾忌母亲不断地与左邻右舍争吵,影响不好。便不顾狂怒的母亲的吵闹,让出了原来的地方,搬到了这个大家都不愿意住的臭河边上,重新建房。 王卫红的父母亲就生了他和妹妹两个小孩。一家人家只生两个小孩,这在这片棚户区内绝对是属于很少见的。也不知道他的父母亲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沒有与左邻右舍那样,生个五、六个,或者七、八个小孩。这也许又是作为一个党员不能与群众争利的做法吧?当然,是不是这个想法,只有王卫红的父母亲自已知道。 因为王卫红的父亲是个小党员干部。所以呢,从王卫红懂事开始,他首先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父亲是属于共产党的,是属于国家的,是属于单位的,唯独不属于他们这个家庭的。 王卫红从来没有看见过父亲是在天亮着的时候下班的。在他的记忆里,只有每天早上他才能看见父亲。 在每天早上这个时间段里,才是他们父子沟通的时间。实质上也就是王卫红聆听父亲教诲的时间,以及回答父亲讯问他在学校里面的学习情况的时间。 虽然王卫红每天接触父亲的时间很短。但是,父亲对他的教育并没有因为接触时间少而放松。相反的是,极其的严格,极其的粗暴,有时甚至可以说是蛮不讲理。 例如,如果王卫红与邻居家的小孩、或者是与同学闹矛盾了。无论他是有理还是无理,只要是被他父亲知晓了,他的屁股可就要遭殃了。而且,他沒有申诉的机会。只要与人家吵架,回来肯定挨打,除非是想法不让父亲知晓。 王卫红的父亲给他制订的教条很简单:如果被人打了,不许还手;如果被人骂了,不许回骂。在学校里发生的,去吿诉老师来处理;在外面发生的,去找警察叔叔来处理。 除此之外,还有礼数,那规矩就更多了。 凡是到家里来的人,比王卫红大的,大不了多少的,叫哥哥姐姐,再大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而且要主动上前去叫,如果不遵守的话,打板子。 出门在外,凡是年纪大的或者年龄小,只要是有需要的,就必须上前帮忙。什么原因?就因为他王卫红是一个党员干部的子女,必须与普通人不一样。 此外,还有什么不许吃人家的东西啦,人家给你的食物也不许拿啦。等等,等等,一大堆的规矩。 王卫红的父亲在向他宣布了这么一大堆的规矩后,板着脸,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很简单,就因为他的父亲是一名共产党员,并且还是个小干部。所以呢,作为一名党员干部的子女,也要时时有礼貌,处处做好事,给普通群众做个好榜样。 他父亲还生怕他搞不清楚,就给他总结了一句以后他在电影《闪闪的红星》里也听到过的话:宁可自已吃亏,也不能让群众吃亏一一电影中是:妈妈是党的人,不能让群众吃亏一一王卫红就是在这样严格的家教下成长起来的。他的父亲简直就是拿共产党员的标准来要求他,他也就是从小在共产党员的教育下长大的。 听他母亲讲,王卫红生下来时体弱多病。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年,母亲说他基本上是在医院里面度过的。父母亲甚至担心他长不大,活不长。 在王卫红长到八岁时,为了强壮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的身体,父亲托认识的一个熟人,给王卫红找了一位年过七十多的还俗的和尚做师傅,教他练功。但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他从小就开始锻练身体、增强体质。 因为王卫红从小就被父母亲调教的知书达礼,礼貌周全。他小小年纪不仅懂得尊师重道,还因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还会替是孤老的师傅做点事,比如帮师傅扫地、擦桌的,等等力所能及的事,极为勤快。 你想想,小孩子家的,既懂礼貌,手脚又勤快,加上性格温顺听话,怎么会不讨人喜欢呢?不仅师傅对他宠爱有加,比他大的五个师兄弟也都非常喜欢他,因为他嘴甜,哥哥长,哥哥短的,师兄弟们岂不喜欢他? 因为王卫红从小到大父亲对他的教育太过严酷,缺少了温情。而师傅正好相反,除了练功之外,与这个孙子一样的小徒儿无规无矩的,把他宠上天了。 每当练完功之后,严谨威严的老头子师傅,又会恢复为一位慈祥温厚的老爷爷的形象。他习惯性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抽烟。这个时候,乖巧的王卫红就会走上前去,替师傅点上烟,然后会撒娇地坐在师傅的腿上,缠着师傅给他讲故事。 他师傅是一位孤老,无妻无子女的,除了教授他们武功外,平时十分的孤独。现在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孙子一样的小徒儿缠着自已,与自已闲话解闷,做师傅的怎么会不高兴呢?王卫红在家中从来没有得到过如此的疼爱,小孩子嘛,谁疼爱他,他就跟谁亲。所以,王卫红只要有时间,肯定是泡在师傅那儿。他对师傅比对父亲亲密多了。 就这样,在师傅象爷爷宠孙子一般的教育下,沒有三年的时间,王卫红就学完了师傅所会的全部功夫。连师傅压箱底的、沒有传给五个师兄弟的气功一一练功十八法一一也一并传给了他。 小孩子家的,沒有什么烦恼的事。在父亲的每天追问下,在师傅一丝不苟的严加督促下,加上王卫红自已又深深地痴迷武功。他只要有时间,就全花到练功上,心无旁骛,刻苦练习,功夫突飞猛进。就这样,到了王卫红进中学的时候,他的五个师兄弟已经全都不是这位可爱的小师弟的对手了。 随着功夫的日益精进,加上他也慢慢长大了,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病秧秧的孱弱少年了,而是长成了一个比较结实的青少年了,与原来相比,那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一样的变化。 恰巧在那个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他的父亲尽管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但是,也被剥夺了权利,靠边站了。 由于这么多年以来,他的父亲自觉地严格以党章的规定来要求自已,不但自已依身作则,而且还严格地约束家人。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一脚踢到旁边去了,他的思想情绪很大,也就没有时间去管王卫红了。王卫红的缰绳一松,少年人调皮的习性也就暴露了出来。 年龄不大,却有了一身的好功夫。少年人嘛,难免就有点心高气傲的了,这脾气也就有点见长了。 有一次,在一个风和日丽,百花绽放的日子里。那一天刚好是星期天,王卫红一早上就来到师傅的住处,想请师傅再指点一下他的功夫。 因为那天天气很好,天空湛蓝得一尘不染,如用水冲洗过的一般。和煦的春风许许吹来,使人浑身暖洋洋的极为舒服。 因为天气太爽人了,他师傅的兴致很高,竞然破天荒地与王卫红一起到公园里去练功。 王卫红少年人活泼好玩,一听说去公园,高兴的跳了起来。这一老一少就象爷爷带着孙子一样,手搀着手,说说笑笑的来到公园里。 因为他们来的早,又因为是星期天。劳累了一个星期的人们,难得休息一天,大都在家中睡懒觉,所以,公园里的人并不多。 师徒俩找了块偏僻而又平整的林中之地,师傅盘腿坐在一棵高大挺拔的树下抽烟,王卫红脱去外套,开始练功。 王卫红每练完一套拳法,师傅就加以评论一番,指点一下。然后,王卫红再去练下一套拳法。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公园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人们睡足了之后,一些年青人就到公园里来游玩了。 当王卫红第五套拳快要练完之时,从树林外面走进来十多个手拿刀枪等练功器械的青年人来,中间还簇拥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们围成半圈,一边看着王卫红练拳,一边叽叽喳喳,指指点点的,相当不礼貌。 当王卫红练完第五套拳后,走向坐在树下悠闲地抽着烟的师傅,想请师傅点评时。人群中不知是谁阴阳怪气地开口说道: “哼,花拳绣腿的,跑到这儿来充高人。