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太君专业户 午夜里,等蚊子们吃饱喝足之后,阎肃才安稳地睡下,朦胧之际,忽闻窗外虫鸣声,方知夏日已到,难怪蚊子如此之多。翌日醒来时,阎肃顿觉眼皮酸楚,起身后照了镜子,眼里的血丝竟纵横交错,阎肃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着屋外的阳光。 阎肃是个演员,他像浮萍一样在横店漂了五年,虽然阎肃有些其貌不扬,但他却和半路出家的普通横漂有天壤之别,因为他是科班出身,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算是系出名门,只是他不愿向别人提起,总觉得给母校摸黑了。 横店像个大池塘,到处布满草根,这些草根大多是看不到尽头的,只是随波逐流罢了!阎肃在横店待的时间越长,就越看不清前方的路。 在横店,抗战剧组一年要杀掉一亿鬼子,可以绕地球四圈。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事实上,这五年阎肃参演了百余部抗战片,大多数是演鬼子兵,“死”了六百多次,最多的一天“死”八次,以致于阎肃逐渐形成了惯性思维,每次穿上鬼子的军服,心里都会犯起嘀咕:这次怎么个死法。 说起一天死八次的经历,阎肃最大的感受就是,抗日军士都是天兵天将,自己总是“死”得糊里糊涂,那天早上他“死”了三次,下午三次,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还要再“死”两次。 早上三次阎肃死得不明不白,虽然是三部风格迥异的抗战片,但死亡的方式却出奇的相似,都是被神勇的八路军战士一枪爆头。到了下午,阎肃第四次死亡是因为在柴房欺负花姑娘时,被花姑娘用砖头拍死。 第五次时,阎肃幸运地参演了鬼子军官,带领一小分队鬼子兵和五十余人的伪军进行扫荡,并破天荒地获得演艺生涯的第一句台词:“不拿群众一针一线!除了一针一线外,统统的拿走!”,当时的阎肃挺佩服编剧的想象力和勇气。第六次死亡在黄昏之前,百余个鬼子上身赤裸地跪倒在“膏药旗”下,他们个个头缠白布,人手一把日本军刀,神色沉重地朝着东京的方向忏悔,然后便剖腹自尽,阎肃正是其中之一。 如果说早上死得不明不白,那晚上就是死得不清不楚,因为这天晚上没有月光,夜黑得吓人,阎肃先被割喉,后被人开枪射死,临死前没能看清对方是谁,死得有些遗憾。 因为鬼子兵演得多了,阎肃在横漂界被戏称为“太君专业户”,时长日久,阎肃也觉得有些“太君附体”,有次阎肃在拍戏间隙给父亲阎立打电话,阎老汉兴致颇高,说这几年鱼塘赚了些钱,准备在老家建新房,好给阎肃娶媳妇用,穿着日本军装的阎肃随口应了一句:“呦西!”,没想到电话另一头的阎老汉就破口大骂,阎肃惊吓得半天不敢回话。 人就是这样,总有些职业习惯,还有一次,阎肃租车去金华市区泡妹子,半道上被一辆雷克萨斯越野车从背后捅了菊花,阎肃那叫一个气啊,下车就给了对方一计响亮的耳光,并大声骂道:“八格!” 那雷克萨斯车主一听不对味了:“日本人?”,还没等阎肃反应过来,车主左右开弓,两记勾拳就将阎肃打得眼冒金星。 由于横店抗日根据地的兴起,金华市区确实有不少日本人,他们都是剧组高薪从日本请来的演员,演戏时也都是讲日本话,这样观众看起来感觉更真实。一般情况下,剧组也会让日本人挑选扮演鬼子兵的群特演员,因为群特比群众演员多了些特殊要求,所以感觉很重要。 也正因如此,某些群众演员为了上位,不惜低声下气地巴结日本人,有的甚至还带着太君到金华市区玩花姑娘,这不禁令阎肃回想起抗战那段历史,阎肃是个愤青,最看不惯某些群众演员的下作行为,有时他也会扪心自问:抗战真的胜利了吗?也许我们看上去是胜利了,但内心深处总是有奴性在作祟。 在横店,戏里戏外都是走狗的人不少,王强就是这类人的代表,因为和日本人走得近,得到不少日本演员的推荐,扮演着伪军军官的角色,时常还能露个脸,说几句话,王强这厮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2011年国庆节的时候,剧组休息三天,王强带着太君们到金华市区的银泰KTV唱歌,银泰KTV有个别名,叫淫太,但凡横漂一族都知道,随着横店的名声越发响亮,姑娘的姿色也越发超凡脱俗。 说来也巧,这天恰好阎肃和一帮要好的弟兄也在,且两个包厢相对。这日本人天生骨子里透着淫荡,店里凡是D罩杯以上的公主都被他们点了过去,阎肃看身边坐着一群滥竽充数的飞机场,心里大为不爽,一问服务员才知道好姑娘都在对门的包厢里推杯换盏。 阎肃振臂一呼,众兄弟便吵闹着要去对门说理,身材高大的阎肃一脚踹开“888”包厢的门,这时王强像条哈巴狗一样给大太君点着烟,包厢里娇笑声不断,五个鬼子模样的人左拥右抱,搂着十来个姿色过人的公主。 包厢中央的大太君有些眼熟,昏暗的灯光下,阎肃定睛一看才看清楚,原来是经常出演日本高级军官的田中,上个月的一场戏中,阎肃还被田中打了一个耳光,事后肿痛得厉害,差点没变成红烧猪头,这也直接导致阎肃三天不能接戏,阎肃后来找过剧组和演员公会的人理论,但这些人狼狈为奸,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说白了,一个比群众演员略高点的群特说话管啥用呢!这次新仇旧恨加一起,阎肃怒火中烧,当他准备冲过去的时候,被众兄弟拦住了!王强见状也大骂起来:“你们几个不长眼的,没看到田中先生在这里的干活!” 阎肃心想当年的狗汉奸也大概就是王强这副嘴脸,阎肃气得像头发疯的公牛,三五个人拉不住他,阎肃拎起一个三百毫升的酒瓶子狠狠地砸中王强的头,顿时瓶盖爆裂、酒液飞洒,王强右手掩头,疼得哭爹喊娘,鲜血也似决堤,向下猛流不止。 收拾好王强,阎肃一个箭步走到田中跟前怒目而视,田中脸色苍白、面露恐惧,平日在戏里侵华日军高级军官的风采荡然无存。 田中说了一通岛国鸟语,阎肃没听懂,用四川风味的语调回道:“狗日的,今天叫你看看老子的厉害!” 阎肃说完就回敬田中一个大耳光,以报上月一掌之仇!阎肃这一掌势大力沉,田中顺势倒在沙发中,五个鬼子将田中扶了起来,包厢里的公主像受惊吓的鱼儿一样四处乱窜,拼了命地逃出这个是非之地。 田中一伙吃了哑巴亏也不敢还手,单阎肃一人就可以一敌三,再加上阎肃身边的七个兄弟,客场作战的田中精明得很,知道动手肯定要吃亏。 阎肃是“太君专业户”,经常演鬼子,最大的期望就是演回八路军战士打鬼子,今天在包厢里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这时银泰的十来个身着黑色西服的壮汉冲了进来,稍过片刻,中等身材的值班经理过来处理赔偿问题。 田中不懂中国话,必然是有口难辨,阎肃机灵地将责任全推给田中,这值班经理虽然梳着汉奸头,但骨子里也是爱国的,默契地配合着阎肃,要日本人赔偿所有的损失。田中孤立无援,只能任凭宰割,临走时,他愤怒地撂下了一句台词:“你们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阎肃是出了一口恶气,他回想起五年的群特生涯,简直就是一堆狗屎。为了生存,他不得不扮演人人喊打的鬼子兵,阎肃忽然觉得对不起当年浴血奋战的革命先烈,他暗下决心:宁演百姓,不演鬼子!可阎肃不知道的是,这次他闯大祸了,他连扮演人民群众的机会都没有了。 日籍外国友人被打一事在横店传得沸沸扬扬,国人自然是喊好,对阎肃竖起大拇指,但日本人当然是不乐意了,他们联合起来向横店演员联合公会抗议,要求取消阎肃的演员资格,若是不照办,所有日籍演员就罢工! 日本人一罢工,横店的抗战戏就拍不下去,十五个剧组也因此被迫停工,田中一众日系男优在演员公会集结,还举了十来个中日文对照的抗议牌,一下子就将游行抗议的氛围烘托了出来。 此次日系男优罢工游行的事件引起了横店高层和各剧组的高度关注,因为涉及到民族仇恨的关系,所以横店方面希望尽量减小影响,要是波及到全国范围,那横店的名声必然受损。 为了息事宁人,横店和各剧组秘密处理了阎肃,将他列入黑名单,吊销阎肃的演员证,终生不得进入横店影视城演员公会!阎肃在公会的经理办公室听取处理意见时有些愤愤不平,公会经理梳着大背头,表情也是一脸无奈,他说:“兄弟,不是哥不想帮你,你这次确实闯了大祸,你在横店是待不下去了,要不你先回老家休整几天,我帮你在北京物色一下门路!” 公会经理姓秦,真实姓名无人知晓,台面上叫秦一民,大伙都管他叫秦哥,为人颇为仗义,在横店这地面上,大伙都非常敬重他,都会给他几分薄面,阎肃在秦哥面前自然不敢造次,他听从了秦哥的安排,准备回北京发展。自此,一代“太君专业户”在横漂江湖上就此消声灭迹。 第二场 碎落满地的梦想 北京,阎肃梦想起航的地方,也是他梦想破碎的地方,当年北电06届毕业时,三十人的表演班就签约了三人,剩余的毕业生像是没人要的孩子,家境好的拼爹,家境不好的只能自求多福,因为四年时光都奉献给了艺术,也没学会其它的一技之长,如果不从事影视,等于四年白忙活了。 说白忙活其实算好听的,严重的说就是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三观尽毁。即便如此,阎肃还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因为在求学期间,阎肃的专业课全班第一,表演功底相当了得,若不是长得抽象,他如今已是炙手可热的明星。 经过一个夏天的深思熟虑之后,阎肃最终选择离开北京去横店,一来是想离开北京这个伤心地,二来是北京没有形成像横店那样的产业集群,各方面都不完善,比如群众演员的待遇问题,横店有演员公会提供保障,而北京是没有的,没保障的体系自然会滋生猫腻,如果剧组支付给群众演员是八十到一百,到演员手里就只有三十,剩下的部分就顺理成章地进了“戏头”的口袋。 五年前,阎肃坐上南下的火车直奔横店,他的MP3里重复地播放着汪峰的《北京北京》:“人们在挣扎中相互告慰和拥抱,寻找着追逐着奄奄一息的碎梦,我们在这儿欢笑,我们在这儿哭泣,我们在这儿活着,也在这儿死去,我们在这儿祈祷,我们在这儿迷惘,我们在这儿寻找,也在这儿失去,北京,北京……” 阎肃靠着车窗轻声哼着歌,声音很小,他好像只是唱给自己听的,车上挤满了人,和他刚来北京的时候一样,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如今的他死气沉沉,没有上帝的眷顾,他只能依靠勤奋和努力,他用四年的时间证明:丑鸟先飞,但不一定先到,因为那些帅鸟坐的是“神舟七号”,而他坐的是“普通火车”。 