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序 梅伊并不喜欢读书,小时候因为体弱多病,母亲说她不适合在农村种田,才被迫下苦功夫读书。那时,她有一个小姨妈死于难产,于是,梅伊就立志长大后要当一名妇产科医生。皇天不负有心人,高中毕业那年,她如愿以偿,考取进了华夏医学院助产班,大学毕业后,很快就收到了一份工作通知书(那时的大学生比较稀缺,学校是包分配的)。梅伊一天都没耽搁,就按要求如期去了工作地。本来,她可以按通知上面的地址自己去的,但她的父母不放心,怕她找不到,或者是路上出现状况,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乡,到外地工作。 一个农村种田人的子女有一份工作,而且是一份体面的工作,一份梦寐以求的工作,做父母的那种欢喜是摆在脸上的,母亲抢着给梅伊整理衣物,父亲则坚持要送她,弟弟和妹妹虽然不懂什么叫工作,但他们知道:工作了,就可以有钱买糖果吃了。为了能吃到糖果,他们争着给姐姐提行李,并围着梅伊喊:“姐姐好棒!” “下次回来,姐给你们买糖吃。”听到这样的许诺,弟弟和妹妹开心地跳了起来。母亲找来扁担,让父亲把行李挑在肩上。在家人的祝愿声中,梅伊踏上了征程。 第一章、工作报到 一、 按通知书上的要求,梅伊首先要到天河市河西卫生局报到。天河市是容武的上属城市。父亲对天河市并不熟悉,只知道,它是个古老的城市,背靠长江,在三国时就有。因为父亲爱听三国,他听人说,刘备携夫人逃离东吴的时候,露宿过天河市。 “那地方好!舟来船往,很是繁华。”父亲说,她为女儿能去天河市工作而高兴。 因为交通不便,父亲打听到从容武到天河市乘汽车要半天的时间。因此,天没亮,母亲就做好早饭,催促梅伊和父亲吃过早饭后,东方刚发白,父亲就挑着行李,带领梅伊出发了。他们穿越田间小路,步行到五里路之外的一处长途车停靠站。售票员刚起来刷牙,父亲向她说明缘由后,售票员为他们拦下了一辆早班车。大约四个小时后,梅伊和父亲乘坐的汽车开到了天河市长途汽车站。一出站口,父亲就举着手,冲过往的三轮车喊: “三轮车,”父亲的声音很响,就像站在门口喊梅伊她们回家吃晚饭。一辆三轮车开了过来,车夫问: “到那儿?” 父亲拿出报到通知单,念着那上面的地名:“天河市河西卫生局。”父亲是因为过度兴奋,怕出错,才拿出通知单念的,其实,“天河市河西卫生局”这个报到的地名,父亲在接到邮递员把女儿工作报到的通知单交给他的那刻,就已烂熟于心。 “那是很远的。”车夫说, “同志,我们不认识路,麻烦你带我们去吧。”老实巴交的父亲坦言, “车费要贵点,十元钱,因为那地方很偏,没人肯去。”车夫显然是怕父亲承受不起。确实,如果不是她们出门前,母亲卖了两只老母鸡,还真付不起。 “只要你把我们带到那儿。”父亲摸摸口袋里的钱,说, “上车吧!”车夫从座位上下来,示意他们上车。 父亲让梅伊先上车,然后,把被褥递给梅伊,放在梅伊腿上,等把脸盆和行李箱拎上车后,父亲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又把被褥接过去,放到他自己腿上。三轮车载着梅伊和她父亲行进在城市喧闹的马路上。第一次坐人力车,梅伊感觉有点不自在,因为在她的脑海中,那是电影中有钱的大小姐才坐的。特别是上坡的时候,看到车夫喘着粗气蹬车,身体立得直直的,屁股离开坐垫,两只肩也一上一下扭动着,他似乎在调动全身的气力。梅伊有点于心不忍,这时,她又猛然发现车夫的年岁比她父亲还大,头发已半百,于是,就主动要求下车走路。 “那怎么成呢?你付了钱的。”车夫说, “没关系,我正好下车认认路。” “坐在车上也一样好认路。”车夫气喘吁吁的边拉车边说, “上坡的时候,就让孩子下去吧,正好给她炼炼脚力。”父亲也看出了车夫的吃力。梅伊知道如果不是不认识路,她父亲是情愿扛着行李自己步行的。 车夫不再坚持。就这样,每到一个上坡路,梅伊就下车,和三轮车并排跑,跑到坡上后,再坐上车。 “姑娘,你真是菩萨心肠!”车夫感激的对梅伊说。梅伊笑笑,有点不好意思。 终于,三轮车拐进了一个长长的地上铺着碎石子的巷子,穿过巷子两边房屋紧挨着房屋的居民区,在巷子的另一个出口处,紧靠运河边上,停了下来。 “到了。”车夫跳下车,手指运河边上的一幢三层楼说,“那儿就是。” 果然,那幢三层楼的门边上悬挂者“河西卫生局”几个红色字体的招牌。父亲付了钱,车夫帮他们把行李拎到楼道里的椅子上,在父亲的道谢声中,蹬车走了。车夫走后,梅伊让父亲在底下看行李,自己一个人上去,可父亲不放心,非扛着行李,跟了上去。 接待她们的是卫生局的付局长,他坐在正对门的第二张桌椅上,门口第一张桌椅是空的,办公的人不在。其他几张桌上的人离门有点偏,梅伊自然就越过门口的空桌,走到了付局长面前。听办公室的人喊他付局长,起初,梅伊以为他是卫生局的二把手,后来听他说话的口气,和局里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梅伊才明白过来,他是姓付,是局里的一把手。付局长看了梅伊递过去的毕业证书和报到通知后,侧转头喊了声: “小李,你过来一下。” 一位三十左右被唤作小李的精干青年快速走了过来,他接过梅伊的毕业证书和工作通知,看了看后,立即报告付局长,说梅伊的档案已转到了河西乔山医院。 “我们大老远来,怎么就转走了呢?”父亲不明白,有点着急,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付局长看到老实巴交、满头是汗的父亲,便让小李给父亲倒了一杯水。 “是这样的,老人家,我们已经把你女儿分配到乔山医院工作了。”付局长解释。 听说女儿有了工作,父亲悬着的心落了地, “谢谢长官。”父亲说,这话他连说了两遍。付局长笑了,他和父亲年龄相仿,个头不高,比父亲矮一个头,但他的皮肤白净,是那种长期呆在办公室缺少阳光照射的脸,和父亲那张种田人被风雨吹打的脸相比,看上去要年轻十岁。 “乔山医院离市区不远,考虑到你们路不熟,我派车把你们送过去。”受到局长这样的礼遇,梅伊和父亲真是感激涕零,父亲就差要给付局长磕头谢恩了。不大一会儿,梅伊和父亲就坐进了一辆白色小面包车。车出门过了一座天桥,然后右转,一直朝西开。车窗两边的高楼大厦退去后,一片片像稻田似的菜园闯入眼帘。菜园尽头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房屋,庭院式的居民房和办公楼混杂在一起。梅伊正感惊讶,驶机在马路边上一家居民房的后门口,转了个弯,开进了有一排低矮平房的四合院。四合院迎街面的是一排长长的老式平房,进到里面,左手靠门口是院墙,往里是二层楼病房,从外观上看,病房像三十年代的居民楼,和病房相连的又是平房,是新砌的,供病区医生护士办公用,在平房的右手,也就是病房的对面是行政楼。行政楼看起来是刚砌好不久,外观上粉得雪白。 “到了。对面就是院长室。”驶机拉开车门,指了指那幢粉刷的雪白耀眼的行政楼,然后,就开车走了。 梅伊和父亲谢过驶机,下车后,站在冬青树下。父亲弯腰整理行李。梅伊看着院内的冬青树。除了大门进来的一条过道上没有冬青树,院内众横交错的水泥道边差不多载满了冬青树。冬青树的造型是回字形,像迷宫,有点仿效诸葛亮的布阵。回字型的中央有两只绵羊,一只卧着,一只半蹬着,看起来是那么温顺和乖巧。有几位散步的病人正在走迷宫,见梅伊和父亲站在冬青树下左顾右盼,就围拢来,与其同时,有位穿白大褂的护士也走了过来,梅伊后来知道,她是病区的刘护士长。刘护士长听说是新来报到了,她一面隔着冬青树,好奇的打量着梅伊,一面把她们指到对面的行政小二楼。 行政小二楼,把住院部和门诊部连在了一起,围成一个矩形。梅伊和父亲上了行政楼,院长不在,办公室顾主任接待了她们,并给梅伊安排了宿舍。宿舍就在前面的平房里。这时,梅伊才细看,原来前面有两排平房,迎门的是门诊部,门诊部的后面就是住宿处,两排平房之间有门楼,开着个小门,平日里,门是半掩着的。这样,宿舍里晾晒衣物、被子之类的东西,外面是看不到的。进得里面,中间有口井,再往里走,发现两排平屋之间,靠东头的那边砌成了一堵墙,这样,又形成了一个小矩形。 顾主任推开了靠东面的一间屋,里面有四张床,上下两层铺,下面睡人,上面放东西。其中有张床,下铺空着,上铺上堆放着一些盆罐。顾主任帮忙把盆罐顺到了一边。 “可以把不用的东西放在上面。”顾主任说, “是的,谢谢!”父亲一面替我铺席子,一边把暂且不用的被子放到上面的空置处。 顾主任说,等院长一回来,他就汇报梅伊的到来。他要梅伊做好上班的准备。父亲替梅伊又连说了两声谢谢。 父亲整理物品的时候,发现牙膏没带。父亲是一定要买好才放心。于是,顾主任为他们指路到门口, “出门右拐,向前一百米就是集镇,正好出去转转。”顾主任热情地用手指着集镇的方向。 集镇不大,但很热闹,水果摊、小饭馆、商店紧挨着,互不相让,有一家商店直接把汗衫短裤放到门口的街面上来叫卖了。梅伊和父亲进了一家就近的百货店,在百货店买好牙膏后,才想起吃饭。因为早过了吃饭的时间,父亲就进隔壁小饭馆点了两碗肉丝面。 “听主任的口气,估计明天,你就得上班。”临别的时候,父亲絮絮叨叨起来,“有了工作,一定要好好干,听领导的话。” 梅伊频频点头,目送父亲离去。就这样,梅伊一个农民的女儿,拥有了一份城市里的工作。回到医院,院长已开会回来,顾主任正在找她。 第二章、梅伊分在妇产科 二、 顾主任把梅伊领到院长办公室后,就退了出去,院长办公室不像外面的住院楼那么古旧,现代式装潢,很气派。老板桌,老板椅,进门处还围着一圈真皮沙发。梅伊一进去,半躺在老板椅上的院长便站起身,热情地说:“小梅同志,欢迎,欢迎你来我们乔山医院工作!” 见梅伊拘谨地站着,院长便笑哈哈地走过来,示意梅伊坐在沙发上,并亲手为她沏了杯茶水。 “你叫梅伊,华夏医学院,助产专业毕业。”院长的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梅伊。梅伊低声回了句, “是的。” “听说,是你父亲送你来的?” “是的。” “怎么不叫他一块上来?” “他走了。” “怎么就走了呢?我还没谢他呢!他为我们医院培养了一个大学生。” 梅伊不知该如何应答,越发的拘谨,这时就听院长说, “要你来不容易啊,我费了好大功夫,我们这儿妇产科就一个医生,很需要充实力量。明天,你就到妇产科上班。” “谢谢!”梅伊起身告退, “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我姓乔,是一院之长。”乔院长送梅伊到门口。 第二天,像公布特大喜讯似的,乔院长召开了全院职工大会,是一上班时间召开的,连食堂和搞卫生的勤杂人员都参加了,会上,乔院长用一种热情洋溢的声音宣布了梅伊的到来,他说,“今天是周四,四是什么?‘四’就是‘喜’,今天是我院可喜可庆的日子,因为——”,乔院长环视了一下全院三十二个职工,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梅伊身上,放大声音说,“我院迎来了一位华夏医学院,助产专业毕业的大学生,让我们热烈欢迎梅伊同志的加入!”