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树之所动是因为心中风起 引言 “佛教有三界” “何谓三界？” “欲界、色界和无色界。” “何谓无色界？” “住居于禅定、而只存识心，谓之无色界。” “如何修行到无色界？”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修行到极致是什么样？”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第一章树之所动是因为心中风起 那天，李六沙第一次遇到了高欢。 那一天是一个很奇怪的日子。 半夜在睡梦中被电闪雷鸣惊醒，李六沙听到窗外大雨倾盆，树叶和着风声哗啦啦地响。躺在床上，静夜中，雨水顺着排水管从房顶流下来，咕隆咕隆地响了半夜。这有节奏的声音伴随着李六沙又进入了梦乡，让他感觉自己一直在泥泞中行走。道路泥泞溜滑，双腿粘满了污泥，颇为沉重。 雨一直下，一直到李六沙驾车去上班时，前档玻璃上仍是密密麻麻的雨点。天气阴沉，前方雾蒙蒙一片，看不清楚远方。 但说来怪异，从京城的西四环往北开，一过五棵松，也就是长安街那条线，天空居然就云开雾散，雨点渐渐小了。再走一段，南城的雨天就变成了北边的大晴天了。李六沙拎着湿漉漉的的雨伞走进公司时，还被人奇怪地过：李总，大晴天的，带什么雨伞啊？ 后来，李六沙从网上查到，那天是农历四月初八，是佛祖释迦牟尼诞生的日子。 一过十点，李六沙就明显感觉自己不在状态，头脑发胀，身体僵硬。四十多岁的人，一旦晚上休息不好，后遗症马上出来。他一改往常的到一点多才去吃饭的习惯，这天刚到十一点半，就出门了，宁愿那拥挤的人流把自己淹没在美食城里。 李六沙的公司在京城一个大型商城的对面的写字楼里。这个楼本来是居民楼，由于商城的兴隆，母亲们很愿意来此逛商店。后来教育培训疯渐渐兴起，家长们吧孩子送到这里课外补课，自己就到对面的商城逛逛，各得其所。也不知是商城和培训班谁沾了谁的光。但慢慢却把居民挤了出去，房租越来越高，渐渐就变成写字楼了。李六沙的公司就在这座楼的最西边那个单元，但即便如此，每到下班也是和孩子与家长们在电梯里挤来挤去，只不过李六沙他们下来而孩子们上去。 这个商城坐落在京城的西北，面积极大，在大楼内从东走到西大约要花二十分钟。各种功能齐全，涵盖了从商店、超市、影院、体育、美食等你能想象到的各种活动。中午吃饭，上班族们大多是到商城的五层美食城，那里有各种各样风味的餐饮，包括快餐、面馆、特色小吃等，也有适合宴请宾客的特色餐厅。 李六沙刚到公司的时候，曾经很有耐心地视察了周围的环境。每次吃完午饭，按北京人的说法要消消食，也就是散散步。他就有计划地按照走路十五分钟的距离把方圆都侦查了一遍。这一活动大约耗费了李六沙一个月的时间。 李六沙不急，反正有的是时间。 这次跳槽到这家公司，李六沙是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的。如果合适，如果可能，李六沙准备在这里干个十来年，争取一直做下去，直到退休。李六沙有点累了，一生中在商海中扑腾，就连公司都换了十来家。换来换去，尽管每家好像都有自己的问题，但到最后，李六沙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乌鸦一般黑。 下海二十多年，李六沙才明白，只要你自己不是老板，到那儿都是为别人打工，千万别把自个儿当老板看待。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走到哪儿自己也只是一个打工的而已。 李六沙就是老犯这个错误。李六沙对于工作一丝不苟，认真负责，诚恳勤奋，得罪了不少混日子的下属。有时在公司未来发展的问题上，忧心忡忡，还喜欢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又不愿溜须拍马，把某些上级也得罪了。上下级都得罪了，李六沙就经常把自己搞得郁闷无比。 现在好了。这家公司发展比较平稳，老总是一个知识女性，通情达理，心地善良。公司规模不算很大，大约一百人左右，有几个外地分公司，比如上海、广州、成都等。李六沙在这里做一个副总，负责销售，依仗着几十年的管理和经验，倒也驾轻就熟。 自从这几年看多了癌症和死亡，也经历了几起亲戚的离去，李六沙对于健康给予了高度重视。戒烟戒酒，饭后散步，周末快走等等都是必选动作。 当然，在李六沙眼中，工作间隙，做做足疗和按摩自然也算是健康投资的一种了。 李六沙知道，在商城的另一侧有一个名叫朗天的养生馆。据说开业十来年了，是一个蛮不错的养生去处。李六沙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是在一个冬天的周一。那个周一的“上班综合症”发作得太猛，让他在午饭后走进了这个朗天养生馆。 有点发烫的泡脚水，怪怪的黄芪草药味，以及热情好客、手法娴熟的女技师，这些让李六沙半梦半醒地享受了一把。一来二去，李六沙也就成了熟客，到后来，买了卡，蓄了钱，成了这里的常客，自然也有了几个喜欢的女技师。 李六沙最喜欢的女技师是一号。 一般养生馆的技师都是按号码来叫的，好像球场一样，只不过没有把号码牌别在胸前而已。名字对于客人大多是不说的。即便告诉你，也是云啊、娜啊之类，一听就知道是个假名。也是，这样的场所，大多人总是会带一点有色眼光的。人家为什么要告诉你真名呢？万一碰个熟人，万一有点风吹草动，岂不是说不清道不明？ 李六沙的女一号其实年龄不小了，应该在二十七八。第一次刚进来时，谁也不认识，是前台推荐的技师，两人就这样认识了。据说女一号没有结婚，李六沙也不知真假。 李六沙喜欢女一号有三个原因：第一是手法不错。李六沙也算是见识过几次足疗的人，隔段时间总要做几回。他不懂手法技术的好坏，只从脚的感受来论水平高低。在他看来，力度不能太小，必须让足部穴位有一些痛感和麻感。用力要均匀顺滑，不能太生硬，刺痛，要用绵劲而不是硬来。总之，温柔而有力，流畅而均匀就是李六沙评判手法的标准。女一号不错。 第二个原因是女一号的脸型挺好，是那种李六沙喜欢的鹅蛋脸型，身材也很好。胸部丰满而不太大，线条凸出而不夸张，再配上养生馆粉红柔软的工作服，女技师看上去妩媚性感，颇让人心动。不过，李六沙做足疗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闭眼的。因为眼睛这几年开始干涩不舒服，上班时用眼太多不舒服，再加上暖意浓浓，他经常是闭着眼，半梦半醒，欣赏美女的时间并不多。即便如此，和一个美女相伴还是让人很愉悦的。 李六沙喜欢女一号的第三个原因是她喜欢聊天。李六沙自己平时不太说话，不过遇到很熟的朋友或者他很有兴趣的话题才会滔滔不绝。李六沙大多时候是听别人说话，尤其是这几年，他更愿意听人说话，并慢慢喜欢上了琢磨别人说话。女一号的话题往往都是被动的，她喜欢顺着李六沙的询问往下说。经常是李六沙问她一个问题，女一号就哗啦啦地说上许多。比如，你问一句父母好吗？她会把家里的情况，包括七大姑八大姨都给你讲一遍。这样搞来搞去，弄得你好像跟她很熟一样。气氛自然也就很亲切随和了。而李六沙往往就在这种妹妹唠家常一般的感觉中朦胧睡去，享受着足部温柔适度的按捏。 作为一个长年负责销售的老总，李六沙经常用类似的例子去教导他的手下，与客户聊天就要达到女一号的这个境界，这样的销售客户才会喜欢，而让客户喜欢则是销售开始的门槛。 那天，刚一进门，前台的小姑娘就认出他了。 朗天养生馆的前台有三个女孩，一个笑容甜美、一个黄头发，还有一个女孩个子痩痩高高的。李六沙都有点面熟，但从来不问她们的名字，每次见面只是点点头微笑一下。 见到李六沙，黄头发的前台女孩露出职业的笑容。她的笑容比较规范、符合要求，但就是不那么亲切随意，比不上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孩更自然一些。 “大哥来了。这次是做什么？足疗？保健还是SPA?”。 朗天养生馆的项目挺多，足疗、中医保健按摩和水疗SPA是其拿手的项目。这几种李六沙平常都做过。李六沙一般做足疗和保健中医按摩多一些，SPA做得比较少。 这里的SPA还是不错的。有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面设有淋浴和桶浴。在你洗完或泡完之后才给你全身精油推拿按摩。李六沙对SPA的感觉还好，只是做这个时间会长一些，需要两个多小时，而且还挺贵。所以李六沙只在两种情况下会做SPA。一是有充分的时间，比如老总不在公司的时候，自己出来时间长一点没有关系。另外就是身体和心理特别疲乏的时候。 那天，李六沙选择了做SPA。 “好的。做SPA。”黄头发女孩转身看看标示牌，“请跟我来，大哥，在116号房间。”女孩在前面引路，转过三个弯来到了116号房间。 养生馆的设计很奇特，常常是曲径通幽，七拐八弯。李六沙通常记不住这里的房间，有一次做足疗出来上厕所还迷了路。不知装潢师搞成这样的设计是为了什么？不过，从一个内行的角度来看，这个房间其实装修得蛮不错的，总体上鹅黄的色调让房间有点朦胧，气氛很适合。几盆绿叶植物看似随意其实独有匠心地伸展在各个角落。半掩的窗帘透出了一些阳光，让房间内显得柔软而又温煦，李六沙一进来就感觉自己好像进了女孩闺房的感觉。 等李六沙坐进沙发。黄头发女孩说话了：“大哥，今天您找哪位技师？” 李六沙一愣。前台是知道他通常都是找女一号的。没等他说话，女孩赶紧接着说：“不好意思，大哥，一号今天休病假了。要不，我帮您介绍一位我们这里技术挺好的技师。” 李六沙有点生气。女一号不在，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转而一想，这才是黄头发女孩的诡计。都到房间了，总不成因为一号不在就走吧。 李六沙用手指点点女孩。黄头发女孩不好意思地抿抿嘴，笑了笑。李六沙刚想说让她随便介绍一个，忽然想起女一号曾经说过的话。 有一次，李六沙曾经随意问起，你们这里的女孩哪个手法最好？女一号回答是我。李六沙又问这里女孩谁最漂亮。女一号想了一下，说九号最漂亮，点她的客人不少，每个月工资她都比九号少，九号挣得最多。李六沙偶尔也动过念头让九号做一次。曾问过两次，九号都是在上钟，后来也就罢了。 这次女一号不在，或许是个机会？ “你看看九号在吗？” “好的，大哥，九号昨天休假刚回来，应该在。我去看看，要是她在就让她过来，要是上钟了，我就帮你再介绍一位，好吗？” 李六沙点点头。黄头发女孩高兴地关上门走了。李六沙觉得屋内有点湿闷，走过去把窗户打开了。屋外阳光明媚，甚至有点刺眼。 后来回想起来，这个情景应证了一句俗话：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往往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户。 回来坐下，打开电视，无聊地换台。这时，电话响了。 “李总，吃饭了吧？方便说话吗？我有点急事向您汇报。”成都分公司的销售经理王成江略带川味的普通话跳了出来。 “成江啊，现在没事，说吧。” “是这样，上次给您汇报过的一个客户，就是川阳公司的采购经理刘克的那笔六十万的订货，死活要再降几个点，否则他不肯签字，您看怎么办？……” 客户要求再降价，这在李六沙看来是家常便饭。做销售碰上这种事情那是家常便饭。李六沙知道这个客户，与他们打过交道。他们要订货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具体细节也已经和他们的主管副总亲自打过电话讨论了，价格也降过了。这个刘经理肯定是想趁机要点好处。对付这样的采购你只能给一点好处。不给他好处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很容易把关系搞僵，以后合作麻烦大大的。不过，好处也不能太多，否则狮子大开口我们吃不消。李六沙告诉成江给刘经理买点东西，大概几千块就可以了。估计这样的话，刘经理应该会签字。 三下五除二处理完这事，李六沙让自己斜躺在沙发上，好让僵硬的腰和脖子放松休息一下。刚换好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有人敲门了。 “进来。” 门开了。 “先生，您好！我是九号，很高兴为您服务。”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站在李六沙的面前。 第一次见到九号，李六沙在心里用了“干干净净”这个形容词。 这个词对李六沙而言是一个评价颇高的标准，尤其在当今，化妆品花样繁多，恨不得一根眉毛都有一种专用的化妆品。干干净净的意思，就是脸上清清爽爽，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即便是化妆，也是那种很淡很淡，淡得你几乎看不出化过妆。皮肤白皙，且没有任何的斑点或痘痘。姣好端庄的脸庞再加上干干净净，那就是清纯了。李六沙很有点诧异在这种地方能见到这样的一位女孩。 女孩圆圆的脸型，眉眼很端庄，大气，身材匀称，个子适中，上身是养生馆粉红色的低胸短袖衬衣，裤子则是黑色，类似绸缎，垂感不错且显出腿的优美。没有皮带，只是有一条装饰带，斜斜地搭在胯上，凸显出女人妩媚和柔软的线条，很是性感。除开脸蛋不是李六沙最喜欢的鹅卵石型，其他都无可挑剔。 李六沙在几秒钟内扫描了这个女孩，心中暗想，果然是养生馆第一美女。只是初次见面，还带有那种职场常见的套式礼貌和微笑。 尽管如此，李六沙还是心里有一种冲动，很想立刻把这个女孩拥入怀中。不过，李六沙当然是掩饰了自己内心的一切动静，装作很从容和熟练的样子点点头，和女孩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女孩给了他一条很大很宽松的裤衩。 “您不想泡澡，那就淋浴吧。我十分钟后再来。”九号面无表情，帮他打开了淋浴水龙头，然后点点头，带上房门就出去了。 在哗啦啦的温水中，李六沙任由热水从头顶往下流，热浪慢慢弥漫全身。 其实，李六沙挺喜欢泡澡的。偶尔在家里他会放好一大盆热水，然后静静地躺在浴缸里啥也不想，只感觉热水渗透进皮肤那种丝丝麻麻。 他最喜欢的一次泡澡是在日本的北海道。