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订婚了 “我要订婚了。”一番热烈的缠绵之后,紫雨将光洁的额头抵在幽谷的胸前,几乎是用叹息般的语调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但在幽谷听来却如同听到一声炸雷响,震得他心脏一阵颤抖。他这才意识到,两年来他最害怕的一个“未来”正一步一步、无可避免地向他走来。 “什么时候?”他问,感觉到了内心的绝望和无力,好像头顶上飘过来一块巨大的阴影,像一只凶狠的秃鹫扑扇着翅膀俯冲下来,瞬间将他抓起,带到另一个黑暗的未知的深渊。 “没有意外的话,就在这个年底,他研究生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紫雨说,侧过头,睁着一双明净似水的眼睛看着窗外。 窗外秋意正浓,银杏树叶满目金黄,在微风吹拂下,正一片一片飘落下来,仿佛一只只黄色的蝴蝶,漫天飞舞。 “这么快?!”他的心一阵阵发紧,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它紧紧攥住,还要将它捏碎。 紫雨口中的“他”,是她的男朋友,大学时候两人就在一起了。两人是彼此的初恋,不同的系,相差很大的专业,一个读中文,一个读工程管理,一个偶然的机会走到了一起,虽然中间有过争吵,甚至好几次要分手,但终于还是在一起,现在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是有点快,其实我不想结婚。”紫雨说,伸出如象牙般洁白的双臂圈住他的脖子,扬起脸孔定定地看着他,他们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在一起了。 “这怎么行呢?”他叹道。 毫无疑问,紫雨爱他,他更爱紫雨,是爱到骨髓里的那种爱,根本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惨淡景象,那肯定跟世界末日差不多了吧。 他无数次想过娶她回家,彼此做永远幸福的恋人,红袖添香的温馨场面也头脑中浮现过无数遍。可现实是,他是有家室的男人,紫雨是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孩,要将这两个坚固的壁垒都推倒打通,他们几乎要与整个世界为敌,尤其是对紫雨这样一个一直以来循规蹈矩生活着的女孩来说,更是一场灾难。 如果他们选择在一起,那么在他们面前就是一座火焰山,也许还没等翻过去,那满地的烈焰就会将他们烧焦。他可以粉身碎骨,但他却不忍心让紫雨去经受这人间的炼狱。 “幽谷,你带我私奔吧,随便什么陌生的地方,越远越好。”紫雨贴紧他,身子像一条蛇一样将他缠绕,他能感觉到她那种令人心神荡漾的柔软,这是一个沉静如水又热烈似火的女孩,在她身上他找回了生命里曾经失去的所有的激情和活力,仿佛是一块干裂已久的土地突然遭逢如注大雨的浇灌,是那种枯木逢春的喜悦与畅快。 “我们能去哪里,走得了吗?”他问她,也像是自问。他的心被她说的“私奔”两字撞击了一下,如果能和她私奔,那是一件很疯狂也很美好的事。可在这个世间,他们都很平凡,彼此都有一大堆牵牵绊绊,哪里能说走就走的? “你真希望我嫁给他?”紫雨抬起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不希望,我怎么会呢?”幽谷说,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痛,“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你嫁人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但我还是要嫁人的啊,过完年我都二十四岁了。”紫雨幽幽地说,“每次回家妈妈都在催我,说我老大不小的了,再不嫁人就要变剩女了。陆飞虽然性格有点不好,有点偏冷和自私,但毕竟我们在一起已经六七年了,他还是爱我的,到这个份上了,我不嫁给他又能嫁给谁?” 紫雨口中的“陆飞”,对幽谷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从没有见过他,但却能一直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陆飞每次回来,紫雨就要和他隔绝一段时间,短则两三天,长则十天半月,好像她一下子从人间消失了,或者说从他的生活中突然消失了。 他能想象到紫雨和陆飞在一起的情景,他们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做爱,尤其是做爱,每次几乎是必不可少的,而每次想象他们一起做爱的场景,对他来说是简直是一种酷刑,一种摧残,这种痛苦的滋味常常是由他独自品尝,独自消化,紫雨也帮不了他,她仿佛穿越时空到了另一世界,去做别人的女朋友,不再是那个带给他无限快乐和幸福的小精灵了。 他和“陆飞”虽然素昧平生,但他们却通过紫雨奇妙地联系在了一起。他和陆飞都在紫雨的身上都留下了无数的印记,他们的印记在紫雨的身上交汇、重叠在一起,他和陆飞像两头从不谋面的牛在同一块土地上辛勤耕耘着,他们总是错开耕作的时间,换句话说,如果不错开时间,那这种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紫雨也许早就离开他了。当然,还可以设想一个最浪漫也是最狗血的结局,他和紫雨私奔了。 毫无疑问,紫雨口中这个和他注定要永远要隔绝起来的“陆飞”,是他一个最陌生的“熟悉者”,虽然他从未和陆飞打过交道,但他无数次听紫雨说起陆飞,陆飞的形象经由紫雨的频繁的多层次的描述已经在他脑子中很有立体感了。他也无数次听过紫雨和陆飞的通话,那个低沉的声音每次从紫雨的手机里传出,都会让他产生一种恍如隔世之感。陆飞身上的气味似乎经由紫雨的身体又能让他隐约地闻到。他抱着紫雨的时候,头脑里总会冒出一个陌生的身影,他也在抱着紫雨,并且和他面对面,眼睛对着眼睛,他们像两个仇人一样对视着,似乎都想将对方一把撕成碎片。 这种奇怪的感觉常常让幽谷抓狂,他实在无法容忍另外有一个男人和他共同拥有他最心爱的紫雨。更要命的是,“陆飞”没有这种蚀骨的纠结,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这样一个陌生的存在,他更不可能有意识地在紫雨的身上搜寻“他”的气息。要是陆飞知道了这一切,肯定要发疯的。 这是一种微妙的信息不对称,紫雨处在中间,她全知全觉,但关于他这个陌生的存在,她不会告诉她的男朋友,也什么都不能对他说。他和她的爱竟然不能走到阳光下,正如紫雨所说,她只能做他的“月光新娘”,她说她讨厌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可他们不偷偷摸摸又能怎样? 陆飞是紫雨妈妈见过并认可了的恋人,年轻帅气,又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而他呢,四十好几岁了,只是一个中文系教授,虽说也挂了一个实力派作家的名头,但只有他知道自己的作品离他期望的水准还相去甚远。最要命的是,他是一个有妇之夫,儿子跟紫雨也相差不了几岁,他有什么资格和紫雨一起走到阳光下?如果有一天他们冲出来,受到的肯定不是祝福而是诅咒。他感觉自己正走在危险的深渊边上,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会摔得很惨很惨,甚至会永世不得翻身。 “那你就嫁给他吧。”他说,心里像被一根锥子扎着,有一种蚀骨的疼痛在全身蔓延。他用双臂把紫雨抱得更紧了,好像担心她随时会从他的怀中飞走似的。 第2章 初见 紫雨缩在他的怀里,她温润的身子轻轻颤栗着,仿佛就是一只不得不行将离家出走的小猫,要在主人的怀里再呆上那么几分钟。 “结婚前,我都会一直对你好的。”过了一会儿,紫雨从他的拥抱中挣脱出来,一双纯净无邪的黑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抬起右手,用白皙修长的食指在他的鼻尖上轻轻地划了一下。 “小雨,谢谢你!”他说,眼眶一热,泪水似乎就要汹涌而出,他将嘴唇贴在紫雨光洁的额头上,他宁愿这样的时光静止下来,永远定格在这个时刻。 “可结婚后,我就没这么自由了。”紫雨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幽幽地叹了一声说,“陆飞的嫉妒心很重,占有欲也特别强,好多次走在路上的时候,他甚至都不让我看其他男人一眼。” “他是那样一个人,不敢想象你婚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幽谷的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痛得他皱了好几下眉头。 “我也不知道。”紫雨轻叹了一声说,“其实我一直对订婚都很排斥,我想就这么拖下去。等他研究生毕业了,也许我的决心也就下了。” “你真的能下决心和他分手?”幽谷看着她的眼睛。 “也许吧,我觉得跟他在一起不会很幸福。”紫雨说,“你说过你的青春是一片空白,没有好好爱过,顶多只是单相思,暗恋过一个人。而我的青春呢,也是一片空白,大二的时候才遇见了陆飞,一直感觉平平淡淡的,没有痛苦,也没有太多的幸福感,如果有人要问我恋爱的滋味是什么,我恐怕还真答不上来呢。” “你第一次是给他的吗?”幽谷问。 “当然了。”紫雨说,“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有陆飞这一个男人。不瞒你说,第一次给他的时候,他竟然连门都找不到,我也没有任何经验,他弄了好长时间才进去的,可没几下他就泄了。” “那后来也是这样吗?”幽谷心里隐隐有些痛,想着这么美好的紫雨第一次给的是陆飞,他要是迟生个二十年,遇见紫雨,那是不是可以完整地拥有她? “都这样,没两下就泄。”