这种拳脚去台上表演还差不多,跟跳舞似的,这算什么功夫?” 王卫红年纪轻,火气也大。一听有人污蔑师傅教的功夫象跳舞一样,他噌地火气上来了。立刻双拳紧握,瞪圆双眼,缓缓地回过身去,用带刺的目光扫了一遍这群人,冰冷地问道: “刚才的话是哪一个说的?” 对方连那个看上去象领头的一样的中年人在内,有近二十个人,怎么会把这一老一少放在眼里。 “是你老子我说的。”一个身材粗壮、剃着板刷一样的头发,脸大如盆,脸色如铜的人,夸张地摆动着双臂走出了人群。他用不屑一顾的眼神,十分轻蔑的口气说道。 王卫红的小白脸腾得一下胀得通红,全身微微地颤抖起来。手指上的指甲随着紧握的双拳,陷进手掌里去了。 但是,他不敢擅自与人动手。因为,在拜师学艺的第一天,师傅就跟他交待过:没有师傅的许可,擅自与人动手过招的,一律解除师徒关系。所以,尽管王卫红气得全身发抖,他也只能回过头去看着师傅。 他师傅却闭着双眼,悠闲地吸着烟,不表态。 师傅不表态,王卫红只能忍气吞声地走到师傅的身边,乖乖地坐下。 “没有出息的东西!不敢动手而去寻个糟老头子来保护,呸!还练什么狗屁功夫。” “姚一民!”中年人慢悠悠地极具威严地开了口。 那个板刷头、脸大如盆的青年回过身去,恭敬地垂手而立。 “人家那是舞着玩的,不是用来格斗的。”中年人看了王卫红师徒俩一眼。“叫他们走就是了,不要去欺负他们。”话一说完,他走到一棵大树下,往那儿一站。人群中立刻走出一个痩个子青年,把拎在手中的帆布折叠椅放在了树下,中年人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坐。他周围的青年人立即开始摆弄起器械来,看来,他们也要在这练功。 立刻就有五、六个青年人气势嚣张地过来赶王卫红师徒走。 王卫红胀红了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师傅威严地沉声喝道。 王卫红气呼呼地回头看着师傅,却见师傅面无表情。 “扶我起来,走啊!”师傅向他白了一眼,说。 王卫红不敢违抗师傅的指令,乖乖地弯腰扶起师傅离开。他边走边回头,记住了这个地方。 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要与他们较量一下,看看他练的是不是花拳绣腿?是不是舞着玩的。 第二个星期天王卫红就找来了。这一次,不单单是他一个人,他们师兄弟六个人全来了。 第七章怎么来讨回公道 从公园里出来之后,王卫红感觉是灰头土脸的,很沒有面子。 早上在来公园的路上,他象一只云雀一样,又是跳又是唱的,兴高彩烈的。此刻回去时,他却是耷拉着脑袋,拉长着脸,无精打彩的,象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他觉得这一路上所碰到的人,都在看着他,都在嘲笑他。 沒有骨气,沒有胆量。被人家赶了出来,也不敢发一下声音,只能乖乖地走路,当个缩头乌龟的。这还练什么拳脚?幸幸苦苦练的这身功夫,有什么用?那还不如不练呢! 他沒有象来时那样搀着师傅的手,叽叽喳喳说笑不停。而是跟在师傅的身后,噘着嘴气呼呼的。 “怎么了?刚才来时象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现在怎么变成闷葫芦啦?”师傅回过头,看着一脸气鼓鼓的样子的王卫红,笑呵呵地问道。 “师傅啊,那小子这么嚣张,您为啥不许我去教训他一下呢?您是怕我小,不是他的对手?”王卫红走上几步,拉着师傅长满老茧的手,一边摇晃着,一边半是气愤半是撒娇地说。 “小红啊,你父亲让你来跟我学功夫,是为了啥?”师傅悠闲地抽着烟,望着前面,笃悠悠地问。 “我身体太差,我爸让我来跟您锻练身体啊?”王卫红见师傅不回答他的话,便又低下头去。一边踢着路面上的小石子,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说。 “噢,是锻练身体。”师傅连连点着头,喷出一口烟去。“嗯,是锻练身体。”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没有搞错吧?”师傅看着他,一本正经但语气怪怪地说。 “沒有啊?是锻练身体……”王卫红不说了,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刚满十五岁的王卫红,他自认为自已是个大人了。虽然他家境贫寒,但是,由于他乖巧懂事,乐于助人,礼貌周全。所以,除了他的父亲对他特别严厉,从来没有给过他笑脸以外。他在学校里,以及左邻右舍中间,还是很受欢迎的。 无论是在学校里上课,还是隔壁邻居在打小孩时。他们常常会说“你们看看王卫红这道题是怎么做的。”“你看看人家王卫红,多懂事啊?哪象你这么调皮?” 王卫红在无形之中成为了比他大、或者比他小的,以及同年龄中的孩子的榜样。 他就是在这样一个大人们喜欢他、同学们欢迎他的环境中长大的,至今还沒有受到过别人的污辱以及欺负。 今天他与师傅一起,高高兴兴地到公园里来练功,却平白无故地被人羞辱了一场。这是他长这么大所从来沒有过的,所以气愤难平。因为有师傅在场,他也不敢上前理论。但是,这口气他是憋在了胸中,非常的难受。因此,他耿耿于怀,忿忿不平。 他虽然搀着师傅在走路,可脑子里却在思考着怎么来处理这件事,找回面子。师傅问他的话,他根本没往脑子里去,师傅问他的话,他是口不随心的回答。直到他听出师傅说话怪怪的时候,他才醒过神来。 王卫红知道师傅是在绕着弯子说他,但他还是不服气。 “师傅,我知道您是在说我,可是我想不通。”王卫红气昂昂地说。“我们在练功,又沒有惹他们。他凭什么出口污辱人,说我们的功夫是花拳绣腿的,还说象是跳舞。我咽不下这口气!而且,还是我们先占的那块地方。他们凭什么赶我们走?当我们好欺负啊。”他一口气说完,狠狠地一脚,把路面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踢飞出去很远。“说我们的功夫象跳舞,是舞着玩的。我……哼!”王卫红一回头,见师傅叼着烟,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已。他吓得忙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放下了搀着师傅的手。但是,还是不甘心地意犹未尽地哼了一声。 在王卫红的师兄弟六人之中,他的年龄最小。但是,也最受宠。平日里,其余五个师兄见了师傅,就好象老鼠见了猫一样,规规矩矩的,只有王卫红例外。他不但跟师傅无规无矩的,练功之余,还常常坐到师傅的腿上。当然了,长大以后就不坐了。 平日里,师傅说一,五个师兄们不敢说二。哪怕师傅说煤球是白的,五个师兄们也只有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连连承认煤球确实是白的。 而只有王卫红可以说不,他可以顶撞师傅,指出师傅的不对。但是,师傅不仅不生气,还会笑着轻轻地象拍灰似的打他几下屁股。这宠得够可以的了。 不过,王卫红人小鬼大,非常会察言观色。真正碰上原则性的问题,他比谁都乖,他才不会无理取闹呢。 此刻,一见师傅板起了脸,他也乖乖地住了口。 “怎么,你不服气?去跟人动手?”师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人家说你是花拳绣腿,你就沉不住气了,要证明给人家看?” 见王卫红头低得更低了,师傅放缓了口气,伸出大手抚摸着他浓密坚硬的头发说: “小红啊,师傅教你功夫,不是让你动不动就要与人交手,证明自已本事大,来逞能的。那样做只能算是一个莽夫,而称不上是一个真正的习武之人。” 师傅吐出嘴里的烟头,用脚尖踩灭。 “你的父亲把你托付给我,是让我来强健你的身体,而不是来强健你的脾气,更不是来强健你的好胜之心。” 师傅看着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更为和缓地说。 “练武之人,最忌的是脾气暴燥一点就着,这样会闯祸的,而且可能闯大祸的。” 师傅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说: “师傅年轻的时候,就是脾气不好,非常冲动,结果打伤了人,被住持赶出庙来的。” 师傅眼睛望着前方,似乎在怀念着以前的生活。