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回到南朝 参谋陈子云的美梦被渐渐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如果换了别人,他理都不会理,周末睡懒觉是他的最爱。但他知道此时外面站着的极有可能是他未来的顶头上司,后勤部长刘玉河,所以他必须迅速地离开温暖的被窝。 军官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但上校和中尉之间的差别还是需要让陈子云表现出应有的谦恭,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军容弄得齐整。 刘玉河看到书桌上的瓷碗里还剩下些昨晚的饭菜,拉着陈子云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满脸笑容地说:走吧,食堂里的菜我都吃腻了,所有的菜都是一股子味。到我家去,我让你嫂子给你做两个菜,给你改善改善伙食。 一个甲种师的后勤部长哪能隔三差五没事就掏钱请人吃饭?这里面当然是有原因的。 全师都知道陈子云是新来的围棋高手,拥有专业段位的。 而刘部长恰恰是个棋迷,在陈子云没来这里之前,号称下遍天下无敌手,包括他们驻扎的小县城内。以至于找不到对手的时候只能去看电视比赛的录播或打棋谱自娱自乐。这个说法并未得到证实,陈子云后来就认为,以刘部长的棋艺在一个县城打比赛,是绝对进不了前十名的。但这种话,他永远也不会说,这是他做人的原则,也是父亲经常教他的,做人要只种花不栽刺。 陈子云来了以后,刘玉河就像是遇到知音一样,有这样的高手过招,让部长的棋瘾一发不可收拾,只要是节假日,就非得拖着陈子云不可。 男人的嗜好多的好比天上星星,数都数不清。有的喜烟,有的好酒,有的想升官发财,又有的好美色,当然爱好赌钱的也不在少数。更有些人疯狂地喜欢一些竞技体育项目,就像刘玉河经常说的那样,如果他能下到个九段,换个司令也不干。当然这话太过虚伪,未必是他的心里话。 因为夜里又失眠,到凌晨四点才睡着,陈子云的情绪并不高。所以,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对领导表示应有的遵从,或者又因为今天在刘玉河家帮厨的小护士的原因,又或者他今天想表现一下。总之,他和平时有所不同。 按例刘玉河都是执黑先手,可等了半天,陈子云都没有落子,甚至没有把手伸进棋盒里,还把头微微地低了下来。 刘玉河是个聪明人,他无奈地摇摇头,苦笑着说:小子想让我两子,也好,总得赢一局吧。说着又在左下角落下一子。陈子云这才开始应对。 刘玉河的棋力也算不弱了,业余5段的水平是有的。可是和陈子云差的不是让二子的水平了。 陈子云从四岁开始,父亲就开始训练他下围棋,立志要把培养成宜兴市围棋界的丁俊晖。但事与愿违,围棋与天份还是有一定关系的,陈子云虽然也比较努力,甚至从小对围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到了废寝忘食、手不离谱的地步。但直到十五岁那年,才拿到业余五段,虽然在入伍之前,已经升到专业三段,但父亲花高薪请的一个高手说,今后再下点功夫升到专业五段没有大问题,但再想进步,就不太可能了,何况眼下,国内是高手如云,升段之难比上清华北大之类的名校差不了多少了。 陈子云的父亲是个业余棋手,虽有望子成龙之愿,但家里还是爷爷做主。作为县里的老武装部长,让孙子去参军是他很早之前的打算,也是他力所能及范围的事。为此,陈子云的父亲一度很失望,他认为儿子的身体板吃粮当兵根本就是个笑话。 有一天,父亲仍想让儿子继续学棋的时候,爷爷大发雷霆,说:就算拿个六段七段有什么用,子云打小学习成绩好,如果不是你非要他学下棋,我看清华北大不一定,南大浙大总是考的上的。我想好了,先去当兵,考个军校出来当个军官,多好的事。身体差点,怕什么,当军官是带兵的,又不是让他当特种兵,冲冲杀杀的,再说,当军官待遇多好,你看看我,一个月退休工资比你这上班还高1000多块,别人想去还去不了,你还不乐意了? 爷爷是家里的权威,也是父亲最畏惧的人,他们那辈人教育孩子从来不用嘴,父亲小时候不知道被他抽过多少记耳光,所以,对爷爷的决定,他不敢再提反对意见。 