说完,乔院长带头鼓掌欢迎。梅伊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身上,在一片哗啦啦的掌声中,她涨红了脸。会后,乔院长亲自把她领到妇产科,当着妇产科于医生的面又把梅伊好好夸奖了一番。他说,梅伊这名字起得好,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料,“伊”和“医”谐音。还说: “于医生,你虽是老同志,毕竟没上过正规学院,理论上要好好向梅医生请教。” “好的。”于医生很顺从的点头, “还有,实践上,你要手把手交她,不要有什么保留。” “好的,”于医生再次点头。 “把桌子移移,腾一片地方给梅医生。”院长说这话的时候,顾主任已带着一位工勤从办公室为梅伊搬来一张桌子和椅子。 门诊室就一间,屋子不是太大,旁边用白帘子隔了一块,帘子里面是检查床,帘子外面就是办公室。于医生把办公桌往里移到了窗口处,工勤在顾主任的授意下,把两张桌子合在了一起。 两位领导走后,梅伊见于医生拿抹布要抹桌子,就主动走上去,抢过来干,并尊她为于老师。 因为是面对面办公,于医生面朝门,病人进门,一般习惯把病历放在她面前。加之,梅伊初来咋到,又是个小姑娘,病人一般喜欢挑熟悉的医生看,此外,还会挑年纪大的医生看。这样一来,找梅伊看病的人就很少。 “这是我们新来的梅医生,医学院毕业的。”经于医生这么一宣传,病人就主动把病历移到了梅伊这边。 她们配合的很融洽。梅伊对于医生心存感激,人前人后都尊她为于老师。她感觉生活从没像现在这么美好过,干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共处的人又是这么友善。可以说,最初的日子,梅伊从早上起来,到晚上睡觉,内心都是充满着喜悦,她被快乐包围。她相信快乐是会传染的,受她的影响,同宿舍的昭丹也快乐起来。昭丹说在梅伊来之前,她都忘了笑是什么样子的了。 “笑是这样——”梅伊孩子似的用手撕着两嘴丫,露出满口白牙,逗得昭丹格格的笑。 她们常常会在下班后,到医院外围的菜园去玩,对着一些花花草草歌唱。梅伊以为生活原本就该这样,她决想不到,有一天,快乐会被他人莫名其妙地夺走。 第三章、梅医被人暗算 三、 事情要从乔山医院要成立团支部说起,一天,顾主任把乔山医院的青年人全部召集到会议室,开了一个简短的动员会,传达乔院长的旨意,说乔山医院青年比较多,应该发挥青年的突击作用,成立团支部。还说支部书记就在这些年轻人中产生,要大家积极参选。听完顾主任的讲话,到会的青年相互对望了一下,一笑了之,谁也没这事放在心上。梅伊更是没有多想,因为,她的人生目标是当个好医生,对政治并不感兴趣。但是,青年中有一位叫于想菲的护士,却把顾主任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并且把梅伊当成了假象敌。她觉得这是个机遇,因为她盼望有个一官半职已经很久了。因此,第二天,她就向顾主任作了毛遂自荐。她口若悬河的对顾主任说, “主任,我想了一个晚上,认为医院成立团支部是英明的决策。从思想要求进步,和工作能力,还有在岗位上起带头模范作用等综合考量来看,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当任团支部书记一职。” 顾主任听了她的话,含含糊糊点了点头,说领导会全面考虑的。 三天后,乔院长把顾主任叫去,问他有关团支部书记一事落实的情况。顾主任说,就于想菲护士作了毛遂自荐,其他人并无反应。乔院长听后,立即就不悦的说,“当领导的要善于发现人才,不能坐在办公室干等。像有的同志,大学刚毕业,在学校就很优秀,完全能胜任。” 乔院长的话很明显,是要梅伊当团支部书记,顾主任听出了话外之音,他不敢懈怠,趁中午休息的时间,专门把梅伊叫到冬青树下那对僻静的石羊边谈话,要梅伊担任团支部书记一职。 “主任,你在拿我开玩笑吧?”梅伊并不把顾主任的话当真, “我说的是真的,从各方面能力考虑,都是非你莫属。”顾主任一本正经的说,唯恐梅伊推让,又补了句,“连乔院长都说,你是大学生,在校就很优秀,一定能担当重任。” 这些话如果说给一个有政治头脑的人听,她一定会高兴坏的。而梅伊——因为是一个没有政治头脑的人,扑捉不到其中的诱惑。她只是礼节性的笑了笑。 “有多少人在盼望这个位置呢,机不可失。”顾主任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见有病人走来,便打住话,匆匆离开。这一切被站在冬青树背后的于想菲护士看的一清二楚。于护士并没听清顾主任和梅伊的谈话,但凭借她多疑的性格,看到顾主任和梅伊在一起,就猜到了八九份。她的内心一下就燃起了嫉妒,她对自己说,一定要把梅伊打败。 “她算老几,刚来就想往上爬,门都没有。”于护士咬牙切齿的嘀咕。她和梅伊年龄相仿,个头身材和梅伊差不多,高中没毕业就进了医院,有两颗不大讨男人喜欢的大龅牙。她是个善于心计的姑娘。她装作没看见梅伊的样子,不动声色的走开。 整整一个下午,于护士都在琢磨怎样把梅伊扳到,她想了几套方案,最后想到了和梅伊密切接触的于医生。要想打败一个人,上上策就是取得她身边人的配合,最好由她身边人出手,击败对手,就和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下班后,于护士没有回家,而是到集镇上买了一些水果奶粉之类的礼物,她拎着礼物到了于医生家。