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 “孩子,你年纪轻轻的,聪明伶俐,悟性又高。你已经练成了一身的好功夫,这比师傅我当年可强多了。你今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说到这儿,师傅忽然停了下来。口气变得沉重起来。 “但是,你千万要记住,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冲动,不能头脑发热。切记: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知道吗?” 王卫红乖乖地连连点着头。 “你必须明白,你的拳头要比别人狠的多,会打死人的;你的脚要比别人硬的多,也会踢死人的。所以,不要动不动就跟人动手。否则的话,会闯大祸的。你千万不要象师傅当年那样,一失足成千古恨哪。一定要记住。啊?” “我记住了,师傅。”王卫红乖乖地、若有所思地点头答道。 公园这件事,已经过去有几天了。但是,王卫红还是阴沉着脸,一直闷闷不乐的,连话也不愿多说。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脸大如盆、剃着板刷头的人的那句“花拳绣腿,跟跳舞似的”的话,老是在他耳边回响。虽然师傅已经开导过他了,但他还是不能释怀。 少年人嘛,好胜性强,可以理解。加上自从学了功夫之后,除了与师傅、师兄弟之间对练之外,还从未真正与人交过手。这技痒、手痒、脚也痒的,十分渴望能与人交交手,来检验一下所学的功夫。 当然了,叫他王卫红主动出去惹事生非来检验自已的功夫,他是绝对不会做的。最好的办法是,有人来欺负他,他正当防卫,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来检验自已的功夫了。但是,他平日里性格温顺,乐于助人,很少与人争执,怎么会有人来欺负他呢? 本来在公园里是一个难得的检验功夫的机会,但是,师傅发了话,他王卫红怎么敢违抗呢?他只能生闷气。 这一天,师兄弟六人从师傅处练完功出来。 大师兄拍着刚要低着头回家的王卫红的肩膀问道:“师弟,你这几天怎么了?好象有什么心事啊。” “沒什么,大师哥。”王卫红站住了脚,虽然懒洋洋地但是很有规矩地说。 “你骗不了大师哥的。以前练功时,从头到尾都是你的声音,象只小麻雀似的,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今天怎么象个哑巴了?吿诉大师哥,谁欺负你了,大师哥替你教训他。” 平日里练功时,凡是倒茶、递水、拿衣服、点香烟、扫地,等等的杂事,全都是王卫红抢着来干,他从不让师兄们干。 五个师兄们都要比他大八、九岁了,王卫红对师兄们是大师哥长大师哥短的人人都叫。你想想看,人勤快,嘴又甜。师兄们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王卫红平时要是受了委屈,例如,被父亲抽了一顿板子,哭丧着脸来练功。五个师兄们会想法设法来逗他开心,还会买来糖果象哄小孩子似的哄他。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是很深的,不是亲兄弟,却胜过亲兄弟。 大师兄一说话,其他师兄弟也都围着王卫红,关切地问他受到了什么委屈。 憋了这么些天了,也确实是心里堵的慌。 于是,王卫红便情绪十分激动地,把上个星期天与师傅在公园里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他妈的,欺人太甚了吧?敢赶我们师傅走。” “口气不小啊。花拳绣腿的?我倒要跟他们比试比试,看看到底谁练的才是花拳绣腿。” “对!比试比试。难怪师弟生闷气,这口气确实是咽不下去。” “……” 师兄弟们群情激奋、义愤填膺,都是异常的激动,恨不能立刻就赶去公园。 大师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兄弟们,这件事我们要好好合计一下。卫红说对方有二十人左右,还有器械。我们不能蛮来,真要动起手来,头脑一发热,那会闯大祸的。” “师傅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他老人家还说,他就是年纪轻时,一时冲动打伤了人,才被赶出庙去的。他还叫我退一步海阔天空呢。”王卫红在师兄们面前吐出了胸中的郁闷之气,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的本性。 大师兄一边抚摸着王卫红的肩膀,一边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师傅说的对,我们不能冲动,以免闯祸。我们要好好想一想,合计一下,应该怎么做?要做到既不闯祸,又能讨回公道。” 大家都沉黙了。 王卫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师兄们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对大师兄说: “大师哥,你看这样可以吗?” 王卫红就把这些天以来,他在心中反复思考的方案全盘托给了师兄们。 “嗯,我看卫红这主意行!” “可以的。这样既能讨回公道,又不会闯祸,我看行。” “就让卫红一个人上,行吗?他吃亏了怎么办?对方人多啊。” “我们都是木头人啊?他们敢动卫红一下试试?哼!” 大师兄摆了摆手,扫了大家一眼。 “你们谁还有比卫红更好的主意?……有没有?没有了?那好吧。下个星期天的上午十点钟,我们在‘革命公园’的东门口集中,去向他们讨回公道。” “好!” 师兄弟们齐声答应,然后散去了。 第八章得情忘形种祸根 走廊上又一次传来极力放轻的脚步声。 这一次的脚步声没有象往常那样,只在靠近办公室门口处兜一圈又走回去,这一次是直接奔办公室的门口而来。 “来了!终于来了。” 柳如烟激动的心怦怦直跳,俊美白晳的瓜子脸上,飞起了两片红霞,更加衬得她是美艳动人。 “我就知道他有办法的,他才不会那么轻易被抓呢。” 柳如烟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娇羞无限,就好象一位待嫁的新娘准备迎接她心爱的情郎似的。一双晶莹透亮的大眼睛,带着温柔妩媚的期待神情,一眨不眨地看着大畅四开的办公室的大门,等待着那张略嫌稚嫩、又带着些微忧郁表情的俊脸的出现。 脚步声近了,更近了。 他总算来了,我已经等了他好些天了。 今天晚上,我可以向他解释一切了。 他……他一定恨死我了,恨我这个不知廉耻、下流淫荡的老师……唉,这不能怪他,他不知道内情。任谁看见我那样,都会这样想的。可是…… 可是他不会知道,其实,我的内心有多么地痛苦。自从那天晚上的事……从那以后,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谅解我?他是否可以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我这样做都是为了……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口。 但是,出现在门口的并不是她所期盼的那张英俊的脸宠。而是一张长满青春粉刺的方脸,还带着一双野性十足的牛眼。 也许是他还从未见到过如此漂亮的女人,他那一双有点粗野而又带点阴郁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盯在了柳如烟那张近乎完美的俏脸上,喉节一滚动,咽下了一口涶液。 看到门口出现的并不是自已心爱的小情郎,柳如烟大失所望,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 门口那双带着淫邪钩刺的目光,使得柳如烟极为的不舒服。她沒有等到情郎,心情已经很不好。再被这双好象要穿透她的衣服、看清她恫体的目光盯着,她非常的恼火。她狠狠地瞪了那个青年人一眼,转过头去,看着黑洞洞的窗外。 那个青年人有点窘。他干咳了两声,走了。 柳如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钟。 快要到九点钟了。 他怎么还不来?他会不会碰上什么意外?外面有人要抓他,他是否知道?如果遇上了,他斗得过那些人吗?