陈子云更不敢说话,其实,他根本不想去当什么大头兵,陈子云和班上一个女生很要好,他们商量一起去考浙广的,就算以后不能进电视台当主持人,现在网络发达,随便找个视频网站当个主持人也是挺拉风的。 别看陈子云瘦小,可特别上镜。女友说,他的脸形就是为做主持人生的。可爷爷的话在家里就是圣旨,任何人都不敢不听,包括陈子云在内。为了这事,陈子云抱着班上的那名女生坐在公园的一个角落里哭了一个下午。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其实爷爷的计划对于陈子云这样的人来说才是最完美的。数年之后,全家人都感受到了这一点。在他老人家的精心安排下,陈子云混得是顺汤顺水,工作是有声有色。 陈子云身高168,按现在的标准看是个半等残废,更重要的是他的体重只有100斤,当初,班上一半的女生体重都要超过他。还好他有一个聪明的脑袋瓜子,这和从小下棋或许有些关系,另外这小子不但智商高,情商也挺高,和领导关系处得也不错,加上爷爷的战友帮忙,第一年便考上了军校。毕业后分配到这个甲种师任副连职侦察参谋。 刘玉河的棋下的一般,可夫人做菜的水平就非同一般了。陈子云到部队后也没少跟着领导去大酒店,可他认为,论起家常菜,很多大厨的水平远不及刘玉河的夫人。 陈子云还是挺愿意陪刘玉河下棋的,一是能过过棋瘾,二是和领导搞好关系总没有错,何况,陈子云并不喜欢当侦察参谋,他更喜欢后勤部,刘玉河已经答应他有机会一定把他调出来,当营房管理员。三是因为刘玉河找了一个相貌一般却手艺非凡的女人做妻子,每次来这里都能大饱口福,虽然他的饭量小的惊人。 今天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刘玉河夫妻要给单身的陈子云做媒。和刘夫人下厨的还有一个年轻女人,是军医院的护士。 陈子云除了对下棋感兴趣,对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并不排斥。除了当年的同班女同学,在军校和当参谋这几年,也处了几个女朋友了。 他对这个安排不仅不反感,反而有些期待。因为刘玉河急着把他拉着入座下棋,还没有来得及介绍,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正脸,但从身后看,身材多有可取之处。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护士让他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或许这就是人的宿命所在。 小护士长得清秀可爱,身材更是一流,是陈子云喜欢的那种类型。 晚上理所当然就由陈子云送护士回医院。很自然地,他就牵了她的手。 开始小护士还有些诧异的样子,意思是你太快太直接了吧。但并没有要把手伸回去的意思,看来人家也是久经沙场,见怪不怪的。再说,陈子云虽然身材瘦弱,但五官端正,长得青春帅气,一套中尉军服又平添了英武之气,女孩子见了总是有些喜欢的。 小护士说:怎么看你脸色不好?陈子云实话实说:老毛病了,动脑多,失眠。小护士很专业地说:你要不怕得老年痴呆,我可以帮你的,开点艾司唑仑片给你。 陈子云以前就想去医院开些安眠药,又听说开这些药的手续烦杂,每次只能开个几粒,就懒的去了。就说:好啊,那真谢谢你了,解决我大问题,回头我请你吃饭。 小护士笑笑说:原来你这人功利心挺强的,帮忙就请吃饭?而且还假的很,人家说了,回头请吃饭,那都是托辞,是没有诚意的。 陈子云心想,小护士并不是很容易对付的那种,于是笑着说:算我说错了,那就下周五晚上吧,我到你们宿舍来接你。到哪去,吃什么,由你来决定。 小护士很开心的一笑,说:那你等我放你的血了,为了这顿大餐,我也得拿药给你。 陈子云在楼下只等了五分钟,小护士就下来了,对他说:一瓶大的,一瓶小的,大的是维生素,你手汗重,有些褪皮,吃些好,小瓶的就是安眠药,这种叫艾司唑仑片和以前的药不一样,毒性非常小,对人危害不大,但也不能全吃了,不然挂了别来找我。 陈子云心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药一瓶一百粒,啥手续没有,说拿就拿来了。