室外白雪皑皑的山峰，热气腾腾的温泉，凉而沁骨的风不时地扫过水面，浮在水上的木托盘里有一壶温热的清酒，偶尔来一大口，你可以让那条热线从喉咙一直到腹部的深处。身边是三三两两的浴客，和你一样赤身裸体，静静地泡在温泉中，有时会传来轻声的交谈和嬉笑声。 环顾四周，你有时可以看到女浴客乌黑的长发散露在水面，和几片刚被风吹落的随意漂游的枯黄树叶构成一幅风景独特的油画。有时候，浴池会变得很安静，水面波澜不惊，你可以看见池边树木的倒影，你还可以从女人们白皙的肩膀想象水面下她们美丽的身躯。你甚至还可以从女浴客走出浴池的时刻，惊鸿一瞥，眼光掠过女人山峰鸾起的裸体，体会自己下面隐隐欲起的热意。 这个浴池的特点是可以男女同浴，而且必须是那种裸浴。这是浴池的硬性规定。这点颇让男浴客兴奋不已，故而生意兴隆。按理，女浴客应该不多，可奇怪的却是女人们蜂拥而至，趋之若鹜。恰恰浴池还必须预约，据说是控制人数，保证浴池一定的容积比例，不想搞得北方人下饺子一般。预约的另外一个目的据说就是控制男女比例，否则，浴池内全是男人或女人，或者万花丛中一点绿，那就失之风情了。正因如此，这个浴池生意极好，李六沙是因为有一个朋友在这里做服务生，才有机会享受了一次。 不过，今天李六沙不想泡澡。 搞过生物学研究的他自然知道没有洗刷干净的浴桶里面有多少细菌。他怕不卫生，也怕染上各种说不清楚的传染病。而且，在陌生的环境里赤身露体让李六沙总有点感觉不太自在。他迅速擦好身体，穿上那条宽松的裤衩。 第二章 有结局的偶遇往往来自于无意 每次在女人面前只穿一条裤衩，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李六沙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个时候，他总会偷看身边的女孩，期望看到想象中女人的羞涩。可惜，每次李六沙都发现，女孩们一律面无表情，仿佛面前躺着的是一块木头。这种感觉让李六沙很失望又很释然。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清楚女孩们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他才满意，只是失落于现在这种样子。 “先做背吧。”九号铺好床单，轻声的示意李六沙趴在床上。 当芬香的精油被九号的手掌均匀地涂抹在李六沙的背部时，他猛然感受到女孩的手心异常温热，甚至略有一点火热。这有别于以前任何一个女人，李六沙从来没有遇到过。 “嘢，你的手好热呀。”李六沙没有掩饰他的惊讶。 “是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候我的手会变得很热。”九号附和着，手却不停地在按搓，根本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像你这么热的手，不过倒挺舒服的。”李六沙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没人注意过我的手，你是第一个说我手热的客人。不过，平常我的手都是冰凉的，偶尔才会这样。”九号变得有些热情了，说话都比刚才亲切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九号又弱弱地问：“你说，这是不是什么毛病？”看来，人对自己的问题没有那么洒脱，总是会多想一些，而这一想则往往从坏处开始。 “我也不太懂。”李六沙笑了。“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手热也算正常的生理现象。不过，你可以关注一下，看看在什么情况下会手热。比如天气啊，饮食啊，再看看手热是不是有规律？”李六沙觉得趴得久了，左边的耳朵有点疼，便扭转头，换成了右边脸趴着。不过这样一来，眼睛余光刚好可以看见九号婀娜的身影。 李六沙接着说：“如果是偶尔手热，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如果是有规律的，那你就要注意了。” 九号没有接茬，只是默默地按摩着。李六沙却走神了，他在想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干这种职业。他听着女孩温热的呼吸，闻着她淡淡的体香，心里慢慢涌起一丝潮动。这有点像初恋那会儿刚接触女孩子的动静。女孩的手热，随着按摩可以时刻感觉到她做的每一个动作。李六沙喜欢那种热热的在裸露的身躯上游动的感觉。 几个月以后，李六沙终于知道了九号手热的原因。 两人没再说话。九号开始帮他按摩头部。老实说，温热的手按摩着有点微秃的头顶，李六沙感觉很舒服。在觉察到九号快要结束头部按摩时，李六沙不禁提出了要求：“麻烦你多按摩一会儿。我今天一直头疼，而且，脖子经常僵硬，医生说是颈椎劳损，老毛病了。帮我多揉揉吧。”李六沙解释了一下理由。 九号没有说话，但李六沙觉察出她重复了刚开始时的动作。 慢慢地，李六沙闭上眼睛，在九号适度的按捏下有一些蒙蒙的睡意。房间里响着琵琶的弹奏音乐。耳边是女孩轻微的呼吸，头颈微热。 按摩和推油渐渐到了尾声。 因为朦胧的睡意，李六沙慢慢忘记了身边的美女和耳边的音乐，温暖和适度的按压带来的生理上的放松使他逐渐进入空灵状态，如果没有后面的突发事件，这次的SPA或许就会像以前的无数次那样平静的过去，然后一切又循环往复，像钟表一样滴答滴答地重复着枯燥的过去。 但生活的魅力就在于不可预测。任何一次的偶遇都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突然，走廊上传来激烈的争吵让这些美妙瞬间变得世俗起来。 还没等两人明白怎么回事，争吵声就很快清晰了。然后，“砰”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两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 “都不许动啊，不许动啊。”来人大声嚷嚷着。 李六沙这时刚好仰面躺着，九号正在做腿部按摩。一听见门响，刚一愣，又听见了几声大喊，李六沙神经质地坐了起来。九号则“啊”地一声尖叫，退到了床的角落。 李六沙瞪着模糊不清的双眼，一脸迷惑地看着闯进来的两个大汉。他的眼镜早在躺下时就摘了下来，五百度的近视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恐惧像潮水般涌来，淹没了自己。那一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闪了出来。“完了，出大事了。” 被推门强烈的气流掀起的床单还没有落定，门口又涌进了几个人，还夹杂着喊叫：“别乱来，别乱来啊。” 李六沙模糊的眼前出现了一身警服。 警察来了！ 激烈的推门和叫声让李六沙惊魂未定，一声“怎么回事？”还没问出口，警察的出现让李六沙微张的嘴瞬间固定。众人涌入时激起的冷风封住了他的嘴，李六沙说不出话。但这一幕却让外人觉得李六沙很镇定，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 “别乱来啊，别乱来啊，冷静，冷静。”胖胖的店老板挤了上来，站在了警察和那两个彪形大汉的中间。这时，其中的一个彪形大汉正在查看床头柜上的手包。这个手包是李六沙的，里面的东西很简单，只有手机和钱包。彪形大汉看完后把手包放了回去，没有说话。 “兄弟，千万冷静，冷静啊。”店老板走上一步，把李六沙的手包往里推了推。“这个客人进来后一直在屋里，不可能拿你的东西。你看，没有吧，没有吧。”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检查一下吧。”警察终于说话了。其实，屋里很简单，床、床头柜、沙发和茶几，一目了然。 两个彪形大汉环视了一下，又对视一眼，点点头，依然怒气冲冲，但明显没有了刚才的霸气。 “好了，好了。请两位兄弟到我办公室坐坐。”店老板用手示意了一下房门，转过身来。 “胡警官，请，请。”店老板用手拉着警察的胳膊，推拉着走出了房门。彪形大汉也跟着出去了。 床上的两人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出去，没有任何反应。李六沙一口长气呼了出来。 留在最后的前台黄头发女孩又折转身，走到床前。 “大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说完后，又扭头看看门外，转头低声接着说道：“这两个客人丢了块手表，怀疑是咱店里的人拿了。还报了警。”她撇撇嘴，“据说那表值30多万呢。谁信啊？” 黄头发用手抚了抚床单。“不好意思啊，大哥，让您受惊了。现在没事了，没事了。您继续，继续。”黄头发带上门出去了。 事情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很快。 床上的九号很快溜了下来，走到门口，开门后伸着脖子往走廊看看。随后立即轻轻地把门关上。然后，转过身来靠在门上，右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哎哟喂，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警察来抓咱们呢。”女孩惊恐的脸色慢慢平和下来。 一场虚惊！ 李六沙其实也和女孩同样的心思，有一种惊吓以后放松，全身虚脱的感觉。 九号依着门，右手放在胸部，眼睛却看着李六沙。李六沙一直坐在床上，整个过程中没有说过一句话，连姿势都没变过。这会儿，他爬过去，从床头柜上拿起眼镜，戴好后看到了清晰的一切。刚才眼前的模糊也让他无法及时反应，好在事情发生得很快也无须反应。 他抬头看着九号，随着渐渐放松的心情，脸上慢慢露出笑容。九号看着他，看着这个男人慢慢开朗的神情，心里的不安也逐渐消失。两人对视良久，最后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轻声的微笑让刚才的紧张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让屋子变得阳光明媚，明亮起来。 九号忽然走过去拉上了窗帘。屋子里一下子阴凉和安静了。 女孩爬上床，理理枕头，柔声说道：“大哥，你躺下吧，我接着帮你按。” 女孩开始按摩他的大腿，但笑容仍旧留住脸上。 事情在瞬间就结束了，但两人都不约而同有一股劫后余生的体会，这种感觉无形中像粘合剂，拉近了两人陌生的距离，仿佛对方是多年的好友。 生物学上有一个现象：每次面临大事，人体会自然分泌大量的激素进入应激状态，而整个应激系统就会像激荡的海水一样洗涤着人的思想，从而改变人对周边事物的判断，进而改变人的价值观，改变人生的轨迹。 这次小小的插曲正像涨潮的海水一样，退潮的时候，李六沙早已忘记浪花翻滚肆掠的惊心动魄，眼前浮现的只有五彩斑斓的贝壳和欢蹦乱跳的小鱼虾。 李六沙定定地看着女孩欢快的笑容。 忽然间，遥远的记忆凝固了他的思维。女孩的神态竟然在瞬间固定在他的脑海里，与几十年前小学同桌黄雅丽拍胸大笑的场面重叠在一起。李六沙记得，当时同学们正在上语文课，一条墨绿的竹叶青小蛇从房梁上掉了下来，正落在黄雅丽和李六沙的课桌上，而且是黄雅丽的那半边，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后来，当课任王老师用竹竿把小蛇挑走以后，黄雅丽就像现在的九号一样拍着胸脯，先是惊恐，后是微笑，最后是哈哈大笑。 像一道灵光击中了李六沙，他暮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孩太像他小时候的黄雅丽。一个真实的女孩回到了李六沙的眼中。笼罩在女孩身上的不正常的光环消失了，李六沙明白自己隐藏在镜片后的有色眼镜也消失了。 一直以来，李六沙对这种情色场所的女孩都很异样，认为她们长期浸润于这种气氛，应该擅长于调情，或者对情色之事比较麻木，早没有了普通良家女人对感情和对异性的那种隐隐的羞涩，而这正是李六沙最欣赏的女人的天性。没有了天性的女人在李六沙眼中总有点像木偶，他在心理上一直是俯视着这些异性，可以从语言里和动作上视她们为玩物，尽管李六沙很少这样做过，内心里却一直是这样想的，骨子里从没有把她们当做正常的良家女孩。 而现在，九号像黄雅丽一样的笑容和神态如同一把利剑，击碎了李六沙心中的那道阴影，这倒让他异常的轻松。 九号按了一会儿，发现李六沙好像睡着了。她轻声说：“请翻过身来，我再帮你按按背吧。”女孩用手拍拍李六沙的肩膀，稍稍用力，示意他翻身。等李六沙躺了下来，又帮他整理好枕头，让李六沙的姿势舒服些。 “你还有劲吗？我看你刚才有点哆嗦。”李六沙这么一折腾，有点清醒了。他一边调整姿势，一边开着玩笑。 九号没有吭声，很用力地在李六沙的背上按了几下，然后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屋子里回荡着有节奏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熟练的技师在敲打。 第三章 卸去了伪装，女人就变回了女孩 按摩室里很安静。有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九号仿佛认真地做着按摩，而李六沙则仿佛在享受按摩。 但实际上，李六沙却在回味，这样的邻家女孩，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工作？李六沙尽管自己喜欢做按摩，但心里还是认为按摩女跟别人不一样。他想知道她们心中是怎么想的。 “你好像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碰见警察？干这行不太久吧？”没有称呼，李六沙也不知道九号的名字，又不能叫她九号，只好突兀地开口了。 九号当然知道这是李六沙和她说话。其实她更不知道客人的名字。好在这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人开口自然就是和另一个人说话了。 