五年过去了,阎肃感觉又回到了原点,他想起刚来横店时,住的是“蓝天宾馆”,因为当时家里也不富裕,刚毕业的阎肃也很倔强,坚持不要家里的钱,免费住了一个礼拜后,阎肃获得了“群特演员”的资格,日子慢慢就有所好转。但如今,阎肃不得不离开为之奋斗五年的热土,他心里不愿去北京,或者说他不想一事无成地回北京,当年告别北京时,他说过不闯出名堂绝不回北京。 在整理物件时,阎肃翻出了一张大一那年的宿舍合影,四个怀揣梦想的少年笑得无比灿烂,左一是李珊,一个总让人分不清性别的名字,李珊是个肥胖型的富二代,毕业吃散伙饭的时候,他被酒店的旋转门卡住了,李某人当时火冒三丈,完全不顾富家子弟的形象,没完没了地问候酒店老板的母亲。身材高大的阎肃站在李珊旁边还是显得有些瘦小,他的左手挎在了仲恺的肩上,仲恺才貌双绝,有“北电潘安”之美誉,一毕业就被影视公司签走了,现在活跃在荧屏上,出演过多部电视剧的男一号,已经是小有名气了。 最右边的是宿舍老大王大乐,他不是表演班的,而是文学专业,就是搞创作的,上学期间他不务正业,专门研究岛国片,并总结出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名言:精子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 说到宿舍的兄弟,阎肃总是自卑,比财富不及李珊,比成绩不如仲恺,比才华更是被王大乐甩出八条大街,所以是宿舍里混得最差的,每年的宿舍聚会他都以工作忙推托!这些年,李珊子承父业成大款,仲恺叱咤荧屏成明星,大乐舞文弄墨成大师,相比之下,阎肃委曲求全成太君就难等大雅之堂了。 虽然阎肃平日里有那么十余个要好的哥们,但离开的时候只有李国华到火车站送他,李国华和阎肃都是四川泸州人,关系像亲兄弟一样。他们俩同年毕业于泸州一中,但在来横店之前却彼此不相识,人生就是如此奇妙,该认识的总会认识。 临别时,李国华往阎肃兜里塞了一千块,说:“给阎老爹买些手信,替我问个好!” 阎肃想把钱退还给李国华,但李国华机灵地钻进了密集的人群,快速地走出了候车大厅,阎肃本想追过去,但无奈拖着笨重的行李无法在密集的候车厅内自由行动,他拨通了李国华的电话说:“给老子回来,干啥子嘛!” 李国华没有说话,他隔着候车厅的落地玻璃和阎肃挥手致意。 一切尽在不言中,离别的时候总是伤感,阎肃将一千块放在内兜里,他确实需要钱,但他不会要李国华的钱,因为老李也是拖家带口,日子也过得不容易,阎肃打算回泸州就将钱捎给李国华的家人。 火车开了,梦想随着轰鸣声渐行渐远,阎肃看着熟悉的横店变得陌生了,他觉得这五年就像一场恶梦,现在梦醒了,等待他的又是怎样的梦!阎肃真的不知道,他甚至开始质疑自己,也许今生不该有明星梦,谁叫他出生时脸先着地。 阎肃躺在火车的下铺,闲来无事的他用手机上网查看近期的娱乐新闻,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着,像敏捷地猎豹在搜寻着猎物,他希望能找到新戏开拍的信息,却意外地看到一条新闻:“江燕妮有望获得29届遁地奖优秀女演员提名”。 阎肃紧皱眉头,一字一句地看着江燕妮的新闻,阎肃关注她的新闻有五年了,他不是江燕妮的粉丝,而是她的初恋。大一那年,阎肃和仲恺展开一场追求江燕妮的公平竞争,结果江燕妮选择了阎肃,因为她喜欢高大威猛的肌肉男,而文质彬彬的仲恺自然就落败了,但这并没有影响到阎肃和仲恺之间的友谊。 只是这些年阎肃心里一直有疙瘩,当年毕业时,最深爱的燕妮和最要好的仲恺都签约了,阎肃却落单了,他心里阴暗滋生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江燕妮,所以就放手让她走,不阻碍她发光发热。 分手那天在北电凉亭,江燕妮哭成泪人,她哭着骂阎肃:“滚吧,老娘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阎肃丝毫不惊讶江燕妮会爆粗口,因为江燕妮冰清玉洁的相貌之下隐藏着火辣粗暴的心。 “Kongniqiwa!” 陷入沉思中的阎肃被一句日本话惊醒,凭阎肃多年扮演鬼子的经验,他听得出是“你好”的意思。跟阎肃打招呼的陌生女郎令人浮想联翩,有着拍岛国动作片的性感身材,典型的S级素人,再加上火车卧铺的情节,相信能拍出惊心动魄的场面。 阎肃对眼前的陌生女郎有着莫名的好感,因为他们同属一类人:身材无可挑剔,长相有可挑剔。阎肃直率地说:“我的,中国人的干活,不是日本人的干活!” 陌生女郎听后扑哧一笑,阎肃看到女郎波动后异常兴奋,经过一番交谈,阎肃得知女郎来自日本名古屋,叫松下惠美,在上海学中文,这次去成都是旅游的。 阎肃趁谈话间隙仔细看了一眼松下小姐,发现她俩眼睛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大概向右倾斜十五度角。阎肃原本感到失望,因为搞艺术都有完美主义倾向,但他仔细一想觉得无所谓了,关上灯效果一样的,就当是为祖国人民做贡献了! 松下小姐对阎肃充满了好奇:“我看过你好多电视剧,都是演日本兵和军官,我还以为你是日本人!” 阎肃春风得意了起来,开始有点做明星的感觉,虚荣心也上涨了几个百分点。一路上,阎肃和松下小姐相谈甚欢,谈政治历史,聊民生百态,两人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干脆挤在同个卧铺上闲聊。 火车上的卧铺本来就小,阎肃感觉温度瞬间就飙升了,他的手开始不安份起来,在松下小姐凹凸有致的身子上来回游动,松下脸泛红晕、浑身娇颤,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呻吟声,听得阎肃如痴如醉。 这趟火车本该在晚上十点到成都的,但晚点了一个小时,不了解中国国情的松下惠美也因此抱怨了起来:“太不正常了,竟然晚点了一个小时,太夸张了!” 阎肃笑着说:“在中国,火车晚点是常有的事,不晚点才不正常!” 夜已深,坐了26个小时火车的阎肃已疲惫不堪,但松下小姐依然活力四射,阎肃就很好奇地问:“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妳不累啊?” 松下小姐笑着摇了摇头,露出两个深浅不一的酒窝,阎肃发现松下的酒窝和眼睛一样,也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缺少了一些美感,松下说:“我就是喜欢坐火车,从小就喜欢!” “妳是不是喜欢被抖动的感觉!”,夜深人静,阎肃也开始变得淫荡起来。 这种大陆式的黄色幽默让东洋妹子有些找不着北,松下傻笑着问什么意思,阎肃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就转移话题,说今晚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陪她去逛成都。 凌晨,夜战,中国猛男对日本浪女,这是一场压倒一切的胜利,阎肃三战全胜,把松下惠美收拾地服服帖帖,香汗淋漓的松下不停地说着岛国片中常见的台词,而汗流浃背的阎肃则用四川话说:“为南京人民报仇!” 第三场 回家 被激情燃烧过的阎肃和松下惠美相拥而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骚味,但阎肃兴奋不已,活了近三十年,他还是第一次和外国友人进行亲密接触。 当阎肃醒来时已是中午,松下惠美早已不知所踪,阎肃以为东洋妹子在洗手间,便起身去查看再顺便放水,但仍看不到松下的踪迹,阎肃一想觉得不对头,他赶紧看了黑色西裤里的牛皮钱包!坏了,钱包里的两千大洋被洗劫了,除了毛委员长不在以外,各族人民都在! 阎肃看完钱包后就赶紧打开外表整洁的行李箱,果然不出阎肃所料,行李箱内像是刚经历过世界大战,已是凌乱不堪。阎肃将行李箱翻了过来,摸了一下暗格。阎肃苦笑着,两条十克重的金条也被东洋贼女给顺走了。 一阵眩晕过后,阎肃跑到窗前拉开窗帘,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阎肃闭着眼,他歇斯底里地向窗外咆哮:“小日本,玛勒戈壁,卧草泥马!” 这些年阎肃流浪在外,也没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给父母,所以此次回家前斥巨资买了两块金条。阎肃咆哮过后清醒了许多,他冷静地盘算了现有资产:钱包里的毛票共计一块二,宾馆开房找回押金一百五,卡里还有两千,总资产共计两千一百五十一块二。这些钱生活都够拮据了,阎肃想买礼物的事只能暂时搁浅。 阎肃想这事千万不能让父母知道,损失了近八千,阎老汉知道肯定要批斗四五年。阎肃的爹原来在泸州某知名风景区任职保安,后来因为看不惯管理层的黑暗而辞职回家办鱼塘。阎肃时常听阎老汉唠叨这段陈年往事,原来风景区时常出现各式各样的“中国式到此一游”,为此景区高层给管理层下了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保障风景区的清洁。 景区经理也不是无能之辈,立即拟定三大战略,一是安排清洗,二是加强布控,三是贴满标语,什么“景区是我家,卫生靠大家”之类的。 尽管如此,景区的“到处一游”还是随处可见,经理也是颇为无奈,在保安室吞云吐雾时和阎老汉大吐苦水,阎老汉接过经理递过来的中华烟笑得眯成了缝,说:“这好办,你加一条标语‘这里不是你的墓碑,请不要在此留字’!” 景区经理就像看见亲爹一样,激动地握住阎老汉布满老茧的手,说:“老阎,您老是我的贵人啊,若是效果好,我必定重重谢你!” 阎老汉好絮叨,兴致高了就免费帮景区经理分析:“经理,您看!咱们中国人最在乎好意头,人家出门在外旅游也最看重安全,要是有这标语在,游客就不敢随便动笔了!” 经理听后连连点头,说在理在理,然后就风风火火的下令,当天就执行了。自阎老汉的标语贴出后,没人再敢来景区留字,景区经理笑弯了腰,到高层那邀功请赏,高层一看经理颇有管理才华,因此破格提拔他进入高层例会学习,以便日后的提升,同时赏给经理一万元,以资鼓励。经理鬼精得很,花了五千请景区全体员工搓了一顿,吃人嘴短,聚会上不乏拍马屁者,大多是歌颂经理英明神武,对员工如兄弟姐妹。 聚会上欢天喜地,只有阎老汉一人愁眉不展,因为他的功劳全被经理抢了去,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阎老汉也只有吃哑巴亏的份,但阎老汉就过不了心里的坎,见人就发牢骚,不久景区内就吵得沸沸扬扬,经理见情况不妙就找阎老汉谈话,说他有生杀大权,要么阎老汉自己体面走,要么将他扫地出门。 