他想安慰小护士一下,也是被她妩媚的笑容打动,接过药的时候就想亲她一下,哪知被小护士看穿了,灵巧地跳开了,远远地说:还没请我吃饭呢,我要值班去了,下次再联系。 陈子云无奈,只得向她摆了摆手,心里盘算着下次吃过饭后,怎么把她哄骗到自己的宿舍里。 回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远处开始电闪雷鸣,暗夜中隐隐可以看到云层密布。 陈子云没有急着回到宿舍,以前之所以睡不着,是因为晚上喜欢上网看英美剧,这回看的英剧《反击》已经第三季了,今天真是关键的一集。但明后天的演习需要他汇总材料,他还得到值班室再熟悉一下情况。他现在还是侦察参谋,部队演习调动,都是他和科长坐在第一台车上带路。大部队行军,走错路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你说GPS,狗屁吧,有个参谋就拿着那玩意硬是让部队绕行了五十多公里。 部队没人相信那个东西,包括现在咱们自个开发的北斗什么的,做个参考可以。实战那都是靠自己的摸爬滚打的经验。战区里,五万分之一的地图,几乎就像一张张棋谱一样,印在自己的脑子里一样。这是陈子云非常引以为豪的事,他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也是科长非常看重他的原因。 夜里一点,看完《反击》的陈子云没有丝毫的睡意。他拿出艾司唑仑片,扫了一眼,看最多能吃四粒,就着桌上的一杯昨天夜里的茶水,他把四个小药片吞了下去。 外面闪电映照着室内一片惨白,一个炸雷似乎在当空劈开,声音大到让人一阵心悸,陈子云吓得有些胆战。 过了半个小时,也还是没有睡意,他想了想又从瓶子里倒了几片药,这次连茶水都没用,就干吞了下去。他索性把被子蒙上,什么也不想,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似乎睡了没多久,又似乎睡了很久很久,突然一个公鸭般嗓子大声地喊着:之郎、之郎,快快醒来。 陈子云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切,头脑里突然一片空白。自己明明在师部干部宿舍楼里睡着了,怎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这种建筑他从来没有见过,三国城、宋城、横店凡是他去过的地方都没见过,怎么还有这么奇怪的地方?而自己的装扮和喊他的人也都是古装打扮!这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在恶作剧吗? 第二节 才华初露 陈之云蓦然醒来,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理出个头绪来。 他确定自己没有失忆,过去二十多年来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但是,同时又记忆起另一个自己,就好象两个脑袋长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而且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人在恶作剧,他突然在一觉醒来,就来到了南朝。 因为,新的身份也如昨日发生一般的清晰明了。他叫陈庆之,字子云。本是宜兴人,因家贫且出身寒微,父亲让他跟了随王的参军萧衍当了随从。 那时有点本事的人给人当随从被称为门客,其实就是侍候笔墨的清客,闲时聊天的伙伴,陈子云读《红楼梦》时里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类清客门人,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这种人。 来不及细想,门外的三良已经几番催促了。 今天是萧衍和友人相约去杨梅山踏青会文之日,也是为了萧衍赴京任官饯行。这在萧府来说是件大事,谁知他却睡过了头。 匆忙之间他和耿仲一起(就是喊他起来的一名仆人),拿了昨晚早就准备好的器具,和小厮三良往牛棚里去。 