她早就习惯了客人这种说话的方式。第一查家谱，一般会问来多久了？问你多大了？哪里人？家里兄弟姐妹几个？等等。第二则是闲聊，大多是看到电视演什么就聊什么。天南地北，星球地狱，什么都侃。她最喜欢结伴而来的客人，这样一般是他们几个聊自己的话题，偶尔才会和她搭几句。这样的客人最省心了。而她最烦的就是第三类，客人往往喜欢聊起一些带色的段子和笑话，绘声绘色地讲出来，然后看着她潮红和掩饰的神态哈哈大笑。九号最讨厌这样的客人了，但通常她也无可奈何。当然，还有更可恶的第四类…… 看来今天这个客人相对好多了，话并不多，就连家谱都没有查过。而且看起来不算太讨厌。一上来就发现我的手比较热，还从来没有客人问过我，关心过我的手热不热。他们一般都是关心自己的。这个客人恐怕是学医的。而且，在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后，九号心里对这个男人有了亲切感，好像两人认识了很久一样。 不过，听客人这个问题，他是不是怀疑我？九号心里有点生气。 “我又没干坏事，为什么老要碰见警察？再说，这里是绿色按摩，我就算干十年也没有关系。” 李六沙笑了。“嗬，你还挺厉害的，火一点就着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九号其实一回答完就有点后悔，自己干嘛有点不开心呢？听到李六沙的调侃，知道自己有点过敏了，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刚才我是挺害怕的，我不是怕警察，而是怕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李六沙听了，反而有点糊涂。这不是一个意思吗？都是害怕。都是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其实，细细琢磨，九号的话还是有一点细微的差别的，只不过李六沙没有心思去深究，闲聊而已，别当真。 李六沙心里本来刚觉得她不错，像个邻家女孩，一转眼又变成刺猬了，便有点不想理她了。出来做按摩是找轻松和舒服的。下次还是找我的一号吧，那个女孩不错。 没想到，九号又说话了。“我小时候在家里排行老四，都是姐姐们保护我，每次有事，她们就把我挡在身后，所以我没有经历过什么，胆子比较小。” 李六沙听了，略微一想。“你们家里肯定又是超生游击队了吧？你后面应该还有一个弟弟，对吗？”典型的计划生育超生案件。 “嗯。”九号吐吐舌头。“又不是我的错。是我爸妈要生这么多，不过，农村要没有男孩是很遭人欺负的。” 李六沙理解而且赞同。家乡发生的事情早已让他明白了这一点。他想起了他的徒弟孙佳洋。这小子找了个北京女孩，已经生了一个女孩，偏要再生一个男孩，可北京的计划生育政策很是刚性，正四处想辙呢。要是在农村，这小子怕不和九号家一样，一个一个地早生了一大群了。 “大哥，你是城里的，不会理解的。”没想到九号见李六沙半天没回应，以为他不明白，就又解释了一句。 大哥？李六沙注意到这是九号第二次叫大哥了。刚进屋的时候可是叫先生的。李六沙听到这个称呼有点想笑。男人都想做大哥，自己也曾做过大哥，不过，熟悉他的人都不叫他大哥，而是叫六哥。所以李六沙对大哥这个称呼比较敏感。在李六沙这里，叫他大哥的都是陌生人。这让李六沙本来对她有的熟悉感又变淡了一些。 其实李六沙是做过老大的，不过他不做大哥很久了。当年李六沙自己创业，开了一个小公司，也有七八个员工，当时孙佳洋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几个小伙子就叫李六沙六哥，很有点香港黑社会的架势。后来生意上的朋友也跟着一样叫。自从公司转让之后，公司没了，但六哥却被叫开了。后来，李六沙只有陌生人，或者在娱乐场所听到别人叫他大哥，比如夜总会、酒吧和歌厅，当然也算上养生馆这样的地方。 这样习惯的称呼，是娱乐圈里小姑娘对男人的统称，除了叫大哥就是叫老板。看来，男人们喜欢做的不是大哥就是老板，总之是喜欢做有权有势的人。而对九号，她一般是称先生的。如果要叫大哥，那在她心中的大哥就是实实在在的大哥，不是那种凌驾于人的老大，而是保护小妹妹的真正的大哥。不过，看眼前这个男人，还真有点像大哥。所以她才会称呼李六沙为大哥。 李六沙不想冒充城里人。“我其实也是农村的，你看错了。我老家是湖南乡下的。” 李六沙从农村来到城市，当年很有点趾高气扬的味道。其实，他并不算真正的农村人，最多也就算乡下人。因为他父母是学校老师，拿工资的，是属于城镇户口的，只不过待在乡镇中小学很久了，基本就是农村了。李六沙从小就生活在农村，他的伙伴、他的环境全部是农村，在高中才到了县城。甚至都很少到过县城以上的城市里，这让他进了大学以后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乡下人，同学们也同样这样认为。 只不过，到今天，几十年过去了，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待久了，李六沙倒真的不以自己曾经是乡下人为耻，反而为荣了。他现在越来越厌倦嘈杂的大城市了。 九号听到李六沙是湖南人，高兴了。“哎呀，你也是湖南的，那你是我老乡哦。我是湖南岳阳的。” “是吗？那你隔咱妹姬口音变化很大哟，都听不出来你是福南人。”李六沙故意夹杂着湖南家乡话。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这个女娃的口音已不是湖南的啦，他还把湖南读成了福南。其实，李六沙早就听出了九号是湖南人。湖南普通话有点“F”“H”不分，经常把福和湖念成一个字。九号就是这样。 而李六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湖南人，他只有一半湖南血统。他父亲是江西人，母亲则是湖南人。母亲的家乡在江西与湖南交界处，后来上学在江西的学校，毕业后就分到了江西工作。但李六沙却从未去过母亲的老家，他最多到过长沙，而母亲老家则是湖南内陆的乡下，那里是中国鞭炮的故乡。 不过，这并不影响李六沙和九号论老乡了。对外婆和母亲的乡音耳濡目染自然也让他说起话来有几分像真的了。更何况李六沙本来就是故意的。他有两个老家，这是他做销售时的优势，也是他常用的手段，这样可以拉近和客户的关系，而套关系这点正是做好销售的基础。作为一个从事销售的老手，这种技巧已然融化在李六沙的血液里，使用起来从来是不留痕迹的。 至少九号是很相信了，而且她认为李六沙并没有骗人，因为李六沙先说出自己的家乡，然后才知道她的老家的。这个顺序很重要。九号就碰到过不少和她套磁的人，一听她是湖南的，也说自己是湖南的，其实口音啦，老家的一切等等一说起来就露陷了。而眼前的这个大哥就明显是湖南人，包括他说话的口音一不留神就露出来了。 中国人对于老乡的概念是很浓厚的。在外乡这是寻求帮助的最好手段。这点李六沙在国外的同学那里体会颇深，他们往往搞一些什么同学会，老乡会什么的。也是，人家外国人不带你中国人玩，那就自己找个理由一块玩呗。在国内，中国这个概念太大了，如果是一个市县的，那就有意义了，如果是隔壁市县的，也同样有意义。李六沙和九号就属于隔壁县市的邻居。 经历过这一层，两人的关系就又拉近了许多。有人总结过，除开血缘关系，老乡关系算是不错的了。当然，世上朋友间有四种关系最铁：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 在李六沙看来，这其实就是大家有共同语言，也知根知底。你我是同一类人，大家半斤八两，沟通起来没有问题。比如他和九号，虽然没有以上这四种关系，但同在带点色情的场所碰见警察，无论处罚已否，也算挨得上一起嫖过娼那一类的了，何况又是老乡，这感觉就近了很多，颇有点隔壁大哥和小妹一般了。 李六沙倒也无所谓，但九号则是当真了。不过，这种场合即便当真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气氛更随和一些，动作更放松一些，双方自然也就戒备更少一些了。 而且，就连养生馆老板也来助兴。 两人正聊天，电话响了，是前台打来的。九号不动声色地接听，先是没反应，后是有点喜色。 九号告诉李六沙：“老板因为这次打扰了你，特意给你增加一个钟，算是店里赠送给你的，不额外收费。”停了一下，又说：“我们的提成照拿。” 李六沙明白了。这个老板会做生意。本来遇见警察和偷窃这种事情的确很扫兴，更可怕的是随后按摩的气氛会很冷清，而且客人恐怕也会有心理阴影，以后不一定会再来这里。安全是第一位的。尽管没有干什么坏事，但老有警察来晃荡一下，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那么让客人放心，又要活跃气氛，那就必须给按摩的双方当事人有一些好处了。老板这一招非常厉害，不愧是商城高手。惠而不费，这是处理客户关系的高明之处。李六沙感慨：哪里都有高手，藏龙卧虎啊。 果然，九号心里舒坦了，李六沙自然也高兴，再加上刚攀的老乡关系，气氛的确不一样了。 第四章 男女之间的秘密不一定与性有关 这样一来，两人的时间可就富裕多了。 一般做一个SPA要一个半小时，老板又赠送一个钟，就是又增加一个半小时，这样，合起来就是三个小时，再加上刚才的打扰，差不多就要四个多小时了。李六沙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下午两点来钟，这才刚过去一半的时间。慢慢来，有的是功夫。 九号又从头开始，把刚才快做完的精油推拿重新再来一遍。 安静了几分钟，李六沙觉得还是说说话比较好。气氛自在亲切，否则总有点不自然的味道。他开始没话找话。 “你想家吗？过年准备回家吗？”这个话题可以和老乡扯在一起。 “这才五月份，过年还早着呢？”李六沙用余光感觉到九号白了他一眼，不过，他心里倒挺高兴，这说明九号已经开始回归本性，在他面前没有了那些职业式的装模作样了。这样就好，李六沙内心也不喜欢职业化的微笑，那太假了，就像他自己和客户做生意，其实挺累的。李六沙到这里不是来找累的，他需要自然和轻松。 “不过，我过年可能会回家。”九号刚才的停顿似乎表示她开始在想过年要干什么。“我或许会回去结婚。我妈一直催我结婚。” “结婚好啊，结婚后就安定了。”李六沙随意回了一句。他想想自己，婚前一直想往前窜，结婚后就消停了，至少消停了几年。 突然，他听到九号压低了声音：“大哥，你千万保密啊。这里的人都以为我结婚了。我跟店里和客人都说我结婚了。” “为啥？”李六沙不明白。 “我也说不清。我的一个姐妹告诉我的。她说如果你跟客人说结婚了，客人一般就不会再骚扰你了，而且店里的老板和服务生也会消停不少，总之是一结婚，麻烦会少很多。”九号说完，又补充一句。“我也发现是这样。以前在别的地方老有麻烦，来这个店后，我说结婚了，果然事情就少多了。所以，你一定要保密啊。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九号反复叮嘱李六沙。 “放心吧，我没事跟谁说啊。”李六沙心想，原来已婚和未婚还有这种好处，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他立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很想知道答案。 “骚扰你的客人多吗？如果真有骚扰，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九号有些幽怨，反问道。“忍着呗。”她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听到这个回答，李六沙有点失落，他内心其实很想知道细节，这就有点像当年文革期间有人犯了作风问题被工作组反复追问具体细节的心理是一样的。人总想窥探别人的隐私。李六沙觉得自己有点阴暗，但还是把问题问了出来。 “客人能怎样骚扰你们？最多也就是说两个黄段子罢了。” 这回九号歪过头来看了李六沙一眼。因为他是头朝下趴着的，说话有些不太清楚，眼镜也摘了，放在床头柜上。但九号的歪头看他则是很明显的动作，李六沙用余光发现了。 什么意思？看我干嘛？ 不过，李六沙还是听到了九号的回答。“其实大多数的客人都挺好的。有些客人会说一些黄色段子，偶尔有几个会摸摸你，就像这样。”九号说着，抬起本来在李六沙的背上推拿着的手在他的屁股上摸了一把。然后接着说：“更有讨厌的客人喜欢动手动脚，到处乱摸。不过，这样的客人很少。我以前的地方还有几个，来这里后基本没有碰到。这里的客人素质高多了，不会乱摸的。” 这句话李六沙明白，乱摸那是指敏感部位。他没有想到九号会在他身上演示这个乱摸，不过，他倒没有觉得讨厌，反而有点希望再来一下。其实，作为男人，李六沙是很理解这种行为的。本来这种场合就容易挑起男人的色心，其次，很多男人到这种地方就有一些要占便宜或想占便宜的心理，同时也认为这些女孩子就是风月场的人不太在乎，所以自然会放纵自己，弄出些调情的语言和动作。所谓逢场作戏，其实就是满足男人的好色心理，让男人可以在允许的空间得到一些身体和感觉上的欢娱。这也是三陪在社会上盛行的原因之一。 不过，男人认为是欢娱的，女人就不一定这样认为了。让不喜欢甚至讨厌的男人乱摸一气是很烦人的，甚至是侮辱，法律上有一个词叫猥亵，或者叫性骚扰。但在类似歌厅、酒吧和养生馆这样的地方，你还真没有办法界定，除非女人去告这个男人，但如果要告他，你又何必来这种地方干活呢？ 这真是矛盾。李六沙把他所想告诉九号。 九号叹口气，说：“真的就是这样。有些客人就抓住这点，有些肆意妄为，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一般也就忍了，如果过分了就躲呗，让老板去处理，不过这提成就拿不到了，只能自认倒霉了。” “唉，你们也不容易啊。”李六沙感叹道。 “就是啊，大哥，你看我们挣点钱太难了。”九号附和着， 李六沙顺势提出了自己不理解的地方。“那你可以不干这行啊。” “切，你以为我喜欢干这行？”九号明显横了他一眼。“我也试过干别的。可是不行啊。” 九号把她去年换工作的经历讲了一遍。