阎老汉听罢气得暴跳如雷:“你个龟儿子,良心让狗吃了,老子……老子打死你!”,阎老汉拉扯着经理的蓝色领带,眼看着就要动手了,保安室的另外三名值班保安见主子要被打,赶忙拉住阎老汉,阎老汉虽然年过五旬,但力气大得很,三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保安才勉强将他按住。阎老汉见动手不成,连着向经理吐了几口痰,经理脸上遭遇雷阵雨后怒不可遏,伸手就要打阎老汉,但白嫩的小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后又缩回去,经理心思多,思前想后觉得不妥,就下令将阎老汉逐出景区。 那时的阎肃还在北电读大三,得知老爹被欺负后差点气炸了,他连夜乘火车到成都,又马不停蹄坐汽车回泸州,没和家里打招呼就直奔景区,先抡铁棍将经理的日产车砸了个稀巴烂。阎肃犹如天神下凡,威猛无比,景区的保安光看着不敢动手。阎肃砸完车便杀向经理办公室,经理听阎老汉儿子前来报仇,吓得躲进了女厕所。阎肃一边叫嚷,一边搜寻着经理,寻觅无果后被警察叔叔带走了。 阎老太听说儿子被抓进派出所后当即晕了过去,阎老汉也自责,不该向儿子发牢骚,他赶忙找到经理求情,让经理不追究儿子的刑事责任,这时经理唱起了高调:“老阎,你看看你儿子给景区造成了多不好的影响,我倒是无所谓,但对景区的声誉影响很大,这事一定要追究到底!” 老汉平生最恨人装腔弄势,他猛地拍了经理家的红木茶几,经理吓了一大跳,刚抽一半的中华烟也掉落在地,阎老汉说:“你个龟儿子,少给老子装模作样,上次景区标语的事老子还没给你算账呢!你要是敢再追究我儿子,老子现在就掐死你!” 经理平时就欺软怕硬,被阎老汉恐吓就当场服软了,不过经理毕竟还是老奸巨滑,他说:“我可以不追究你儿子的刑事责任,但……但我的车咋么办吗?” “赔!老子全赔!”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阎肃免去牢狱之灾,阎家赔光了三万家底,阎老汉气得半个月不说话,都是标语惹得祸,阎老汉这次不仅丢了工作,还散尽家财,无良的景区经理开着刚修好的车,心里偷着乐! 吃一堑长一智,阎老汉安慰自己就当是买个教训,在送阎肃回校的路上,老汉再次叮嘱阎肃:“娃啊,在外面能忍就忍,可千万不能冲动!你记住了,同事关系是天底下最不靠谱的关系,上一秒和你相亲相爱,下一秒就拒你于千里之外!” 六年前阎老汉的话,阎肃显然没听进去,在横店惹事后又灰头土脸地回老家了,阎肃一踏进家门,阎老汉就觉得奇怪:“娃啊,逢年过节你都不一定回来,今儿咋个就回来了吗?” 阎肃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说:“过段时间去北京发展了,所以回来看看!” “你个龟儿子,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阎老汉有些不信阎肃的话,阎老太拉了一把老汉,说:“娃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咋能这么说,你个老糊涂!” “阎妮呢?”,阎肃躺在客厅的仿红木长椅上问道,阎老太说:“妮子在人民医院当护士,还谈到一个医生当男朋友,现在好着呢!” 阎肃笑着从长椅上坐了起来,问:“我这未来妹夫叫啥名字,长啥样?” “你妹子啥也没讲,说等时机成熟了,带回来看看!”,阎肃没有仔细听母亲说话,他注意到了母亲脸上像橘皮的皱纹和黑中泛白的头发,阎肃再看看和母亲同龄的父亲也是如此,心里很难受,觉得他们就像客厅里掉漆的仿红木家俬,正在慢慢变老。 阎妮比阎肃小五岁,考不上大学就上了本地卫校读护理,身材高挑,长相清秀,遗传了父亲的身高和母亲的相貌,阎肃也时常抱怨不公,要是都遗传了父母的优良基因,他现在也不至于混成这样,说不定混得比仲恺还红。 也正因为阎妮是个美人胚子,所以上卫校的时候,校内的小狼和校外的野狼都对阎妮垂涎三尺,但阎妮是幸运的,刚上卫校那年恰好阎肃大闹泸州某风景区,他的威名立刻传遍大街小巷,所以潜藏在阎妮身边的狼友也就有所顾及,生怕惹了阎肃这个活阎王。 阎妮其实和哥哥阎肃一样也有明星梦,她最大的梦想是当国际超模,不过阎老汉说啥也不同意,他的教育理念是:两个娃儿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面。幸好阎妮天生乖巧听话,不然阎老汉的教育理念恐怕是无法实现的。 第四场 病急投医 祸不单行,刚被东洋女宰了一刀的阎肃摔倒在了自家浴室,阎老汉掺扶着阎肃进入人民医院,CT扫描出来的结果是小腿骨折,必须马上住院。这时在医院当护士的阎妮也闻讯赶了过来,阎妮本想开口说父母糊涂,骨科应该去中医院,不该来人民医院这类综合性医院,说到底就是大而不专,但由于立场问题又不好明说。 阎妮还真觉得这事不好办,如果鼓动家人去中医院,那等同于“投递叛国当汉奸”,自然就无法在医院立足,她那个青年才俊的骨科医生男友怕是要被抢了去。 说起阎妮男友刘为民可了不得,虽说有才,但总带着有色眼镜看人,阎肃刚被送过来时,刘医生不知是未来大舅子和老丈人微服私访,只见这一老一少穿着简朴,身上也无名贵物件,当即断定非富人之相,因此行为举止有些傲慢,阎肃有伤在身且还要靠医生治病就忍气吞声,反观阎老汉则气得吹胡子瞪眼:“医者父母心,你这娃啥子态度嘛,怕我们给不起医药费还咋的?” 刚好阎妮风风火火闯进来,刘为民一看眼睛亮了,放下病人上前去迎接女友:“小宝贝,急急忙忙地出啥事啦?” “我看我哥!”,阎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刘为民一听坏了,方才怠慢了老丈人和大舅子该如何是好。 阎老汉一看这个无良医生竟然有可能成未来女婿就更加来火,他拉着受伤的阎肃就要出院:“娃,咱不在这里治,咱到别的地方治去!” “这不是瞎搞嘛,哥现在可不能随便走动,否则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刘为民像条哈巴狗一样,舔着脸就过来了,见着阎老汉喊伯父,见着阎肃喊大哥,叫得比亲爹亲哥还热乎。 在大医院治疗骨折可不便宜,刘为民也知道老阎家的情况,所以替党和国家为人民承担了一次免费医疗。阎老汉虽然穷,但他不是见钱看开的人,对刘为民的善举自然是不为所动的,但为了阎肃能得到更好的治疗,也就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阎肃伤好了,他就下令阎妮甩了刘为民这个伪君子。 按理说,有个医生女婿不是坏事,但刘为民给阎老汉的第一印象太差,让阎老汉无法释怀,他担心女儿跟刘为民在一起会吃亏。 刘为民拿着拍片下了诊断书,小腿胫骨骨折,没有损伤合并神经,常规是要住院两周再回家休息两三个月,但刘医生本着以人为本的态度给批了住院一周。 阎妮看哥哥才住院一周觉得有些不妥,便找到刘为民商讨,刘为民以骨科专家的身份给了女友一个看似专业的答复:“大哥只是轻微小腿骨折,不碍事的,况且大哥身体比牛还壮,其实住个两三天都行,但我为了保守起见,批了一周。所以啊,小宝贝你就不用担心啦。再说了,你哥就是我哥,一切包在我身上!” 小妮子被刘为民的糖衣炮弹打晕了,伸手掐了刘为民的小蛮腰,刘为民怕痒就赶忙推开阎妮粉嫩的小手。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中国人骨子里都是自私的,如果是老阎家付医疗费,那刘医生巴不得阎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住院,但情况反了,现在是刘医生慷慨解囊。 刘为民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讨好阎家人,就只为占有阎妮下面那一小块肌肉组织。在认识阎妮之前,刘为民也谈过三次恋爱,但每次碰到的女生都不是原装的,所以刘为民总感觉少了些零部件的女生不值得他去深爱,直到他碰到阎妮,他才感觉遇到真爱。 刘为民是个精明的人,他为追求阎妮准备了一本账本,从逛街吃饭看电影,到生日送花买礼物,甚至早上的一杯豆浆和一根油条,他都要记录在册,更无耻的是,他把每次行房的避孕套都AA制算在账本上,加上这次大舅子骨折一万五,和阎妮相恋半年总计花费两万三,中学连续六年任职数学课代表的刘为民马上得出结论:恋爱经费每日高达一百二十七块七毛八!刘为民哼了一声,心想:若不和阎妮谈恋爱,每天去次怡红院都够了!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刘为民算完帐后竟然吓出一身冷汗,刘为民不敢往下想,要是老丈人得个心脏病,丈母娘得个糖尿病,这个花费就会像滔滔江水一样连绵不绝。 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后阎肃到医院拆除钢钉,基本上才恢复了行走能力,阎肃激动地熊抱刘为民连声道谢,真情所致用力过猛,把原本就瘦小的刘为民抱得生疼。 为表彰刘为民同志医治阎肃腿伤的杰出贡献,阎家老俩口准备在家设宴款待,阎妮兴奋地将喜讯告知为民,刘为民听到皮笑肉不笑,小妮子天性纯真,她感悟不到刘为民骨子里的邪恶思想。到阎家见家长无疑是惊天噩耗,因为第一次见家长,礼物是少不了的,而且礼物还不能太寒酸,要顾及到医生的光明形象。不过,刘为民掐指算过早晚有此一劫,只不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因为他还没从“一万五”的阴霾中走出。 刘为民虽然比较抠,但平日里喜欢装阔,阎妮也一直以为他是个慷慨大方的人,才渐生爱慕,因为刘为民在外形上没有半点魅力,有魅力的是他的职位和存款。当然了,阎妮长得如此标致,想过上安稳舒适的日子也无可厚非。小妮子觉得过日子不能太斤斤计较,为了得到阎妮,刘为民做得滴水不露,他太在乎阎妮了,为了她,刘为民违背了自己定下的诸多条铁律。 在去阎家的前一天,刘为民咨询了阎妮:“妮子,明晚去家里,咱爸妈喜欢什么礼物?”,阎妮钻进刘为民的怀里,转动着黑亮的大眼睛说:“爸妈最喜欢金条,家里本来也有两条十克重的金条,不过前几年哥哥出事了,给换了钱还债!” 阎妮说完摸了一把额头,满是刘为民顺流而下的汗水,阎妮从为民怀里蹦了出来,生气地问:“看你吓得满头大汗,要是嫌金条贵,随便买几盒补品也行,何必这样呢!” 