车夫墨根早就准备停当,帮着三人把东西摆放好,大车就径直到了萧宅门前接了主公萧衍上车。 到了杨梅山脚下,早有两辆大车在此等候,数位文士纷纷上前和萧衍等人作揖携手互述短长。 良久,众人各寻个僻静处,由下人铺了木几,奉上笔墨,几个人或立或坐,观景闭目,一副挖空心思,搅尽脑汁的模样。 陈子云刚才听萧衍说,今日是“竟陵八友”相会最全之日,什么竟陵八友,他高中毕业之后上的军校,只听说过竹林七贤什么的。竟陵八友,莫名其妙的,估计古时候这种爱好文艺的愤青比比皆是,哪朝哪代都有,那时候结社论文又无需报官登记,方便的很。 不久,当一名长相儒雅的文士写完一首诗后,萧衍等人争相观看,都叹为观止,大加赞赏。 萧衍边点头赞叹边说:灵晖兄,这首《晚登三山还望京邑》令人叫绝,你们来看,尤其是这句,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写得精妙之极,精妙之极啊。 陈之云听了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一定是孤陋寡闻,这竟陵八友定非是等闲之辈。 中国古诗词他会的并不多,但他曾和朋友在安徽宣城谢眺楼游玩过,也知道唐代李白在宣城写过: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这人他应该是知道的,竟然就是宣城太守谢眺。 大家约定来者都要吟诗作画的,连同清客在内,共有十四人之多,很快就要轮到陈子云了。他心想,早知道上学的时候把唐诗宋词都熟背下来,让你们个个是瞠目结舌、五体投地。就这样,我随便挑个两首卖弄一下,也不会比你们差多少,毕竟你们和李白、杜甫、杜牧、李商隐什么的还是有差距的吧? 可是,如何卖弄也是个问题,毕竟毛笔字并不是陈子云的强项,他也不知道之前自己的诗作水平如何,所以不敢过份显摆。他想,魏晋之前的诗当然不能用,那么唐代的诗,这些人一定就不知道了,于是,他并未到几前取笔来写,而是边远眺前方,边踱着方步,一脸的思乡之情,随口吟诵起孟浩然的一首诗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刚刚念完,谢眺首先大声叫好:好诗,好诗。意虽浅,情却深。谢眺眼含热泪继续说:读此诗,竟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大人,这样的诗,平和中庸,意味深长,正是诗中高手。之郎之才不可限量啊,原来你一直是深藏不露,早有佳作天成,啊呀,我竟未发觉之郎之才,有愧有愧,此诗必千古流传,好,好,好。之郎可有意到我府中,我愿向刺史保举你到我手下为官。 陈之云这时候已经知道,南朝的人亲切的称呼就叫郎,自己叫陈庆之,所以,谢眺称作之郎是亲昵之举。 陈子云心想,亏得李白老先生对你推崇备至,要知道我是因为抄了别人的诗,你对我如此见待,估计李白老先生得活活气死。 没等陈之云回话,萧衍便抚掌大笑起来:如此人才,我岂可轻与他人,何况之郎若是不在,何人陪我手谈? 当朝著名的诗人如此夸奖自己的门人,让萧衍心中大悦,不过,他也略有遗憾,从前只看重陈子云的棋艺,反而忽略了他的文采。此人必可助自己成就大业,他是个心中有大图谋之人,正四处网罗人才,想到这一点,更是喜上眉梢,乐不可支。 众人听了皆说:是啊,萧侍郎棋艺高深,唯之郎可与对决,他哪舍得放离他。陈子云暗想,难道天意如此,又是一个要我陪他下棋的人? 除了自己的主公萧衍和谢眺之外,另外六人为王融、任昉、沈约、范云、陆倕、萧琛,他们大多都有官职在身,家世显赫。陈子云记得,除了沈约好象在历史上是一个著名的文学家,其他人都没有怎么听说过。 不过,因为他刚才的那首诗,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几个人都和他聊了起来,但诗歌词赋他并不擅长,那些个韵律平仄都不太懂,所以不敢胡言乱语,胡乱应付几句,就躲了开来。他得想着怎么能尽快脱下这身侍候人的青衣小帽,如何想办法回到现实生活中去。 陈子云估计在上午十时的样子,下人们就开始准备食物,看来南朝时的用餐时间和现代人是不一样的。 席间用了酒肉,肉的吃法,也就和现今的烧烤差不多吧,抹了些盐,加了极少油脂和不知名的香料,看上去有点像是胡椒。架上火烧熟即食。 