紫雨说,“遇到你之前,我觉得男女的做爱就是这样的,一直没当回事,也没有什么满足不满足的,直到遇见了你……” 紫雨止住了话头,白嫩的脸上飞起了红晕。 “他应该是早泄吧。”幽谷说。 “早泄?”紫雨问,恍然大悟一般。 “这个病很难治。”幽谷说,“对夫妻生活影响很大,很多人因此离婚了。” “那怎么办?”紫雨有点着急地问。 “能怎么办?不跟他结婚呗。”幽谷说,点了一下她精致的小鼻子,“我娶你做老婆。” “不可能,你有老婆的。”紫雨叫道。 “我可以离的。”幽谷说。 “你不可能离的,你那么怕你老婆。”紫雨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怕她吗?”幽谷悻悻地说,脑子里浮现他老婆何媛那张总是带着怨气和怒气的脸。 “你就是怕她!”紫雨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说,“每次你老婆电话一来,你总是吓得脸色都变了!” “我不是担心后院一旦起火,我在这个大学里就呆不下去了吗?”幽谷无奈地说。心想,那个无爱的婚姻早就该结束了,可他就是没有那样的勇气把一切打破。 幽谷和紫雨的初见一点都不浪漫,甚至一点征兆都没有。如果不是叶梅临时起意带上了紫雨,他们也许这辈子都无缘见到彼此。 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南城大学中文系大楼《南风》杂志编辑部窗外马路上一排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微微泛黄了。大约两点的样子,紫雨和叶梅推门进来的时候,幽谷刚看完同城一位作家写的一部中篇小说,感觉有点头昏脑涨,就索性斜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这也跟他的生活习惯有关,他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作,所以每晚都睡得很迟,有时候会写到天亮。所以白天他正常打不起精神,好在教授中文和杂志主编这类工作相对轻松,白天他一般都用不着像别人那么紧张地赶着什么事。 “疲倦的牧羊人!”这就是紫雨第一次见到他的印象,后来他才意识到,这个印象很准确,因为那时他真的是一个孤独的靠在树下的牧羊人,正在为无羊可牧深感无聊之时,紫雨这只可爱的小羊就这么悄悄地出现了。 “幽谷老师,你怎么睡着了?”叶梅轻轻推开编辑部主任室的门,发现他斜躺在椅子上眼睛微闭着,就上前叫醒了他。 “哦,是叶梅啊,你怎么来了?”他睁开眼,看见叶梅那张红润秀气的脸蛋,睡意一下子消退了大半。 “我给你送杂志来了。”叶梅转身对站在她身后的一个看起来纤弱的、皮肤白白的小女生说,“小雨,过来,把杂志拿给幽谷老师。” 幽谷从紫雨的手上接过三本《悦动四季》,放在桌角。拿起一本看了一下封面,又翻了几翻,然后看着叶梅说:“这期出得又很漂亮嘛。”一边招呼她们俩在对面放置的两把椅子上坐下来,一边给每个人泡了一杯茶。 “花架子,没啥内容。”叶梅叹口气说,“您也知道,这份杂志是我们老板跟市体育局合办的,主题是运动人生,休闲生活,可是我们编辑部人手太少,采访总是不够典型和深入,什么时候你这个中文系教授、大作家能接受我们杂志做个专访呢?到时候叫我们这个小美女过来采访您。” 叶梅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紫雨,不无自豪地介绍道:“紫雨是新来我们公司的大学生,名校中文本科毕业,能写会画,是个小才女。” 一直默默坐在对面的紫雨的脸腾地红了,白皙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 “哦,紫雨?这个名字挺有诗意的。”幽谷似乎从睡梦中苏醒,这才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小美女,隔着摆在桌上的几支兰花的枝叶,看到一张精致至极的脸,仿佛是精心雕刻出来的一块玲珑剔透又温润洁白的玉。 关键是紫雨的脸红成这样,让他在心里暗暗的惊奇,这个时代还有女孩能因为一句话将脸红成这样,也是很稀罕了。 “我妈给我起的名字,我出生的那天天上正下着雨。”紫雨垂下了头,脸上的红晕一直没褪去。 真是好看,这脸型要是放在古代,肯定更好看。他在心里想。 “我没有什么好采访的啊,又不喜欢运动,每天晚都熬夜写稿子,很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幽谷笑笑。 “那你可以倡导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啊。”叶梅说,“你是我们市有名的作家啊,你的专访一定能为我们杂志增光添彩的。幽谷老师,拜托喽!” 叶梅像是在撒着娇,她与幽谷早就认识了,那还是在大学刚毕业进入报社当实习生的时候,她跟着别人去采访过幽谷,当时幽谷的一本新书刚出版,举办了一个发布会。稿子发出来,幽谷很是欣赏,两人从此成为那种联系比较多的朋友。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你安排个时间让紫雨来。”幽谷的目光停在紫雨的脸上,停在她的眼睛上。 紫雨的眼睛犹如一片深潭,黑黝黝的,不见底。 他对她笑了笑,她也对他笑了笑。 第3章 约定的采访 谁也没想到那次约定的采访竟然拖延了两个多月,这两个月里幽谷的生活一切如常,好像并没有见过紫雨这回事,他在内心里也没存任何非分之想,那么小的一个女孩能跟他有什么交集,绝对不可能的事儿。 可天下的事就是这么奇妙,在幽谷快要淡忘紫雨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偶然上了QQ,竟然与紫雨相遇了。紫雨第一次见他时给他的名片上有QQ号码,他就随手加上了。因为要专心写作的缘故,一般晚上他都不上QQ,那天晚上也是很巧,他需要发送一个稿子给北京一家文学杂志的编辑,就打开了QQ,意外地发现紫雨在线。 他就给紫雨打了声招呼:嗨,你也在啊。 紫雨回得很快:幽谷老师,晚上好。 他一笑,打下了一串字: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啊,那次你到我办公室已快两个多月了吧? 紫雨回: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哦,对了,幽谷老师,忘了告诉你那次约定的采访因我们杂志版面调整要往后延迟了,真抱歉! 他迅速回道:没关系,你们叶主编早就告诉我了。 紫雨发了一个愉快的表情,屏幕上接着出现一行字:那就好。谢谢您上次送我的那本小说,我一口气看完的,写得真好! 幽谷的嘴角上扬了一下,想到那天他拿出两本刚出的新书《如果爱》,一本送给了叶梅,另一本送给了紫雨,给她签名的时候,他的手竟然莫名其妙地抖动了几下,因为他能感觉到她看他签名时专注的眼神,那双眸子纯洁无邪,他的心却有点乱了,手写字的时候也不是很自然了,本想将她的名字写得潇洒漂亮一点,结果反而是写得有点歪歪扭扭的。他想换一本,紫雨说很好啊,不要换。他还为此懊恼了半天。 想到这里,他打出了一行字:写得不好,你要多提批评意见,下次能写得好一点。 紫雨回:提意见不敢当,向您多学习才是。 他一笑,快速打字:你也喜欢写作吗? 紫雨回:很喜欢,但没写过什么作品,只有一些零星的散文和诗歌。 他回道:那也不错啊,你发几篇来,我欣赏欣赏。 紫雨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怕拿不出手,写得很幼稚的。 他的嘴角又轻轻地上扬了一下,心里在想,这样一个清纯似水的女孩写出的文章会是什么样子,写出的诗又是一种怎样的风格和情调?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一行字:你随便发几篇来吧,我看看能否选一篇发在我们的杂志上? 紫雨发了一个欢快的表情:太好了,那我挑几篇发来,请幽谷老师帮我改改,发表不发表没关系哦。 没过几分钟,紫雨发过来一个文档。他打开来发现有一篇散文,两首诗,还有一篇随感集。散文是写秋思的,文字清新脱俗,虽然也有些稚嫩之处,但感情很真挚,透着一股灵气。尤其是那篇随感集让他很震惊,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丫头能想得这么深,关于生命,关于爱,甚至是关于死亡,一条条带着哲思的句子让他有如遇知音之感,觉得一下子和这个小丫头拉近了距离。 第二次相见的日子,在时光不知不觉的流逝中还是到来了。在这个日子的前一周,幽谷给紫雨打过一个电话,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她的那篇散文《秋思》被最新一期《南风》杂志采用了。 这个消息让紫雨欣喜若狂,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激动,她说很感谢幽谷老师的厚爱和推荐,能在南城最有名气的文学刊物上发表文章,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幽谷告诉她,她这篇文章写得很有深度,借着对一片落叶的伤怀,达到了对天地万物拷问的境界,南城市几个散文写得好的作家也未必能写出来这样的文章,发表在《南风》上当之无愧。 他们在通这番话的时候,彼此的心似乎已经在一个频率上共振着,不知不觉打了接近半个小时,放下电话的时候,幽谷还在回味着紫雨那纯净甜美的声音,心中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许久以来,他的生活似乎就陷入了死水一潭的尴尬局面。他有一个妻子,是大学时候的恋人,不过,他当时是被动的,原因是他迷恋的那个本班美女加才女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几番遇挫之后,他感到心灰意冷,得知那个美女同学花落中文系一个师兄手里之后,他答应了本班一个比他大了三岁的长相平平的女同学何媛的追求。