小气的人往往比大气的人更在乎名声,也最怕别人说他小气,更何况是最深爱的人讲出口,刘为民为逗妮子开心,拍着瘦弱干瘪的胸脯说:“没……没有的事,十克的金条算啥,咱……咱买个二十克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刘为民想收也收不住,买完四十克的金条后,刘为民有种2012提前的错觉,即使有阎妮这样的绝色佳人相拥而睡,他也无半点性欲,三百五大洋一克的黄金,整一万四,刘为民一边搂着美人,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见面这天,阎老汉兴致高,连连举杯畅饮,泸州是中国酒城,泸州人喝酒就像喝水一样,但刘为民是外来人口,平日里滴酒不沾,因为身子骨弱,经不起酒精的摧残。阎家父子的海量可把刘为民吓坏了,阎家父子连连共邀豪饮,刘为民总是推迟。起初阎老汉清醒还好说,到后面,阎老汉酒劲上来了,就满口胡话:“妮子啊,男人不能喝,咱不要了,咱另外再找,起码要像妳哥这般能喝的!” 刘为民一看老汉要棒打鸳鸯,猛地从对坐老汉的跟前拎来一瓶五十二度的白酒,哗啦哗啦地斟满一大碗,一个仰天长灌,像喝中药一样苦苦地挣扎着,饮完酒后,刘为民脸部皮肉组织的温度瞬间飙升,就像关公一样脸红脖子粗。不一会儿,刘为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满口酒话,听不清是哪国语言,然后就晕倒在地。 阎妮骂了阎老汉老不正经的,然后抱起刘为民直奔医院,洗胃之后打了点滴,刘为民才慢慢清醒过来,诊治的是消化内科的高医生,他斥责阎妮说:“刘医生对酒精高度敏感,妳作为他的女朋友不该不知道,更不能让他喝这么多酒,妳这样会害死他的!” 阎妮哭着趴在刘为民的身上,刘为民嘴唇发白正虚弱,他抚摸着阎妮如绸缎般的头发安慰着说:“妮子别哭了,我没事的!” 妮子边哭边抱怨着说:“你怎么这么傻啊,明知道自己对酒精过敏,还要和我爹拼酒,你不要命了!” 煽情时刻,刘为民把握住了机会,进一步攻占了阎妮的爱情诺曼底,他说:“为了妳,喝酒就像喝水一样,我不在乎!” 看到病怏怏的刘为民依然含情脉脉,阎妮感动地痛哭流涕,她说:“我……我非你不嫁!” 病房外的阎家父子看到这一幕既内疚又失落,内疚的是灌酒差点把刘为民灌到了阎王殿,失落是因为阎老汉摆下的宴席是专门为刘为民量身定做的“鸿门宴”,就是让刘为民和妮子的情侣关系有来无回。为此,阎老汉合计了灌酒和数落刘为民七宗罪,但没想到刚走完第一步,刘为民就倒下了。 第五场 扰乱公共秩序 儿孙自有儿孙福,虽然阎老汉极不喜欢刘为民,但老汉觉得儿女的路让儿女自己走吧,一旁的阎肃看不下去了,他觉得这是刘某人的苦肉计,阎肃相信妮子嫁给刘为民必定使婚姻走向坟墓,因为他看透了这个人,笑里藏刀的奸人,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阎肃苦苦地劝说父亲:“爹,刘为民这小子像煤球,浑身都是心眼,妮子生性善良,嫁给他必定要吃大亏啊!” “娃,都是命啊,也许你妹子天生就该是他的!”,阎老汉长叹一声便扬长而去,留下阎肃一人呆呆地站着。 隔着病房的透明玻璃,阎肃望眼欲穿,他恨不得冲上去狠揍刘某人,无奈有妮子在,看来暂时拿刘某人没办法了!走着瞧!阎肃也悻悻地走了! 阎肃从医院出来后突然想起儿时的玩伴,叫周三瑾,阎肃习惯叫他老三,自打上了北电之后,阎肃和老家的朋友就渐渐疏远了,只有和老三还隔三差五地联系。 老三这人有点滑头,就是不学无术,喜欢耍点小聪明,上学的时候就调皮捣蛋,但凡坐在老三前面的,老三无不笔墨伺候,在同学的后背上笔走龙蛇,留下几句五言绝句,如“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之类的。那时候才小学三四年级,老三性意识萌发得较早,有些被老三赐笔墨的同学则较为单纯,不仅向老师打周三瑾的报告,还虚心向老师讨教诗中的含义,老师不忍看到祖国的花朵被毒染,就变着法骗学生:“哦,这首诗出自李白的《静夜思》,后面那句写错了,应该是‘疑是地上霜’!” 80年代的小学生单纯好骗,不像现在的90后这么机灵,老师不仅点出古诗的错误,还重点强调:“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像周三瑾同学一样,这么简单的诗都写错了!” 小学时代的老三没少挨老师的骂,,他是被骂着长大的,但这些还算好的,因为起码动口不动手,要是落到老周的手里,必然是左勾拳右勾扁,老师知道老周家的情况,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不敢惊动老周,只要老三不听话,老师只要搬出老周就万事大吉。 老三的名字和三国名将有关,就是周瑜周公瑾,老周是个三国迷,并以老周家的周公瑾为荣,老周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周大瑾,二儿子叫周二瑾,三儿子叫周三瑾,这样取名不仅省了心,而且简单易记。后来上了初中,阎肃接触到了一些港台片,悟出了老周为什么生不出第四个儿子,因为有四儿子就要叫四瑾了,这和广东话“死紧”的发音有些雷同。 阎肃电话联系了老三,只听到老三那边吵闹得很,到处是汽车的鸣笛声,老三扯着嗓子喊道:“我在高架桥,过来救命吧!” 阎肃一听坏了,怕是老三出了车祸,省去了平日里爱坐的公交,花了六十元打的到高架桥。一到案发现场,没见老三缺胳膊少腿,倒看到他忙不迭地收钱,阎肃那叫一个气,他决定从老三身上收回打的的成本。 原来,高架桥底下竖起了一米六高的铁栅栏,禁止路人跨栏引发交通事故,但老三见招拆招,他颇有商业头脑,为铁栅栏定制了一个人字梯,并架在中央,为人民群众提供便民服务。当然,老三的服务是有偿服务,价格也很公道,指示牌上写得很清楚:过路不能一毛不拔! 老三的经营哲学充分体现了古人的思想: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积少就能成多,虽然过路费仅收一毛,但看到老三的营业额,阎肃充分感受到了人民群众的强大力量。 看着老三忙得不可开交,阎肃也就过去帮忙,哥俩一左一右忙得不亦乐乎,有了阎肃的帮忙,人民群众跨栏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生意好得很,如果群众不跨栏,至少要忍着尾气和噪音多走一公里路。阎肃想到此,决定明天打个广告横幅“一毛钱让您少走一公里”,在周边重点宣传一下,提高人民群众的积极性。 正当周三瑾和阎肃的“光明”事业处于上升期时,正义的人民警察看不下去了,警察叔叔以“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逮捕了阎肃和老三,并没收他们的作案工具人字梯。 在派出所里,阎肃遇到了故知,就是当年阎肃大闹景区时,将他逮捕入狱的佟警官,六年不见,这老小子升官了,当年警衔一毛二,现在两毛二,升了三级。阎肃还记得佟警官,因为他的“监狱初夜”奉献给了佟警官,所以印象深刻,而佟警官日理万鸡,在扫黄组待了三年半,端掉了三十多家提供特殊服务的桑拿洗浴中心,抓捕了六百余名涉案人员,比起以前管公共治安的时候,接触的犯人要多得多,自然也就忘了阎肃是何方神圣。 也不知是何时,佟警官调回了公共治安组,还当上了组长,本来阎肃和老三这点小事不该惊动佟组长的大驾,但阎肃和老三胆大包天,朗朗乾坤之下,竟敢打着毛主席的旗号剥削人民群众的血汗钱,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被举报后,当地警方高度重视,下令佟组长亲审。 审讯室里,阎肃虽双手被拷,但却淡定自如,他本着“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心态坦然面对正义的审判。阎肃对面坐着三名警官,佟组长居中,左右两位一看就是跟班,警衔还不够两毛,左边警官手按键盘,盯着电脑正准备记录审讯过程,右边警官则采用古老的笔纸记录案情,事后让当事人签字,日后可当呈堂证供给法庭审阅。这套流程阎肃六年前走过一次,至今还记忆犹新。 佟组长像扫描仪一样看了阎肃的档案,发现当年记录审讯的竟然是他自己,佟组长猛地才想起当年大闹景区的小阎王,便笑着说:“都是老朋友了,说说吧!” “阎肃,男,29岁,自由职业!”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佟组长接着问。 阎肃抬起头,义正言辞地说道:“鄙人扰乱了公共秩序,辜负了党和人民的期望,无耻地窃取了社会主义的财富……!” “停!”,佟组长大声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当是拍戏呢,满嘴胡言!我告诉你阎肃,你是有案底,有不良思想的,你必须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想想看你这是什么行为,给社会造成多不好的影响,给群众带来多大的安全隐患!” 这时阎肃猛地想起初中历史老师讲过的一句名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阎肃本想发挥一下九年义务教育的杰出成果,但考虑到还有同案犯老三,便即刻打消了念头。阎肃太了解老三了,虽然平时滑头,但看到犹如照妖镜的人民警察必然顷刻原形毕露,到时口供再对不上可就麻烦了,还得担上录假口供的罪名。阎肃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招了! 阎肃过完堂后,轮到周三瑾粉墨登场,老三几乎是被警察叔叔驾着走的,一到局里老三就双腿发软,已经迈不动道了。大冬天的,审讯室里正开着暖气,但老三还是颤抖不已。 “别紧张,说说案情吧!”,佟组长安抚着初来乍到的案犯。 也许是人民警察的威慑力太过强大,老三竟然哭了起来:“我……我给政府添堵了!” 在场三名警官颇感无奈,一个大老爷又不是三岁小孩,不至于哭哭啼啼的,警察办案也会酌情办理,佟警官见周三瑾是初犯,且本性不坏,便命人给送上一杯热水,安抚他的情绪,老三没啥好隐瞒的,当然是一五一十地招了。 佟警官看两人的供词完全一致,觉得可以结案了。阎肃和周三瑾扰乱公共秩序,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法不容情,理应受到治安管理处罚,但念及初犯且认罪态度良好,因此对阎肃和周三瑾提出警告及处以两百元罚款,同时没收非法所得的两百元。 第六场 好人有好报 不幸中的万幸,阎肃和老三免去牢狱之灾,自当要感谢治安管理处罚法,离开派出所时,阎肃细声叮嘱周三瑾:“老三,一会走的时候,只能道谢,不能说再见!” “为啥!” “哎呀,老子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和佟警官道了声‘谢谢,再见’,结果还真再见了,你说邪门不?” 