像她这样的女孩，高中毕业，文化程度不高，又没有什么技术，工作的选择面很窄，只能是售货员、服务生和女工之类的工作，但问题是这类工作的收入很少，而按摩工作的收入则要告两三倍。家里母亲身体不太好，弟弟又在上学，几个姐姐都出嫁了。家里需要钱，虽然工作环境不太理想，但权衡利弊，她也就没有太多的选择了，再加上骚扰她的事情并不多，她换到这个养生馆之后觉得这里还不错，也就这样做下来了。她在这里干了一年多了，已经有不少的老客人会直接点她的钟，收入比别人更高一些。 李六沙心想，的确如此。要想多挣一点，总要付出代价的。高收入的工作中对人是有所损害的，比如室外工作，风吹雨淋的；高强度工作，对身体有害；足浴按摩，容易碰到性骚扰；就连我们这样的销售工作，有时也会以尊严和人格为代价的。看来，每一行都不容易，关键看自己的承受能力。像九号她们，恐怕还要看她们的自控能力了。 理解多了一些，宽容多了一些，态度自然就随和一些了。 两人就这样聊着，随意而轻松。 李六沙忽然发现，自己和九号竟然聊得很开心。自己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顾忌眼前这个女孩会有什么反应，也不怕她会有什么反应。最坏的结果就是再换一个女孩而已。有很多话以及想法是无法跟妻子或女同事交流的，也不能交流。而与朋友之间这种话题又不太合适，老是在女人身上打转会让人觉得品位很低。所以这类想法只能藏在心底里。 不过，很有意思的是，今天竟然和一个女孩毫无顾忌并且痛快地交流着，更开心的是眼前这个女孩不但没有排斥，反而有些认可，并且在某些地方还有附和。这种交流和沟通的畅快让李六沙欣喜不已。他发现自己可以和九号聊任何话题，随心所欲，包括这类敏感话题都没有关系。 无所顾忌真的是很痛快。难怪从古到今无数人都在追求权力和自由。仅仅是精神上的无所顾忌就让李六沙兴奋不已，更别说实质性的无所顾忌了。他似乎看见自己封闭的人生忽然被打开了一扇窗户，而窗户的外面则是无垠的天空。 既然聊到了这里。性的话题自然也就不可避免了。 李六沙问道：“你们这里有人出台吗？”出台这个词在这里是有含义的，一般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想干嘛？你这个坏蛋。”九号用力拍打着李六沙的大腿。她嘻嘻笑着，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有的人会出台。不过，都是跟一些认识很久的客人。我们这儿毕竟是以按摩和推油为主。其实已经不算出台了，基本上算是朋友会面了。” 听到这里，李六沙忽然起了一个很龌龊的念头。他其实对那种婚外性行为很好奇。有不少次其实他是有机会的。只不过这方面他很胆小。看多了社会的黑暗面，他不太敢尝试去涉足这个雷区。有几次在外地出差，生意朋友在夜总会或酒吧招待他，也找过陪酒陪唱的小姐，也曾怂恿他带出台。甚至有几回朋友都帮他找到了愿意出台的小姐，李六沙都在最后关头退缩了。 他怕。 他怕不安全，被人设套以后黑吃黑，也怕被警察抓住。他怕被人录像，然后来敲诈他。他怕被妻子发现，幸福生活从此离他远去。他也怕惹上一个不要命的女人，缠着他没完没了。他还怕染上性病，祸及全家。事实上，他已经有几个朋友遇到了上面的这些状况，正是他们的悲惨结局让他止步。 但，他心里仍很好奇。他无法想象和一个陌生的女人上床是怎样的一种情景。所以李六沙不禁在想，如果一个女人很安全，至少他确认非常安全，而且女人又愿意，他是不是会和这个女人上床呢？ 这样想着，这个龌龊的念头让他的胆子大了起来。 李六沙鼓起勇气让这个念头变成了问题：“你会出台吗？和你熟悉的客人？”。这个问题让他的下面涌起一股热流，而这会儿九号正好在按压大腿，有意无意地触碰使得李六沙心跳加快。 九号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出台，这是我的底线。”说完，她又加了一句：“打死我也不干。我不挣这种钱。” 这个回答很干脆，也让李六沙的血都迅速回到了心脏。 好吧，那我们就做绿色按摩。 想到刚才的念头，李六沙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一个好人。 贼心不死，可又有贼心没贼胆。不过，又想，就连孔夫子都承认：食色，性也。圣人把性欲和食欲放在一起，说明这两个东西是人的本性。在心里想想能有什么问题呢？谁又能保证不想呢？ 食可以不厌精，但色，就要止乎于礼了。 只不过，这个礼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方很有点标准不一样。餐厅和风月场在哪里都可以找到。只要人多的地方就有。中外一体，古今一样，都是如此。只是餐厅哪里都合法，而风月场所，则是有的合法，有的不合法而已。就连中国这样的国家，几十年来，不也开始默认了这种三陪活动吗？现在更允许按摩推油这样的行为了。 其实，是不是有色情，明眼人一看便知。而是不是有性交易，则是取决于两个因素的：一是场所条件是否允许，二是男女双方是否愿意了。法律规定，不认识的男女双方带有金钱交易的性行为就算是卖淫嫖娼。这还真的不太好说，其实这里的界限是很模糊的。 这里有几个关键词。第一是双方不认识。那么，什么叫不认识呢？多久是一个期限。认识一小时算吗？认识三天算吗？认识的程度又是多少呢？如果有人对这种女人认识很久，就像那个投资界的大V，那这就无法解释了。第二个关键词是金钱交易。这更是无法来判断了。夫妻双方最后离婚不也是金钱交易了吗？凭什么一离婚就可以得到那么多老公的财产，玩得最漂亮的就像邓文迪一样，几年就可以分到几百个亿。这算不算交易？还有就是官员和老板们包养情妇，难道里面没有金钱交易吗？ 大家都是用身体和感情来换得利益，只不过认识时间长短而已，金钱或财物不同而已，零存整取而已。大家都没有合法执照，为什么有的就触犯法律，有的就没事呢？ 李六沙有点糊涂了。 他把自己的问题和疑惑全部讲了出来，九号听了，呵呵直乐。 “你这些问题太复杂，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让法律去想吧。”两人讨论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最后都一致同意这些是法律该管的，自己是多管闲事。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时间在两人的聊天和笑声中很快消失了。 九号最后用力拍打着李六沙的大腿几下。“好了，我们做完了。” 下床后，九号收拾好东西。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说话了。“大哥，欢迎你以后来找我。我是九号。” 李六沙坐了起来，“把眼镜递给我，谢谢。”九号从床头柜找到眼镜，递给李六沙。 李六沙慢慢戴上眼镜，认真看看眼前的女孩。 “要是我想找你，怎么通知你？”李六沙其实是知道怎么办的。 “你可以告诉前台呀。”九号回答。但很快，她又说：“你也可以发短信给我。” 这正是李六沙希望的回答。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直接找她要手机号码。想尽办法让别人把自己想做的事说出来或者做出来，这是一个高级销售的能力。人都不想被别人牵着走，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客户。所以李六沙特别注意不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自己希望的结果，而是努力诱导别人。这次，他就是想要九号的手机。 如果九号让他去找前台，不肯告诉手机号码，那他后面的问题就是“如果你休假怎么办？”，或者“如果你被别人先预约了怎么办？”，总之，后面还有许多问题等着她，直到她说出手机。好在这些问题还没有说出来，九号自己就同意把手机号码告诉他。 李六沙痛快地掏出手机。“说吧，你的号码是多少？” 九号报出了一串数字。李六沙录入后，问道：“你叫什么？” 九号想了一下。“高欢。” 高欢。 李六沙输入后，对着名字笑笑。“这是你的真名吗？”。他很怀疑这是一个假名字。情色场所的女孩子一般都用假名，比如珍啊、娜啊，或者兰啊、花啊。还特别喜欢用单名。这个高欢也有点那种味道。 没想到，九号生气了。“我不叫高欢，那你说我叫什么？”其实，刚才，高欢是想给李六沙一个假名的，但终于没有。没想到李六沙反而怀疑这个真名是假的。 “好吧，真名，真名。我记下了。”李六沙心里是真怀疑了。 这个时候的李六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后半生将会永远记住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的确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就算是假的，李六沙后来也无法从记忆中抹去了。这个女人将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高欢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下了。 “那你的号码呢？” 李六沙又笑了。“我给你拨过去。你以后叫我六哥吧。”他给高欢拨了过去，看到手机接通后就摁了“结束通话”。 “那好，六哥再见。”高欢看到他关掉手机后，就开门出去了。 高欢走了。 有一个细节李六沙根本没有留意。 自始至终，他其实并没有看到高欢的手机，甚至也没有听到她的手机铃声。 人生的很多奇迹都来自于偶遇。 偶遇就是与陌生人的相逢。只有陌生的人相遇，才会碰撞出那样耀眼的火花。太熟悉的人因为经常接触，电压不大，即使碰撞，也激不起太大的波浪。 李六沙一身轻松地出了养生馆。 路过街角那个彩票小店时，他拐了进去。 “来五注双色球，机选。” 买彩票，而且只买五注。这是李六沙多年的习惯。 他曾经选了一组固定号码购买了两年多，一直也没有中过大奖。后来有一天，他顿悟了。“运气来了你挡也挡不住。” 从那以后，他只是随意地购买，每次都是机选五注，而且从来不看是什么号码。他也不看开奖结果，只是在买彩票时顺带让售票员查一下是否中奖。 对于大奖，李六沙曾经也做过梦。他甚至设想过假如自己中了500万，自己该如何安排后面的生活。关于彩票梦，他也问过很多哥们，都做过类似的美梦。看来人们都希望天上掉馅饼。 可惜他最多的时候也只中过三百元。但他却从没有放弃买彩票。只是他买彩票并没有固定的日子。看到彩票店就会拐进去买五注。从做梦中大奖到现在的随意买五注，李六沙体会到自己心态的无可奈何以至到平常心。玩玩呗，没准就中个大奖。 小时候老师就教育我们：“有梦想就一定会成功。”经历过的李六沙却不这样看。有梦想不一定会成功。有梦想玩命努力也不一定会成功，但没有梦想则一定不会成功。 彩票也是这样。买彩票不一定中大奖，但不买彩票则一定中不了大奖。 这次，当李六沙把彩票放进口袋的时候，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次我能中大奖！ 或许，老天真的开眼了！ 李六沙嘴角含笑，走进了公司。 第五章 不买彩票永远也中不了大奖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 两个多月以来，如果不出差，李六沙一般保持着每周一到两次去养生馆的频率。而自从认识高欢以后，李六沙也没有忘记女一号。每次，他都是先找一号。可惜，自从那次病假以后，一号一直没来上班。毕竟是老朋友了，李六沙并没有过河拆桥。 不久，前台告诉李六沙，女一号请长假了而且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李六沙喜欢女一号的原因之一就是她按摩力度挺大，而且用的是绵劲。懂按摩的人知道，绵劲是靠力量推出来的，但这种力量极易产生后遗症，或者说是职业病。腱鞘炎就是其中的一种。无法用力则是这种病的后果，而不能用力则是治疗此病的先决条件。 可惜，腱鞘炎是一个慢性病。 所以李六沙只好找高欢。当然这不是说退而求其次，而是从关系程度来表述的。如果一号不生病，李六沙还很难在这两个女孩之间进行选择，好在老天帮了他。 或许，这是上帝之手？难道一切真的在冥冥之中就已注定？ 在以后的很长时间内，高欢就是李六沙的专用按摩技师。 这天下午，李六沙做完保健按摩回到公司。 刚把电脑打开，泡好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刘剑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 “李总，我探听到一个消息，不知对公司是否有用？”刘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眼放光，盯着李六沙。 “说说吧。”李六沙不紧不慢地回应，端起茶杯，吹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咝咝”地喝了几口滚烫的茶水。刘剑这个人是公司的老牌销售了，在公司做了三年工业客户的销售，去年提升为工业销售经理。那个时候，因为原来的经理离职，刘剑就顺势坐到了这个位置。老实说，凭他的能力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不过，有些人总有狗屎运，刘剑恐怕就算一个。能力差一些，但资历足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就是他了。 这家伙经常咋咋呼呼，谎报军情多次，搞得李六沙都不太敢相信他的话。不过，由于这小子做人还比较仗义，倒也经常搞点有用的信息，只不过需要李六沙去筛选了。 “李总，”刘剑往前挪挪身子，希望靠李六沙近一点。“我今天上午去东海集团，见到他们采购的申经理，他告诉我一个绝密的信息。”说到这儿，刘剑停下了，想看看李六沙的反映。 绝密！李六沙心里暗笑。绝密消息到你这儿，恐怕已经是满城皆知了。不过，刘剑夸大那也是必然的事情。