师范大学毕业之后,他们一起分配到了一个偏远的小镇教书,几年中他完成了结婚、生子、考研等多个人生中重要动作,后来他研究生毕业后来到了南城大学,从讲师到副教授,再到成为出了几部长篇小说的所谓知名作家,学校因为他在文学圈里的影响力,让他兼任《南风》的主编,看似一路顺风顺水,其实十分平淡,他的内心从来没有起过什么波澜。 紫雨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从见到她第一眼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她就如同一个迷路的小路,冒冒失失地闯入他的领地,然后就打算常驻不走了。 那天下午一点多的样子,紫雨如约而至。三月的天气,温暖的气息弥漫在每个角落,好像所有的绿芽都在鼓绽,所有的花儿都将开放,人心也跟着欢欣躁动起来。紫雨穿着很素淡的一件白色上衣,绿色的长裤,身材很婀娜,舒展的双肩是典型的美人肩,天生的衣服架子,似乎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幽谷的心温热起来,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一下子穿越回到了懵懵懂懂的少年时代。那时,他暗恋一个高中的女孩,和紫雨一样清纯无邪美丽。 紫雨被他深深的目光似乎看得有点不知所措,脸蛋微微红了起来,端起桌上的茶杯,默默地喝茶,掩饰着内心的局促和不安。 “紫雨,你要采访我什么,尽管问吧。”他打破了僵局。 “哦,幽谷老师,我这里有一个提纲,你先看一下。”紫雨抬起头,从包里掏出一份早已打印好的提纲递给他,本来她是想一条一条问的,但被他的目光看得方寸大乱,原来在脑子预演了好几遍的采访程序也被破坏了。 “好,我看看。”幽谷拿过提纲,眯起眼睛看了起来。 紫雨嘴角含着笑,等着他看完,也偶尔敢抬头用眼睛去看他一下了。 第4章 生命之花 采访很顺利,几乎没要紫雨费什么劲,幽谷将提纲上的问题都一一作了回答,他还从来没要这么认真对待过一个记者的采访,还是一个不起眼的休闲杂志的记者。 紫雨满脸喜悦,说这篇专访有内容了,写出来一定不会差,她对幽谷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幽谷笑着对她说,我谢谢你才对,你写的专访在你们的杂志一刊登,我的知名度又要提高好几个百分点了,这样我的下一部书又会好卖很多。 紫雨被他这么一说,不禁笑了起来,说:“我们的杂志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啊,我写专访也是刚刚开始,怕写不好呢。幽谷老师,您的人生经历、才华和思想都太特别了,我怕把握不住,到时候初稿出来,您帮我把把关吧。” “好啊,没问题,你写好发我吧。”他愉快地答道,眼睛看着她那张米粉捏成一般的小脸蛋,并与她的一双明眸对视。 “幽谷老师,能告诉我,您下一部书是写什么的吗?”紫雨问,采访已经结束,但她似乎没有要立即离开的意思。 “以抗战为背景的吧,写几个普通家庭在战争中的毁灭。”幽谷说,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八年抗战给中国人民带来的伤害太大了,我想从心理层面去再现这场残酷的战争给我们的民族留下的那条深深的伤痕。” “这个题材太好了,我也很感兴趣,好期待啊!”紫雨欢快地叫起来。 “八年抗战太沉重了!”幽谷感叹道,紫雨的呼应似乎鼓舞了他,让他觉得可以对她说说心中朦胧的构思,“多少人在战争中失去了生命,可是我们现在却渐渐淡漠了起来,一些有关抗战题材的作品很不严肃,甚至是胡编乱造,这是对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人们的不尊重,我觉得每个生命都值得尊重,而不是随意去戕害,哪怕只是地上的一只蚂蚁,也不应该被随便剥夺生命权,何况一个人呢。” “是啊,如果每一个生命都得到尊重,我们这个世界就不会有战争了。”紫雨的眼睛里有了光彩,似乎内心的什么潜藏已久的东西被激活了,“幽谷老师,你快点把这本书写出来吧,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好啊,我会尽快的,不过,这是一个艰巨的工程,可能要好几年的时间。”幽谷如遇知音,心中似有阵阵微风拂过,他看着紫雨,不敢相信,她这么一个清纯可爱的女孩会对这样沉重的题材感兴趣,也许真的是天意吧,一直以来,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是孤独的,因为没有什么人可以交谈,沟通,他也一直将自己闷着,从不对人吐露他思想上的一些新奇的想法。但眼前这个精灵一般的女孩,似乎可以懂他。 “是啊,这本书写起来难度不小。”紫雨说,眼睛和他的眼睛又碰撞了一下。 “其实,我最想写的是一本叫《生命之花》的书。”他将心底最深的一个念头告诉了她,不知为什么,觉得她会懂的。“主题就是地球上的每一个生命都应得到尊重,我们尊重别人的生命,别人也尊重我们的,彼此互相视生命为最高的宇宙法则,那这个星球上就没有战争等随意戕害生命的行为了,那样的话,世界就会变得很美好。” 最后的两句话,他是带着一种神往的语气去描述的。紫雨看着他,神情十分认真专注,似乎在聆听一种她从来没有听见过的新奇观点,并为之着迷了。 那个下午他们俩喝了好几杯,几乎交谈了一个下午,话题范围之大之广完全超过了彼此想象的范围,从战争谈到人性,从生命的起源谈到戕害生命的种种行为,从爱谈到了性,从性又谈到了生命的原动力……两人越聊越投机,彼此都感觉相见恨晚。 但幽谷后来知道,他们的相遇,还不算太晚。而这一次深谈,让两个人如同原来在两个轨道上各自运行的星星,迅速地互相吸引到一个轨道上来了。 参加完母亲的葬礼回到童年少年居住过的故乡那所老房子之后,幽谷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解脱感,这些年来,他和母亲之间似乎一直隔着一堵冰冷的墙,现在斯人已逝,他仿佛终于可以得到某种解脱了。这让他马上又有了某种负罪感,因为这个刚刚逝去的人毕竟是他的母亲。 幽谷的父亲和母亲一直在老家韩庄住着,他们不愿意到他哥哥元业成家立业的县城里去住,更不愿意去他现在定居的距离遥远的南城,他们习惯了韩庄的生活,别的地方都会有受拘的感觉,即使是儿子那里,与媳妇天天面对面,总是不自在。现在母亲已经离去,父亲该会同意跟他去南城了吧。 但父亲的一番话,却如一记闷棍,一下子将幽谷打懵了。 “我不想去你们南城。”父亲摇了摇花白的头,声音嘶哑地说,“我现在自由了,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找到你的亲妈,我这辈子爱的是她,最对不住的也是她啊!” “啊,我还有个亲妈?”幽谷的脑壳仿佛被一道电光劈开了一个口子,他震惊极了,一瞬间所有的疑虑似乎都有了答案。难怪他与母亲一直不亲,母亲待他也一直如后妈,他那个在县城的哥哥元业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原来自己的出身还有这样一个秘密,父亲到现在才告诉他。 “对啊,你有个亲妈,你要帮我找到她!”父亲痛苦地捂着苍老的脸,花白的头发乱颤着,“这个秘密我一直不能告诉你,四十多年了,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苦!现在你母亲走了,我可以跟你说这个秘密了!” “四十多年了?”幽谷预感到这其中隐藏着一个漫长的也是揪心的故事,父亲和他那个从未见过的生身母亲是这个故事的主角,而他却一直游离在这个故事之外。 “对,是四十多年了。”父亲浑浊的眼神看了看窗外,好像要将流逝的岁月都一下子拉回来,“四十多年前,你母亲生下你,就离开了韩庄,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中间寄过两次生活费之外,再也没有她任何的消息。四十多年啊,我没有一天不想念她,没有一天不在心里忏悔,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亲生母亲,她为我受了太多的委屈,我真不应该走出那一步。” 幽谷定定地看着父亲,心里明白父亲所说的都是真的。现在,他急于知道这个故事是怎样的,因为是这个故事才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我遇到你母亲的时候,我已经结婚了,并生下了你的哥哥。”父亲深吸一口气,微蹙眉头,开始陷入回忆中,“你母亲是一个城里下放到我们韩庄的女知青,名叫周静,人长得很美,我们算是一见钟情吧。你母亲分到我们家住的时候,我的心就被她牵走了。她对我也特别的好,可我们不能走到一起,我那时候当兵复员回来,听从父母安排,娶了村里队长的女儿。我真后悔结婚早了,你母亲也后悔下乡迟了点,我们爱得很苦,虽然明知不可能走到一起,可我们还是越了雷池,你母亲怀上了你,我们的事情也败露了,你母亲在村里再也待不下去了。但她做出了一个很惊人的举动,她一定要生下你,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她说你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一定要让你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她才彻底离开了韩庄。” “原来如此!”幽谷的眼角热辣辣的,他一晃也人到中年了,却忽然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现在似乎能真切感知到自己亲生母亲的模样,四十多年前,她还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吧,她是怎样遇到了父亲,然后他们热烈地相爱,又被迫分手,那是一种怎么彻骨的痛苦和无奈。 第5章 只限于精神交流 南河边上有一家名叫半心咖啡馆,幽谷很喜欢那里的幽静氛围,常常在那里消磨一个下午或一个晚上的时光。咖啡馆的主人叫禾嘉,是一位喜欢写爱情诗的浪漫诗人,两年前一次采风活动中与他一见如故,两人碰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在南城的文学圈子里,他俩要算最好的朋友了。 