他虽然有功夫,可是,人家人多啊!双拳难敌四手啊! 柳如烟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她越想心越烦,越烦,她就感觉浑身有点燥热。 柳如烟走过去打开了一扇窗子。 一股夹带着只有烧煤球才会散发出的煤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柳如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思绪混乱的脑子有一点冷静了下来。 细细想来,出现如今的这样一种局面,如果追根寻源起来,那全都是她柳如烟一手造成的,尽管这根本不是她的本意。 在这场“事故”中一一出了那件事之后,柳如烟认为它非常严重,严重到可以毁掉一个人的一生。所以,她把它定性为足以和一场车祸一样相提并论的事故一一客观而论,王卫红其实是“被害人”。什么原因造成的呢?全都是: 因为她的任性。 因为她的大意。 因为她的“性趣”高昂。 又因为…… 柳如烟坐回到椅子上,她把头靠在椅背上,仰面朝天,紧闭起了双眼。 不一会儿,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那剧烈颤动的眼皮底下冒了出来。泪珠好象玻璃球一样,在日光灯下闪闪发亮。渐渐地泪珠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一连串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她那如汉白玉一般光滑白晢的脸宠,滑落了下来。 柳如烟怎么会突然流眼泪了呢?她又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呢?…… 那一天的晚上。新近调来的红旗中学的校长,召集全校的老师们开一个教研会。 象这样一个纯学术的教研会,工人宣传队队员们一般是不参加的。他们要参加的会议,一般都是学习毛主席著作心得体会交流会,宣传工人阶级大无畏的革命精神的宣传会,批判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的批判会……等等,等等之类的“政治”会议。 在这样的会议上,他们是主席,是主角,是发言者。而全体老师们是没有发言权的,只有乖乖地坐在下面,听着他们吐沬四溅的批判发言。此外,还要“享受”他们一支接一支的香烟的熏陶。一场会议开下来,会议室的烟味三天也散不掉。 而教学会议呢,工人宣传队队员们在刚开始时也参加的。但是,他们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文化的大老粗。队长朱大宝还算强一些,总算认识几个字,偶尓还能看看报纸,充个斯文的。其他的则更差。 他们根本听不懂教学大纲的内容,也丝毫不感兴趣。因为,他们沒法插上话,他们沒有发言表演的机会。所以,他们就提不起精神了。 这样一来,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会议开了没有多久,我们工作繁忙、日理万事的工人宣传队的队员们,基本上全都睡着了。 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可比校长在上面的讲话声要嘹亮多了。但是,没有人敢出来制止。 谁敢?不想在学校里混下去了? 想想看吧,那是一个什么场面? 台上校长的讲话声,伴奏着台下此起彼伏、还挺有节奏感的呼噜声。这是在开会吗?这不是在演奏交响乐吗?…… 这……这也太难堪了吧?自从那以后,队长朱大宝宣布:工人宣传队不再参加教学之类的纯学术会议了。 少了工人宣传队队员们的呼噜声,这学术会就开的象个样子了。老师们少了许多顾虑,发言就踊跃多了,这会呢,也就开得晚了点。 散会之后,校长又把柳如烟留了下来,向她详细了解了一下她所带的毕业班里的一些情况。 那天放学以后,王卫红沒有回家去,而是直接去了柳如烟的家。他知道柳老师今天晚上在学校里面开会,家中只有柳如燕一个人在。 这位柳家二小姐可是金贵的很哪,什么都不会做。以前靠保姆,现在全部都依赖姐姐。柳如烟名义上是个姐姐,可是做的基本上全都是一个妈妈所做的事。 这些个情况王卫红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他就到柳家做好了饭菜一一他在家中是个长子,烧菜做饭洗衣服,什么都会做。否则,也就不会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名言了一一又陪着柳如燕一块吃完晚饭。 收拾停当之后,柳如燕趴在桌子上做作业,王卫红拿了一本书,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书陪伴着她,等柳老师回来以后,他再回去。 不知不觉地,王卫红发现外面的小路上已经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已经极少有行人经过了。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立刻就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柳老师怎么还不回来? 他让柳如燕锁好门上楼去睡觉,他自已到学校里去接柳老师回来。这么晩了,他有点不放心。 急匆匆地走了一阵。远远地,王卫红看见六楼办公室里还亮着日光灯。他知道柳老师还没有走,便放下心来,放慢了脚步。 等他快走到校门口时,楼上的灯已经关了。他到了校门口外,正碰上柳如烟急冲冲地走出校门。 一见到小情郎这么晚了还来学校里接她,柳如烟的心里甜蜜蜜的。她四下里看了看,沒有人。便上前一把抱住了王卫红,在他那白净的俊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迅速地分开来。 两个人正要往回走,柳如烟无意中一摸口袋,钥匙不见了。 糟糕!她想起来了。刚才在离开办公室时,关灯的时候,黑灯瞎火的。她心里有点害怕,急着想早点走,大慨把钥匙给忘在了办公桌上了。 这下麻烦了。回去开不了门了。柳如燕肯定已经睡了,乒乒乓乓地敲门,会影响左邻右舍的。 “我爬窗进去拿吧。”王卫红说。 “不要,天这么黑,太危险了。”柳如烟不放心小情郎去冒险,赶忙阻止到。 “沒关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功夫。放心好了,沒事的。”王卫红安慰着柳老师。 柳如烟知道他有一身的好功夫。想了想,不取回钥匙确实会很麻烦,也就勉强同意了。 但是,这么晚了,让值班的门卫看见,影响不太好。她就让王卫红翻围墙进学校,自已从校门口进去,到楼上去等他。 王卫红身轻手灵的,顺着落水管,不费什么事的,很顺利地从窗户爬进了办公室。 柳如烟拿好钥匙,锁好了门。她四下看了看,反正走廊里黑黝黝的,又不会有人上来,就是上来了也看不清楚的。她的胆子便大了起来,放肆地挽住了王卫红的手肩,象一对甜蜜的恋人一样,一边走着一边亲着王卫红的脸,心花怒放,好不惬意。 柳如烟此刻完全不是位老师了,而仿佛是位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吊着情郎的手肩,蹦蹦跳跳的,象个欢快的小白兔一样。 快要到一楼时,她情迷心窍,思想不集中,一个不注意,脚下踏了个空,直接往下倒了下去。 她心中一慌,下意识地紧紧拽着王卫红,结果两个人一齐摔了下去。 王卫红是个练武之人,反应本来应当是很快的。但是,他被柳如烟一会儿亲个嘴的,一会儿摸个脸的,一会儿又挠挠他的痒。弄得他也是心旗摇动,也已经有点神魂漂荡了。所以,柳如烟这一突然向下摔倒,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柳如烟带着,一块摔在了地上。 好在王卫红毕竞是个练武之人,就在他摔下地之前,他本能地把柳如烟紧紧地搂在了怀中。所以,柳如烟就摔趴在了他的身上,一点也没有受伤。 但是,非常尴尬的是,王卫红是个身强体健的青年男子。先前在柳如烟的挑逗之下,他已经有了正常男人所应该有的反应。 刚才是站着走路还没有什么。此刻,两个人抱在一起摔倒在地上。加上王卫红为了保护柳如烟免受伤害,他又是仰面朝天地当了柳如烟的肉垫,下面这硬梆梆的“傢伙”,正好顶在了柳如烟的妙处。 