老三听得恍然大悟,哥俩走出派出所时,阎周两家人都在,老周见不孝子便冲过来武斗,阎老汉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只是将阎肃数落了一顿。 流年不利,虽说阎肃不是本命年,但意外事件连连发生,阎肃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他决定去法王寺参拜释迦牟尼。 朝圣的半道上,一个矮胖的中年妇女拦住了阎肃的去路,哭诉着就跪下了:“大兄弟啊,发发善心吧,救救我家两个娃儿和男人吧!” 阎肃最见不得女人哭,他很想帮忙,但同时又担心中年妇女设局,于是借口说:“大嫂,我有个弟兄进了派出所,我得去捞他,妳看这……” 还没等阎肃说完,矮胖妇女抱着阎肃大腿痛哭起来,鼻涕眼泪眼屎全一块粘在了阎肃新买的蓝色牛仔裤上,引得阎肃一阵恶心,肚里翻江倒海,中午吃的汉堡薯条差点没吐出来。 “大嫂,有啥事先起来慢慢说,妳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老爷们欺负女人呢!”,阎肃说着就赶忙把矮胖妇女扶了起来。这矮胖妇女苦肉计得逞,瞬间也恢复了平静,她说:“我的两个双胞胎儿子落水,我男人不会水,但也跳下去救了,他下去好拖延时间,喊我找人帮忙! “在哪?” “前面!”,矮胖妇女往东南方向五十米处的百子图大桥指了去,阎肃见三条人命遇险不能不救,他二话不说撒腿就跑,阎肃的戏水能力一流,尤其擅长鸳鸯戏水。 百子图大桥底下,矮胖中年男子苦苦挣扎,一边一个托着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大桥上有十来个看热闹的热心群众围在一起,就像电影下乡时的情景,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拿着手机现场直播,就是没人肯下河救人。阎肃二话不说脱掉裤子,将手机钱包等贵重物品留在桥上,一个屈体向前翻转一周半就入了水,这时桥上不要脸地响起阵阵掌声。 阎肃跳水前已经找准了位置,下水时距离落难者也就四五米的距离,矮胖男子脸色苍白,显然快支撑不住了,但还是声嘶力竭地喊道:“快……快,先……先救孩子!” 为了减少来回的次数,阎肃让一个小孩搂住他的后背,但阎肃身材高大,后背上的小孩抱不住他,便本能地抱紧阎肃的脖子,阎肃有些喘不过气,他和小孩说不可抱得太紧,小孩很聪明地点头说好,另一个小孩他左手抱着,靠着右手的动力慢慢地游上五十米处的东岸。 东岸那头,矮胖妇女早已等候多时,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快点,快点!”,等阎肃将俩双胞胎安全送上岸时,矮胖妇女居然连句谢谢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喊:“还有我男人,还有我男人!” 阎肃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他救人也没有多想,阎肃迅速往回游,将矮胖男子的右手搭在肩上,阎肃立马感受到了矮胖男子沉重的份量,活像一颗肉丸。阎肃使劲地游着,但矮胖男子确实太重了,游到十米处,阎肃右腿抽筋游不动了,这时矮胖妇女不知从哪里找来七米多长的竹竿,不顾危险的无限靠近岸边,矮胖男人看到救命的竹竿漂了过来,本能地甩开救命恩人,拼上吃奶的劲才够到竹竿,等妇女将男人拖上岸时,脚抽筋的阎肃随波逐流,越飘越远,竹竿已远远够不着了,只能等待勇士下水救人。 东岸上,矮胖一家人抱头痛哭,将救命恩人抛之脑后。此刻,亲情完全战胜了良心。阎肃遥望岸上幸福的一家颇感绝望,他没想大好年华竟然葬送在这污浊的小江之中,他懊悔无助,失落至极,都是学雷锋受的罪,阎肃在心里狂呼:雷锋,你个龟儿子,把老子害惨了! 一旁的伤残汉子看不下去了,他左手拄着拐杖走到矮胖一家跟前喝道:“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别人舍身相救,你们居然不念恩!” “关你啥子事嘛,我们又不是你救的。有本事……有本事你下去救人!”,矮胖妇女厚颜无耻地说着。 身残志不残的汉子甩开拐杖,也没来得及放下贵重物品就下水救人了,这时桥上再次响起不要脸的掌声,也不知他们是为舍己救人的行为喝彩,还是为跌宕起伏的剧情欢呼,总之让人看着心酸!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伤残汉子游水技术竟然在阎肃之上,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看上去不像残疾,倒像是左腿有伤,等汉子游到阎肃身边时,距离东岸大概有二十五米,汉子费尽全力将阎肃救上了岸,等到岸上时,汉子气喘吁吁,阎肃已失去意识。汉子熟练地给阎肃做了人工呼吸,阎肃才慢慢苏醒过来。 劫后逃生的阎肃感激地向汉子道谢,那汉子客气得很:“兄弟,你比我牛多了,一下子救了三人,我才救了一人,和你比我太渺小了!” 阎肃环顾四周,想痛骂矮胖一家泄愤,但这家人犹如鼠辈不知往哪逃窜! 等一切万事大吉,救苦救难的消防队才姗姗来迟,和消防车一起到达现场的还有救护车,这时百子图大桥上已挤满了围观的群众,他们仿佛是在等待一场好戏的谢幕。 白衣天使们将阎肃和汉子送进了医院,阎肃并无大碍,汉子左腿的伤口浸染到污浊的江水,需要得到及时的清洗,不然很容易造成伤口的感染。救护车上,阎肃和汉子聊了起来,汉子姓陈名卫国,没有字,家住纳溪区,是一名游泳教练,前天左腿小腿骨折了,在这方面,阎肃还是很有发言权的,因为他骨折刚好,阎肃和陈卫国谈了自己的养伤之道,让卫国多加注意,两个英雄心心相惜,若是一公一母就直接拜堂成亲了! 正能量!阎肃和陈卫国的事迹感人肺腑,泸州本地媒体无不蜂拥而至,到医院疯抢第一手信息,热心的新闻工作者不惜耽误英雄的治疗时间强行采访。 隔日,《英雄前仆后继,路人犹如看戏》的专题报道占据了报纸头版,报纸一方面为舍身救人的英雄歌功颂德,一方面深入谴责见死不救的过路人,电视媒体也以同样的标题同步报道,还原了当时阎肃和陈卫国救人的情景。 仅隔数日,泸州英雄事件传遍大江南北,在全国掀起一股学习英雄好榜样的热潮,当事人阎肃和陈卫国的曝光率不断攀升,哥俩在神州大地上也逐渐小有名气,被大众普遍看好获得中国感动年度十佳人物。 好人终究有好报,阎肃和陈卫国因舍身救人而树立起积极向上的光明形象,被国内知名的尚顶好照明公司相中,尚顶好决定找他俩为品牌代言,俩人拍几张定妆照,顺便签个名就能拿到四十万元,哥俩一人分了二十万,两家的日子过得滋润了许多。 陈卫国用代言挣来的钱开了一家游泳用品店,并交给爱人打理,他没有辞去游泳教练的工作,因为出名后的他成为泳馆总教练,是泳馆的金字招牌,不少人都是冲着陈卫国来学游泳的。阎肃没有经商的计划,因为他还有明星梦,所以他想凭借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重新进军影视界,挣来的钱阎肃分成三份,父母十万,他和阎妮各五万。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天落水的矮胖一家遭到网友的人肉搜索,网上关于矮胖一家的照片和视频铺天盖地,都是那天有良知的路人所记录下的罪恶时刻。矮胖一家原来是某家快餐店的大股东,事件曝光之后,矮胖夫妻无可遁形,受到了道德的审判,原本生意红火的快餐遭受滑铁卢,业绩一落千丈,最终不得已而关门大吉。 第七场 重返影坛 人怕出名猪怕壮,阎肃成名之后,他的北电背景就被无限放大,在横店闯下的“太君专业户”名号也就广为人知了,批评声和同情声争论得不可开交,越是争论多就红得越快,全国各大媒体也争先爆料,令阎肃更加被透明化,“上至祖宗三代,下至父母太太”都被媒体人肉搜索得一清二楚,一线花旦江燕妮也被爆料,说是阎肃的初恋女友,只是各大媒体苦于没有照片,所以新闻变成了传言。 江燕妮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才貌双绝,断然不会留下证据让媒体写成长篇小说,当年阎肃和江燕妮由于身份特殊,谈的是地下情,俩人分手后,江燕妮销毁了所有的罪证,并和阎肃宿舍的人打点好关系,要是走漏半点风声就断绝关系。可江燕妮不知道的是,阎肃当年虽然也销毁了证据,但不是全部,他保留了一张尺度稍大、少儿不宜的私密照以作留念。 阎肃虽然成名了,但不是他想要的成名方式,他更想通过表演证明自己是中国顶尖的实力派演员。这段时间,阎家的宾客络绎不绝,有富家小姐上门相亲,有民营企业代言广告,也有剧组邀请参演,不过基本上都是配角中的配角,虽说比跑龙套强了不止一个档次,但人出名胃口就大了,而且外界关注也多,阎肃在选择上比以往谨慎得多。 这天,有个神秘人物到访阎家,一见阎肃就笑得比十五的月亮还要灿烂:“阎肃先生,久仰了,能否单独聊会,我有大项目和你商谈!” 大项目!阎肃心想:不会是套吧!阎肃迟疑一会还是答应了,到了阎肃房内,神秘人亮出随身带的金属手提箱,神秘人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四目皎洁,一看就不是好鸟,阎肃问道:“先生贵姓!” 神秘人微笑着说:“不方便告知,还望阎肃先生谅解!”,阎肃火了,本想下逐客令,但还没等阎肃开口,神秘人“啪”的一声就打开了金属箱,里面满满都是百元大钞,阎肃自小受传统礼教和义务教育的熏陶,热爱并坚决拥护毛主席,对神秘人的敌意也就一扫而光,反而对他有些肃然起敬。 “这里是一百万!”,神秘人高傲地说着。 阎肃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眼睛都看绿了,他好奇地问道:“一百万!要我怎么做?” 神秘人笑呵呵地说:“你什么都不用做,给我一张照片就行,一张你和江燕妮的合影!怎么样,阎肃先生,这个项目不错吧!” 没想到,当年在校园里泡个妞能泡出一百万,阎肃此时内心痛苦并快乐地呐喊着,一方面他确实是对江燕妮有情,只是照片的尺度过大,曝光肯定会给燕妮带来毁灭性的负面影响。另一方面,阎肃面对百万大钞就像着了魔一样,灵魂控制不了躯体。 “阎肃先生,考虑得怎么样?”,神秘人追问着说。 阎肃面露难色:“这……这钱是好的,我也很想要,但是……但是我和江燕妮就是一般的同学关系,私底下没有交往,只有一张集体毕业照,你看能值多少?” 神秘人脸色涨红,看得出怒火烧得比火焰山还旺,但他努力地控制住了情绪,说:“好吧,既然阎肃先生没有诚意,我就先行告退,不打扰了!” “不送,慢走!” 是谁走漏了风声?