因此,幽谷第一次约紫雨喝咖啡,肯定是选择在半心。包厢在二楼,是他和禾嘉经常谈经论道的地方。 紫雨那天晚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针织衫,梳着一支长长的辫子,脸颊上是那种淡淡的胭脂红,两只眼睛跟黑玛瑙似的,嘴角抿着轻轻的笑,坐在那里,仿佛是一个刚从某个名家油画里走出来的女孩。 幽谷一下子看得有点呆了,他没想到紫雨换了一番装束,会变得更美。 “你怎么这样看我?”紫雨低头环顾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怕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脸又是那种不自觉的红起来。 “哦,你今天真美!”幽谷发觉自己有点失态,赶紧收回目光。 “我哪天不美了?”紫雨反倒调皮地歪起头看着他。 “你一直都很美。”被她这么一说,幽谷有点发窘,心想这小丫头挺厉害的啊。 “这还差不多,周围人老是夸我长得好看,像什么什么明星。”紫雨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两只可爱的小兔牙,真正的唇红齿白,满满的美好青春。“可我呢,不以为然,特别是那些小男生,他们再怎么说,我都毫不动心。” “是啊,紫雨不光是人长得美,最主要的是小脑瓜里还盛着各种奇思妙想,这是最令我着迷的地方。”幽谷也笑了起来。 “你不也是吗,那些思想也让我着迷。”紫雨看他的眸子里也露出十二分的热情。顿了一下,她补了一句,“我从来不接受我男朋友以外的男人的邀请,就是说我晚上从不和别的男人单独在一起,你是第一个啊,主要是你的思想和才情吸引了我,听你聊天很快乐,也很有收获。” “哦,这样啊,我好荣幸啊!”幽谷心里美滋滋的,他觉得能得到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小美女的认同,是一种莫大的快乐。 “你别得意太早哦。”紫雨看他美滋滋的样子,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我在QQ上跟你说过的,我们之间只限于精神交流。” 幽谷被她的话说得心里一震。他记得紫雨在深夜和他在QQ上聊天的时候,确乎说过这样的话,也是给他打预防针,因为紫雨说,一般男人对她都会有另外的想法的,难道他对紫雨还有除了精神交流之外的其他想法? 他也不敢有什么想法啊,他在心里呵呵地笑了一下。 “我们就精神交流,我跟你爸爸都差不多大了,能有什么其他想法,你放心吧。”他对紫雨说,也在心里对自己说,能有这样一个小美女每天交流精神,那也是人生最快乐的事了。 不多一会儿,服务生端进来两杯卡布奇诺,两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着哲学和文学,古今中外,涉猎甚广。幽谷再次为紫雨高端的阅读趋向感到震惊,什么卡夫卡啊,亚斯贝尔斯啊,卡尔维诺啊,还有荣格,弗洛伊德,亚当斯密,紫雨都知道,还如数家珍,他们甚至还聊到了蒙克、达利的画,紫雨也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让幽谷很有危机感,要是他再不去读书的话,可能真的要被紫雨淘汰了。 “幽谷老师,给你推荐一本书吧,《占有》,我刚看完。”紫雨闪动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他说,“这部书得了布克奖,作者是英国的A.S.拜厄特,里面维多利亚式的爱情令人心碎,但其中描述的当代学术生活喜剧又让人捧腹。” “哦,《占有》,我还真没看过。”幽谷惭愧起来,“我什么时候去书店买一本来读读。” “你不用买了,我买过了,借给你看吧。”紫雨说。 “那太好了,先谢谢你了。”幽谷很高兴地说。 咖啡喝完大约是夜里十点钟了,幽谷下楼打了个的送紫雨回家。 禾嘉微笑着将他俩送到门口,看了看紫雨,对幽谷意味深长地递了个眼神。幽谷知道他的意思,也回敬了他一个眼神,那意思是,我跟你这个情场老手可完全不是一个套路。 紫雨上班的那家广告公司叫轩道文化传媒,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精瘦男人,名叫田松,但员工们背地里都叫他松田,因为他看起来像个日本人。有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日本血统,久而久之,本名倒没什么人知道了,松田的名字却越叫越响。 松田看起来是皮包着骨头,但身板却很硬朗,仿佛全身就是骨头连着筋,像一个动力十足的小马达。据说床上功夫相当了得,都是女人最后喊饶命。松田最大的爱好是追逐漂亮女人,所以他的公司所招的员工大多是女孩子,而且漂亮的居多,换句话说,不漂亮的松田是不会要的。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公司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女员工都被松田弄上床了,也有少数不肯就范的,最后只好卷铺盖走人。 紫雨当然是属于那极少数不肯就范的,她当初来轩道的时候,只知道这家公司在南城算是最大的文化传媒公司,拍了好几部影视剧了,据说其中有一部还在央视一套黄金时间播了。紫雨名校中文系编剧专业毕业,一心想的就是能编个红遍天下的电视剧来,因此毕业的时候也将简历投给了轩道。松田第一眼看见紫雨简历上那张二寸彩色照片时,喉头滚动咽了一口水。等到紫雨来公司面试的时候,松田见了她整个人一下子傻掉了,他觉得他玩了那么多的女人算是白玩了,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才是真正的人间尤物,现在竟然来他的公司应聘了。他二话没说,当场拍板要了紫雨。 紫雨只知道这个公司实力强大,前景无限,进了这个公司可以做她喜欢的事,她哪知道公司的老板是一个非常色的人啊,当得知被录用的时候,紫雨还很是高兴了一阵子,殊不知,她已经掉入松田这头大灰狼给她布置的陷阱。 “小雨,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那天,紫雨正坐在自己的隔间里写着一篇稿子,松田走过来,对她挥了一下手。 紫雨抬起头,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好几个隔间里都露出了女同事们表情惊诧的脸。大家似乎都预感到,松田要对这个名校毕业的美女加才女下手了。这似乎是早晚的事,要在轩道混,必定要上松田的床,他是说一不二的老板嘛。 紫雨站起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注视下,跟在松田的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 松田的办公室很宽大,足足有两百多个平方,布置得也相当奢华,单是那横在中间的紫檀木老板桌就显得霸气十足,在上面躺上十个人绝对绰绰有余。高大的绿色植物,一大圈黑色真皮沙发,一个小型会议圆桌,一切都在应证南城人对松田的一个印象,他喜欢排场,喜欢大场面,他是一个虚荣心十足的人。 “你随便坐吧。”松田指着沙发对紫雨说,看紫雨的小眼睛射出一道精光,这是猎物出现时,他必有的一种反应。 紫雨轻轻地在沙发上坐下,很注意地将两膝并拢,还把裙子往下拉了拉,她已经感觉到松田的目光有几分不对劲,心里不免有几分害怕起来。 “知道我找你来是什么事吗?”松田微笑地对紫雨说,眼睛在她隆起的胸脯上扫来扫去。 “田总,我不知道。”紫雨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 “你那篇写南城大作家幽谷的报道很不错,引起很大反响。”松田脸上充满笑意,“幽谷本人也很满意,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跟我是好朋友。我打算晚上在南园请幽谷吃饭,你也去吧。” “啊,你请幽谷老师吃饭?”紫雨一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第6章 解救 南园农家菜馆在南城的北郊,离城区足有二十多里路。松田让司机小陈开着他的宝马车,他则和紫雨坐在后排。车子在疾驰,他时不时转过头瞟一瞟紫雨,心里在得意地想,今晚到时候让紫雨多喝点,然后就带她回市区开个房,那岂不是美事一桩? “小雨,你有男朋友了吗?”松田问道,一边借着车子转弯的惯性,朝紫雨的身上靠过去,手臂还有意地去碰紫雨的胸部,但被紫雨机敏地挡开了。 紫雨心里对松田这么直接的问题有点反感,但一想他是公司的老板,就耐着性子答道:“有了。” 松田就故作惊讶地挺起身子,眼睛盯着她说:“你这么小就有男朋友了啊?” 紫雨能感觉到松田的目光又在她胸上扫来瞄去的,下意识地将上衣的领口往上拉了拉,说道:“我也不小了,二十一岁了。” “哦,对的。”松田这才想起来紫雨的简历上好像是写过二十一岁的,尴尬地笑了笑说,“可你看起来就是一个女中学生啊。” 又是女中学生,难道自己真的有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吗?紫雨不知道多少次听别人这么说她了,好像幽谷老师也这样说过,是不是她的外表看起来很稚嫩?其实,她的心里很矛盾,她不希望自己被别人看得这么小,因为她想的问题和写出来的文章都与她清清纯纯的外表不符,单看文章,别人常常都以为是一个三四十岁的成熟女性写出来的,萌萌的外貌和精深的思想竟然在她身上奇妙地结合在一起,这常常给男人们造成一种假象,第一眼觉得她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好哄骗,但一接触才知道这丫头很老道,什么都懂,什么都能一眼看穿,什么手段都骗不了她,想把她哄上床几乎比登天还难。 “其实我挺成熟的。”