这下要坏事了。 柳如烟本来这方面的“需求”就比较强。这个阶段事情太多了,她一直没有空与王卫红定下心来“同台合奏”一场,已经憋了一个多星期了。 今天夜里,好象是老天爷特意安排好了的一样。如果她的钥匙在身边,那么,也就沒有什么事了。 可是,偏偏她忘了拿钥匙。 偏偏王卫红又正好来接她。 偏偏他们俩人又摔在了一起。 偏偏他们又摔得那么“对口”。 这大慨就叫做无巧不成书吧? 刚才,从六楼一路调情到了一楼,柳如烟已经是春情萌发、“斗志昂扬”了。哪怕就是不摔倒,她也己经在考虑今天晚上到哪儿去与王卫红“激情合奏”一曲了。 只是,她毕竞是个年轻的姑娘家。尽管她是与情郎在一起,但是,要她开口明说“合奏”的事宜,她个羞答答的姑娘家的,怎么好意思开的了这个口呢? 此外,她也不知道王卫红今晚是否也有此意呢?他本来就不好色的,万一,他沒有兴趣呢?每一次他们俩人在一块“同台合奏”时,都是自已主动先起的“调子”,很不好意思的…… 现在可好了。两个人抱在一起摔在地上,他那硬梆梆的傢伙把他给出卖了。这下她柳如烟放心了,她可以彻底放开了。今天晚上她可要好好地“演奏”一番了,过一过瘾。 王卫红想爬起来,可柳如烟怎么可能让他起来呢?她身体不用动,伸出温暖柔嫩的双手,紧紧的抱着王卫红的头,有点疯狂地吻着他。 王卫红感觉到,老师的脸非常的烫,如同发着四十度以上的高烧一样。尽管天黑无法看清楚她的脸色,但是,他能想象的出来,她的脸色绝对不会比红布差。 王卫红是不好色的,他好武。他虽然在柳如烟的挑逗下有了男人的正常反应,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该回去了。况且,这又是在学校里面,就是要“同台演奏”,这地点也不是太合适吧。 然而,柳如烟却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如此“良辰美景”,要是俩人不“同台演奏”一番,岂不是罪过? 而且,她已经进入了“演奏”前的状态之中,早已经是媚态百生了。更要命的是,在柳如烟疯狂一般的热吻下,加上她有意无意地象条美女蛇一般,在王卫红的身上扭来扭去的。特别是重点在那杆“大枪”上面磨来擦去的,这让王卫红也有点受不了了。 王卫红又沒有毛病,而且他还要比一般的男人要强健的多,他怎么会不激动起来呢? 于是,王卫红也控制不住的开始把柳如烟搂得紧紧的,并且开始主动回应她的辣吻了。 于是,两个人用舌头你来我往的开始比起武来,只不过擂台是在他们两个人的嘴里。 王卫红这么一主动不要紧,那柳如烟可是更受不了了。她全身酥软,一下之浑身瘫软了下来,好象是被抽去了浑身的骨头一样。 她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合奏”前的情迷之中,她的意识似乎已经被情欲溶化了。她喃喃呓语,呼吸紊乱而又急促起来。 王卫红虽然也进入了“合奏”前的状态,但他可没有柳如烟那样的疯狂。他已经与柳如烟“同台演奏”了好几年了,早已经熟知了她“演奏”前的一切程序。 他知道什么阶段该做什么事了。虽然,他不太赞成在此时此地来一场“激情演奏”。但是,现实状况已由不得他了。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位美女老师一旦进入了“演出角色”,那他就只有服从的份了,只能“上台”去“陪同演出”一场。否则的话,她将很难再从“角色”中走出来。 现在最为明智的做法是,速“演”速“决”,别再拖拖拉拉的了,你拖拉下去还是得演。 因此,他一见柳如烟此刻的状态,便不再拖拖拉拉的了。马上起身,双手一抄,轻漂漂地把她抱在怀里。转过身放轻脚步,迅速地直奔大楼地下室的杂物室而去。 这个房间是用来放废弃的课桌椅子垫子等杂物的,房门沒有锁的。因为地处大楼的地下室内,平日里沒有人来的。柳如烟便把这儿开辟为“第二乐园”。有时候,她的“演奏”的兴趣上来,便拉着王卫红到这儿来临时“演奏”一场,过过瘾。 王卫红熟门熟路地开门开灯。 他把已经面色潮红,鼻翼微微出汗,眼神迷离、媚态横生的柳如烟,轻轻地放在“床上”一一两张并拢在一起的书桌上。他也不再浪費时间去“调音”了,迅速地脱去自已的衣服,又替柳如烟代了劳。 然后,按照柳如烟平时教他的“激情合奏”五步曲的“调子”,开始了两个人疯狂的“同台演奏”…… 不一会儿,一阵压抑的婉转悠扬的“音乐”声,从杂物室的气窗缝里、门缝中钻了出来,在这空旷寂静又带有回声的地下室里,来回的漂荡着…… 也许,这“音乐”的声音太过催情了吧。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了两只猫来,它们也发出婴儿啼哭一般的叫春声,你追我赶的也加入到了这“春之声”的演奏大潮当中去了。 两情相悦,情欲正浓。 在“台上演奏”正欢的两个青年男女,完全沉浸在了美妙的人性最美的“演奏”之中。他们只顾得上努力地“齐心合奏”,释放着青春的激情,其他的,无暇顾及了。 情,已到了深浓之处,他们已全然忘记了这是在学校的地下室里,而并不是在家里的床上。也许,此刻对他们来说都一样,只要能够“激情合奏”,“舞台”在哪儿都不是问题。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黑黝黝的地下室里,忽然,悄无声息地走进一个瘦长的人来。 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双手上竞然拎着鞋子。哦,他是赤着脚,轻手轻脚的,一步一步地摸进来的。 他慢慢地、轻轻地来到了杂物室的门口,侧着耳朵听着从门缝里溢出的销魂蚀骨的婉转呻吟声。 这一刻,他竞然一动不动地呆立在了门口,似乎在聚精会神地欣赏着这荡人心魄的“合奏曲”。 过了好久好久,他这才意犹未尽的弯着腰,又一步一步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杂物室内呢?春意正浓,“合奏”正欢。 沉浸在激情“演奏”之中的两个人,浑然不觉门外的事。他们继续忘情地沉醉在“合奏”的美妙意境之中。全然不知麻烦已经来了。 人们常常形容得意洋洋的人,高兴过了头,失了常态,叫做得意忘形。 而这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人呢?沉浸在肉欲的美妙之中,而忘了一切。是不是应当叫做得情忘形呢? 只是,他们为了这一场“激情的演奏”,付出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沉重代价。 这代价,太大了。 第九章师兄弟齐心讨公道 星期天。一个令人心情十分舒畅的日子。 为什么?这还用问,不用干活呗!你想干啥就干啥。 不用去上班、去上学,这天气又特别的好。你瞧,天空碧蓝如洗的,只有几朵雪白的棉花云,在广袤无垠的天空中,舒舒服服、轻轻柔柔地飘着。 大慨太阳也知道,今天是人间的休息日。它也盘踞在天空中打起瞌睡来,半天也不愿挪窝,把温暖和煦的阳光,铺向人间。 这样的天气,再配上这样的日子,你就是想叫人不高兴也难。 此刻,时间正是上午九点五十五分。在“革命公园”的东大门口,王卫红师兄弟六人,不约而同地提前五分钟来到了集合地点。 大师兄扫了五个师弟们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的兄弟们啊!你们这身打扮是不是要告诉人家,我们是来找碴的,是来准备打架的?……你们自已看看自已?” 大师兄这么一说,师兄弟们相互看了看,也都笑了起来。 只见师兄弟们全都清一色穿着“解放”球鞋,裤脚管扎紧。上衣的下摆全都束在腰间的宽宽的铜扣武装带里,衣袖全都卷了起来。一个个看上去干劲力落、精神抖擞的。那模样看上去确实是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式。 虽然,事先全都合计好了,由王卫红与大师兄出面,向对方讨还公道。其他师兄弟们全都旁观,不准动手,以免把事情搞大。 只有在对方实在不可理喻,要动手群殴王卫红时,其余的人才可以出手。 因为,大家全都是背着师傅来的。所以呢,无论如何不能闯祸。万一要是动起手来,也千万不可以打伤了人。否则被师傅知道了,六个人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因为,师傅鉴于社会上时有发生武斗冲突,几乎天天都有打死人的。所以,严令师兄弟六人。不准参加任何组织,例如,造反队、赤卫队等,都不允许。