阎肃心里有很大的疑问,当年他和燕妮是地下情,除了宿舍的兄弟,应该是没人知道的。 神秘人走出阎家后坐上了一辆黑色奔驰SUV的副驾驶,后座的神秘女士问道:“照片到手了吗?” “很抱歉,林姐,没拿到照片,阎肃一口咬定只有毕业照!” 神秘人通过后视镜看到林姐会心地笑了,他马上联想到江燕妮和阎肃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也许是真的,但照片在哪? 这些天有个电话让阎肃兴奋的夜不能寐,就是朗力娱乐传媒有限公司来电,力邀阎肃加盟,朗力是国内知名的艺人公司,专业为艺人保驾护航,将艺人的价值最大化。阎肃在想,现在不能像从前那样打游击了,加入艺人公司是他重返影坛的第一步。 朗力娱乐在北京,阎肃有六年没回到北京了,北京的天空比他刚来上学时憔悴了不少,“喂人民服雾”的氛围也是日益浓烈。朗力总部在西城区的凯晨世贸中心,像朗力这样的公司不需要太大的办公地,因为他们的核心竞争力就是娱乐圈的关系网,所以公司平日里也少有人上班,都是一些普通的文职员工。 阎肃到首都机场时,朗力早已安排专车接送,机场到凯晨三十多公里,约半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路过的街景满是阎肃难忘的回忆,阎肃看到街上都是江燕妮的青春倩影,还有他青涩的微笑。 娘娘说过贱人就是矫情,比贱人更矫情的是所谓的艺术家,公司老板朗力年轻时漂洋过海喝过几年西班牙墨水,就一直以艺术家标榜自己,对西班牙作家奥尼斯笔下的后现代风格大为推崇,朗力总部就是严格按照后现代风格依葫芦画瓢的。 朗力这人平庸,靠哥哥朗显上位,朗显是驰名国内外的电影公司,朗力就是寄生于朗显才能存活下来。朗力不仅平庸,还游手好闲,基本上都不来公司,只是挂名而已,一般都是朗夫人打理,朗夫人叫林雪漫,江湖上人称林姐,阎肃在八卦杂志看过林姐的报道,说她是不老的传奇,年过半百的年纪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 当阎肃到达凯晨世贸中心时,林雪漫正在总经理办公室泡着功夫茶,古色古香的茶具和独具个性的后现代装饰风格形成鲜明对比,看上去格格不入,阎肃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 林雪漫一见面就开门见山:“你是北电06届的吧,听燕妮和仲恺提起过你!过来坐吧!” “谢林姐!” 办公室里茶香四溢,阎肃平日里不爱喝茶,闻不出是啥味道,林雪漫优雅地夹了一个青釉彩的茶杯放到阎肃跟前:“普洱茶喝得惯吗?” 阎肃讨巧地回道:“只要是林姐给的茶,都喝得惯!” “能说会道是好事,但也不可满口胡言!”,林雪漫话中有话地说着。 阎肃听不懂林姐话中的含义,因为他压根不知道前几日那个神秘人是林雪漫派来的,所以阎肃就误认为林雪漫是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 场面有点尴尬,说是商谈加盟合同,但林姐的态度异常冷漠,丝毫没有曹操俘虏关公时的求贤若渴,那时曹操还屈尊为云长系鞋带,而阎肃鞋带松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阎肃为了讨好林雪漫,起身想帮她倒水,无奈右脚踩到左脚松落的鞋带,一个不小心扑到在了林雪漫怀里,阎肃感受到了温暖而强烈的母性,有种小蝌蚪找到妈妈的幸福感。阎肃一脸尴尬地解释,但林雪漫的脸比之前更黑了。 “手脚这么不老实啊?” “没……没有,刚才想帮林姐倒水来着,但没想到鞋带松了,不小心就给绊倒了!” 女人就是喜欢故作镇定,当雄壮的男子扑面而来的时候,林雪漫早就暗潮涌动,但她为了顾及脸面,还是强忍着讽刺阎肃说:“那你可要注意着点,千万绊倒在事业的道路上!” 沉闷的敲门声减少了阎肃的尴尬,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职业女性,看样子应该是个秘书,她双手递上了一份文件给林雪漫,说:“林姐,合同整理好了,请您过目!” 傲慢的林姐没有正眼看女秘书,只是让她放下文件走人,就像慈禧太后对待奴才那般冷酷无情。看到这一幕,阎肃心里相当不爽:有钱了不起吗?在娱乐圈能只手遮天的人就了不起吗? 阎肃觉得太可气了,他在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林雪漫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之初,性本恶,人与生俱来就有驾驭他人的欲望,因为高高在上的感觉能满足膨胀的虚荣心。 林雪漫单手将合同扔到阎肃跟前说:“这是合同,你拿回去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下个礼拜过来签约。签约后,你将拥有一套三居室和一辆二十万轿车的使用权,其它详细的我就不说了,你回去自己研究,有问题,你可以圈出来商讨!” 长途跋涉就为了一纸合同,虽说林雪漫不好客,但拿到合同的阎肃还是高潮了,有了合同他就是正规军,有了朗力做后台,朗显公司自然也会多加照顾,毕竟都是朗家军。 看林雪漫有下逐客令的意思,阎肃也敏锐地嗅出了林雪漫的敌意。也罢,合同拿到手了,阎肃就自觉告退。拿到合同,阎肃第一个想法就是想让兄弟仲恺过目,因为仲恺也签约朗力,在这方面他比较有经验。 第八场 兄弟聚会 说起兄弟,阎肃最喜欢一首粤语歌,是古惑仔系列电影的主题曲,叫《友情岁月》,“曾共度患难日子总有乐趣”,四年的同甘共苦至今依然历历在目,但阎肃很愧疚,因为自己心里阴暗,他连续五年错过和兄弟相聚,如果上天再阎肃一次机会,相信他还是会这么做,因为阎肃的自尊心太强了,而且当年走的时候也扔下狠话:不成名不回北京。 五年不见,兄弟还是兄弟,但模样已不是阎肃所熟知的模样,他要学会用发展的眼光看待以前宿舍的兄弟。李胖子的变化是最大的,去年他去韩国做了吸脂手术,体重由原来的二百减到一百四,阎肃真差点没认出来,上学那会,李胖子的乳沟令不少丰满的女生都望尘莫及,记得那时李胖子喜欢佩戴一块古朴的黄白玉佩,说是先祖传下的,但看样子很像出土的考古文物。 许久不见李珊,阎肃一见面就调侃说:“胖子,做啥子吸脂手术,干嘛不做个变性手术,反正你的胸也够大!” 仲恺和王大乐笑了,李珊火了,说:“你个龟儿子,五年没见了,你还是这么没口德,给哥们留点面子行吗,俺媳妇还在呢!” 李珊聚会还带上了原配夫人,叫钟爱萍,阎肃听岔了,听成“总爱贫”,然后他拍了一下桌子说:“不对啊!总爱贫,胖子本来就是富二代啊!” 这李夫人脾气好,虽说阎肃第一次见面就拿她开涮,但李夫人也不计较,大气得很。钟爱萍也是个富二代,长得中规中矩,但搭配李珊绰绰有余,李钟两家是世交,合伙在郑州开地产公司,李珊和钟爱萍又都是独生子女,撮合一起有助于家族企业长远的健康发展,俩人从小就订了娃娃亲,至于生活是否和谐就不得而知了。 这五年多来,王大乐也变化了不少,留了马尾辫,蓄起了络腮胡,狂野中带着细腻,颇有艺术家的风采,大乐写了几部热映的电视剧本,也出了几本热销的书籍,就被媒体吹捧为“新生代全能创作大师”,屡屡曝光在各大媒体,曝光率仅此于仲恺。仲恺变化不大,还是当年那个英俊小生,他的形象被定位所定格,估计三五年内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酒足饭饱后,阎肃从黑色牛皮包里拿出一份A4大小的合同,说:“仲恺同志,劳您过目!” “就知道你小子主动请吃饭没安好心!”,仲恺拿过合同后逐字逐句地过目,生怕漏看给阎肃留下合同陷阱,合同共五张纸,仲恺看了二十分钟,见他边看边皱眉头,阎肃觉得有不详的预感:“怎么了,这合同有问题?” 仲恺像个资深律师一样为阎肃解释:“现在的艺人合同基本上都有十个部分,立约人、演艺业务的合作范围、合同有效期和顺延期、甲乙双方的责任事宜、乙方承诺承担的义务、甲乙双方的利益分配、转让合同、终止合同的情况、违约和不可抗力,其中第四和第六条都是比较好做文章的,其它条款都比较常规。所以,以后你再看这种合同,第四和第六条款要多加注意!” 阎肃急切地拿过合同,仔细地看了第四和第六条款,然后说:“第四的‘甲乙双方的责任事宜’和第六的‘甲乙双方的利益分配’有啥问题啊?我都看十来遍了,没感觉有什么不妥啊?” “呵呵,所以啊,合同就是专门用来坑菜鸟的!我先从相对简单的第六条给你讲起,你看,这里!”,仲恺指了合同上的条款后接着说:“合同期内,甲乙双方按三三四分取利益,公司和你各得三成,另外四成用在服务、化妆、摄影和宣传广告等,这个有反常规,因为一般都是三四三,所以你少了一成!虽然表面上看,花在你身上的都是七成,但是后面杂费的占比猫腻很大,服装等杂费都不是你能控制的!” “哼!”,阎肃恨得直咬牙根:“这林雪漫也太阴险了!阿恺,第四条还有什么问题?” 仲恺一一指出了合同上的不合理条款和隐形陷阱,阎肃听得入神,真是听仲恺一言胜读十年书,仲恺也好生奇怪:“老阎,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林姐?按道理,不该这样啊!我也混了将近六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针对新人的不合理条款,因为公司一般都是支持新人发展的,不会将新人扼杀在成长的摇篮里!” 阎肃想想也是,他糊涂了,也害怕了,隐约地感觉到有一只黑手要将他拉入万丈深渊! “阿恺,依你看,我该怎么办?”,阎肃急切地问! 仲恺一脸坏笑,他卖着关子说:“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谁?” “你的老相好!” 阎肃一头雾水地问:“江燕妮?” “嗯,江燕妮的妈妈叫林雪舞,这个你不知道的吧?” 林雪漫,林雪舞,漫舞!阎肃大概明白了仲恺的意思,但还是积极求证:“该不会,这俩人是亲姐妹吧!” 仲恺拿起跟前的红酒小饮一口,而后笑而不语,阎肃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林雪漫是江燕妮的大姨妈,阎肃心想:好妳个江燕妮,和妳拍拖三年,竟然不知道妳美丽的背影之后还有这么强大的背景。 “再告诉你一个惊天内幕!”,仲恺借着酒兴继续爆料:“当年咱们毕业时,负责挑人的是朗显电影公司的代表!”,仲恺脸色红润且打了个嗝,坐在仲恺右边的阎肃嗅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仲恺有些微醉,他接着说:“老阎,当年……三个名额本来是有你的,但你被自己最爱的人给挤掉了!” 