紫雨说,目光望向车窗外,心里还在想,今晚之所以答应松田出来吃饭,完全是因为听松田说幽谷老师也在,否则她是不会答应的,因为她一直有一个信条,晚上不单独跟别的男人出来。 “你是很成熟。”松田脸上露出一股淫邪的笑,看着紫雨一颤一颤的胸脯,忍不住用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紫雨赶紧躲开他的手,缩在座位的角落里,噘起嘴巴,表明她已经生气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松田在心里一笑,这个场面他见得多了,不着急,慢慢来,别看你装清高,早晚是我盘里的菜。 车子到了南园农家菜馆,跟着松田走进包厢,紫雨不由得吓了一跳。这个包厢很大,足足可以坐上二十来个人,事实上也的确坐了将近二十人,满满地围了一大桌子。众人见松田进来,都纷纷站起来跟他打招呼,松田满面春风地一一跟他们握手,男人们都将目光停留在紫雨的身上,心里都在暗自惊讶,哪儿来的小仙女,好像缩小版的刘亦菲,白白嫩嫩的皮肤,黑黑的眼眸,红润性感小巧的嘴唇,亭亭玉立的身姿,饱满鼓胀的胸脯,黑瀑布般飘逸的长发,怎么看怎么漂亮,完全是上帝派到人间来撩拨男人的一个尤物。 “哎呀,田总,你从哪里带了个小刘亦菲来了啊?”一个胖胖的,牙齿被烟熏黄了的中年男子有点夸张地叫了起来,他看着紫雨,禁不住两眼放光。 “什么小刘亦菲啊,我公司的职员。”松田将紫雨推了推,颇为自豪地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吧,紫雨,中文系高材生,才女加美女,现在我们公司《动感四季》杂志编辑兼记者。刚刚采写了一篇大作家幽谷先生的深度报道,反响很大。幽谷老师,我没说错吧?” 听松田这么一说,幽谷抬起头将目光看向紫雨,脸上露出微笑说:“对的,紫雨的文笔很不错,把我写得那么好,其实我哪有那么好。” 紫雨羞涩地笑了。不知为什么,她的目光与幽谷的目光对接的时候,心里会产生奇妙的电流,那种悸动的感觉她好久都没有过了。也许是和幽谷老师进行了多次深入的精神交流了吧,尤其是两人已经私下喝过咖啡,和别的人相比,自然多了层隐秘的亲切的关系。 众人都落座之后,通过松田的一圈介绍,紫雨才明白松田今晚将南城文化局的一位副局长,一位科长,还有几个文化公司的老总及南城知名的作家画家书法家都叫了来,场面算得上是壮观,这似乎也只有松田有这样的号召力,他好像也乐意在这方面花钱,常常还是一掷千金。 第一道菜就是这个农家菜馆的招牌菜,烤全羊。当油晃晃的一整只小羊被放在一个方形的大白铁盘子里端上桌的时候,众人都禁不住哦了一声。 紫雨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忍不住去和幽谷对视了一下。幽谷看她的目光里含着深深的温柔的笑意,那意思是说,烤全羊,你喜欢就多吃点吧。 吃完烤全羊,众人作鸟兽散。紫雨在松田的撺掇下多了几杯酒,头有点晕乎乎的。她上了松田的车,但目光还在寻找着幽谷的身影。幽谷在车窗外向她挥手告别,她心里很想从松田的车子里逃出来,跟幽谷一起走,或者这样的夜晚和他一起去哪儿散散步聊聊天也好。 车子启动了,幽谷的身影被迅速地抛在了车后,紫雨的心忽然空了,她蜷缩在后座里,一言不发,眼神也呆呆的。 松田晚上也喝了不少酒,一股刺鼻的酒气弥漫在车子里。借着酒劲,他把手伸到了紫雨的大腿上摸了摸,她今天穿着很薄的裙子,隔着裙子能真切地感觉到皮肤的圆润和滑凉。松田的那话儿一下子硬挺了起来,有一种即将操刀上马的意味,他脑子里已经在转着一个念头,晚上把紫雨带到哪个宾馆开房比较好。 紫雨被他的手这么一摸,一下子惊醒过来,她有些气愤地拿掉了松田的手,身子又往边上缩了缩,可松田的手又像蛇一般地游了过来。怎么办?面对这个是自己老板的色鬼,她该怎样应对?这份工作她做得还蛮有感觉,不想把它丢了,可这个老板显然是一头大色狼,跟他正面冲突,结局只有一个,她得离开轩道公司,前面已经有不少这样的先例了,她可不想这么轻易地丢掉这份自己的喜爱的工作。既然这样,在当下的处境里,她只有靠自己的智慧来解救自己了。 “田总,你的手不要放在我的腿上,我怕痒。”紫雨故意提高嗓门叫道,她想让前面的司机小陈知道,松田正在黑暗中做着什么龌龊的动作。 果然,紫雨这么一叫,松田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他平时还挺注意自己形象的,在员工们面前装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这样的小动作要是让小陈说出去,他的形象可就要受损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忍忍吧,等会到宾馆我看你还往哪里逃。松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同时也咬着牙暗暗发狠,到时候要好好整整这个小丫头,看她还像不像一只刺猬那样,浑身都长着刺。 松田坐正了身子,开始跟紫雨聊天南海北的话题,这家伙没事就趴在网上,除了看各种美女图片和小电影之外,他还关注各种时事要闻,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据说还是某个全国社交网站热门栏目的版主,看来还是有两下子的,否则这么大一个传媒文化公司他也掌舵不了。 紫雨看这招见效,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听着松田海阔天空的闲扯,她时不时地回应他几句,车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很是轻松活跃。 车子进了南城市区,小陈习惯性地回头问松田车子开到哪里,因为松田经常不回家,而且是狡兔三窟,一晚换一个地方,搞得小陈每次都不知道他要去哪儿过夜。 “去芳春宾馆吧。”松田不假思索地答道。他之所以对芳春情有独钟,是因为公司里的几个小姑娘都是在这家宾馆里被他征服的,他想紫雨也不会例外吧。 小陈心里一笑,看样子今晚田老板又要有好事了,他调转车头向芳春宾馆的方向驶去。 “田总,我住的地方不是这个这个方向啊,你让我下来吧。”紫雨一看情况不对,直起身子叫了起来。 “一起到那边大堂里喝个茶吧,我正好还有点工作上的事要交代你。”松田拦住了她,心想,只要你到了宾馆,你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可我头很晕,怕支持不住了。”紫雨见松田拿工作来压她,知道他要图谋不轨,心里在紧张地思考着对策。 “一会就好,到时候我再叫小陈送你回去。”松田说,想到马上就能将这个小尤物抱在怀里,全身都已经痒痒的了。 真是上了贼船了,谁能来解救她呢。男朋友远在上海,同事也不可能来,怎么办?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幽谷微笑的面庞,对啊,怎么把这个大活人给忘了呢,他可以来解救她的呀。 她拿出手机,飞快地给幽谷发了一跳短信:幽谷老师,我被我们老板劫持了,他要把我带到宾馆去,你马上冒充我男朋友给我打个电话,就说你从上海回来了。要快啊,再迟一点就要到宾馆了! 短信发出去之后,紫雨拿着手机紧张地等待着手机的铃声响。可是一分钟过去了,手机没响。两分钟过去了,还是没响。芳春宾馆就快到了,紫雨的心紧张得快跳到嗓子眼了,她在心里默默念叨:幽谷老师,快看短信啊,快打电话过来吧! 就在车子驶到芳春宾馆边上的刹那,紫雨的手机铃声大作起来,她连忙拿起手机接听,电话里传来幽谷有意变调的声音:“小雨,我回来了,你在哪?” “哦,陆飞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紫雨神情夸张,进入演戏状态。 “想你了,坐高铁就回来了。”幽谷演技也不俗,对答如流。 “哦,我刚在外面吃好饭,我马上回来啊。”紫雨说,看了松田一眼,见他的眉头皱起来,心里暗暗发笑。 “你男朋友回来了?”松田带着几分失望问道,“怎么会这么巧?” “是呀,他总是会搞突然袭击。”紫雨故意叹了口气说,“而且他这个人嫉妒心特强,我要是多看一眼别的男人,他都会跟我吵架。要是我现在不回去,他说不定会提了一把刀找过来。” “那你赶紧回去吧。”松田神情紧张,显然是有点害怕了。 “田总,对不起啊,下次再和你好好谈。”紫雨看着松田沮丧的脸,跟他道了个歉,愉快地下了车。 第7章 夜走南河 紫雨逃脱了松田的纠缠,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她站在路边,准备打一辆的回宿舍。因为经济条件所限,她现在和另外两个女孩合租在彩虹新村的一幢老房子里,虽然环境有点脏乱差,但价格便宜,一个月的租费才五百块。 在路边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空的过来,紫雨心里有点着急。这时,幽谷的电话来了,问她情况怎么样,脱身了没有。紫雨高兴地告诉他,因为他的一个电话,她顺利逃出了虎口。 “你现在哪,我车子过来接你吧。”幽谷问。 “我在福泰大厦这里,那好吧,我正好没打到的。”紫雨很欢快地回答道,心想这幽谷老师真是及时雨啊,她正为打不到的发愁呢。 没有几分钟,幽谷的车就到了。他从车窗探出头来,微笑着对她说:“快上车吧。” 紫雨一猫腰钻进了车子里,坐在幽谷的旁边,两人相视一笑,很默契的感觉。 “送你回家,你住哪?”幽谷启动车子,问她。 “彩虹新村。”紫雨说,看着幽谷的侧影,不禁心里一动,这个男人的脸庞棱角分明啊,以前好像没发现,挺有魅力的一个男人啊。相比之下,陆飞虽然表面上看着帅一点,但其实是一个愣头青,没有这种成熟男人的味道。 “好,不远的,很快就到。”幽谷说,心里洋溢着一种异样的喜悦或者说躁动,这个初夏的夜晚,因为身边多了一个精灵般的小女孩,一下子让他产生一种年华倒流的感觉,人生真的很奇妙啊。 “辛苦你了,幽谷老师!”紫雨很真诚地说,她也很奇怪,刚才坐在松田的车上有的只是紧张和害怕,现在坐在幽谷的车上,却感到特别轻松和亲切,同样是男人,为何会给她的感觉会完全不同呢? “刚才你们田总没把你怎样吧?”幽谷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没怎么,他一定要带我去宾馆,幸亏你的电话来解了围。”