不过，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李六沙还是给了一点面子。 “哦，是吗？什么事？说来听听。”李六沙眼睛盯着刘剑，给了他一个正面的回应。 受到鼓励的刘剑明显兴奋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销售机会。”刘剑用这个词开了头。 东海集团是刘剑一直在负责的客户。它是一家上市公司，业务范围很广，比如房地产、电子产品、体检、旅游等，近年来主要投资在生物制药、干细胞应用等生物高科技，业务比较多。李六沙的公司一直在生物制药领域与他们有合作。这次的消息其实是集团的体检业务部门的新投资。他们最近看上了“天才基因”的项目。 生物科学家发现，人体的确存在一些天赋基因，拥有这些基因的儿童如果能够得到早期开发，那这种天赋就可以发挥作用，帮助孩子成长为艺术家或者科学家等等。这些天赋基因包括音乐、绘画、数学、动漫、体育等，甚至包括高智商基因。 东海集团在做体检的时候，尝试性地推出在儿童中检测天赋基因的项目。没想到这个项目一经推出，家长们蜂拥而至，都希望在自己孩子身上发现那么一两个天赋基因，以便早早选好道路，让孩子在起跑线上就领先别人。这下把公司搞得很被动。因为他们事实上根本没有进行技术准备，只是先宣传一下看看市场反应，谁能想到一下子就火爆起来了。 为了迅速拿下这块肥肉，集团前几天快速通过了决议，搞一个大手笔投资，迅速建立国内一流的基因检测实验室，并且要引进全球最先进的DNA基因测序仪，直接站在国内的最高点，让竞争对手望而生畏。为此，集团已经腾出了开发区内的一栋四层小楼，计划把整个楼装修后再装备成全球最先进的基因检测实验室。全部投资一个亿，其中实验室装修和仪器设备的投资就达到五千万。 “怎么样？李总，这是不是一块大蛋糕？”刘剑说得唾沫横飞，兴奋不已。 的确是！跟这个项目来比，以前的生意都是毛毛雨啦。 李六沙的公司说起来是一个高科技的生物公司，主要产品就是生物科研需要的各种生物试剂和耗材。但说白了，其实只是一家进出口贸易代理公司。他们的客户倒都是一些生物科技的科研单位比如科学院、研究所、各大学等，当然也有一些是生物制药厂家，以及疫苗、诊断试剂生产厂家。公司把这两类客户分开管理，组建了科研客户部和工业客户部，刘剑就是负责北方区工业客户的销售。 刘剑以前销售的产品主要集中在公司拿到代理权的进口产品，对于公司而言这是主营产品。对于客户需要但公司不是正式代理的进口产品，刘剑一直不怎么做，当然也和公司不重视这类产品有关。由于没有人关注那些非代理产品，所以价格和供货等都不太好，这就更让销售人员没有积极性了，因此这块产品慢慢也就荒废了。公司基本靠主营产品，年流水稳定在一个亿左右。 从去年李六沙进入公司以后，专门就这个问题进行了调研，向公司老总颜冰提出了大力开发非主营产品的思路。总之就是充分利用客户资源，专人负责非主营产品的供应保障，同时提高了销售人员的奖金提成比例，而且为了保证主营产品的销售，专门规定，如果主营产品的任务没有达到一定的比例，非主营产品销售的奖金提成则无法享受。 颜总本来一是担心会冲击主营产品，二是认为非主营产品这块业务即便做下来也是骨头，油水不多。看到李六沙提出的这样建议，也就同意了。但只安排了一个小丫头做客服助理，负责供货保障，其他的则由李六沙全权负责。然后她就不再操心了。 结果，没有想到，只是运行了不到四个月，在去年底一统计，销售流水就占比总销售的30%，而利润也不少，销售人员也比以前拿到更多奖金。本来担心大家顾此失彼，结果反而是水涨船高了。 其实，李六沙早就心里明白。 所谓非主营产品是对公司代理而言的，对客户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你供货价格和售后服务有保证，为什么不从你这里买？而对销售人员，更是搂草打兔子的便宜事，同一个客户，只是多说几句话而已。这里的关键其实不在销售人员，而是供货保障问题。所以，设立了专门负责的小丫头，再加上李六沙多年的人脉资源和市场经验，这个问题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而这一块业务的增长也同时让李六沙得到了名利双收。一是彻底奠定了自己的位置和基础，提高了在销售中的权威，同时也为自己挣了不少奖金。 今天刘剑之所以兴奋，就是因为他看到了这里的机会所在。 “消息确实吗？”李六沙怀疑。 “当然确实。”刘剑急了。“李总，这是我请了采购部申经理一顿豪华大餐才弄到的，绝对可靠。要是有假，愿受军法处置。” 李六沙听完后，让刘剑出去了。他要自己好好想想。托着腮帮快速把事情想想，又拿起电话和几个哥们聊了一阵，还向在美国的几个同学发了几个邮件。 然后，打分机电话给刘剑：“你进来一下。” 刘剑一进来，立即说道：“怎么样？李总，何时发动总攻？”他搓着双手，弯腰盯着李六沙，那近一米八的大个头怎么看怎么别扭。 “坐，你先坐下来。你那样站着我还难受呢。”李六沙用手示意刘剑坐下。 “明天一早去天津。” “什么？李总，我刚从天津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啦，您又要我去？”刘剑刚一坐下，就被李六沙的话刺激得站了起来。“再说，明天去能干啥？” “你嚷嚷什么？听我把话说完。”李六沙训斥道。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先见采购申经理，再想法见见这件事的主管副总。”李六沙说出了去天津的目的。 “李总，见申经理问题不大，见副总可就难了。再说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个副总负责啊。” “所以才要去呀。待在这里你什么也得不到。” 这就是李六沙的销售意识。先机和尝试，是做好销售的两把利剑！ 做销售多年，李六沙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NOTHINGISIMPOSSIBLE！ 这好像是哪个体育用品的宣传口号，很有道理。而且，李六沙还信奉一个词，这也是他经常教育销售人员的： 试试！TRY! 任何事情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没有机会？ 任何事情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难不难？ 毛泽东告诫我们：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要亲口尝一尝。 试了，就知道水的深浅。不试，永远也不会明白。 小时候学的“小马过河”可不能白学。 不买彩票，你就永远也中不了500万！ 第六章 成功的首要因素是做好准备 第六章成功的首要因素是做好准备 天刚蒙蒙亮，李六沙就开着雅阁奔驰在京沪高速路上了。副驾驶坐着昏昏欲睡的刘剑。自从上车以后他就在打瞌睡，不过好像也不太安稳，时不时地睁眼看看。而李六沙的脑子却像车轮一样高速运转着。 昨天晚上其实李六沙睡得很晚。 他在做功课。 对于销售而言，拜访准备前做功课是必须的。不过，现在的小年轻能这样做的就不多，他们很少关心客户，而且他们自认为可以做到随机应变，对此，他们往往深信不疑。刘剑就是这样。李六沙告诉过刘剑多次，拜访客户前要做功课，可刘剑从来不做那玩意儿。 但李六沙不。他每次都会很认真地做功课。 如今的网络时代真是太方便了。李六沙在电脑中变着法子输入与东海集团相关的各种关键词，比如东海集团、天赋基因、体检、基因测序、健康产业等等，结果找到了一大堆有关无关的搜索结果。李六沙做的功课就是把这些信息分门别类地收集并整理起来。 信息很多，也很杂。但李六沙不怕。他一条一条地看，并按照分类把它们拷下来，再粘贴到各个名目下来，比如公司介绍、技术、产品、管理、个人信息等。凡是有用的都不放过，他甚至在公司新闻里注意到有一条信息：东海集团的张东平被评为天津市劳动模范。看来这个张东平是个人物。他把这条信息放进了表格中。 这些功课很繁琐，也很费时间。 其实，李六沙在昨天和刘剑谈完后决定介入这个项目，是因为他有一个小秘密。他有一个大学同学叫徐明，在美国英杰公司的研发部门工作，而这家公司刚好前几年与DNA测序仪的那家生产商合并了。去年徐明还到国内来转了一圈，透露过英杰公司正在研制一款全球最新型的基因测序仪器。李六沙在得知刘剑的消息后，立即上网查询了这事，发现英杰公司刚好一个月前宣布新一代基因测序仪研制成功。李六沙猜测可能是这个消息刺激了东海集团天赋基因的项目诞生。 在做东海集团功课的同时，他与徐明联系上了。北京的夜晚刚好是美国的白天，尽管徐明在研发部负责试剂，不太了解这款仪器，但毕竟是同一公司的高层，而且这款仪器作为新产品也已在全球发布。李六沙透过徐明轻易地拿到了这款仪器的各种技术指标，同时还有一些仪器的应用文献资料。 有熟人真好，高科技真好。人可以实时联系，资料可以实时传递。 另外的好消息是，这款仪器还没有在国内销售。因为英杰公司认为中国目前不可能会有买家。仪器贵且不说，关键是技术含量很高，他们认为国内还没有这个意识和水准。听到李六沙的介绍，徐明很是高兴，他承诺全力帮助李六沙拿到这个生意，为此，答应帮李六沙介绍英杰公司在国内的两家代理商之一的老板金山。他跟金山关系还不错，估计会卖他这个面子。 东海集团的情报收集以及徐明的好消息让李六沙兴奋不已，他感觉幸运之门正在向他敞开。有了徐明的这个神来之笔，也就有了天时地利人和，这笔生意指日可待了。现在的关键是找到东海集团的关键人物，然后搞定他。 李六沙反复研究收集到的东海集团的各种资料，从中判断分析客户的兴趣和关注点，也反复在脑海中预演和东海集团关键人物的会面场景，假设他们会提出什么问题，自己该如何作答，需要提前做好哪些准备。他特别关注到那个叫张东平的人，有不少地方都有他的身影，这家伙应该在公司很有地位。就算他不是直接负责，起码也有一定的影响力。李六沙特别收集了一些他的资料。 等李六沙做完这些，发现已到了晚上12点了。得赶紧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六点还要赶往天津。 临上床时，睡眼朦胧的妻子还嘟嚷了一句：“干嘛呢？又搞得这么晚，是不是又要算计什么人？”妻子欧阳雁来总认为他们这些做销售的很可怕，老是算计别人。 李六沙听了好笑，也没有心情和她多说。“睡吧，睡吧，没事。” 现在，高速路上车很少，李六沙一边开车，一边放电影般地把昨晚的功课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 尽管起得很早，李六沙却睡得不错。脑子现在很清醒，处在临战状态，根本没有睡意。他在设想待会儿的见面会有哪些可能，他该如何对付。 旁边的刘剑打瞌睡都不老实，时不时地睁开眼看看窗外，估计也是胡思乱想。 突然，刘剑说话了。“李总，这条路为什么限速不一样啊？” “你说什么？”李六沙没有注意刘剑会突然说话，没有听清。 “李总，我发现这里的速度限制不一样。刚过去的那一段限速90公里，现在则是110公里。” 原来是这个问题。你小子不好好想想东海集团的事，想这些干嘛。 李六沙本不想理他，又一想，让脑子放松一下由好处。张弛有度，才是正道。 其实，李六沙每年也会走几次京沪高速，这段路的限速当然也会注意。他告诉刘剑：“刚才的那段是属于北京管的，现在则是河北管界。” 刘剑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同一条高速，管界不同，限速为什么不一样呢？” 老实说，李六沙曾经想过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就势开起了玩笑。 “我估计是这样的。北京的交警看我们刚上高速，怕不能适应路况，所以限速90，等你开了一段时间，了解和适应路况了，限速就提高到110了。” 刘剑听了刚想点头，忽然发现有问题。“不对啊。那我要是从天津回北京，你这个道理就不通了。” 李六沙哈哈大笑。“你回来时，北京交警考虑到北京交通很堵，让你减速，可以提前适应北京的堵车啊，免得你开太快了，又出交通事故。” 刘剑看到李六沙大笑，明白了是李总开玩笑，自己被骗了。苦笑着摇头：“这帮警察真是扯淡，连个限速都搞得莫名其妙。” 李六沙深有同感。他发现有不少汽车从自己身边超过。高速公路限速90的确是速度低了一点，好几次李六沙想把速度提起来，但想想又不值。北京有不少路段都有限速，有些甚至限速到40、50，搞得你异常郁闷，眼看着空旷的路面不敢走。也不知那帮交警是怎么想的。当然，他们自己开车是不用遵守这个规定的，反正是让别人遵守，那就拍脑袋随便定了这么一个限速规定。没想到下一个管界的交警也是拍脑袋，两边没有协调，这才搞成同一条高速限速不同的事情来。这明显是管理出了问题，才会有这样的笑话。 什么叫管理？这就是管理。李六沙借机和刘剑聊起了这个话题。一是想换换脑子，不再想东海集团的事情，二是看看刘剑的悟性。他一直想让刘剑把北方的工业管理抓起来，就是没有见到效果。 刘剑这个小伙子人不错，但做事总让他觉得缺点什么。现在这段时间看来，他是缺乏从管理的角度来想事和做事。 管理的实质，在李六沙看来，就是把各种资源有机地结合起来，高效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且让利益最大化。管理是一个系统工程，同时管理是手段，一定要和目的结合起来，为目的而服务。如果是为了管理而管理，那就会闹出同一条公路限速不同的笑话。 聊了几句，李六沙发现刘剑心不在焉，便不肯再多说什么了。他在心里彻底放弃了刘剑，不过，作为一个销售人员，刘剑还算是合格的。帅才和将才的差距并不大，但那一点却足可以改变战争的格局。 做了多年的销售管理，对于人的培养，李六沙算是有了一些心得。以前，他会给大家做大量的培训，教给大家各种销售技巧和方法，也告诉大家销售管理的思路在做销售时有多么的重要。在经过无数次的失败之后，李六沙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别人教什么，他自己想不想则是最重要的。 有人把这叫做态度。甚至有一本书：态度决定一切！ 前中国国家男足主教练米卢就认为这是男足的病根。