酒的味道有些奇怪,像是米酒,又有些黄酒的味道,但色浊不堪。 陈子云食量本来就不大,吃了些就饱了,看清客们吃的都津津有味,显然对他们来说,这是难得的美食了。 萧衍大声说:“三日不读谢郎诗,必会口臭,一日不手谈必烂手足也。大家各取所需吧。”三良听后,早就取出棋盘和黑白棋子来,陈子云与萧衍在树荫下对弈。其他人有抚琴的, 有作画的,有的仍是背手踱步,吟诗弄句,更有清淡之士,在远处松树下,高谈阔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在刚才和竟陵八友吟诗作画之后,陈子云和其他几位名士的门客也有过交流,这些人本也非泛泛之辈,只是南朝做官的制度,采取的是举荐制,要做官必是士族门阀或官宦之后,否则只能给官员们做做清客。想当官必有很深的渊源和机遇才行。 沈约的清客叫做古基的就叹道:晋人左思所言不假,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寒门之士,纵然有才,又有何用,能跟着大人们吃个饱饭也可以知足了。 此话让陈子云听了丧气,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办法回不到现代,在这个朝代不是门阀子弟,只能混混日子了。 小厮三良从布袋中取出的棋盘表面和当代的基本上一模一样,只是棋盘材质极为讲究,居然是陶制而成,高有六寸,下方中空,周边刻缕云朵形状,精致无比。 更让陈子云的惊奇的是,据老师所说,古时弈棋都用卵石,而萧衍所用的均是玉石。就是这棋盘这棋子,要放在当代,那最少也要值一个亿人民币了。 对围棋的历史,陈子云这样的高手并不陌生,据说,魏晋南北朝之时围棋为17道,到隋朝才改为19道,但眼前的棋盘也是19道。看来之前学的历史很多都对不上号。不过,陈子云并无所谓,如果是17道那就更加简单,赢起来更轻松一些。 萧衍手里捏着一颗白棋,没有丝毫犹豫,先落下一子。陈子云这才明白,起码在南朝下围棋是白子先行。要知道围棋界对中国古代何时采取白先黑先的问题曾争论不休,一直以来也没个定论的。如果能回到现实生活,仅凭着这些发现,他就可以写出一篇极有分量的论文来。 萧衍的棋力着实不弱,比起刘玉河水平高出一大截。陈子云初步判断,他相当于业余七段,甚至是专业初段的水平,当然和自己比还要差了一截的,即使不倾尽全力的情况下,他也不能轻易能赢了自己。 一盘棋下了足足三个时辰,萧衍虽然全局形势岌岌可危,但仍思索再三,不轻易投入一子。 古时下棋并无时限,亦无催促之理。陈子云不急不躁,一丝不乱。 这时候的陈子云已经很了解他了,萧衍为官并不倨傲,喜欢文学,是个有真本事,且是个爱才而不妒才之人。对于下围棋更是爱好到痴迷的程度,胜败对他来说并非关键,享受过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才敢下了狠手,不轻易相让。 天色之晚,萧衍和陈子云相约记下棋局,约了晚间回府复盘续战。 原来萧衍其人,最好弈棋,经常通宵达旦,正襟危坐,没有人能像他这样坚持下来,唯独陈子云可以。 陈子云从小就瘦小少食,喝水也少,经常下棋十几个小时,对手去了几次厕所,他连一次都没去过。这个很对萧衍脾气。加上古人棋艺有限,找出一个像陈子云这样的高手更是难得。 萧衍从见到陈子云那天起,几乎每天都会和他见面下棋,府中之人都知道萧衍对陈子云的器重。因此,无论是衣食住行,无人敢有怠慢。虽然地位不高,但陈子云的小日子过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此时,各人纷纷给萧衍敬酒饯行,恭祝他高升在即。 临行之前,谢眺特意又来寻陈子云说:子郎如有不嫌,到建康之后,可到乌衣巷来谢宅寻我,我备下美酒与你共话。 说着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陈子云也假装客气一番,心想,我若再多背几首诗,或许能受到你们这些当官的举荐,不过,还是先跟着萧衍吧,怎么说,他现在算是我的主公,官做的也不算小了。 萧衍原是卫将军王俭的参军,因文采出众,后被推荐为随王的参军,正是官运亨通之时,谁知父亲不幸身故,按旧制,只得回乡守丧三年。 守孝期满之时,朝廷下旨,已授其给事黄门侍郎兼太子庶职。 