一旦参加,便自动解除师徒关系,他绝不承认有这个徒弟。 此外,因为他所传授的功夫中,有一半是他后半生四十余年来自创出来的。师傅本人也从未检验过这些功夫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徒弟们全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只有王卫红还小。他清楚地知道二十来岁青年人的脾气,他自已就是个例子。万一冲动起来打死打伤人,就把这些目前社会上少有的好青年给毁了?因此,凡是擅自出去打架的,也一律解除师徒关系。 这些条令大师兄最清楚了。在这儿他最大了,同样的,责任也非常大。虽说是替师弟一一也可以说是师傅一一讨回公道,不能算无理由打架。但是,拳脚无眼,一旦发生冲突,怎么来控制呢?所以,他严厉地强调了几个不准: 不准打头部、脸部。 不准打心、肝、胃、腰部。 不准踢、撩下阴。 不准…… “哇!这还打什么打?这也不行,那也不准的,还不如别来了。” “是啊,大师兄,你也限制的太多了吧?这样放不开手脚的,还怎么跟他们比试啊!” 师兄弟们七嘴八舌地嚷着,纷纷表示不同意大师兄的规定。 “那好啊。你们都不同意是吧?那就请回吧。”大师兄拉着王卫红就往售票处走。 四个人没辙了,只有乖乖地跟着大师兄买票进公园。 风和日丽,又是星期天。所以,公园里扶老携幼的游人不少。当然了,也少不了一对对恩爱甜蜜的情侶。 王卫红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在这么大的公园里,一点弯路都沒走,径直来到了上个星期天、他与师傅被人羞辱赶走的那个地方。 还是可能天气好的关系。今天这个场子里的人比上次还要多。 今天那个中年人沒有坐着,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在几十个正在舞刀弄枪、冲拳踢腿的青年人中走来走去的。他还时不时地停下脚步来,扳扳这个人的手臂,踢踢那个人的腿部,纠正一下动作。还时不时地抬起头来,故作威严地扫视一下围观的人群。 他们有近四十人,练的又是拳脚器械样样都有。因此呢,场面很大,也很热闹。加上是星期天,游公园的人特别多。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 大慨有一百多人在外面围着观看,还不时有小青年走上前去问着什么。那些正在练武的青年人便把他们带到中年人的面前,中年人双手叉腰,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他矜持地上下打量着这些想拜师学艺的青年,伸出手去,捏捏他们的肩膀,再当胸打上几拳,然后点点头,很有气派地大手一挥,便有人把他们带下去。这大慨就算拜师成功了。 外面这一百多人围着看热闹,叽哩哇啦指手划脚地评论着。里面是近四十个人有点人来疯似、使足了劲的吐气开声的喝叫声。 这场面哪里象是在练功,简直就是哗众取宠表演杂耍嘛。 此刻,王卫红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中中年人的一举一动,眼睛里净是羡慕崇拜的神情。大师兄已经走到场子中间了,他却还在场边上象中了魔一样慢慢地挪着步。 “卫红……卫红!” “哇!真威风啊!……我将来也要做这样的人!”王卫红根本就没有听见大师兄的话,他完全沉浸在自已的遐想之中,嘴里念念有词的。 大师兄不知道他在做啥,走过去拍了他一下,他才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冲大师兄笑了笑,两个人并肩来到场中。 “你们也是来学功夫的?这边来。”一个膀粗腰圆的高个子青年,迎上前来向他们问道。 大师兄沒有回答,回头看着王卫红。 王卫红一边走一边就在这些正在练功的人群中,寻找上次最嚣张的那个人。 “大师哥,就是那个人。”王卫红看见了那个剃板刷头、脸大如盆的粗壮青年,指着他对大师哥说。 那个人看来还是个小队长之类的人物。此时,正有个青年人大慨姿势不对,“板刷头”走上前去,扬起手来就是一下,把那个青年打倒在地,并大声地训斥着。 大师兄径直走到“板刷头”的面前,双手一抱拳。 “板刷头”立刻认出了大师兄身边的王卫红。 “怎么,不学跳舞想来学功夫了?”他白了俩人一眼,用不屑地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卫红,双臂环抱胸前,冷冷地说。 王卫红的脸噌的一下胀得彤红,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 大师兄满脸堆笑地上前一步,依旧抱着双拳客气地对“板刷头”说: “这位朋友,上次是你说我兄弟的拳脚功夫象跳舞是吧?” “是我说的,怎么样?”“板刷头”傲慢地乜了大师兄一眼,站姿不变。 “太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大师兄夸张地大叫起来。 正在练功的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停下了手脚,围了过来。正在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见到那么多人围了过去,大家也都围了上去看热闹。 正在一颗大树底下坐着喝茶的中年人,皱起了两道浓眉。 “去看看,什么事情。”他端着茶杯,威严地吩咐站在身边的两个年青人说。 大师兄一见人们都围了过来,立即声色俱厉地指着王卫红训斥道: “叫你好好读书不要练功你不听,人家说你的功夫象跳舞一样,你又想不通。回家来寻死觅活的,非要我陪你来问个明白。今天你看到了,人家是多大的场面,表演的多好看?你那叫跳舞吗?这才叫跳舞!” 大师兄眼睛看着“板刷头”指着王卫红说: “你高抬我这兄弟了。你说他的功夫象跳舞?” 大师兄连连摇着头。“他跳的哪有你们跳的好看,我看你们这才称得上是跳舞,他,沒法比。” “板刷头”的圆盘脸板了起来,抱在胸前的双手放了下来。 “什么?你说我们的功夫象跳舞?” “皮痒了,欠凑是吧?” “揍他们……” 那些练功的青年人如同一滴水滴进了油锅,全都炸了。他们往前围了上来,磨拳擦掌的,全都恶狠狠地盯着大师兄。 王卫红的四个师兄悄悄地走到了看热闹的人群前面,八只眼晴一眨不眨地看着,全神贯注地已进入了临战状态。 “板刷头”举起双手摆了摆。七嘴八舌愤怒的人群静了下来。 “你们今天是来找碴的是吧?”“板刷头”阴沉着脸,凶狠的目光盯在大师兄的脸上。 大师兄还是满脸笑容的,看也不看几乎要围上来动手打他的愤怒的练功者。 “找菜?找什么菜?”大师兄看着“板刷头”好象不懂他的意思。“你错了朋友,我不是来买菜的。你们这儿也兼卖菜?价钱比菜场里便宜吗?”大师兄上身朝“板刷头”微微倾斜着问道。 “你……”“板刷头”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抬手一拳,打向大师兄的胸脯。 可就是这么的巧。“板刷头”一拳打来,大师兄正好过去拉王卫红,这蕴含怒火的一拳立刻打空了。 由于“板刷头”用力太猛一一因为他绝对想不到会打空一一一下之冲进了大师兄身后围着的愤怒的练功者人群中。这一拳正打在一个矮个子的鼻子上,顿时鲜血直流。 大师兄似乎根本不知道身后的事情。他把王卫红拉到气得浑身发抖的“板刷头”面前,板着脸生气地说: “朋友,我这个兄弟脾气太倔了,我也管不了了。他要与你交交手,正好,你替我教训教训他,吿诉他,他的功夫好看还是你的功夫好看。” “这可是你说的,怨不得我了。”“板刷头”几乎冒火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大师兄,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道。 “是我说的。”大师兄面向王卫红。“教训他。”他这话是对着王卫红说的,别人看来变成他让王卫红去教训“板刷头”一样。 当着这么多师兄弟及围观的人群,”“板刷头”连连遭到大师兄装傻充愣的戏弄,还失手把一个师弟打得鼻血长流,还算好鼻梁骨沒打断。这让他实在太难堪了。如果不找回面子来,他以后在师兄弟面前还怎么混? 大师兄就是不说王卫红想跟他比试,他也不会放他们离开。现在大师兄主动叫他教训王卫红,正好给了他一个找回面子的机会。 “臭小子,是他让我教训你的,待会你满地找牙不要怪我。” “待会还不知道谁满地找牙呢。”