于医生是她的姑妈,和梅伊接触最近,她想只要她姑妈出面就没有制服不了梅伊的办法。俗话说,要击溃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内部着手。于医生见侄女拎着礼物上门,就知道是一定有事求她了,因为她这位侄女很抠门,逢年过节都难得买礼物给她。 “有什么不好在医院说,还带礼物上门。”于医生一手接礼物,一手说。 “姑妈,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 “姑妈老大不中用的,能帮你什么事啊。” “姑妈,你一定能。”于护士拉着于医生的胳膊,显得异常亲切。 “什么事啊,说吧。” “你知道医院要成立团支部吗?” “知道啊。” “知道谁要当团支部书记吗?” “这个不清楚。” “是梅伊,就是坐在你对面的那个新来的大学生。”于护士嘟噜着嘴,老大的不悦。 “人家大学生,当也正常。” “姑妈,你好糊涂,怎么长他人志气!她当了,我怎么办?” “你?” “姑妈,你就帮帮我吧。我当了书记也好为我们于家争光。” “这怎么帮,我又不是年轻人,又不参选。” “顾主任说了,成立团支部是要青年人发挥先进模范作用。姑妈,你给她个黑锅背背,要她起不到先进模范作用。” “院长存心要她当,给她背再大的黑锅也没用。更何况,平白无故冤枉一个人,良心也会不安的。” “我的好姑妈,为了于家的荣耀,你就昧一回良心吧。” 于医生被她侄女说的有些动摇,决定帮她一把。 第四章、石羊入梦 四、石羊入梦 话分两头说,这边于医生在寻机帮助她侄女,那头,乔院长正一心想扶梅伊当团支部书记。 这天,乔院长把顾主任叫到跟前,问他梅伊的思想工作做的怎样了?顾主任立即谎说,梅伊已基本同意,乔院长大悦,说: “你去把她叫来,我要单独和她谈谈。” 看到乔院长大悦,顾主任心里自然就跟着高兴起来,他是看领导脸色办事的人,从领导脸色能读出领导的心情,从而自己也带着那份同样的心情工作。顾主任一路疾跑到了妇产科,对梅伊说,乔院长要听听她对成立团支部的建议。 “建议?不会吧!”梅伊自语,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快去吧,乔院长在等你呢!”顾主任做出请的手势,梅伊想穿着工作服去,但顾主任说院长有洁癖,不喜欢职工穿着工作服去他的办公室。梅伊只得脱下工作服,去院长室。 乔院长依旧坐在那张老板桌后,看到梅伊进去,笑微微的起身,招呼梅伊就坐。 “小梅同志,来了快一个月了吧?”梅伊在沙发上落座后,乔院长问。 “是的。”梅伊轻声答。 “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没有,这儿的人对我都很好。” “听说,工作很出色啊!” “是大家抬爱,尤其是于医生,她总是主动把病人介绍给我。” “是嘛!”院长笑咪咪的说,他的眼里透着一种色迷迷的光,梅伊想:一定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因为,乔院长的年龄和她父亲不相上下,尽管他保养的很好,但是,突起的将军肚和面部松垮的肌肉,还是掩盖不住中年人的事实。 “有关成立团支部的事,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色迷迷的光不见了,乔院长换了一副对下属谈工作的面孔。梅伊紧张而胡思乱想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是这样的,乔山医院准备成立团支部,有你来担任支部书记。” “不,不,不,院长,我不行。”梅伊连忙摇手推让。 “没干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年轻人对自己要有信心。你是高学历人才,乔山医院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梅伊想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她的人生目标就是当好一个医生。但是,并没等她的把话说出口,乔院长已起身,朝内室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说,“进来给你看份材料。” 直到这时,梅伊才发现:院长办公室是一个套间,有一扇开向内室的门。她好奇的跟了过去,屋里的景象让她惊讶的目瞪口呆。除了有个带抽屉的柜子外,设施和宾馆差不多,有床,有电视,还有毛玻璃隔的淋浴房。 见梅伊发愣,乔院长说,这是他的休息室,让梅伊在床上坐坐。梅伊哪敢坐啊,诚惶诚恐站在门口,垂手而立。这时,乔院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装台账资料的盒子,他把资料盒子捧到床头柜上,有意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并示意让梅伊走进去看。梅伊以为是看支部资料,就走了过去。乔院长见她进去,便随手把床头灯打开,屋内白亮亮的光瞬间变成晕人的黄色,在黄色的光晕下,乔院长从资料盒那一叠资料中,抽出一张折叠的很好的图纸,铺开在梅伊的眼皮底下:竟是幅男女裸体画。梅伊立即满脸涨得通红,含羞的紧紧闭上了眼。