紫雨说,笑了笑,“幽谷老师,你演技不错啊!” “那必须的,解救小雨嘛,非同小可。”幽谷笑笑说,“你胆子好大啊,敢一个人上你们田总的车。” “啊,他怎么了?”紫雨睁大了眼睛。 “他可是一头大灰狼啊,吃小女孩就跟吃小羊羔是一样一样的。”幽谷哈哈大笑。 “幸亏我逃得快啊,不然还真的让他吃了。”紫雨拍拍胸口,似乎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过了一会儿,她偏过头看着幽谷说:“男人真是没几个不好色的,我们田总是大灰狼,那你是不是也是一只大灰狼?” “我是牧羊人,孤独的牧羊人。”幽谷笑道。 “你是说你是放羊的,不是吃羊的?”紫雨笑着问,觉得这个话题很有意思。 “对,放羊的,把小羊养得肥肥的,美美的。”幽谷也笑了。 “然后呢?”紫雨盯住不放,“最后还不是把它给吃了?” “那就看羊儿愿不愿意喽。”前面一个红灯,幽谷刹住车,转头借着路灯光看着紫雨美丽的侧影,笑着说,“如果羊儿不愿意,那就只好放生到大自然里去了。” “幽谷老师,没想到你也这么坏啊。”紫雨跺着脚说,“那我以后可要提高警惕了,不然什么时候被你吃了,还不知道呢。” “放心,你这么美好,我会做一个很好的牧羊人。”红灯转绿灯,车子重新起步的时候,幽谷说。 车子靠近彩虹新村的时候,紫雨提议下车到南河边上去走走,晚上烤全羊吃多了,走走会有利于消化。幽谷当然求之不得,找了一个地方停好车,和紫雨并肩走到南河边,晚风习习,行人已经稀少,两人一下子都觉得松弛下来。 南河是南城最大最长的一条河,穿城而过,像一条玉带一般,河两边灯火璀璨,倒映在水里,甚是好看。夜色中,有数只船舶穿行在河面上,时不时还可以听到低沉的汽笛声。河岸边是精心修葺而成的木板栈道,南城人晚饭后都喜欢在河边散步,络绎不绝的人流蔚为壮观,一直要延续到八九点钟才慢慢散去。 幽谷和紫雨在河边走着,有时候肩并肩,有时候一前一后,在夜色的掩护下,两人似乎更是亲密了很多,彼此谈的话题也是漫无边际,但不管什么话题两人都能达到彼此共振的效果,或激烈的辩驳,或开心的大笑,两人如遇知音,一唱一和,不知不觉已经绕着南河走了很远。 幽谷第一次跟紫雨谈到了自己的身世,他直到一个月前才知道自己是一个私生子,现在七十多岁的老父亲要他去寻找一生的爱人,也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如果他的母亲还在这个世上活着,他很想能找到她,他要看看这个将他带到世上来的女人,这个愿望现在很强烈,但他没对任何人说,连他的老婆都没说,紫雨是第一个人。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紫雨也对他吐露了心头的隐秘,“我也不必你好多少,我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父母离异,是母亲一直拉扯着我和妹妹两人,日子过得特别辛苦!” 幽谷听了不由得怔怔地站在那儿,借着暗淡的路灯光久久地看着紫雨,紫雨也默默地看着他,这一刻,两个人都觉得彼此的心又靠近了一步,仿佛全然忘却了彼此年龄上的差距。 紫雨住的彩虹新村小区是南城的老小区了,虽然位于离市中心不远的位置,但走进去就会发现这个小区尽显老态,墙皮剥落,电线纵横,花坛残破,垃圾满地,如果碰上下雨天,则满地污水横流,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是为了省两个钱,她死也不会住到这个破地方,还和另外两个女孩合住。紫雨每次走进这个老小区,心里都有些懊恼,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人家以为她这个像花儿一样的女孩一定是从那些高尚小区出来的,事实上呢,她住的就是一个贫民窟,而且宿舍内部那个乱啊,超过一般人的想象。三个女孩子没有一个讲卫生,爱干净的,也是奇了。 幽谷刚才停下车子,看着她走进这个老小区,她回头的时候,发现他还在专注地看着她。一刹那间,她很想邀请幽谷到她的房间里来坐一坐,喝上一杯她泡的茶,可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她使劲掐灭了。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让幽谷这个老男人进她的宿舍?再说她怎么可能让幽谷看见她宿舍的那个乱? 第8章 夜酒 紫雨上了楼,她们合租的房子在三楼,打开门,走进去,两个室友都没有回来,她俩一个是搞净水器销售的,每天晚上都会带上一批客人,总是要把嘴皮子讲破,就是希望客人可以买下一件价值六七千元的净水器。一个是歌厅里的小姐,每晚为订包厢搞得焦头烂额,还经常把不三不四的男人带回宿舍。当时合租的时候,不知道她们的背景,现在她总是想着什么时候换个地方。 望着空荡荡的又什么凌乱的客厅,一种孤独感不由得袭来。紫雨叹了口气,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房间很小,一张床占去了大半个空间,再加上一张书桌,连转个身似乎都有点困难。 陆飞也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他总是那么忙,他的导师在让他做一个项目,所以他没日没夜地在干着活,现在的研究生很多都沦为导师的打工仔,导师不叫导师了,叫老板,老板分配任务,你不得不干,还拿不到什么工资,多数的时候都是白干,理工类的研究生常常会更累。 她同情陆飞,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管怎么样,等他毕业就好了。还有一年他就要毕业了,那时候她也许就不用住这么狭小的房间了。陆飞说过,毕业前就和她订婚,双方父母也基本同意了。 和陆飞结婚,生子,然后相夫教子,平安度过这一生,这似乎是生活给她划定好的一个轨迹,她也正沿着这个轨迹向前奔走着,但奇怪的是,自从遇到了幽谷,她内心的一些东西似乎苏醒了,正生长着一种可怕的力量,要摧毁这既定的一切。 和幽谷的几次深谈,仿佛引爆了她体内原先就集聚着的一种奇异的能量,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从前隐约能感觉到但从没有正视过的自己,这个自己被压抑很久了,现在开始像一个埋在地下的种子,经雨水一泡,要发芽了,要破土而出了。 紫雨坐在床边发了一回呆,然后抓起桌上的一本书,是黑塞的《荒原狼》,这几天她一有空就看,这本书是幽谷推荐的,她看了几页就被吸引住了。她曾经问过幽谷,为什么作者选择“荒原狼”作为书的名字,荒原和狼结合,是一种怎样的荒凉和孤独?幽谷说,荒原狼是一个真正的孤独者、矛盾者和自杀者,他无法与市民社会沟通,也无法理解那些所谓的艺术,甚至发现自己与自己竟然毫无关系,世界的种种罪恶和自己身上难以救赎的原罪都令他绝望,最后他只有“自暴自弃,随波逐流,熄灭生命的火花,回归本原。”这本书写的是一个中年艺术家的精神危机,好好读一遍,以后他们俩可能会更好沟通。 好神奇的幽谷啊,他怎么知道她会喜欢这类书,而且一读就入迷了。在幽谷指引的路上,她要走到什么地方去呢? 看着紫雨的身影消失在小区的门里,幽谷调转车头准备回家。 想到他那个家,幽谷感觉挺没劲的。老婆何媛跟他虽然住在一个屋子里,但两人其实分居很长时间了。他一直睡书房的小床,而何媛则睡卧室的大床,正常都把卧室的门关得紧紧的,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 何媛一直声称,儿子大学一毕业,他们就离婚。 事情的起因是三个月前卢晓发来的一个暧昧的微信,在他洗澡的时候被何媛看见了。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何媛当场要他交代这个昵称叫晓晓的女人是谁。面对咆哮起来的何媛,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删除了那条微信,冷战就此开始,但他没想到这冷战一持续就是几个月。 卢晓是谁呢?是他在一次饭局上认识的,南城大学环境设计专业毕业,现在南城一家房地产公司里上班。卢晓长得细皮白肉的,身材火辣性感,说话声音嗲嗲的,的确有许多让他迷恋的地方,但她太爱钱,骨子里有一股摆脱不了的俗气,这是让他很讨厌的地方,所以在对待卢晓的态度上,他一直是犹豫不决的。 为了这样一个女孩子,把家庭闹得鸡犬不宁,他感到有点不值。但他和老婆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有人曾说过,夫妻间有七年之痒,一项科学考证证实,上帝让男女结为夫妻,生完孩子几年之后,彼此就开始厌倦,要各自去寻找新的性伴侣,这就是古往今来男女都要出轨的根本原因。可上帝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关心的只是种族延续,这个任务完成,就是天塌下来他老人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上帝是个老滑头啊。幽谷想到这里会心一笑,瞧现在这个社会乱的,就找不出一个不想出轨的人,有的虽然没有出轨,只是出轨的条件还不成熟,这就应了那句话,不是我不背叛,而是背叛的筹码还不够重。 他和卢晓算是出轨了,虽然他有些被动,但毕竟发生了肉体关系,这是事实,怎么辩解都没用。 但他永远不会和卢晓走到一起,因为他们俩的价值观简直是天壤地别。可他为何又和卢晓藕断丝连着呢,明知道她只是一个拜金女,除了他,还有别的男人,只是图他的钱,他为何有时候还要跟她去幽会呢,是贪恋她那个水蜜桃一般的青春肉体吗? 他很厌恶自己,可又摆脱不了现在的困境,家他不想回,卢晓那他也不想去。有一个可以聊些知心话的紫雨,可她又那么小,还是别人的女朋友。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看着热闹,其实常常是把自己一个人剩下了。 他苦笑了一下,看着灯火阑珊的街道,觉得人生有时候真的很可笑。 正在他开着车子犹豫不决之际,阿宝的电话来了。 “兄弟,在哪,快来喝夜酒,太古路七妹龙虾馆。”阿宝在手机里嚷嚷着,他俩在南城算是最好的兄弟了,碰到什么饭局或遇到什么事,头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彼此。 “好,我马上来。”他心里一笑,这不是想睡觉马上就有人递来枕头,阿宝这家伙真是及时雨。 七妹龙虾馆很快就到了。进了包厢幽谷才发现一桌子坐了好几个人,都不认识。阿宝招呼他坐下,把在座的男男女女介绍了一番,原来是阿宝从南京来的几个朋友,刚下高铁,人还显得很疲劳,幽谷随着阿宝的介绍,和他们一一客气地握了握手。阿宝照例是先把他在客人们面前给吹嘘了一番,南城大学中文系教授,硕士生导师,著名作家,作品改编的电影电视剧曾上过央视等等一大套,如数家珍,似乎比幽谷本人还了解似的。这个时候,幽谷总是谦虚地摆手说,没他说的那么好,写作也是业余爱好,没事干,瞎写写。 经阿宝这么一渲染,来客们自然是肃然起敬,幽谷心里一笑,人生如戏,全靠吹捧,只有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啤酒白酒红酒,三种“全会”。刚上市的龙虾也上了一大盘,七妹龙虾馆秘制的,在南城很有名气,每晚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桌子要翻上好几回,估计老板每天数钱都要数到手抽筋。 大家开喝,气氛热烈。阿宝挺着个大啤酒肚子,像一个有九个月身孕的孕妇,他能吃能喝,在他的主导下,桌上的酒瓶子一个接一个地空了。幽谷发现在座的人中有一个女孩,长得十分清秀可人,两只眼睛黑黑的,大大的,特别灵动,眉目含情。她不是南京来的,而是海城本地的,是阿宝叫来的,一看便知跟阿宝的关系不一般。可这个女孩他从来没见过,一般来说,阿宝的女人他都见过,有的还是经常见面,可这女孩真的是第一次见,难不成这小子交了新的女朋友一直瞒着他? “这是小倩。”阿宝介绍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就这么简单地说了一句。 小倩明眸善睐,看了幽谷好几眼,面露羞涩,一下子让他想起了高中时暗恋的那个女孩,真的好像啊,他在心里叹道。阿宝是南城一家制药厂的厂长,还开着一家医院和一个饭店,财源滚滚,最大的爱好是喝酒和玩女人,身边的女孩子像走马灯一样,大多是冲着他的钱来的,阿宝也不以为意,他总是为这些女人大把地花钱,大把地给钱,有的甚至还大方地给上一部好车,一套房子,为此他老婆没少跟他吵嘴掐架,可阿宝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因为他有的是钱。 阿宝的女人幽谷都看不上,觉得太俗,不少还风尘气十足,都是阿宝混歌厅的时候认识的。他还提醒过阿宝,找女人也该找点有品位的,否则那就是糟蹋钱。但阿宝根本不听,而是乐此不疲。时间一长,他也懒得说了,钱是人家挣的,他操哪门子心哪。可这回的小倩幽谷却有点不淡定了,他很想知道,看起来娇小清秀的小倩怎么会看上阿宝这个大块头的?抑或是阿宝泡妞的水平上了一个新的层次? 世界真奇妙,不看不知道。幽谷心里叹道,生活远比电视剧精彩,它总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9章 栀子花 幽谷没想到人到中年的时候,还能和一个自己心爱的小美女骑着自行车沿着南河一起兜风,那在凉爽的夜风里要飞翔起来的感觉,即使他在大学里也没有品尝过。 那天晚上,紫雨发微信请幽谷吃饭。原因是她收到了幽谷发来的两百元稿费,她那篇文章在《南风》上发表了,幽谷几乎是第一时间将杂志和稿费寄给了她。她说这是她的文字第一次出现在正规的刊物上,很高兴,稿费就请客了吧,请幽谷老师一定要赏光。 和紫雨共进晚餐,当然是幽谷求之不得的。地点定在南河广场一家日本料理店里。环境很是雅致,包厢和外面用布帘子隔着,耳边有轻柔的音乐响起,这种氛围是幽谷陌生的,他一贯参加的场合都是中式的饭局,酒菜一大堆胡吃海喝的那种,他心里很感谢紫雨给他提供了一次体验日式料理的机会。 两人坐进包厢,互相对望了几眼,又会心的一笑。这是心灵愉悦的一种表现,不需要什么语言,也能读懂对方眼神里的含义。幽谷这次明白,两个人若心有灵犀,语言其实真是多余的东西。 紫雨点了牛排、日式土豆泥沙拉、烤秋刀鱼、三文鱼手卷寿司,还加了一份味增汤。最让幽谷感觉不同的是,他喝到了早有耳闻的日本清酒,与中国的白酒完全是两种味道。 这顿饭是在一种别样的情调中进行的,幽谷虽然感觉日本料理不太适合自己的胃口,那清酒的味道也有点平淡无奇,但他还是满心欢喜,因为是和紫雨在一起,而且是她请的客,这顿与他平时风格迥异的饭的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紫雨也喝了半瓶的清酒,粉嫩的脸蛋微微发红,仿佛是经过细雨浸湿的桃花,迷离而动人。幽谷不禁看得有点呆了,他又产生了那种恍惚的感觉,怀疑自己面前坐着的小美女是不是真实的,是不是一种停留时间较长的幻觉? 千真万确!紫雨就微笑着坐在自己的对面,这个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桃花运?幽谷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在心里乐开了,这么多年,他的情感早已有点麻木,不会去喜欢什么人了,多的是逢场作戏,可遇见紫雨之后,他内心深处什么枯死了的东西,好像遭遇了一场甘霖,开始起死回生、发芽抽绿了。 吃好饭,紫雨建议骑自行车沿南河兜兜风,对这个建议幽谷举双手赞成。两人出了日本料理店,在附近的公共自行车站点各自取了一辆桔红色的公共自行车,紫雨在前,幽谷在后,向环南河的那条马路上骑去。 晚风习习,头发和衣服都被风吹起来,看着前面同样骑着车子的如花少女,幽谷仿佛回到了青春时代,那种轻舞飞扬的感觉已经在记忆里埋葬了好久了,现在,在这一刻,它又活转过来,并且一如青春时那么生动,那么激动人心。 原来找回青春的感觉很简单,你必须遇到一个跟你青春记忆完全吻合的那个人,她可以点亮你暗淡的人生,让你忘记你的年龄,让你的青春再一次苏醒。 活着多美好啊,幽谷心里美滋滋的。他脚下生风,时而和紫雨并肩,时而冲到她前面,两人好像比赛一样,紫雨穿着淡紫色的裙子,在路灯光下,像一朵暗紫色的云,在他眼前飘来飘去。 这条环河的马路很长,骑得有点累的时候,他俩就在一座石桥下放好车子,一起走到石桥的最高处,背倚着石栏,看河两边的万家灯火。紫雨有说不完的话,嗓音很好听,让幽谷感觉是一只百灵鸟在耳边不停地鸣叫着。 紫雨的思维跳跃着,从小学、中学说到大学,又返回到小学,中学……幽谷的眼前画面不停地切换着,仿佛看见了紫雨从小到大一路走来的身影,他在心里感叹,人生真的很奇妙,他可能没法参与紫雨的过去,但他可以路过她所有的青春,可以想象那一路旖旎的风景,这难道不是人生的一件美事? 休息了半个小时之后,两人继续往前骑。前面就是南城大学了,紫雨忽然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花香。好香啊,她不禁叫了起来。 是校园西南角一块空地上迟开的栀子花。幽谷停下来,支好车子,拉开架势,准备攀墙。 “你要干啥啊?”紫雨看他要攀墙,惊讶地叫道。 “去给你摘几朵栀子花。”幽谷说着,手已经搭在了围墙的花砖上。 “不要啊,很危险的。”紫雨连忙制止他。 “没事的,我小时候经常爬墙的。”幽谷将脚踩在花砖上,身子贴在围墙上,手上一用力,已经爬到了墙头,然后再换着左右脚踩着花砖,跟地面差不多距离的时候,他跳了下去。 栀子花采到了,好几朵,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幽谷将几朵花从花砖的缝隙递给了紫雨,他则再次翻墙而出。这时候他完全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小伙子,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心爱的女孩摘花。 “好香哪!”紫雨捧着这来之不易的几朵栀子花,放在鼻尖下闻着,脸上是一副陶醉的神情。 幽谷痴痴地看着手捧栀子花的她,花儿与少女,在淡淡的月色下,是那样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周五晚上,男友陆飞从上海坐高铁回到南城,紫雨并没有显得多么兴奋,反而有点冷淡起来,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和最近她和幽谷频繁接触有关。 她提前发微信告诉幽谷,男朋友陆飞要从上海回来了,请他暂时不要再发任何信息,因为陆飞的嫉妒心很重,一旦让他发现什么,后果可能比较严重。 幽谷严格遵守,信息立马中断,可紫雨的心却空落了起来。 出租屋很小,两人挤在里面有点转身不开的感觉。陆飞一见到紫雨就有点猴急的样子,抱着她亲了半天,然后就把她扔到床上,脱了她的衣服,然后就压在她身上,如同狂蜂浪蝶一般,一阵肆意践踏。以前她还算有点反应,这次却显得有点懒懒的,任他折腾,好在陆飞的时间很短,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 肉体献出去了,而灵魂不在场。紫雨闭着眼睛的时候,脑子里莫名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和幽谷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她的思绪好像一下子被激活了,关于生命、关于灵魂,关于这个世界,她似乎都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她想把这一切都写出来,她发现灵魂可以比肉体走得更远。 可幽谷不在,陆飞来了,他就退场了,这真是人生的一种无奈。 紫雨用餐巾纸将自己身上擦拭干净,重新穿好了衣服。两人一起下楼去附近的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与幽谷的风趣幽默和知识广博比起来,陆飞显得太单调乏味了,他半天说不了一句话,拿着她的手机打游戏,因为他自己的手机很老了,而她的手机是最新款苹果的,幸亏她提前删除了和幽谷所有的微信记录,虽然也没有什么太亲密的话,但如此高密度的对话让陆飞看到了,肯定要跟她大吵一架的。 