王卫红斜了他一眼,怪腔怪调地说。 “板刷头”气得仰天大笑。 “好,好,有志气。” “板刷头”双手乱挥,他的师兄弟们都自动地齐齐往后退去,让出一块大大的空地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年人捧着茶杯也走进了人群之中,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长相俊俏,也穿着一身粉红色练功服的姑娘。几个青年人立刻替他们清出一条走廊来。 他们来到人群的前面,却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好象场中的事与他们根本无关一样。 大师兄看着王卫红,走过去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地说:“别紧张,放松,就象平时练功一样。你要注意,他比你大好几岁,力气比你大,你千万别跟他硬拼,斗巧劲。” “我知道了,大师哥,你放心吧。” 大师兄退到师兄弟们之中,五个人静静地看着场内一壮一弱的两个人。 王卫红随随便便地往那儿一站,双手自然下垂,看着“板刷头”。 “板刷头”脱去了上衣,露出胸肌发达的上身。他活动了一下四肢,走到王卫红的对面,恶狠狠地指着他说: “小子,是你自找……” “你比不比啊?哪来这么多废话。”王卫红一皱眉头,不客气地打断“板刷头”的话。 “哪,我就让你找牙去!”“板刷头”咬牙切齿,突然一个箭步窜上前,一个“滑步”已来到了王卫红的面前。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身法很快也很灵活。“板刷头”确实有两下之。 他是快,确实很快。可是,看似随意、实则早已全神戒备的王卫红,一点也不比他慢。 他窜到王卫红的面前,还未动手,王卫红已象只燕子一样,轻巧地漂向他的身后。 “板刷头”人长得粗壮,但身体一点也不笨拙。 他扑空了之后,立刻转过身来。刚刚看见王卫红漂过来的背影,他刚要发力去追,王卫红“倒踢紫金冠”的右脚跟到了。 “板刷头”从来沒有看见过人在奔跑时,脚后跟可以踢人的。 从来没有看见过,就是从来也不知道;从来也不知道,那么也就根本不可能有防备。 还算好,王卫红虽然违背了大师兄的规定,不过也脚下留情。“解放”球鞋的后跟踢在了“板刷头”的下巴上。 牙,总算沒掉一颗,但是,舌头咬出了血。疼的“板刷头”立刻蹲下身去,双手捂住了嘴。 第十章半路杀出个姑娘来 王卫红只用了一招“倒踢紫金冠”,“板刷头”的嘴里就出了血,还疼得蹲了下去。 这一下大大地出乎现场围观的近两百人的意料。 两个一壮一弱的人,壮的要比弱的大好几岁,这壮的怎么这么没用?这么不经打? 这交手也太快了!几乎没有什么好看的。 这壮的一上来气势雄壮的打弱的,看那样子,弱的肯定要被打得血流满面的。所以,只好逃。可是,壮的才一个转身要去追,就挨了一脚,嘴里就出血了。 这一脚也太快了,还是在奔跑中的踢的。但是,怎么踢的,众人都沒看见。 这,这,这打的什么架?这壮的一身壮肉平时怎么练的?中看不中打吗。 现场一下之安静了下来,除了枝头的鸟雀置身事外在叽叽喳喳交流觅食的经验外,不闻人声。就好象一锅烧开的油,只冒烟不出声。 “哄”的一声,终于有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炸了。 “这也太沒用了,这么大的人还打不过一个学生。” “这算什么功夫?这么不经打的,骗人的吗?” “不学了,不学了,退钱!” “……” 中年人的两道浓眉快碰到一块了。 他目光阴沉,“啪”的一声,把茶杯盖子重重地盖上。把站在两旁正聚精会神看着场内的几个青年人吓了一跳。 站在他旁边、穿一身粉红色练功服的姑娘沒有吱声。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从交手一开始,就沒有离开过王卫红那张秀才似的俊脸。 “啊呀呀!”大师兄又夸张地大叫了起来,冲进了场内。他二话不说,对着悠闲地站在一旁的王卫红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 这一脚看上去又快又狠的,可是一碰到王卫红的裤子,立即就停住了。 鬼灵精怪的王卫红一感觉到大师兄的脚尖碰到了裤子,立即一个前扑“跌”在地上。然后坐在地上,用手摸着屁股,挤眉弄眼地装作很疼的样子。 “你个臭小子!你说与人家比跳舞的,怎么还把人跳出血了呢?等我回去再收拾你。”大师兄走到“板刷头”身边,伸手来扶他。 “你不要紧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他个学跳舞的学生,竞然把你们学表演的给打了。是我不好,早知道他那个不是跳舞,是打人的,我就不让他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板刷头”的脸已成猪肝色了。他用力一甩扶着他右臂的大师兄,想狠狠地甩他一个大跟斗,挽回点面子来。谁知道,大师兄抓着他右臂的两只手象焊在了他手臂上似的。他不但沒有甩脱大师兄的双手,反而被大师兄强行拉了起来,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沒有。 “板刷头”瞬间心里冰凉,心灰意冷。 他站着那儿,傻不啦叽地呆呆地看着陪着笑脸、向他打躬作揖的大师兄。 “这两个人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我们学的功夫跟他们一比,我们真的是在跳舞表演。这样的功夫学来有什么用?表演给人看?” “板刷头”一声不吭,走过去从一个师弟手中抢过自已的衣服,往肩上一搭。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开围观的人群,低头径直而去。 “好了,你把人家气跑了。”大师兄两只手一摊。“闯祸了!人家去告诉你老师了。你回家等着打屁股吧!还站着干什么?回去!”大师兄声色俱厉装模作样训斥着王卫红。 王卫红低着头,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往外走。 那些站在外面的练功者们,眼看着他们,谁也不愿去出头阻拦,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手拿茶杯的中年人。 王卫红师兄弟心花怒放,计划圆满完成了。既讨回了公道、检验了所学的功夫;又沒有闯什么祸。就是将来师傅知道了,大家一齐求饶。法不制众嘛,师傅也不会严厉责罚的。 这六个人都是满脸笑容的,转身准备离去。 看热闹的人,也因为沒什么好看的了,也纷纷转身就走,还一边走一边议论着。 “站住!” 这时,一声清脆悦耳而又带点稚嫩的叫声突然响起。 所有准备离开的人们,就象训练中听到了口令似的,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又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同时呢,不约而同地把目光一齐投向了一位清丽脱俗、浑身散发出一股清灵之气的年轻姑娘身上。 小姑娘年龄看上去与王卫红差不多大。长得虽然不是天姿国色的,却也是俊美可爱。她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晶莹温润。 “你上门找碴,打了人就想拍屁……”小姑娘忽然觉得在众人面前讲屁股两个字,有点不雅,赶忙改口。“就走?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小姑娘一边说一边款款地走到场中,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王卫红说。 她身材苗条,腰间那条白色的腰带一勒,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展现无遗。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精神,英姿飒爽的。 王卫红一见是个漂亮姑娘指着他,立即方寸大乱,他着急地把求援的目光投向大师兄。 “师弟,你不用看着我。”大师兄意味深长地笑着。 大师兄一见这个浑身上下透着灵气的姑娘,心中大有好感。