你还别说，中国也就那么一次打进了世界杯。 李六沙很同意这个观点，但问题是态度从何而来？什么决定态度呢？为什么有的人态度好一些而另外有的人则态度就差一些呢？还有，态度是可以改变的吗？怎样才能改变一个人的态度呢？ 李六沙问刘剑。刘剑想了想，“这取决于你要什么。” “那么，你想要什么？”李六沙问道。 “我想赚钱。” “那你觉得怎样才能赚到钱呢？” “做销售啊，销售赚钱多。” “那怎样才能把销售做好啊？” “搞定客户呗。” “那怎样才能搞定客户啊？” “吃饭、送礼、套近乎，拉关系。” 李六沙明白了。刘剑的脑子里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你教给他的什么管理啊、营销思路啊、了解客户啊等等对他来说都是空泛的东西，远没有吃饭送礼来得实在和有效。 所以，欲望就是目的，认知就是途径。采用什么样的途径实现自己的欲望，则是每个人的生活轨迹。人是很难改变的。否则，这个世界岂不都是伟人了？ 那么，我呢？我的欲望是什么？我又打算怎么实现我的欲望，李六沙问自己。 一路胡思乱想，却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但路程却在思想的过程中快走完了。 “李总，从这个出口出去，再走几公里就到了。”刘剑告诉李六沙，前面就是东海集团的大楼了。 李六沙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天此行的目的：确定天赋基因这件事的真实性，并搞清楚谁是关键人物。 第七章 偏要和陌生人说话 第七章偏要和陌生人说话 刘剑平常的客户关系还是不错的，李六沙见到了采购部的申经理。与申经理的会面，李六沙弄清楚了这次天赋基因项目。这个项目的确是一个亿的盘子。目前地址已经选好，正在进行筹备实验室的装修和仪器购买的论证，估计很快就会进入实质性的招标购买。李六沙还从申经理的嘴里套出了这个项目的决策人：张东平。 果然是他。李六沙很开心，自己押对人了，昨晚工作没有白做。 张东平是东海集团的常务副总经理。集团的体检公司这块业务本身就是他日常的管理范围，更何况这次天赋基因也是他力主投资的。从目前得到的信息看，项目论证小组的负责人就是他。申经理估计未来的招标小组第一把手也应该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昨晚做功课时有关他的信息都跳了出来。这个人果然是一个大人物。昨晚收集信息时李六沙就有这个印象。 李六沙随后向申经理提出，能否帮着约见一下张东平。 申经理面有难色：“这个，李总，这件事恐怕我帮不了你。按理说这个项目我都不应该透露给你，只是咱们是老朋友了。张总那儿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那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不麻烦申经理。不过，能告诉我他的电话分机吗？还有，他的办公室在哪里？”李六沙知道申经理的难处。 “这倒好办。”申经理痛快地告诉了张东平的分机和办公室。张东平，分机6609，办公室707号。随后又提出一个要求：“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放心吧，没问题。”刘剑抢着做了保证。 两人离开了采购部。在乘电梯时，李六沙想了想，按了七层。 “哎，李总，我们应该下去呀。” “不，我想去见见张东平。” “没有预约，张东平会见咱们吗？再说，我们也不认识他呀，把咱们哄出来怎么办？” “看看再说。侦察一下地形也是好的。”李六沙果断地决定。 试试吧，总要见面的。 果然，在七层一出电梯口，就被接待台拦住了。看来这是领导们办公的地方。 “请问你们找谁？有预约吗？”前台小姐公事公办。 李六沙早就想好了对策。“我们是找张东平老总的。我们是美国英杰公司北京办事处的，有关基因测序仪器的事情。刚才拜访采购部申经理时他帮我们约好的。张总说让我们马上过去，他二十分钟后要开会，要我们抓紧时间。那我们进去了？”不能让前台与张东平联系，那就露陷了。 李六沙一边说，一边往里迈腿。如果细心，你会发现他说的挺多，但迈腿的动作其实幅度很小。接待小姐本来正要拨电话，听见李六沙那么一说，尽管脸上有些犹豫，但见到李六沙往里走，也就没说什么，让他们进去了。 刘剑听了这段话也是一愣。见李六沙一直往里走，赶忙跟了上去。厉害，这就进来了。心里想着，前台接待好骗，等会儿见了张总该怎么说呢？他心里没底，脚下有点发飘。 李六沙可没有这么多想法，他顺着门牌号往里走。停在707门前，一点没有犹豫就举手敲门。 “梆、梆、梆。” “请进。”一个很好听的男中音。 李六沙推开门，迎面是一张大桌子，桌子后面微微抬起一张很方正的脸，这张脸搁在七十年代那就是英雄。正气盎然，很是英俊。不过，此时却有点困惑。这个人应该就是张东平。 李六沙走了过去，把早已拿在手上的名片双手递了过去，送到了那个有点茫然的人眼前。 “您好！张总，很高兴又见到您。上次在生物产业大会上聆听了你的演讲，很受启发。这次专程来拜访您，希望不要见怪。” 张东平迟疑地接过名片，略微看看。“我们认识吗？而且今天我好像没有预约你吧？” “哦，张总，是这样。前些日子去美国考察，发现美国英杰公司新推出一款DNA测序仪器，想到您公司有这样的业务，所以特地过来让您看看，我估计，像贵公司这样站在科技前沿的公司或许会对它有点兴趣。您看看，这是仪器的一些主要特点。”李六沙知道必须马上转移张东平的注意力，于是立即从包内翻出几张打印好的文件，并把文件递给张东平。 张东平疑疑惑惑地接过文件，略略一扫，“嗯，我正在找这种仪器的技术参数，不错，回头我好好看看。不过，我不记得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种仪器呢？” “是这样，张总。”李六沙见张东平收下了那几页纸，心中一松，看似随意地在张东平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两个月前，您在昆明的生物产业大会上做了题为‘创新在蓝海深处’的演讲。您还记得吧？” “嗯，有这回事。” “当时我就在现场，后来在您会议结束后和您聊了几句，因为您太忙，没有机会向您请教。您在演讲中提到的，密切跟踪高科技的发展，以现代技术挖掘人们的潜在需求，开创全新的蓝海市场，永远走在深海的前沿。这个观点给了我们很好的启示。您当时就提到了人类后基因组时代的生物高科技的发展给健康市场带来的新机会。” 李六沙恭维了几句，看到张东平的脸上开始有点微笑，但随即又平静下来，赶忙结束了奉承，一边从包内拿出几张纸，一边说：“张总，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目前生物高科技发展迅速，未来将对健康大产业带来巨大的影响，这是我自己搜罗到的一些潜在的应用，先请张总看看，我想写一篇关于这方面的应用进展的文章，准备在‘健康报’上发表，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想请您看看这些观点是否合适。帮我把把关。” 尽管张东平有点不情愿，但李六沙虚心请教和颇有礼貌的举动让他无法发作，只好看看手中的文章。 趁此功夫，李六沙快速观察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屋子挺大，但陈设却简单。一张大办公桌，桌前两把椅子。再往前的两边墙边分别是两套沙发。中间有一个茶几。刘剑正坐在沙发上东张西望。沙发旁是两盆绿色盆栽。桌子的后边是两排书柜。里面放有不少书。李六沙仔细看看书名，有些书的书名不是太清楚，似乎大多是管理和医学方面的书籍。有两本书的书名倒挺清晰，好像都只有两个字，《底牌》。 李六沙还想往下看，张东平已放下了手中的文章，平静的脸上已没有了任何表情。 “不好意思，我下面还有一个会要开。今天就先这样，回头我再细看。” 李六沙听出了逐客的意思。果然是老狐狸，已经发现了我的计谋了。 “张总，是我们不好意思，太冒昧了。打扰您了。文章和仪器的资料都放在您这里，请您有空帮我指点一二。另外，关于这款仪器的具体应用，我还有些文献资料，这次没有带来。如果您有兴趣，请与我联系。” 李六沙说完就退出了房间。在关上门的时候又说了句：“张总，再见。” 张东平摇摇头，他还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好在客人已经走了，他们留下的资料倒还有点参考价值。他把资料随手放在一边，继续自己刚才的工作。 这边，等两人刚走出大楼，刘剑就像机关枪一样喷出好些问题： 李总，您觉得这人是张东平吗？ 李总，我们这样贸然进去，以后张东平会不会生气？ 李总，您见到张东平为什么不提天赋基因那个项目？ 李总，你从哪里搞到DNA测序仪的资料？ 李总，您真帮“健康报”写文章？ 李总，我记得咱们公司没有参加“生物产业大会”呀？…… 一连串的问题把李六沙问烦了。 “哎，哎，停，停，你哪来这么多问题？先歇会儿再说。” 李六沙坐进了汽车。刘剑跟在屁股后面也坐了进来，嘴里还在嘟嚷：“这算怎么回事？李总，您跟我讲讲。” 李六沙没理他，自己坐在那儿略微回顾了一下刚才见面的经过。然后，转过身来对刘剑说道：“你说说今天拜访的体会，你觉得今天这趟值吗？有效果吗？” “我记得您说过今天的目的，一是确认这个项目，二是弄清关键人物。现在看来，应该都达到目的了。” 李六沙笑了。“我认为超出了预期，因为我们今天还见到了张东平。这是意外收获。也是我预料的最好结果。” 刘剑却不同意。“可是，张东平基本没说几句话，这次见面没有什么效果啊。” “哦，你这么看。你再好好想想，这里面透露的信息多了，而且对我们很有用。”李六沙神秘兮兮地看着刘剑。刘剑却皱着眉头想想，又摇摇头。“没啥信息呀。” “那好，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李六沙觉得可以好好开导开导刘剑，这是一个好案例。 “嗯，我觉得整个过程张东平有点糊里糊涂，好像对我们的拜访没有反应过来似的，而且没说几句话。还有就是，他的办公室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我只注意到书柜里有一些书，我看了看，基本都是管理和医学书籍，哦对了，还有几本概率方面的数学书。嗯，就这些了。”刘剑一边回忆一边说。 “小伙子，观察力还有待提高。听我给你分析。”李六沙得意地告诉刘剑。 随后，李六沙把整个过程和刘剑分析了一遍，从中得出了这样几个结论。 一是张东平目前正在寻找这款仪器的资料，因为他曾反问过我们：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种仪器。这一点对我们后续的工作很是重要。他对此没有否认，说明这个项目的确是真的，而且正在进展中。二是通过给张东平一些资料，比如仪器技术参数资料，生物高科技在健康方面的应用等，这些应该可以挑起他的兴趣，而且我还提到了手头有具体应用的一些文献，这些都可以吊吊他的胃口。还埋下了我们下次找他的借口和伏笔。另外，我们证实了申经理关于张东平的信息的真伪，尤其是见到了他本人。 刘剑听完分析，开始服气了。他把刚才在路上的问题又提了出来。 其实，这正是李六沙昨晚的功课。 李六沙心中本来就准备找机会见见关键人物，心里也担心没有预约见不到，于是就临时起意，设计了帮“健康报”写文章的情节。其实，见面时提到的许多信息都是在网上和东海集团的网站里找到的，比如张东平在生物产业大会上的演讲，里面就提到了生物高科技的创新和蓝海战略问题，还有就是关于DNA测序仪的资料，那是李六沙自己想预先了解一下这方面的进展而准备的，他甚至通过徐明把各种型号的仪器都分类收集好了，从他那儿要了这款最新仪器的一些信息。 在整个过程中，李六沙充分展示了他一贯以来的娴熟的技巧，那就是拜访前的功课以及假设的拜访路演。 如何突破第一关见到关键人物是很多销售的难题。即使好不容易见到了，如何维持谈话和交流更是一个难题。这里的关键是愉悦客户。 人是需要被关注、被尊重、被赞美的。利用客户的这些人性弱点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般客户听到有人赞美他，总是不会很生硬地拒绝你，而且，谁都希望别人关注他，尤其是你提到他的得意之作时，他一般情况下是会放松警惕性的，而且，绝大多数人是好为人师的，你如果有问题请教他，而这恰好是他的擅长，那基本上你就成功地接触上他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找到他的关注所在、兴趣所在，你也能成功。 李六沙昨晚的功课主要就是为了找到客户的关注点，也是看看有什么信息可以加以利用。比如张东平的一些信息就被李六沙很好地应用起来了。 李六沙有点感慨。这个张东平看来还真是有点道行。李六沙今天对张东平使用的这几招，一般人基本就投降了。大多数人会顺着那些话题往下走，这样就可以成功的交流下去。但是，今天，总体下来，张东平非常理智，并没有被李六沙的这几招搞定，保持了清醒的头脑，看来这次招标估计是个硬仗，张东平此人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现在就看李六沙临走时给他留下的那些资料是否有用了，后面还是一个未知数。李六沙对此把握不大。 通过把今天这次没有预约的拜访全面的分析和梳理，刘剑开始信服了李六沙一直以来提倡的销售思路，他觉得自己今天这次太值了！ 在快要回到北京的时候，李六沙突然记起了这次拜访中的一个细节：张东平的书柜里有两本是，书名叫《底牌》。我得查查这是两本什么书。李六沙在心中提醒自己。 第八章 先机就是钱 第八章先机就是钱 随后的第二天，李六沙就和美国英杰公司在中国的代理商取得了联系。通过徐明，他联系到了那家代理公司的老总金山。李六沙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金山帮他进行备案登记。因为有徐明的面子在，又是英杰公司的新产品在国内首秀，金山作为代理商，转手就是丰厚的利润，还不用自己出手，当然是很支持李六沙。