她想:乔院长一定是拿错资料了,可是,就在这当儿,梅伊却听到乔院长淫荡地说了句: “你看画上的男子,像不像我?” 梅伊哪敢看,越发的满脸羞红,乔院长却趁机摸了她的脸蛋。 “对不起!科室还有事。”梅伊一边编谎,一边迅速转身,像只受惊的羚羊逃了出去。那个晚上,梅伊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自己坠落了悬崖。 “你是跑不掉的。”一个可怕的声音追赶着她叫。 “快到这儿来。”有人在喊她,她慌张张四处寻觅,却是两只石羊发出的声音。她趴下来,准备变成石羊,却惊醒了。 她把这奇怪的梦告诉昭丹,昭丹也觉得梅伊的梦怪异。后来,她们就悄悄请扫地的李婆婆解梦。李婆婆是专门负责医院室外卫生的,她一边扫着冬青树下的落叶,一边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可能是白天多看了两眼冬青树下的石羊,晚上她们就来入梦了。她叫梅伊万事小心,避免是非。 第五章、劈头盖脸的训斥 五、劈头盖脸的训斥 梅伊很快就忘了在院长办公室内发生的那幕。就像做了个噩梦,不管你在梦里怎么无助,怎么惊恐!当早上醒来,看到窗外明媚的太阳,听到阳光下人来他往的笑语声,很快就淡忘掉了梦里的一切。 梅伊像往常一样,投身工作。除了昭丹,没有人知道她梦里的惊恐,更没有人清楚她并不想当团支部书记。她被院长叫到办公室时,于护士得到了风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催促她姑妈加快了行动。 机会是找出来的,为了寻找机会,于医生她表面上还是把病人让给梅伊看,骨子里已设下防线和她疏远了关系。 原本,她们做人流手术,是一个副班,一个正班,轮着倒。而现在,上班的时候,不是于医生的熟人,她就串科室,闲聊。或躲在休息室,嗑瓜子。 这天来了位四十出头的妇女,这妇女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她一来就求梅伊给她做手术。自从于医生骨子里疏远梅伊后,梅伊每次给病人做手术,于医生都是躲得远远的。 “医生,我已当胃病看了一个多月了,我一天也不能耽搁了。”那妇女说,她的妊娠反应很重,吃什么吐什么。可是,检查发现,她的阴道清洁度三度,不适合立即做手术,梅伊建议她用三天药后再做。那妇女在妇女主任的授意下立即就要给梅伊下跪,说她从山区来一趟不容易,而且,她真的快呕吐的不行了。 “医生,我求你了,帮帮我吧!” 见她磕头作揖,梅伊动了恻隐之心,就一把拉起她。梅伊决定给她破例,手术前加倍给她消毒,术后给她吃剂量大点的消炎药,并让她保证,一个月不同房。 “一切全听医生的。别说一个月不同房,就是三个月,我都做得到。”那妇人信誓旦旦的向梅伊保证,并对她表示十万份的感激。手术结束,她从手术床上下来,让妇女主任扶着她,还特地到门诊向梅伊致谢。 “在休息室躺会儿再走。”梅伊让妇女主任扶病人立即进休息室。在休息室,病人碰到了躲在一边嗑瓜子的于医生。于医生认得妇女主任,她做出到休息室整理床单的样子,就一边和病人闲聊,一边翻看病人的病历。而此刻的梅伊,在门诊被好几个病人围着,忙的是焦头烂额,至于,那手术病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但是,半个月后,院长气汹汹把梅伊叫到了办公室。 “知道为什么叫你吗?” 梅伊摇摇头, “有病人投诉你了。” 什么病人要投诉她呢?梅伊一时想不明白。 “你的手术做的不干净,留下了尾巴,要不是于医生,病人就要闹到办公室,要你赔偿。” “院长,能给我看看病人的病历吗?”梅伊实在是想不出哪个病人要投诉她。她看病历的目的,也是想回忆出哪个病人。 “难道,冤枉了你不曾。”乔院长嗓门高了八度,口气要把梅伊吃掉。 “不是,我只是想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梅伊战战兢兢的说, “你四年的医学书是白读了吗?阴道清洁度三度,你竟然给病人做手术,手术也不一心一意,让病人出了半个月的血。半个月,就是每天一小杯,你算算半个月下来,病人出了多少血?”见梅伊不语,乔院长接着训斥,“医者仁术,你的仁呢?你的术呢?在哪里?一个小小的人流手术,给病人做了两次。” “我没给病人做两次手术。”梅伊轻声辩驳, “你是没做,是于医生给你擦了屁股,你到手术室的盆里去看看,看看是不是有蜕膜残留物。” 梅伊被训斥得云里雾里,她执意要看病人的病历。 “狂妄之大。”院长把桌子一拍,对她怒吼, “给我去写检查,检查不彻底,别上班。” 梅伊眼泪鼓鼓回到门诊,于医生正若无其事在给病人看病。她的表情告诉梅伊,梅伊在院长办公室遭到的训斥,与她有关。梅伊为了不让她看到自己流泪,便转身进了对门的手术室。 诧异的是,手术室的量杯里果真装着蜕膜残留物。这是特意留下的证据,因为任何一次手术残留物在手术结束后,都会清理掉。梅伊快速翻看手术登记本,半个月前经她之手行人流术的那位叫刘大巧的妇女名字出现在了昨天的清宫栏,刮出物50g,出血200ml。昨天,梅伊休息,在宿舍里洗刷,不曾想会发生这么大的事。 第六章、定性医疗事故 六、 梅伊又被叫到了院长室,这次,乔院长的态度比上次明显温和了许多。换成别人,院长是一定会强硬到底的,但是对梅伊,乔院长还是愿意额外开恩,这主要是看在梅伊年轻美貌又有才学的份上。梅伊是乔院长亲点来的,想当初,看到梅伊的学生分配档案时,乔院长一下就被梅伊清纯美丽的容貌吸住了,他怦然心动了半天才镇定下来。