她可以和陆飞结束这段不冷不热的恋情吗?看着低头玩手机的陆飞,紫雨心里的这个念头又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不可以,她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每次都以陆飞的要死要活收场,陆飞说没有她,他会死,跳楼或者割腕。 陆飞绝不是说着好玩的,有一次她提出分手的时候,他拿出一把弹簧刀架在自己的手腕上,刀尖都陷进了肉里,似乎都有血渗出来了。 她吓坏了,心也软了,答应陆飞不再提分手的事。 他们俩一个中文,一个理工,其实互相没有什么交集,共同语言也不多,当初是什么原因走到一起的呢? 如果不是图书馆那次相遇,他们也许就不会相识相恋,她也就不会走入这样一个走不出来的怪圈。在大二之前,她都是一个很纯很纯的女学生,有一种神仙妹妹的气韵,追求者甚多,但她对他们都不理不睬,她觉得那些男生们都太幼稚了,不能懂她的心思。但她读大学的时候体质有点弱,有点像林黛玉,常常会生病,那次她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意外晕倒了,是坐在她身旁看书的陆飞把她抱起来,送到了医院。两人的缘分就此结下,陆飞长得挺帅,她也是“外貌”协会的,因此在陆飞的进攻之下,在大三的时候终于缴械投降了。 陆飞第一次吻她的时候,也是她的初吻,在这之前,虽然高中的时候有个同班同学狂热地追求过她,但她和他一直保持着距离。 初吻给了陆飞,初夜也给了他,将来还要嫁给他,可她怎么感觉那种爱恋的感觉正在急速地消退呢? 每次争吵都让她感觉一种深刻的后悔,她是不是不应该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换一条路有多难? “这个叫幽谷的人是谁?”在紫雨内心十分纠结的时候,陆飞突然抬起头来,将手机举到她面前问道。 啊,幽谷!紫雨从陆飞的嘴巴里听到幽谷的名字,惊得心脏差点要停止跳动,怎么,微信聊天的记录没有删除干净吗?明明记得都删掉了啊! “他怎么老是在你发的朋友圈下面点赞?”陆飞说,眼睛盯着她。 哦,原来这样,她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他是南城大学的一个教授,一个著名作家,上次我们刊物派我去采访了他,写了一篇深度报道。” “哦,是一个教授。”陆飞紧张的神情明显松弛了下来,但还是问道,“他多大年纪了,还热衷于给你这样的年轻女孩点赞,写评论?” “作家都是这样的热情,他人很好的,你放心啊!”紫雨说,心里在砰砰地跳,她生怕陆飞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 第10章 寻亲之旅 暑假来临,幽谷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去寻找自己母亲的下落。 如果能找到母亲,一来可以告慰正孤独老去的父亲,二来也让自己的生命重新找到一种归属感,在母亲有生之年尽点孝道,至少可以让曾经悲伤至极的母亲安度一个幸福的晚年吧。 这是他能做到的,也必须做到的。幽谷在心里想。 幽谷没想到自己去寻找亲生母亲的想法竟然得到了紫雨的支持,她要和他一起去南京探访,这让幽谷有点喜出望外,一个晚上兴奋得都没怎么睡好。 从父亲的口中得知,母亲出生在南京,十八岁的时候响应号召下放到韩庄,住到了父亲家里,那时候父亲已经结婚,但两人还是擦出了火花,并越了雷池,母亲以巨大而坚韧的勇气生下了他。 他有一千个理由来不了这个世界,但他只因为一种悲怆而伟大的爱,来到了这个世界。 给予这种爱的人就是他的母亲,那个他从没见过面的母亲! 幽谷的心里像被撕裂了一般的痛,他能想象当年的母亲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在那个年代这种勇敢追求自己的爱,又敢于把爱的结晶不顾一切生下来的女人可能是凤毛麟角吧! 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你,只要你还活在这个世上。幽谷下定了决心,他梳理了手上掌握的几条线索,觉得最能入手的地方是母亲的出生地南京,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曾两次寄来三百元的生活费,汇款单上的地址虽然只填了一个模糊的地址——南京建康路钓鱼巷,但毕竟提供了一点线索。 南京,南京!幽谷的心像敲击的鼓点一般激越起来,在那里,他要找到自己的母亲,一个给了她生命却忍受巨大屈辱默默消失在人海中的人。 幽谷和紫雨在南城高铁站碰头,当紫雨穿着短裤,一身休闲装束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睁大了眼睛,这么白皙修长的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从周围男人的目光里也可以判断出,紫雨这身性感可爱的穿着是很具杀伤力的,关键的问题是她还是一脸的清纯,完全无辜,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车站广场上那些男人垂涎欲滴的目光。按照安全指数来看,紫雨这种短裤装,属于极度危险级别,如果是她一个人外出,那是极其不安全的,这个世界色狼太多了,这样一个美丽的小羊羔还敢这么显摆地出来游走,真让人捏一把汗哪。 “幽谷老师,快把身份证给我,我去取票,还剩十分钟不到了啊。”紫雨提醒陷入恍惚的幽谷,他这才意识到时间不多了,赶紧掏出身份证放到她的手里。 紫雨迈开两条修长的腿奔向购票大厅,不到两分钟就取好了票。现在坐高铁都是网上订票,然后拿着身份证在自动取票机上取票,非常方便。 两人拉着行李箱去排队过安检,在外人看来,他们很像一对父女,他们即使亲密的交谈也没有人会有什么怀疑,唯一的问题是车站里可能会碰到熟人,要解释起来可能有点费劲,好在幽谷和紫雨都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什么熟悉的面孔,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你怎么跟你男朋友说的?”过了安检,走进候车大厅的时候,幽谷低声地问道。 “我说公司派我到南京出差。”紫雨裂开嘴唇露出雪白的小米牙,一脸灿烂地说,“陆飞问我去干什么,我说我们公司要和南京的一家影视公司合拍一部电视剧,我被派去开策划会。” “陆飞相信了?”幽谷问,看着她唇红齿白的样子,心里叹道,青春就是无敌啊,怎么看怎么美。 “当然相信了。”紫雨说,扬起下巴看着幽谷,“他一直都相信我的,因为我从来不跟别的男人出去的,除了你。” “哦,这样。”幽谷低下头,心里美滋滋的。 “为了和你出来,我撒过好几次谎了,我以前从不撒谎的,你怪你哦。”紫雨噘起了小嘴巴,瞥了他一眼。 “那就继续撒吧,反正你也诚实不了嘛。”幽谷装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幽谷老师,遇到你,我变坏了!”紫雨这样说,但一点都不生气。 “你胆子好大,敢单独跟一个老男人出远门啊!”幽谷故意刺激她。 “是啊,要是让陆飞知道,他肯定会杀了我!”紫雨说,“还有啊,让我妈知道了,也肯定会揭了我的皮!”她想起什么似的仰起头,看着幽谷说:“幽谷老师,你答应过我的,我们只有精神交流,到了南京也是一样,我相信你!” “当然,没问题。”幽谷拖着行李箱,快步往前走,“你就放心好了。” 他在心里却一笑,和这样的美少女一起出远门,是个男人心里都会有一种挠心抓肝的期待。换句话说,到了南京,远离南城,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到了南京,幽谷和紫雨在钓鱼巷附近找了一家中档宾馆住下。幽谷本来要开两个房间的,可紫雨拦住了他说,一个房间有两张床够了,省点钱可以多品尝一点秦淮河的美食。 此举正合幽谷的心意,看来事情完全向着他预想的方向在发展,这孤男寡女晚上住一个房间,不发生点什么就不正常了,何况还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小美女? 幽谷心里涨满了一种热切的欲望,却不能表现出来。他装着没事人似的给他在南京的老同学陶兵打了个电话,说他到南京了,晚上让他请客。 “啊,老谷,你到南京了啊。”陶兵在电话里很兴奋,“好,你把住的宾馆地址发给我,我下班后就过来请你喝酒。” 陶兵是幽谷师范大学的同学,自诩为才子,写得一手好文章,大学的时候就在人民日报上发表过文章。大学毕业后陶兵分到了他们老家镇上的中学当了乡村教师,颇有怀才不遇的郁闷,因为他长相奇特,人瘦得也很有个性,一身除了骨头就没有几两肉,女孩子们都对这位才子敬而远之,因此陶兵分到老家中学两年仍然是光棍一条,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后来发奋考研,考入了南京大学中文系,在他们那一届中是率先考上研究生的,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因为他们那一届能考上研究生的很少。确切地说,幽谷也是受了陶兵的影响后来才考上研究生毕业分到南城大学的。 “你同学?”紫雨看着幽谷问,“我参加合适吗?” “合适。”幽谷看着紫雨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蛋说,“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大学时代有名的才子吧,他是我大学时最好的哥们,现在区政府里摇笔杆子,官也做到区政府办公室主任了。” “这么厉害?”紫雨好奇起来。 “绝对奇人一个,你见了就知道了。”幽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