他很快搞来了报价，并以他的公司名义在英杰公司为李六沙做了备案登记，也就是说，从此刻起，只有李六沙有资格承接东海集团的DNA测序仪的销售，其他人都不能再介入了。即便介入，也只能是较高的价格了。 生物仪器的销售在国内是有一些规矩的。比如备案登记制度。 一般国外的生产厂家会在国内选择一家或几家销售商来帮他们销售。无论是独家还是多家的销售代理商，具体的销售都由代理商来控制，厂家基本不介入商务问题，只负责解决技术问题。 但这里又会出现问题。国内地域辽阔，这几家销售代理商肯定无法覆盖所有的客户，尤其是那些二三线城市。所以往往就会有许多二级或三级地区销售代理。厂家为了控制仪器销售的价格不能太低，于是就会在小代理商咨询价格的时候要求告知具体的客户。由于仪器普遍存在售后培训和服务问题，所以为了防止大家在价格上的恶性竞争，慢慢地就形成了客户备案登记制度。后来也就发展成为首家咨询保护制度。也就是说，如果你是第一个告诉厂家你找到了这个客户，那基本上这个客户就属于你了，厂家不会再给其他销售商报价，即便报价也是比较高的价格了，目的就是保护你在这个客户上的价格优势以及你的利益，这也是鼓励所有的二级销售代理们尽快找到客户。 所以先机对于二级代理们是很重要的，基本上决定了这笔生意的成败。 不管是否东海集团能够购买，反正李六沙已经透过代理商金山的公司在厂家美国英杰公司中国办事处进行了备案登记了。这就意味着，这个客户别人不能再插手了。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李六沙第二天就立即安排和刘剑去天津确认这个项目，并一定要搞清楚谁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因为，仪器的备案登记需要这些信息，否则，厂家就不会给你独家保护了。 在决定介入这个项目时，李六沙就决定了销售策略。那就是抢占先机。因为，除此之外，李六沙没有其他的优势。当然，徐明也是优势之一。 后来的事实证明，李六沙的这个行动太有先见之明了。因为仅仅在四个小时之后，这个项目差点就被别人拿走了。 先机，在战场上就意味着胜利，而在商场，则意味着利益。 而且，这个先机至少值二十万元！ 这事要从一个电话谈起。 这个电话是孙佳洋打来的。 在见到张东平的第二天上午，李六沙办理完客户备案登记，并且收到了金山发来的关于仪器的报价。 下午，朗天养生馆内。 高欢和往常一样，把滚烫的毛巾裹在李六沙刚做完足疗的脚上，笑着问他：“六哥，烫吗？”声音亲切而随意。李六沙正要回答，电话响了。 李六沙随手从茶几上拿过手机。打来电话的是孙佳洋。 李六沙对孙佳洋这个人不太喜欢，却又很欣赏他在生意上的能力。老实说，这是一个天生的商人，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是一个天生的奸商。奸商的意思就是他会经常采用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来谋求利益。 李六沙很讲究商道，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孙佳洋从来不这么认为。从他离开李六沙的公司自己创业以来，却一直无所不用其极，结果是公司赚了不少钱，发展得挺快。 李六沙毫无办法。孙佳洋却说李六沙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李六沙不服，可现实是孙佳洋那些招式用起来是如鱼得水，攻城略地，很是有效。李六沙很无奈。 除开回复孙佳洋的节假日的短信问候，李六沙基本不会主动和他联系。事实上，李六沙从来没有和孙佳洋主动联系过，每次都是孙佳洋来找他，这次也不例外。 “六哥，是我，我是佳洋，现在说话方便吗？”里面的声音有一点焦虑。 “没事，说吧。” “六哥，有一件事你得帮小弟。否则，麻烦大了。”孙佳洋每次都是危言耸听。 李六沙联想到那个细节，心里有点好笑。孙佳洋曾是李六沙的手下，做过三年的销售，是李六沙一手培养出来的。后来孙佳洋辞职，自己开了一家公司。以前孙佳洋跟李六沙说话，言必称您，但从去年邀请李六沙参加了他的公司成立三周年活动之后，那个底下的心就去掉了。估计孙佳洋自认为也是一方霸主，公司也有一定的地位，至少可以和李六沙平起平坐，所以不必再那么客气了。 想当年李六沙把孙佳洋招来，本来他的条件不够格，但李六沙从中却看到了孙佳洋的激情以及做销售的天分，坚持把他留了下来，才奠定了孙佳洋今日的基础。 当然，孙佳洋的底细李六沙太清楚了。想当年，孙佳洋在他公司里干了不少事，比如孙佳洋私自扣留客户货款挪作他用，比如孙佳洋偷偷与客户做私活等，有两次，李六沙都下决心让他离开，孙佳洋在李六沙面前是痛哭流涕，哀求发誓，再加上孙佳洋的确是销售好手，这才留他干了几年。等有了一定的客户人脉，对市场比较了解后，孙佳洋自以为把李六沙的那些东西都学到手了，才辞职开了自己的公司。但因为当年的那些故事，孙佳洋在李六沙面前比别人更有一些尊敬。李六沙明白这其中部分原因就是李六沙太知道孙佳洋的底细了，所以他才会夹着尾巴。李六沙后来听了太多关于孙佳洋对待不同人的嘴脸。 “行了，佳洋，有事就说。别搞得天要塌下来似的，你六哥没多大本事，帮不了你多大忙。”李六沙调侃了几句。 “得，老领导就是了解我，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孙佳洋自嘲了一下。他接着说：“六哥，我现在东海集团呢，他们的事我也想进去掺和一把。” “嗬，你小子狗鼻子挺灵的，难怪生意做得挺大。”李六沙是真心地夸奖，因为东海集团这个消息本来就是两天前的事情。 “谢谢老领导夸奖，不过我再快也没有六哥快啊。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我听说你也想投标？”孙佳洋切入正题了。 “这事你也知道？了不得。”李六沙暗中吸口冷气，这小子信息太灵了。目前为了这事李六沙只接触过三个人：申经理、张东平和金山。孙佳洋这家伙肯定与这三人之一关系很铁。李六沙本不想承认，想想还是算了。 “你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李六沙决定先听听孙佳洋打的什么算盘。 “是这样，六哥。这次我花了一些力气，想把他们那个项目中的实验室改造和仪器全部揽下来。本以为我起得够早的，没想到还是跑在六哥后头。要不是你不想做实验室改造，估计我连根毛都捞不着。”孙佳洋还在使用他的捧杀绝招。 哟，胃口够大的。想全部拿下，这一块至少五千万。本来李六沙也想全部拿下，只是他放弃了实验室改造那一块。他曾经做过类似的项目，很是费神，而且后患太多，所以这次只做DNA基因测序仪仪器。如此看来，孙佳洋真是翅膀硬了，敢一口吃个五千万的大单。不过，这次不行了，老子占了先机了。仪器被我先拿下了。 等等，李六沙猛然意识到孙佳洋是盯着仪器来的。好悬啊，要是再晚几个小时，就被他弄走了。李六沙很是庆幸自己动作快。转念一想，孙佳洋想干什么，和我拼。那不行，得先断了他这个念头。 “佳洋啊，你原来冲着DNA测序仪来的。不好意思，六哥这回占先了。” “是啊，六哥，我刚才与英杰联系过，知道你已经备案登记了。哎，六哥，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个项目让给小弟得了，我今年做的全是小单子，好不容易才碰到这个大单，更何况东海集团的上上下下我都很熟，天时地利人和啊。六哥，让给我做，行吗？”孙佳洋把真实目的亮了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李六沙断然拒绝。 央求了半天，李六沙就是不松口。孙佳洋又出招了。 “六哥，我听说你跟张东平不熟，我是怕这个项目半路再杀出个程咬金来，那就麻烦了。还是让给我，我回头给你们公司一些佣金，也不让你们白做。六哥你看行吗？”孙佳洋纠缠了半天，发现李六沙一直不松口，又提出新条件了。 “嗯，你小子也肯出血了，不容易啊。”李六沙早就听从孙佳洋公司辞职的人说过，孙佳洋这人吝啬得很，给销售发点奖金就像拿刀子割他的肉似的。这回能答应给佣金看来是真想拿下。 李六沙细细一想，还是不行。这个单子自己的把握还是蛮大的，英杰公司和金山那边都搞定了，只要张东平认可这款仪器，这生意没跑了。只拿一点佣金无法向公司交代。 孙佳洋听李六沙不肯，就来回磨蹭，那劲头非要李六沙转让不可，搞到最后李六沙都快烦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就别烦了。再烦我挂电话了。”李六沙威胁道。 电话那边一下没声音了，估计孙佳洋又在想什么新招。李六沙心中打定主意，反正不行，随你出什么招，没得商量。 “喂，喂，六哥在吗？你是在公司吗？”孙佳洋那边又传来声音。 “我在外面。你要查岗啊？你管我在哪里。”李六沙没好气地回应。 “六哥，这次机会难得，我真的想全部拿下，这样操作起来也比较容易。你不知道，要我打听过，有好几家有实力的公司盯着呢。如果分散投标，估计很悬，我想只有把这一块绑在一起，不分标，整体招标，我才希望大一点。所以，无论如何请六哥帮我这个忙。这样吧，我吃点亏。如果你肯让给我，我出二十万，现金。你看这样行吗？六哥。求求你了。” 电话里再次响起的声音的确让李六沙心动了。不过，他好像听到了孙佳洋咬牙的声音。 二十万现金！ 这个项目什么都不用做，坐享其成。二十万现金就到手了。 李六沙还真有点绷不住了。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脏怦怦在跳。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声音：“喂喂，六哥，六哥，这样总行了吧，您就答应了吧。求求您了！”孙佳洋明显在哀求。 我要好好想想。看来，孙佳洋对这个项目真是动了心思，整体招标这一招都想过了。一般的人为了投标成功，都是鼓动甲方分标的，这家伙能结合自己的优势和别人的劣势，反其道而行之，有气魄。李六沙在心底赞了一下。先想想再说，别被这家伙绕了进去。 李六沙下了决心。他对着电话说道：“这样吧，你让我想想，过几天我再告诉你。”说完，果断挂了电话。 李六沙仔细算算，大约180万美金的仪器，合人民币1100万左右，估计做下来刨去各种费用，纯利应该在8-10%上下，也就是100万。自己的奖金最多不会超过5万。而且，这个项目还有风险，不一定能成功，说不定哪里就出了纰漏。而现在，什么都不用干，二十万现金就到手了。既保险又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风险呢？ 第一是这个项目刘剑知道。如果不做了，要把他打发掉。这个还是比较容易的。让孙佳洋找个理由给点好处。至于徐明和金山那里，只要生意做成了，他们才不关心是谁主刀呢。 另外就是公司颜总也知道这个项目，不过，总共才化了三天时间，找个借口就行了，比如说客户变卦了，不买这款仪器了，更厉害的经销商插手了，总可以找个理由的，何况我们也时常会有不成功的单子。最主要的这不是我们的主营产品，徐明的事颜总也不知道。我们竞争不过别人那是理所当然的，估计颜总不会太怪罪。毕竟还没有什么投入，颜总就算说两句，能换来二十万还是值得的。 好像风险不太大。可以一试！ 李六沙开始紧张的盘算，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第九章 天上掉馅饼你捡不捡 第九章天上掉馅饼你捡不捡 “六哥，六哥。”有人在叫他。 “嗯？哦。我走神了。”李六沙回过神了，看到了高欢关心的眼神。 “没事吧，六哥。” “没事，没事，我在想刚才的电话。”李六沙放下心事，回头再说吧。 安静了一会儿，高欢帮他按捏手臂。“六哥，刚才电话那人是你以前的小兄弟？”高欢随口问了一句。 “嗯，以前在我手下做销售。现在自己开公司，发达了。”孙佳洋还是有一套的。李六沙觉得自己以前有点小看他了。 “哦，我说呢。这人挺厉害的。很有一套。”高欢其实在一旁一直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大部分能听清楚。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李六沙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一直听着你们的对话。好像他想要你让出什么东西，对吧？”高欢回忆着。 “没错，有一笔仪器的销售，他想让我让给他来做。”李六沙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高欢，不知为什么，他对高欢已经没有了防范。 “他先是和你套交情，后是恳求，见你不同意，又给点小利，最后才给出高价钱。你这徒弟是个谈判高手。”高欢梳理着整个的电话过程。 李六沙想想，“嗯，还真是这样。你分析得挺对。”这小子挺奸的。要是自己没有扛住他的攻心战，孙佳洋说不定一分钱都不想出。还好，自己坚持下来，否则，哪来的二十万啦。好险啊，差一点就被他得逞了。记得曾有一部京剧样板戏里的一句台词：胜利往往来自于最后一把的坚持努力之中！李六沙算是又体会了一次。 “六哥，我猜，他最后肯定给了一个很好的价格，是多少我没听清楚，但我感觉你动心了，对吧。六哥”高欢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一副猜出谜底般得意的样子。 “太对了，小丫头。你真聪明。如果让给他，他答应给我现金，这个数。”李六沙伸出两个手指比划着。这么私密的事按李六沙平常的性格，根本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今天这是怎么啦？可李六沙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觉得很自然。 “两千？”高欢猜。 李六沙摇头。 “两万？”高欢大胆地猜。 李六沙还是摇头，笑笑，直接说出了答案。 “二十万，现金！” “啊？这么多！”高欢使劲捏了一下李六沙。“那你还犹豫什么，快答应他啊。”高欢推推李六沙，好像这是她的生意。 