将近六年过去了,阎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他也在慢慢学会控制情绪,阎肃冷静地分析了当年的情况,他断定江燕妮不知情,因为燕妮分手时哭得死去活来,所以肯定是林雪漫在暗箱操作! “如果我猜的没错,林姐这么做就是想拆散你和燕妮,如果她真想成全你们,她可以去掉张敬尧,没必要挤掉你!” 仲恺的分析还是有几分道理,但阎肃现在更担心的是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阎肃没想到林雪漫对他的仇恨竟然如此根深蒂固。仲恺给阎肃的建议是去找江燕妮,但阎肃拉不下脸,男人舔着脸去求旧爱办事比吃软饭还痛苦。 “虽然我很想帮你,但我在林姐面前说不上话。弄不好,可能把我也给搭进去,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了,我也不和你玩虚的!现实一点吧,老阎,去找江燕妮说说,本来就是她欠你的,这份合同五年前也应该是你的!”,仲恺边敲着合同边开导阎肃。 一旁的王大乐也开导着阎肃:“老阎,这些年我一直想说你,面子算个球啊,实实在在地活着多好啊,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父母想想吧!” 在众兄弟的劝说下,阎肃动摇了,觉得这些年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阎肃说:“好吧!我去找燕妮!阿恺你帮个忙,帮我约见一下!” “不可以见面!你们只能电话联系,现在狗仔队正在搜索你俩相恋的证据,可别在这时候出了岔子,若是再出点风波,到时燕妮恼羞成怒可就不好办了!” 在娱乐圈浸染多年的仲恺果然圆滑老道,阎肃打心底佩服:“阿恺,多年不见,你好像换了一个人!” 仲恺不胜唏嘘:“娱乐圈是个名利场,阿谀我诈不可避免,有时幕后的情节比台前还要跌宕起伏!” 聚会散了,暂无落脚之处的阎肃随仲恺回了家,仲恺出道这些年不谈恋爱,不传绯闻,外界纷纷在猜测他的性取向问题,阎肃也有疑惑,虽然同宿舍时没看出仲恺有不良嗜好,但时间和环境也许能改变一个人。 北京每天都在变化,阎肃望着车窗外陌生的风景若有所思,如果当年没被挤掉,现在也许早就和仲恺一样,开着跑车住着大房子!阎肃到仲恺家后才发现房子没想象中那么大,是一套一百二平的三居室。房子在望京区域,仲恺07年初买的时候已经涨到九千一平米,当时北京奥运将近,仲恺预计07年底还会疯涨,那时他刚出道不久,钱也不多,所以就按揭买房,到08年时才还清了贷款。 明星收入虽然不菲,但也不是都住得起别墅,特别是在北京,能有一套复式洋房就算不错了,仲恺本来想换套复式,但现在世道不好混了,各种品类的明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竞争程度与日俱增,仲恺为保险起见还是决定暂不买房。 从仲恺那里拿到了江燕妮的号码,阎肃躺在床上犹豫不决,看着墙上橄榄球造型的钟发呆,凌晨一点了,燕妮在干嘛,阎肃试探性地给江燕妮发短信:大妮子,睡了吗? 阎肃的妹妹也叫妮子,为了方便区别,管妹妹叫小妮子,管燕妮叫大妮子,当年阎肃和燕妮说的时候,燕妮很兴奋,因为她在爱人心里的比重比亲妹妹大。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但称呼江燕妮为大妮子也只有阎肃一人! 收到陌生短信的江燕妮有些诧异,她知道是阎肃,也能猜出是仲恺给的号码。江燕妮看着身边熟睡的法国帅哥,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卧室。江燕妮轻纱薄裙,月光透过落地玻璃打在她的身上,完美的如维纳斯的雕塑。 女性是感性动物,总会对旧爱念念不忘,江燕妮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给阎肃回了短信:淹不死,你在哪? 第九场 淹不死 “淹不死”是江燕妮埋葬爱情时给阎肃起的谥号,江燕妮本来不想让阎肃知道,当作是心里的祭奠,但她没想过此生还会和旧爱有交集! 这些年,江燕妮也有过几段地下情,但由于林雪漫保护得好,外界一直以乖乖女视之,只有阎肃真正了解江燕妮,知道她按耐不住寂寞,不过这一切与阎肃无关,阎肃只希望燕妮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他一把。 阎肃不知道江燕妮的心思,就误以为是她在调侃英勇救人的大难不死,,阎肃回道:淹不死的阎不死现在需要大妮子的搭救。江燕妮表示电话联系,阎肃也不废话,将她大姨妈如何在合同中设置不合理条款说了一通,阎肃也没其它奢求,只是希望和普通的新人一样获得基本的利益保障。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江燕妮想起往日的缠绵,心就像是被融化的水,她一开始想答应,后来又反悔了,说:“这……这个忙我帮不了!” 阎肃的嘴巴被燕妮冷漠的回复给缝住了,他沉默了半天,想挂电话却越想越不服气,凭什么妳有背景就挤掉我的实力和幸福,阎肃爆发了:“妳必须帮我这个忙,这是妳欠我的!” 女人是感情世界里的商人,爱斤斤计较是本性,江燕妮算了一笔感情账,自问无愧于心,就胸有成竹地说:“我没亏欠过你,只有你亏欠过我!” 不得已的阎肃终于说出林雪漫暗箱操作的事实:“大妮子,咱们曾经好过,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当年朗显公司到学院签约新人,三个名额本应该有我,但无奈妳大姨妈暗箱操作,让妳顶替了我的名额……” “你……你胡说八道,我是靠实力签约的!”,江燕妮恼羞成怒地说着,寂静而宽阔的别墅里泛起回响,幸好法国帅哥睡得死沉,未被惊醒。 “实力!”,阎肃想仰天长笑:“实力是最滑天下之大稽,我当年实力如何?成绩第一!老师对我的评价如何?难得的实力派演员!结果如何?被人排挤,到处流浪!” 阎肃一连串的自问自答将燕妮打得晕头转向,江燕妮耍起大小姐脾气,说了一句我不信就挂断电话。话说到这份上了,阎肃也不想再逼燕妮,他知道燕妮心里肯定不好受。一切听天由命吧,阎肃是这样想的! 江燕妮挂完电话后倒了满满一杯红酒,她纤细粉嫩的小手摇晃着高脚杯,江燕妮在月下独酌,眼神迷离而哀愁,活像张爱玲笔下的葛薇龙,她们都曾经为爱努力过,却被现实证明只是徒劳。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江燕妮在最黑暗的时刻给阎肃发了一条最光明的短信:这次我帮你,以后咱俩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江燕妮这人虽然缺点不少,但她最为阎肃称道的就是说到做到,一大清早她就出门步行到大姨妈家,两家同在一个别墅区,在这里没有低于八位数的房子,业主基本上都是北京数得上的款爷款婆,就连门口站岗的保安都要求身高一米八以上,他们月入过万、骑马巡逻,有点古代御林军的意思。现在的大款和土皇帝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挥霍着别人的青春为自己制造财富,他们控制着别人的自由来满足一己私欲。 燕妮对大姨妈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此时的林雪漫正身着白色的长袖瑜伽服,在宽敞的客厅里做着颈部环绕,林雪漫比燕妮她妈大五岁,但看上去却好像比燕妮妈还小十岁,娱乐圈有不少像林雪漫这样的不老妖精,也不知是巨额家产的财气还是强壮男子的精气养出来的。 大清早的,侄女的到访让林雪漫大感意外:“哟,今天吹啥风啊,这么大早过来看大姨!” 面如土色的江燕妮双手插腰,挤出和林雪漫同样丰满的乳房,林雪漫从小看着江燕妮长大,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凶狠的目光,像是黑夜里的母藏獒,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林雪漫被侄女盯着看,觉得有些发毛,就以长辈的身份喝道:“妳这野丫头是不是中邪了?” “妳才中邪了呢!”,江燕妮愤怒地反驳! “放肆!没大没小的,妳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姨?”,林雪漫向来强势,受不了侄女的咄咄逼人。 江燕妮强硬地质问林雪漫:“我问妳,我毕业那会,妳为什么要挤掉阎肃,妳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时有多爱他,就算妳想让我上位,妳分明可以挤掉张敬尧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面对哀嚎的侄女,林雪漫矢口否认:“没有的事,纯属胡说八道,这又是谁在造谣?仲恺还是阎肃?” “妳甭管是谁,我就问妳有还是没有!” “没有,就算妳问我一万次,我还是那句话,没有!” 林雪漫圆滑老道,江燕妮实在拿她没办法就只好转移话题:“那好!我们先不谈这个,我问妳,为什么要在阎肃的新人合同里增加不合理的条款,这不公平!” “唉!妮子啊,妳大清早的,左一个阎肃,右一个阎肃,这是干啥吗!咱先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 大姨妈的怀柔策略用得恰到好处,燕妮在离林雪漫最远的沙发坐了下来,还翘起了二郎腿,人一生气就容易现原形,要是平时江燕妮有这样的不雅动作,林雪漫肯定是要数落一顿的,但这疯丫头正在气头上,林雪漫也就不敢闪出半点火星。 “妳为什么要处处针对阎肃,他哪里得罪妳了?”,江燕妮依然气愤地质问她的大姨妈。 “他是没得罪我,但他得罪了我唯一的亲侄女,他让我的宝贝侄女堕胎,人犯错了就该受惩罚,这不对吗?” 江燕妮跳了起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妳无关!” 林雪漫也坐不住了,她也跳起来说:“与我无关,我做的这一切还不是都为了妳!要不是我,妳的演绎事业早就毁了!要不是我,妳又怎能享受到这里的别墅和跑车!” “好,我明天就搬走,我不要妳施舍的别墅和跑车!”,刚烈的江燕妮说完就甩门而出,全然不听大姨妈在背后召唤。怒火直插云霄的江燕妮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离家出走,去了圈内好友的家中借住,扔下失落的大姨妈和酣睡中的法国帅哥! 