之所以有这样的任命,还亏了萧衍死去的老爸。 萧衍的父亲萧顺之即是齐高帝萧道成的族弟,曾做到卫尉这样的高官,后来身体不适后才告老还乡。临终前,上书给当今皇上齐武帝,要求照应自己的儿子。 所以,齐武帝才会在萧衍刚刚守丧完之后就马上起用了他,一方面是不负老臣所托,再说毕竟朝廷缺少人手,重用外姓人难免会重蹈政息人亡的悲剧,自家族人,用起来放心一些,所以急召其入宫任职。 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陈子云心下叹道,真如古基所说,我爸何不姓做萧? 陈子云心下盘算,南朝的给事黄门侍郎是陪伴皇帝左右议政并起草诏书的,相当于清朝军机大章京,品级虽然不高,但离军机大臣也就一步之遥,如果萧衍当了军机大臣什么的,他的门人,随便放到个州县也是个官。如果回不到现代,那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了。看来,虽然身逢大变,好像老天对他不薄。如果弄个刺史什么的官做做,以后在宜兴立个碑石,让后人知道自己的事迹也是好事一桩。 谁知陈子云的美梦还没做完,萧衍就摊上了一件大事。 第三节 都城惊变 此时,齐国建国已十四年。 和很多中国人一样,陈子云虽然读过中国通史,一般来说却都不可能记得清爽这段历史。 魏晋南北朝这段历史混杂不堪,除了专家很少有人能把这些国家和君王记忆周全。而陈子云恰巧有过研究,因为大学里写过一篇关于岳飞之死的论文,认为宋朝皇帝不信任武将的根源就从这一时期开始的。所以对南北朝还是小有研究,没想到此时派上了大用场。 有些东西不需要从史书上了解,齐高帝萧道成在民间的口碑那是没得说的。他在位虽仅四年,但为人宽厚仁慈,教子有方,儿子齐武帝也是英明神武。 历史上谁都知道,从晋开始到南北朝,兄弟相残,子弑父,叔杀侄,大臣杀皇帝之类的事层出不穷,一桩接一桩的悬案。说一到万,就是谁有权谁心狠手辣谁就能掌权当皇帝。 齐国这十四年,在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那段乱世中,就宛若一盏明灯,说是政和清明的盛世也不为过。 十四年间除了发生了一起唐寓之叛乱事件之外,也旋平之。国家基本无内乱外祸,君主不严苛收税,百姓算是丰衣足食。 萧衍带着陈子云等人乘车向都城建康行来。 一路上,集市众多,人群熙攘,一派丰足景象。其时,女人不受理教约束,沿途多有各色娇娘,锦衣布履,衣着华丽,越往都城,姿色出众者越多,让人目不暇接,赏心悦目。 陈子云也心有所往,建康即是后来的南京城,他也想看看这个从东吴开始就是都会的城市究竟会是怎么的一派繁华。 到了都城没几天,刚驻入事先买好的宅第,收拾各项物件,萧衍拜见皇上禀职,一切都还没安顿好,更无暇游览都市盛景,京城就出了大事。 齐武帝驾崩了。 一时间,宫庭内外,哭声一片,只是哭的人心情不同罢了。 对历史上的齐武帝陈子云知之甚少,但最近了解之后,对他却是由衷的钦佩。 原来这个齐武帝真是少有的好皇帝,比后世人们书中写的康熙乾隆什么的要好百倍都不止。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时刻关心百姓疾苦,遇到灾情总是亲往一线赈恤,而且真金白银掏的都是内库里的钱,就是自掏腰包救困救急,并不是拿国家的钱访贫问苦。 这位主子,在位期间,多次奖励农桑,减免百姓租税;他还兴办学校,培育人们的德行,提倡节俭,从不做奢靡之事。 除此之外,陈子云认为在中国历史上他还做到了两个第一。他是第一个提出要简办婚礼的皇帝;他是中国历史上反腐败最为彻底的一个皇帝,连皇子子犯法贪污也不放过,查到真凭实据后,亲手斩杀,这份狠劲让齐国无数官员变得清廉自重。 陈子云和萧衍闲聊时,下意识地说:真是金杯银杯不如百姓的口碑,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真是不易。 萧衍看着陈子云说:之郎常常说些令人诧异的俚语来,偏又如此恰当准确。你还不知道,皇上离驾崩前一天诏书,说:身死之后,布衣俭葬,除随身一把刀剑之外,不入任何葬品,也不大做丧事。官员休息数日后就照常上朝理事。 陈子云沉思了一会,终于下了决心,他认为有必要先向萧衍说明他的一个看法,虽然作为幕僚,这既是应该的,也是危险的。