为此,他特地给卫生局付局长送了一份厚礼,好不容易才把梅伊的档案扣下来,分到乔山医院。这些,梅伊是不知道的,乔院长也不便明说。他相信和梅伊之间会有一些故事,一些带有火花的故事,为了这些故事,乔院长愿意放下身价栽培梅伊。 “小梅同志,上次的事,希望你不要背什么思想包袱,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乔院长和颜悦色的对梅伊说,“这两天,院部通过和病人沟通,病人已心平气和,不再要求赔偿了。” 梅伊机械的说了句:“谢谢乔院长。” “就口头上谢吗?”乔院长挑逗的望着梅伊,眼里是邪恶的光。梅伊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而又害怕的孩子。这时,就见乔院长伸出手,那意思是想和梅伊的手有个亲密的接触,梅伊本能的朝沙发边上移了移。 “病人心平气和,并不代表这件事就结束,这是医疗事故,你应该清楚:医疗事故。”乔院长态度急转弯,第二次说医疗事故四个字时,他加重了语气。 梅伊呆呆的坐着,内心被医疗事故的定性吓坏了。 “如果你不想定性医疗事故,不是不可能,就看你愿不愿意放出和平鸽。”乔院长直接了当的说着,突然淫笑起来,“我不是记仇的人,我愿意向你敞开怀抱。”说着,乔院长两手摊开,做拥抱状。 “你还定定医疗事故吧!”梅伊神经质似地站起身,冲出院长室。 “你别后悔。”身后传来乔院长咆哮的怒吼。 第二天一早,全体医务人员,包括食堂工作人员,一起在会议室集合,开紧急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通报梅伊出了医疗事故。 “梅伊同志不按操作规范,在病人有禁忌症的情况下,擅自给病人手术,手术中极其不认真,导致病人为一个小小的人流术,上了两次手术台。要不是科室老同志于医生及时补救清宫,病人差点大出血。梅伊同志自以为是医学院校毕业的,目无旁人,给病人造成极大的痛苦,给社会造成极坏的影响。最不能原谅的是:梅伊同志不思悔过,态度恶劣,极端狂妄。基于上述原因,院领导决定:自即日起,梅伊同志调出妇产科,到注射室工作。”院长一口气宣读完了梅伊的罪行。会议室内鸦雀无声,职工们噤若寒蝉,但大部分人的目光流露出对梅伊的同情,和对于医的鄙视。因为,有人怀疑于医生在背后捣鬼。于医生的人品并不好,大家私底下都说她是笑面虎,只是单纯的梅伊并不能看清这点,她人前人后都尊于医生为老师,有次,佘主任就提醒过她,佘主任趁没人的时候对梅伊说,“你怎么可以称她为老师呢!他不过是你的一个同事!够不上老师的级别。”但是,梅伊还是把于医生当成老师。 事实上,星期天,并没有一个叫刘大巧的高个子妇女到过乔山,上次带刘大巧到医院手术的妇女主任道是带了另一个过期流产的矮个子妇女到乔山医院就诊,是于医生进行了移花接木。两个病人外观上完全不同,可是医院,一天进进出出的病人有无数,谁又会记住病人的外观呢!更何况妇女主任带来的病人都是记账,登谁的名字,也就是医生的一支笔了。多年后,此事,梅伊从妇女主任口中得到证实,但是,事过境迁,梅伊也不过随便问问。 此刻,于医生看上去有点不自在,站在门口,脸上透着猪肝红,她没想到,梅伊会调离妇产科。对她来说,少了一个打杂的,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因为她的本意并不是要把梅伊剔出妇产科,她只是想帮她侄女一把。 梅伊被院长在会上点名批评,于护士是最开心的,她自认为搬开了挡住她前程的绊脚石。因此,会议一结束,她就去院长室,想毛遂自荐。 “谁说要成立团支部了?”乔院长的心情很糟,他没好气的对于护士说。 “是顾主任说的,他还要我们献计献策呢?”于护士卖弄风姿,只可惜她天生没有乳房,胸部瘪塌,又有两颗大龅牙,提不起男人的兴趣。 “乱弹琴,没有的事。”乔院长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杯差点滚到地上。 于护士吓得赶忙退了出去。这以后,关于成立团支部的事就不了了之了,没有人再问起。偶尔,于医生看到梅伊在注射室工作,良心有点不安。有天,她把她侄女拉到冬青树下埋怨道:“人家梅伊根本就没有要当团支部书记的意思,多是你瞎疑心。” “我又不知道是院长布的局,要不我们去告诉乔院长,我们冤枉了梅伊,给她平凡。”于护士没好气的说,她为没能如愿当官,心里一直不爽。 “你是真没脑袋,还是假没脑袋。我可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医生说完,就余气未消的走了,留下于护士一人站在冬青树下狂笑。 “最好的结局就是玉石俱焚,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因为嫉妒,于护士为梅伊的遭遇感到幸灾乐祸,她狂笑着自言自语。 第七章、梅伊被贬到注射室 七、 注射室在门诊妇产科隔壁,里面有两位护士,一名护士姓吴,叫灵巧。灵巧护士大梅伊一岁,是名资质老的护士,高中毕业,她父亲就找人托关系让她进了乔山医院。另一名护士姓管,单字一艳,初中刚毕业,他父亲就找人送礼,把她安插进了乔山医院。她人长得胖乎乎的,比梅伊早来医院一个月。梅伊在妇产科工作的时候,她们没事,常过去串门,有时,梅伊也站在注射室室门口,和她们说会儿话。尤其是灵巧护士,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梅伊和她很谈的来。 “梅医,你刚来上班,我就觉得咱俩有缘,没想到有这么大的缘分。”一进注射室,灵巧就拉住梅伊的手,快乐的说。 “给你添麻烦了,给病人打针,我不大行。”梅伊说的是实话,因为实习的时候,她重点学的是给病人诊疗。打针是在手术室设习的时候,偶尔操练了一下。 “没关系,梅医,你看着我做就行了。”灵巧抓着梅伊的手不放,并像以往一样称她为医生。 梅伊感激的点点头,就这样,她开始了在注射室的工作。 第一天在注射室上班,梅伊有点手足无措,感觉自己碍手碍脚,站在哪儿都不是。 “梅医,你就在凳子上坐坐吧!”管艳护士给梅伊搬来了一张高脚木质方凳。梅伊哪能闲坐的住!她谢过管艳护士后,就试着帮她们抽药水,她们到观察室给病人挂水,梅伊就跟在后面,忙着撕胶布,贴胶布。临近中午下班的时候,乔院长来了,他见灵巧照顾梅伊,大为不满。说心里话,乔院长把梅伊贬到注射室是不得已的举措,他的心里是希望梅伊能够回头去求他。那样,他自然会收回成命,对梅伊疼爱有加。可是,梅伊这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孩内心却如此刚强,情愿放着医生不当,去注射室当护士,也不来求他。乔院长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他立即给灵巧护士下了一道命令。下命令的时候,乔院长眼瞪着梅伊,口气生硬的对灵巧护士说: “中午注射室由梅伊同志单独值班,她不是实习生。灵巧同志,请你不要自作聪明。” “知道了。”灵巧胆怯的低声应答。梅伊红着脸站在一边,灵巧一点也没怪罪她,乔院长一离开注射室,她就附在梅伊耳边,悄悄说: “中午,我来陪你。” 中午,昭丹给梅伊在食堂打来了饭菜,昭丹是梅伊的室友,也是好姐妹。她比梅伊大三岁,她在病区给病人熬中药。她俩性格相投,同属于老实忠厚之人,下班后,几乎是形影不离。 “我都说过不吃了,你怎么把饭菜端来了。”梅伊皱着眉头,一点没有食欲的样子,而且并不领昭丹的情。她也不计较,做出一副大姐姐的样子,劝导梅伊: “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也得先把肚子填饱。” 梅伊勉强吃了几口。 “要我说,注射室挺好的。”昭丹平日沉默寡言,在单位你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唯独和梅伊,就像亲姐妹似的,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会变法子宽慰她。 “我也觉得注射室挺好的!”不知为何,说这话的时候,梅伊的眼泪不争气,流了下来。这时,隔壁钢圈厂来了两个被钢丝戳了脚,要打破伤风针的病人。梅伊给病人抽药水的时候,灵巧来了。她接过药水,在病人的胳膊上做个皮试,并示意梅伊用黑水笔,在皮试的地方画了一个半径约0.5公分的圈。皮试病人刚退到一边静待一刻钟看结果,就又来了一个要打点滴的咳嗽病人。灵巧无声地用压脉带扎住了病人的手腕,并拍打了几下病人的手腕,那手腕上立即显示出一条笔直清晰的静脉。这时,她示意梅伊平捏静脉针,轻轻的轻轻的平穿下去一针见血!灵巧朝梅伊竖起大拇指。 “谢谢你。”梅伊对灵巧说, “有啥好谢的,是你自己扎进去的,医学院毕业出来,就是不一样,什么都拿得起!” “你是在鼓励我吗?” “我是敬佩你。”灵巧说, “我更敬佩你,早上那孩子的头皮静脉像头发丝似的,你也能一针见血。” “那有什么,熟能生巧而已。”灵巧谦虚的说, “你们就别敬来佩去的了,饭菜要凉了。”昭丹把饭菜端到梅伊面前。也许是真的饿了,梅伊没费事就把饭菜吃完了。 第八章、佘主任的呵护 八、 梅伊很快就掌握了给病人打针挂水的技巧,有些家长抱着孩子来挂水,主动要梅伊给她们孩子挂,一些老病号,还当灵巧的面夸梅伊打针不痛。 白天,梅伊像只陀螺似的在注射室里外忙转,下班后,她就和昭丹去爬乔山。 乔山在医院西边,离医院不远,出医院门右拐,经过钢圈厂,沿钢圈厂围墙向北,是一片菜田,穿越绿色的菜园小道,就到了乔山脚下。乔山东西走向,山峰不高,大约有三层楼房那么高,但山体很长,弯曲如弓。梅伊和昭丹一鼓作气爬到山顶,太阳正在往山下滑落,乔山的另一面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如此看来,乔山似乎成了平原之间一道郁郁葱葱的秀丽屏障,一幅平地上矗起的山丘风景画,异常的赏心悦目。梅伊和昭丹对着大山呐喊,直到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她们才下山。她们一路走一路唱, 为了让自己多一份快乐,差不多,每天下班后,梅伊都会和昭丹到医院外围的菜田边上唱歌,梅伊唱《友谊天长地久》,昭丹唱《沂蒙山的小调》。昭丹是山东人,她的嗓音很独特,唱歌带有很重的山东口音,一首《沂蒙山小调》唱的菜园里忙碌的人常常会抬起头,在夜色中四处张望。梅伊跟着昭丹学唱了几次,怎么也唱不出昭丹的那种韵味,这时,昭丹就会很自豪的说,“《沂蒙山的小调》是专门为她们山东人写的。” “山东人是伟大的,具有山的品格。”梅伊朝昭丹竖起大拇指,昭丹羞涩起来。她说要是梅伊是男的就好了,她就嫁给她。 “应该你是男的,我可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梅伊打趣说。于是,昭丹就要求和梅伊合唱《天仙配》中的“夫妻双双把家还”。