一觉醒来的阎肃打着哈欠看着旧爱燕妮发来的短信,以为就万事大吉了,他兴奋地想把胜利的喜讯告诉兄弟仲恺,但四下搜寻发现仲恺早就走了,他留下一张纸条:我白天有活动,晚上才能回来,冰箱里有食物,老阎你自己看着办! 正当阎肃读完纸条时,门铃“叮当,叮当”的响个不停,透过门孔,阎肃窥视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虽然那张脸蛋至少粉刷了一公斤以上的面粉,但阎肃还是能分辨出是江燕妮。老熟人了,阎肃就没在意只穿着四角内裤,给大妮子开了门。 江燕妮见门开后尖叫了一声,假装两手捂脸非礼勿视,但还是透过手缝贪婪地浏览着阎肃饱满的肌肉,阎肃让江燕妮赶紧进来,要是让人看见,俩人的事业就都毁了! 大妮子一进门就骂阎肃:“你暴露狂啊,赶紧回房把衣服穿上!再把牙刷好,一股子臭味!” 接到大妮子指令的阎肃马上照办,三分钟后,阎肃洗簌穿戴完毕,准备接受燕妮同志的检阅,大妮子围着阎肃的身体环绕一周,还不时伸手去掐他的肌肉,说:“嗯,身材保持得不错,看来这些年颠鸾倒凤也没伤到半点元气!” “在我面前,妳讲话依然如潮水泛滥!” “去你的,我今天打扮得如此优雅贵气,你竟然说出如此下流的话,真是斯文败类!” 乌鸦落在猪背上,看不到自己黑,只看到别人黑也就算了,临走了还要学孙大圣在佛指上留下到此一游,也不嫌臊。 阎肃方才被燕妮脸上的面粉吸引住了,还没来得及注意她的装扮,只见她从头到脚都是奢侈品牌,黑色的香奈儿Lady高跟鞋,泛着金钱和虚荣的光芒,内着香奈儿黑色绸缎面料的连衣裙,看上去虽然低调优雅,但丝毫掩盖不了主人的土豪气息,外面披的是蔻驰的貂绒皮草,纹理自然高贵,阎肃仿佛听到无辜的声音在呐喊。 大妮子的突然到访让阎肃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急切地问:“我的合同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我和大姨妈闹翻了,现在搬出来住!可能……可能帮不了你,真不好意思,我尽力了!”,阎肃很失望,有种天堂掉落地狱的痛楚,但他还是很感激江燕妮:“大妮子,不怪妳,连累妳了!” “我没事,我大姨妈没有子女,她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女儿,过段时间气消了,就没事了!反而是你,你怎么办啊?” “不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才烈火堆在一起,没聊几句,阎肃感觉气氛不对了,燕妮的红唇在发送着挑逗的讯息,两条玉腿频繁地交换,仿佛磨出了阵阵香味,诱导着阎肃伸出罪恶的魔掌,沙发、厨房、浴房、卧室,哪里都是他们的战场! 第十场 签约朗力 无孔不入的狗仔队抓拍了江燕妮到访仲恺家的照片,第二天,“江燕妮与仲恺家中密会”的新闻如潮水般涌来。 清晨,身着白色长袖瑜伽服的林雪漫做着日复一日的颈部环绕,女佣戴姐毕恭毕敬地为主子呈上新鲜出炉的报纸,娱乐版头条赫然出现江燕妮的新闻,林雪漫双腿盘坐,焦虑地看着娱乐新闻。 西北方向五十米处的另一栋别墅里,江燕妮的法国帅哥也在手机上浏览着这条新闻,他眼神深邃、鼻梁高耸,法国帅哥看完后若有所思,大清早便起身去花店订购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花店女老板乐疯了,她向法国帅哥保证五个小时内将全北京最鲜艳的玫瑰花送到府上。法国帅哥还顺道在花店隔壁的药店买了一盒万艾可,准备在夜晚重振雄风,以挽回爱人的芳心。 仲恺家中,仲恺气愤地踹开阎肃的房门,阎肃正一丝不挂地欣赏着自己的身材,被破门而入的仲恺惊吓住,他随后跳上床用被子遮羞,仲恺往阎肃床上扔了一份报纸,两兄弟因新闻的不良影响而发生强烈的争执。 江燕妮躺在好友李婷婷家中的沙发上惬意地做着面膜,身材火辣的性感名模李婷婷递给江燕妮一份报纸,说:“看看吧,妳上了娱乐版的头条,藏得够深的啊,我认识妳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妳还有这么一手!” 易怒的江燕妮撕掉了脸上的面膜说:“一派胡言,仲恺不在家,而且我也不是去找他的!” “妳去找谁?”,李婷婷饶有兴致地八卦,江燕妮白了她一眼,心里忐忑不安地等候着大姨妈的审判。果不其然,林雪漫第一时间给江燕妮来了电话:“妳现在马上回家,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妳!”,江燕妮还没说上话,林雪漫就挂了电话,燕妮本以为大姨妈会大发雷霆,但没想到她如此平静。 林雪漫不是不生气,而是没有时间生气,她马上出猛料辟谣,说江燕妮和仲恺不是恋爱关系,而是同学和合作的关系,并向媒体透露朗显电影公司的最新动态,有意让江燕妮和仲恺出演对手戏。 在江燕妮的帮助下,阎肃顺利签约朗力,林雪漫答应燕妮公平对待阎肃,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她谨言慎行,像之前一样做个乖乖女。 朗力签下阎肃颇为低调,既没有举行隆重的记者招待会,也没有发布信息公告天下,一切都仿佛是秘密进行,阎肃也不多计较,能顺利地签下合同,他已经很满足了! 签约后阎肃得到了一套三居室和一辆二十万级别轿车的使用权,房子有点偏僻,在五环外的郊区,如果不堵车的话,去总部也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虽然说不上完美,但也总算有个自己的据点。新居入伙,仲恺和王大乐都过来道贺,李珊没来,说小夫妻俩去欧洲旅行了! 王大乐给阎肃带了一件礼物,阎肃接过一看竟然是一套剧本:《八年抗战之三国猛将》,阎肃大致翻阅了一下,感觉剧本不错,很有创新思想,把时下最热门的穿越剧和抗战剧融合在一起,从噱头上就给人耳目一新。 仲恺早阎肃几天看过剧本,他也觉得是个不错的题材。读者看过之后,作者的口水开始滔滔不绝,大乐说现在有三家公司都想买他的剧本,朗显是综合实力最好的,再加上两位哥们都在朗显的兄弟公司,大乐有意向和朗显合作,只不过朗显的报价最低,所以迟迟未做决定! 阎肃问:“朗显报价多少?” “老阎,这可是商业机密,具体多少我不方便透露!但我可以说个大概,比另外两家低十到十五个点!” 点数都是虚的,关键要看基数有多大,无论阎肃仲恺怎么套话,大乐始终都守口如瓶,他希望两位兄弟能帮忙说情,特别是阎肃,王大乐看中他有江燕妮这张王牌,而阎肃表示很为难:“大乐,这事真不好办,上次燕妮帮我是有条件的,我和她已经互不拖欠,她都说老死不相往来了!” 大乐骨子里是讲价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因为现在的艺术都变得不纯粹了,基本上都是明码标价,所以艺术家都是商人,他们在买卖手里的文字、音乐和图画!大乐心里有想法,但他不敢说,怕和俩兄弟反目成仇,他原本计划把阎肃和仲恺纳入到谈判的筹码中,就是要求朗力让仲恺和阎肃参演男一号和男二号,由他俩出资来补足十个点的差价。 欲言又止的王大乐失望地整理着被翻乱的剧本,此情此景看着令人心酸,仲恺阎肃心里愧疚帮不上大乐的忙,而大乐想从兄弟身上坑钱的想法又说不出口。 谈判是旷日持久的口水战,王大乐和朗显电影公司谈了一个月才谈妥,朗显再让出五个点,王大乐做了个顺水人情,站在创作的角度和拍片的需要推选了仲恺和阎肃出演。王大乐前后的思想转变让人看不懂,也许艺术家的思维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因为在签合同时明文规定仲恺和阎肃所扮演的角色,林雪漫也就无法在背后捣乱,这令她气得直跺脚,表面上林雪漫虽然签下了阎肃,但暗地里就想冷藏他,耗掉阎肃五年宝贵的光阴。 在《八年抗战之三国猛将》这部戏里,阎肃饰男二号,在剧中扮演吕布,公元198年被曹操决水围城时穿越至1937年的南京街头,后加入国民党。仲恺饰男一号,剧中演赵云,公元208年长坂坡之战穿越回1937年的延安抗日根据地,随后入共产党参加抗日。 朗显公司为了拍好这部三十五集的年度大戏,不仅总投资近三千万,而且还邀请了中国第六代导演中的代表人物张家卫担任总导演。 张导看了剧本后第一时间约见了仲恺和阎肃,在北京的希尔顿酒店里,阎肃见到了传说中的张导,头顶黑色贝雷帽,身穿细条纹的黑色西装,外带一副褐色墨镜,张导比阎肃还严肃,看不清他的喜怒哀乐。张导认识仲恺,也看过他的作品,在张导的印象里,没看过阎肃有代表性的作品,甚至不知道北电还有这么一人,只是听说过他舍身救人的英雄事迹。 “仲恺,国内一线小生,阎肃,跳桥救人的英雄!”,张导边说边起身和阎肃仲恺一一握手,阎肃没想到外表冷酷的张导竟然如此随性热情。 阎肃和仲恺也纷纷表示和张导合作的荣幸,说了一通的客套话,阎肃有些作呕,在来的路上,仲恺正儿八经地教授阎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巧和要领,阎肃学得还不错,在娱乐圈混必须要学会伪装,即使导演拍出一堆狗屎,你也要学会从艺术的角度去分析这堆狗屎的含金量。 热烈的相互吹捧之后,三个艺术家开始研究剧本,张导圈定了无锡的三国影视城和金华的横店影视城作为拍摄地,阎肃仲恺点头称是,关于选址是剧本里最没技术含量的活,这剧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导接着讲了两大主角都饶有兴致的话题,就是关于剧里的女演员人选,女一号已经内定为江燕妮,女二号的选人很关键,因为有场被强暴的戏,紧接着就是阎肃饰演的吕布英雄救美,并误以为是貂蝉转世。 “貂蝉是古代四大美女之一,演员一定要有些古典气质,不然到时的氛围很难烘托出来!”,张导边说边比划着,十根手指发仿佛不受控制似的舞动着。 仲恺说:“刘菲菲演过貂蝉,论脸蛋,论身材,论演技,在国内都是一等一的!” 阎肃说:“张导,陈好好也扮演过貂蝉,演得特有味儿,还拿过奖!” 张导摇了摇头,力排众议地说:“这两个都不行,刘菲菲太贵,陈好好太老!依我看,还是李婷婷靠谱,无论脸蛋、身材、演技和费用都适合这部戏!” 后来阎肃才知道张导和李婷婷的关系不一般,李婷婷和江燕妮是闺蜜,得知《八年抗战之三国猛将》要开拍之后,李婷婷就深夜拜访了张家卫,她大胆地向张导坦露了为艺术献身的想法,张导本着来者不拒的胸襟让李婷婷放手一试,经过张导的亲自鉴定,李婷婷确实有过人的技术,可以胜任女二号的角色,于是就极力推选,投资方也需要给大导演几分薄面,所以女二号就这么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