高欢的反应出乎李六沙的意料，没想到高欢这么痛快就要答应。 “这不太合适吧？这本来是公司的生意。”李六沙迟疑。 “这有什么不合适？这也是买卖啊！信息就是钱啊！先机更是钱啊。我听我爷爷说过这样的话。”高欢很坚决。这小丫头看来也是做生意的好手。有遗传啊。 “先想想再说吧，也许这里有什么猫腻呢？”李六沙心里不太踏实。他犹豫了一下，本想把他刚才所想告诉高欢，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对人要留三分心。这事告诉高欢已经是犯忌了。其他的就少说吧。 “能有什么猫腻啊？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谁知道啊。再说，这也是你靠本事挣来的，就算别人知道了也没关系。”高欢察觉到了李六沙的担心，安慰他。 两人就这事讨论了好久，一直到按摩结束。这期间，李六沙总算长了个心眼，没有说出更多自己的想法，倒是高欢，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翻来覆去地帮他分析，怂恿他赶紧拿定主意。 就在做完按摩出门时，高欢还叮嘱李六沙：“六哥，别犹豫了。这是好事，赶紧决定吧，省得夜长梦多。” 做，还是不做，李六沙想了很久。 第十章 有很多事情你无法控制 第十章有很多事情你无法控制 这二十万搅得李六沙心烦意乱，一直到下班回到家里才算刚刚安稳下来。 他今天比妻子早回家，放下包，就去楼下的方便菜店去买菜。这是他与妻子的约定。谁早下班谁先买菜做饭。有时两人会去外面随便吃点，但今天李六沙想在家吃饭，顺便把这事与妻子商量商量。 等收拾得差不多，妻子欧阳雁来回家了。夫妻俩快活地做饭，吃饭，洗碗。在这期间，李六沙有几次都想把孙佳洋这事说出来，后来因为担心会让两人吃不好这顿饭，也就忍住没说，准备在饭后去公园锻炼时再说。 李六沙的妻子欧阳雁来在大学图书馆工作，是图书管理员。两人是在李六沙读研究生时由一个亲戚介绍认识的。当时欧阳雁来本不太愿意，李六沙那时是个穷学生，又黑又瘦，老家又在农村，自然给欧阳雁来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好。但小伙子聪明好学，对自己看上的女孩穷追猛打，也就感动了欧阳雁来，后来自然就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了。 两人结婚后有了一个女儿。经过十来年的风风雨雨，女儿考上了大学。 从去年开始，女儿在学校，除了在周末会回家，平常也就李六沙两夫妻过日子。两人感情一向不错，生活倒也安详自在，没有什么波澜。 只是欧阳雁来这两年因为女儿读了大学，操心的事情少了，开始对佛教有些兴趣。后来，因为星云大师去学校做过演讲，再加上在图书馆里佛教经典不少，竟然痴迷于佛教。生活上清心寡欲，饮食上粗茶淡饭，俨然一副佛家心肠。 因此，两人的饭菜比较简单。吃完饭八点多了，两人收拾好，准备出门。他们两人的习惯是在晚饭后要去公园里快走几圈，聊作身体锻炼。 正在这时，李六沙的电话响了。 一般来说，李六沙不太喜欢在家里处理公司事务的。他这个习惯很多人都清楚，他也会告诉公司的同事尽量不要在下班后找他，一般都在上班时处理完，除非是特别紧急的事情。这个习惯保持了很多年，这也让李六沙的生活没有被烦乱的商务打乱，基本做到了工作生活两不误。 因此，李六沙知道，在这个晚饭时间的电话肯定是有紧急情况。 不过，不是公司同事打来的，而是弟弟李卫阳的电话。 “老哥，快来帮帮我，小阳离家出走了。”卫阳焦急的声音传来。 李六沙一惊，“怎么啦？小阳离家出走了，不会吧？你别急，告诉我怎么回事？”李六沙还算镇定。 “到现在小阳还没有找到。晚饭时他就没回来，我本来还以为他又在外面贪玩，等到八点还没回来，我就打电话问问小阳的同学。谁知小阳今天一天都没去学校。我刚又和他的班主任通过电话，说是这两天小阳都没上学，她还准备找家长呢。老哥，你说小阳会去哪儿呢？急死我了。” “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你别太着急，老弟，不会有大事的。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到。” 情况清楚了。这个小阳，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李六沙感觉不会太严重。毕竟没有什么大事，小阳肯定可以找到。夫妻俩一边开车一边商量。 到了李卫阳家里，几个人把情况一分析，就发现可能是到外面上网去了。 小阳今年十四岁，刚上初二。小家伙很聪明，只是从小被爷爷奶奶惯坏了，异常的任性，而且还很倔。当年小阳出生后，由于是李家第四代唯一的男孩，被李六沙父亲比喻成为东方升起了红太阳，所以取名为小阳。 说到给孩子取名字，李六沙这几个人都是有故事的。 想当年李六沙出生时，是他爷爷给取的名字。李六沙的父亲是家里的独苗。他爷爷一直盼着有个孙子。当时湖南老家的习俗，生了儿子是要上族谱的。他父亲那辈的堂兄弟们生儿子很厉害，在李六沙出生前已经有了五个小子了。他爷爷从第一盼到第五，都失望了。李六沙有三个姐姐，让爷爷盼了三次。第四次这回总算生了个儿子，把爷爷高兴坏了。刚好他出生那天，爷爷在河里捞沙子准备修补家里的围墙，联想到沙子，又按照排序是家族的老六，，就给孙子取名为李六沙。这个名字他父亲反对，说不太好听，可反对无效，爷爷坚持这第一个孙子由他取名，就这么一直叫了下来。 到了李六沙的弟弟出生，那是在文化大革命时代，他父亲先斩后奏，取名李卫阳。 而后来李卫阳的儿子出世，父亲给他取名小阳。既有东方升起红太阳的意思，表示李家有了香火相传，也暗合了要求李卫阳保护小阳的意思。可惜，这个小家伙根本就是李卫阳的冤家，两人从小阳小的时候就掐架，一直打到现在。倒是这个侄子与李六沙比较投缘，在家里像个小皇帝，谁的帐也不买，只有李六沙的话还能听进去。 自从李小阳上了初中之后，因为考得还不错，上了北京郊区一个挺好的初中。李六沙一高兴，给侄子买了台电脑作为奖励。没想到这下反而坏事了。小家伙从此迷上了电脑游戏，整天地砍来杀去，经常作业也不做，就知道玩游戏。过年期间，李六沙找小阳认真地谈过一次，表现好了几天，但后来依然故我。 上个月班主任来电话，李卫阳发现孩子成绩一落千丈，已经是班上倒数几名了。一生气，把电脑没收了，声称到暑假才能开禁，而且还要达到一定的学习成绩。李六沙当时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办法，可又提不出什么更好的建议，再加上一直比较忙，也就没管这事。 现在与班主任又通了电话，确定学校没有什么大事，也没有和同学出去玩。弟媳妇透露说，昨天晚上小阳还磨着她要了一百块钱，说是什么同学过生日，要买礼物。这些线索综合起来，李六沙一琢磨，估计十有八九在网吧玩游戏。 两兄弟一商量，决定李卫阳在家里附近的网吧去找，而李六沙则开车沿着从家里到学校的路线，找找沿途的网吧。两人各自行动。 李六沙沿途一家一家地去找，终于在一个昏暗的小网吧内找到了小阳。 李六沙进去的时候发现，门口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胖女人，腿伸得老长，顶着一头蓬松的卷毛，大黄板牙在吧唧吧唧地嗑着瓜子，还呸呸地把瓜子壳吐得周围满地都是，极为恶心。一间二十来平米的小平房，房顶上一根昏暗的日光灯亮着，屋子里密密麻麻排了十几张电脑桌，声音嘈杂，混乱不堪。除开几个成人，大多是像小阳这样的孩子。有的电脑前还挤着两三个小孩，正叽叽喳喳地闹腾着。 李六沙扫了几眼，发现小阳躲在一个角落里正热火朝天地玩呢。肮脏的桌子上放着啃了一半的面包，还有几个东倒西歪的矿泉水瓶子。李六沙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大吼一声“李小阳，给我滚出来”。屋里的人吓了一跳，都抬头看着李六沙。门口那个黄板牙妇女也跟了进来。 李小阳抬头看见了愤怒的李六沙，倒是很快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从屁股底下把书包拖了出来。李六沙几步窜了过去，一把拽住李小阳的胳膊，不由分说把他拖了出来。 欧阳雁来正站在车门边，见他俩过来，立即打开车门，接过小阳的书包，先把小阳塞了进去，再抱着书包和小阳坐在一起。本来欧阳雁来是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估计是为了和小阳说说话。等李六沙发动汽车，欧阳雁来叮嘱一句：“孩子找到了就好。孩子没事就好。”欧阳雁来的意思是让李六沙不要对孩子发火。李六沙懂，可一开口就要发火，只好憋住不说话，闷头开车。 李六沙把车子开得飞快。欧阳雁来便给李卫阳打电话，告诉他们孩子找到了，一会儿就到家。 李六沙很生气。 但当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小阳那萎靡不振外加无所谓的神态时，他发现问题不对了。原来李六沙只是觉得小阳可能是过于贪玩儿忘记了回家，说两句，或者打几下可能就会改过来。毕竟，小孩子嘛，自控力差一些，偶尔贪玩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今天的情况不对了。 一般淘气的孩子犯了错，应该会有一种犯罪感，对想象中父母的惩罚会自然表露出恐惧。但小阳没有。他无所谓，也不搭理别人，随便你怎么说他。 李六沙想想小阳这段日子的生活痕迹：喜欢电脑，迷上游戏，假日无节制地玩，学习成绩下降，电脑被管制，自己去网吧玩，逃学去玩，不分白天黑夜，对惩罚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与人也没有任何交流。 李六沙知道，这种情况已经够得上“网瘾”了。 尽管学术上不认可网瘾这个词。但李六沙则认为这事发生在孩子身上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中国有几千万青少年沉迷于网络和游戏，而且已经严重阻碍了他们的生活和与社会的交流。当然，其他国家也不例外。网瘾其实在现代是一个老大难问题。不仅是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还有不少成人都有这个毛病，据说有些大学生一毕业就宅在家里啃老，而他们平时唯一的事情就是上网。 从生物学原理来看，网瘾也是有一定的物质基础的。研究人类基因组的科学家就发现存在类似成瘾基因，也就是说，这个基因可以决定一个人对某种成瘾药物或成瘾行为的敏感程度。有人很容易成瘾，而另外一些人则不那么容易，这首先是基因决定的。而且，成瘾过程也有物质在参与其中。科学家发现一些类似吗啡的物质可能在成瘾的神经反应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如果隔断吗啡或减少吗啡，成瘾的可能性都在下降。 对于成瘾，李六沙有自己的理解。 那就是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失控才会导致人的成瘾。毒品、赌博、酒以及香烟等，这是日常生活中常有的成瘾行为，现在还要加上网络和游戏。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 回到弟弟家中，李卫阳看到儿子的那个样子，先是怒火中烧，提手就打，还没打两下，就被弟媳妇拦住了。小阳妈妈心疼儿子，刚才还哭哭啼啼，见到儿子就立马变了，拉着儿子去了卫生间，洗干净后又送上荷包蛋和热汤面，嘘寒问暖。 李卫阳则在一旁大声斥骂，吃什么吃，饿死他算了。但最终也只是骂归骂，并没有更多的行动。 李六沙冷眼旁观，发现整个过程小阳都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像一具木偶般任由摆布。只是在吃面的时候略有一些男孩子样，狼吞虎咽的。李六沙在心里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趁着小阳在客厅吃饭的时候，他把李卫阳叫到了卧室的阳台，两兄弟商量怎么办？欧阳雁来也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不久也找机会进来和两兄弟讨论。她给出的建议让李六沙迅速作出了一个决定。 对佛教颇有研究的欧阳雁来曾参加过一个爱心交流会议，里面提到了一些如何帮助孩子去除网瘾的办法。国内的主要办法是强制戒瘾，有电击疗法、药物疗法、暴力疗法等，把孩子当做小动物一样，严加看管，并限制自由，完全是军事化封闭管理戒瘾。而目前国际上最新的方法是采用爱心疗法，用专业人员如心理医生、户外活动组织专家，网络专家等与孩子交流，提供家庭式环境、增加室内和户外活动、洗衣服、做饭、照看小动物，聊天交流等，总之是用爱心帮助孩子们戒除网瘾。 李六沙听完后很有启发。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李卫阳和欧阳雁来听了也觉得不错，于是把小阳妈妈叫来一商量，决定立即施行。 李六沙见小阳吃完，就说：“小阳，这几天大伯带你出去走走，行吗？” 小阳感兴趣了。“去哪？” “回老家。” “那我不上学了。”小阳很奇怪。 李六沙又好气又好笑，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你是上学的样吗？他反问道“你很想上学吗？” 小阳不说话了。 李六沙看他那副熊样，就拍了他脑袋一下，“我带你出去转几天。” “好。”回答虽然简单，但语气里有喜悦。 “那行，走吧。”李六沙去门口换鞋子。 “现在就走？”小阳有点不敢相信。 “走啊，还愣着干啥？”这话让小阳心花怒放，终于脸上有一丝喜色了。 小阳妈妈早把换洗衣服等日常用品收拾好。李六沙和欧阳雁来带着小阳开车走了。 回到家，让小阳洗洗先睡了。李六沙打电话给颜总说了一下情况，请了几天假，又在携程网订好了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