昭丹的沉默寡言,和梅伊在一起是一点也看不出的,晚风中,她唱歌的激情被激发了出来,当对唱到“顺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戴发辫”时,昭丹就在路边摘下一朵小黄花戴在梅伊头上,引得梅伊大笑。 到医院,天已大黑,佘主任正在门外过道上乘凉。 “两丫头,到哪去的?”佘主任主动问, “随便转转。”梅伊说, “坐坐,说会儿话。”他让小女儿珍珍进屋给梅伊和昭丹搬了两张凳子,自己也从藤椅上坐直身子。佘主任和梅伊的父亲年龄相仿,他没有具体的职务,他的工作就是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很随意的到门诊各科室巡视。因为,为人随和,医院职工并不怕他,常常会当他的面发一些牢骚。比如:领导开小灶,连米吃的都比职工白;奖金分配的不合理,一线的拿不过跑腿打杂的,等等。他听了也只是笑笑,并不发表高见。他就像一个随处闲逛的慈祥老人,与世无争,这与他早年丧妻有关。据说,他的妻子是因为被医院里的一只老鼠咬伤后,得了“出血热”。妻子被老鼠咬伤时,他正作为医院派出去的代表,在长江沿线消灭吸血虫。等吸血虫消灭完回家,妻子因为被延误了最佳救治时间,最终离他而去,给他留下两个幼小的女儿。就在他妻子去死的那年,医院改选,因为他参加消灭吸血虫有功,老院长准备提拔他,但他放弃了参选,一心扑在两女儿身上。他的大女儿和梅伊同龄,已工作,小女儿读职高。因为是两个女儿的父亲,熟悉后,他习惯私下叫梅伊丫头,如果昭丹和梅伊在一起,他也顺带称她为丫头,但是,如果昭丹一个人的时候,他往往叫她名字。他就住在医院里,他的宿舍和梅伊他们的宿舍相连,是一进门的两间,也就是,梅伊她们要回宿舍,必经佘主任的家门。因为院子比较狭小,门口板凳放不开,佘主任喜欢把藤椅搬到院外的过道上休闲。她女儿很孝顺,刚才正给他捶背,梅伊她们坐下的时候,她回屋看书去了。 “最近还好?”他问梅伊, “还好。”梅伊说, “好,我就放心了。”他笑着说,语气里透着一种父爱。 梅伊好想对他说一声谢谢,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把对佘主任的感谢记在了心里。梅伊知道,有关定性她医疗事故之事,佘主任多次找院长理论,因为他的据理力争,梅伊才没被扣工资。 “注射室,只是暂时的。”他宽慰梅伊。还说,他工作之初也经历过磨难,人是在磨难中成长的。 “谢谢您!”梅伊感动的想哭,终于说出了这声谢。 “谢什么,我把你看成是我的孩子,我对你的关心还不够。”佘主任说, 梅伊真想伏在佘主任的腿上大哭一场,就像他的女儿那样。 “看到你俩手拉手进出,我很高兴。昭丹,你比梅医生大,阅历也比她深,多开导她。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佘主任嘱咐昭丹,昭丹频频点头。 院长的弟弟乔一鸣从食堂出来,酒气熏天朝这边走来,佘主任立马把话题转向天气。他对梅伊她们说,“秋天到了,天转凉了,早晚要注意添加衣裳。”梅伊和昭丹一边点头,一边起身回宿舍。 第九章、逃不掉的婚姻 九、 四个人的宿舍,晚上就梅伊和昭丹俩人住,另两个舍友——在化验室的聂蕾住在男朋友家,聂蕾的男朋友在乔山医院中药房工作,他是区卫生局商副局长的儿子,腿有点瘸,是自幼得了小儿麻痹症留下的后遗症。他为人很憨厚,见到梅伊总是顺着聂蕾的口吻称呼她为姐姐。那会儿梅伊在妇产科工作,他和聂蕾常到妇产科问梅伊要糖吃,因为来结婚体检的青年异己男女,一般会把喜糖放在妇产科,梅伊毫不吝啬把收到的喜糖全散给他们,于是,他们嘴巴像抹了蜜似的,跟前跟后叫梅伊姐姐。另一位是病区的刘护士长,她偶尔中午过来休息一下。 因为就梅伊和昭丹两人住,说话也不怕影响他人,她们常常是咕咕囔囔谈到很晚。住在隔壁宿舍的唐墨云,也常坐过来说话。这不,梅伊和昭丹进宿舍,拧开灯,吓了一跳。就见唐墨云侧坐在梅伊床上,眼睛红红的,那样子是刚哭了一场。 “对不起!我没地方去,只好躲在你们宿舍。” “你怎么了?”梅伊关切的问, “那酒鬼乔一鸣追着我不放,我回家,他追到我家,烦死了。害得我家不敢回,宿舍也不敢呆。”唐墨云哭着说, “那你爸妈的意见?”梅伊和昭丹同时问,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乔一鸣要和唐墨云谈对象,他死缠着唐墨云不放手。 “我爸妈能有什么意见,他们就怕我回家种田。”唐墨云越发的哭了,最后,她擦了擦眼泪说,“我想好了,大不了卷铺盖回家。” “你这又是何必呢?好不容易有了工作。”昭丹对她说, “那我怎么办?我不想嫁给一个酒鬼。”唐墨云呜呜地哭开了,梅伊和昭丹陪着她流泪,极力挽留,生怕她转眼就离她们而去。 但是,第二天早上,唐墨云还是走了,她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一大早就匆匆离去了。上班的时候,找不到她人,她是在门诊药房工作的,药房门口站了几个取药的病人,顾主任就临时派管库房的贾珍药师过来带班。贾珍药师没有药房钥匙,进不去,站在门口嘀咕,院长派人来砸了锁,这才进去。梅伊想:她是辞职走了,再也不会来了。这么想着,心里就莫名其妙的难受起来。令梅伊没想到的是:一周后,唐墨云突然回来了,她对梅伊说: “我终究没有斗过父母,当然,他们是为我好。”说这话的时候,唐墨云的眼角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