因为小姑娘与王卫红差不多大,他想让他们两个人去交手玩玩,就当娱乐吧。 “我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她是附加的。我可没有办法,你自已去解决吧。”大师兄一说完,双臂环抱胸前,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卫红,冲啊!” “人家叫你呢,你上去啊!” “……” 师兄弟们挤眉弄眼,嘻嘻哈哈地起着哄。 王卫红却急得抓耳挠腮的,脸也红了起来。 “怎么了你,害怕吗?想叫他们帮你?”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尽管她是在嘲讽王卫红,但是,王卫红却听不出一丝嘲讽的口音来。相反,他却感觉这声音听起来好象在关心他似的。 “小姑娘,我们不会帮他的。你要打他,骂他,随便什么都行。”大师兄坏坏地笑着,他直接把王卫红拉到了小姑娘的面前。 “大师哥!你……”王卫红一张白晢的俊脸,窘红得象个姑娘似的。 他不敢抬起头来看小姑娘,低着头,手足无措地站在小姑娘的面前。就好象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当众发现给揪了出来似的。 “你刚才不是很勇敢吗?敢单挑我们的大师兄,现在怎么见了我倒怕了。” 小姑娘见到与自已年龄相仿而又长得白净文气的王卫红,心里很有好感。她的一双大眼睛沒有离开过王卫红的脸,话说得更温柔了。 这哪象挑战比试? 虽然王卫红把她的大师兄打出了血,但她心里一点也不恨他。因为,平时大师兄仗着功夫好,力气大,目中无人的还常常欺负打骂师兄弟们。有时对她也不庄重,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师兄弟们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很怕他的。 今天,王卫红在众人面前只用了一招就让他见了血。可以说,也是间接地替大家出了一口恶气。所以,刚才王卫红要走时,没有一个师兄弟们愿意出来阻拦的。 但是,这样一来,她师傅的面子也就下不来了。刚刚交了钱准备学功夫的几个青年人,现在纷纷嚷着要退钱不学了。 在这个本市最大的公园内,有七、八个与他们一样的学武的点。他们都是随便圈个地方,就拉开场子收徒学武了。 因为当时武斗不断,天天有打死人的事发生,学武自保也就成了不少青少年的选择。几个场子都在不断招生,扩大影响。他们一直都在暗中较劲、互相折台的。 今天,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大师兄交手只一招,就被一个与自已差不多大的学生打出了血。这好事向来是不出门的,可坏事却是可以传千里的。如果今天不替师傅找回面子的话,不用半天时间,大师兄被人打出血的事就会传遍其余那几个学武点。人家肯定用这事来打击他们,大肆宣传。 那么,他们这个点也就基本上散了。你想想看,这样差劲的功夫,谁还会交上银子来学呢? 师傅平日里待自已很好,在如今这一要紧的坎上,自已应当替师傅来分忧。所以,她站了出来。 至于自已是不是人家的对手,她也沒顾得上想。可是奇怪的是,从大师兄与王卫红交手开始就一直盯着王卫红看的她,却自信她能打败王卫红。 这就奇怪了,功夫比她高的大师兄都不敌人家一招,她凭什么去羸人家? 不过,她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的。你看,王卫红到了她的面前,却比一个姑娘还要害羞,连头都不敢抬。外人看起来,她倒成了男孩,而王卫红却成了女孩一样,完全颠倒了。小姑娘人小鬼大,她早已看出王卫红见了女孩子非常害羞,她就准备利用这点来打败他。 “你,你,你想怎么……样。”王卫红头也不敢抬地结结巴巴地问。 “我想跟你比试一下,怎么样?”小姑娘大声地说道。然后,突然又小声地说。“你怎么比我还象姑娘啊。” “什么?你……”王卫红的脸更红了,连脖子都红了。他就象一个不会喝酒的人,一下之喝了不少烧酒一样。 “你什么你的。”小姑娘杏眼一瞪,有点娇嗔地斥道。 可王卫红根本就没有抬过头。 “喂,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好吗?你拿出个男人的样子来好吗?算我求你了。”小姑娘的口气一下之变得温柔起来,既好象在哄他,又好象一个小妹妹在求大哥哥答应某件事似的。 “你注意了,我要动手了。打起精神来!别伤到你。” 话音刚一落,小姑娘的脚尖就到了王卫红的眼前。速度一点也不比“板刷头”慢,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王卫红被这个姑娘的话语搞得思想还未集中,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他本来是躲不过的。他是全凭着平时练功所养成的一种本能反应,快速闪身,才堪堪躲过了擦着他的衣服而过的这一脚。 不过,他躲避的姿势不如与“板刷头”交手时潇洒了,是显得很狼狈地才躲过的。 王卫红刚想喘一口气,集中一下精神。却不料小姑娘得手不饶人。只见她腾空跃起,张开双臂。姿态优美的象只燕子一般轻巧,脚下却凶猛地凌空连环踢出三脚。 王卫红此时是连大惊失色也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平时刻苦锻练的作用就显现了出来。王卫红他连想也来不及想,一个“癞驴打滚”。也顾不上风度了,这才险险地躲过了这凌厉的连环三脚。可身上的衣服全都染上了一层黄色的尘灰,是既狼狈又难看。 “好!小师妹!” “好功夫!也叫他尝尝小师妹的厉害!” “好哇!小师妹加油!” “小姑娘功夫不错嘛,这脸也长得漂亮。” “这小伙子打不过这姑娘嘛。” “……” 刚才还垂头丧气的练功者们,此刻,一个个象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了起来。叫好声响成了一片,不少人还夸张地鼓起掌来。 就连那些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起哄叫起来。其实,他们是看在小姑娘长得漂亮,才叫好起哄的。你换个男的上来看看?才沒有人会叫好呢。 王卫红狼狈不堪,又染上了一层难看的灰。可奇怪的是,大师兄他们五个人不但不紧张,反而也同围观的人群一样,笑咪咪的,一副看热闹而置身事外的样子,一点也不为他们的师弟焦急。 小姑娘连续的发起攻击,很耗力气的。姑娘家毕竞体力有限,此时,她累得气喘嘘嘘的。圆圆的鸭蛋脸白里透红的,还不太丰满的胸部剧烈地起伏着,显示出一个青春少女的阳光靓丽。 王卫红决对没有想到这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这功夫也耍的漂亮。他一时因为没有应对姑娘之策,所以连连受挫。 此时被围观者怪叫起哄,弄得他是又羞又窘又恼的。少年人的好胜之心被激发了出来。 他一个“鲤鱼打挺”的,就窜到了小姑娘的面前。 可是,当他抬起手掌时,小姑娘却故意挺起两座小山坡一样还不太高的胸脯,娇嗔的看着王卫红说:“你不准打我!” “你……”王卫红看着小姑娘昂首挺胸,耍赖一样撒娇的神情。一时竞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他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不许欺负小姑娘,这个观念在他的脑子里早已根深蒂固了。 刚才小姑娘一叫住他,他就头大了。因为,他不懂怎么来与小姑娘打交道。所以,他想请大师兄来帮忙解决。谁知道这几个平时都非常疼爱他的师兄们,在这件事上却都不帮他,让他自已去应付。他们反而站在一边看起热闹来。怎么办?师兄们不帮忙只好自已来解决了。 可是,怎么解决呢?怎样与小姑娘交手,这可是师傅从来也没有教过的。再说了,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能放开手脚地去打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你下得了手吗?你狠的下这个心吗? 那怎么办?就让她打了?不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