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按说南齐老百姓在乱世中摊上这么个好皇帝是个大好事,所以大家都可惜这个皇帝死得太早,京城百姓听闻噩耗,有哭昏倒者。 此时,宫里也是哭声一片,但其中的大部分人,远远没有百姓悲痛了。甚至有的人迅速地行动起来了。 中书郎、宁朔将军王融第二次来到萧宅的时候,是陈子云出面接待他的。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会面了,王融也是竟陵八友之一,文采稍逊于谢眺,也是当世少有的文学名家。何况其身居高位,品级比起萧衍的职务还要高出两级。 陈子云非常恭敬地向他行礼,并让小厮三良沏上好茶。 王融一面还礼,一边拖着陈子云,急急地问道:萧侍郎安在?我有急事要务寻他,子郎快快请他出来与我会面。 陈子云佯装为难,慢吞吞地说:使君大人身体有些不适,实在不宜见客,王大人还是改日再来,或稍等数日他身体好些,在下请他去大人府上相会? 王融一改往常不紧不慢地斯文相了,急匆匆地说:我有急事寻他,马上就要见他,萧待郎安在? 边喊着就要往厅堂里走。陈子云一把拉住他,一脸神秘地说:王大人与我们使君大人也是故交好友,我就不再隐瞒,但您千万不能把这事说了出去,否则使君大人脸面全无,也会怪罪于我。 王融听了这话,觉得事情一定非同小可。于是站定后说:你说便是,我一定会守口如瓶。说着伸手指天,立誓为证。 魏晋时期,虽然男人们崇尚清谈,但把名誉看的极重,发誓的事绝不会拿来开玩笑。他催促陈子云:你快快说来,到底是何等之事。 陈子云看看左右无人,还是凑到王融耳边,显得更加神秘郑重。他轻声说:我家使君大人买了个小妾,前几日公务繁忙,本来下人们昨日预备为他们圆房合卺。可是不知何故,那女子居然用刀子戳了大人胸前,我已经寻了名医郎中,但都无十足把握可以救治。这等丑事,岂能张扬出去?所以万请大人谅解。 王融听了,低头在庭院中来回急走,突然向陈子云说:你家大人现在如何,能否开口说话,我这里确是有要事相商,国事即是天下事,所以我今天务必要见大人一面。 陈子云沉吟一阵,说:也罢,我就帮大人担点干系,带您见上一面,只是刚才我家大人已然神志不清,现在能否开口说话尚不得知。 说着,陈子云向门外的三良使了个眼色,带着王融穿过厅堂向后院走去。 宅中朝南主屋便是萧衍的居处了,除了妻妾二人哭啼之外,一郎中模样的老者也是频频摇头,显是无能为力的样子。 王融仍是不死心,悄然揭开帐帷。只见萧衍上身半裸,缠满白布,鲜血仍是不停地向外渗出,显然刀伤甚重,血仍是未能止住。 他轻唤两声,萧衍似乎想睁开眼睛,又力有不及。王融这才罢了,少事安慰了夫人两句,告辞而去。 陈子云一脸愁云地陪着他向外走,耿仲和三良拉着一名被绳索缚住的年轻貌美女人正往柴房里去,两眼泪垂不止。王融叹道:就是这名女人所为?不知何人使唤,要来害萧侍郎!红颜祸水,真正不假。说完匆匆离去。 第七日武帝出殡之后,齐国宫庭终于发生大变。 原来,太子萧长懋早在齐武帝驾崩之前半年就已病死,武帝临终前有遗诏,传帝位于皇太孙郁林王萧昭业。 长子长孙继位大统,本无非议。但这个郁林王呢,就有些纨绔子弟的味道了,武帝在位清明的时候,他还算是中规中矩。其后一年,武帝病中之时,他就开始胡作非为起来,带着随从整日捕猎玩乐,又好女色。仅王宫妾室就不下二十余人,还经常流连花坊楼,以寻欢为乐,甚至看中人妻以为玩物。为王融等一般大臣所不齿。 因此,在按诏出殡后。王融等突然矫诏,称武帝遗命由次子竟陵王萧子良继位大统。除了王融事先联络好的人员以外,所有宫内王亲贵族与官员都大惊失色。 这武帝次子竟陵王萧子良也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为人贤德,好文喜交友,萧衍、谢眺等竟陵八友之名也因他而来。此前奉命回京由尚书令兼徐州刺史改任中书令。 王融并非一人之力,其实齐从宋制,官分九品,大臣之中六品以上入宫的两百余人中,一半都站在其后,表明态度。 领骁骑将军萧鸾是武帝亲封的辅国大臣。此时,他从容不迫地走上前说: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敢矫诏另立新君,有又何所恃?郁林王乃皇太谪孙,先帝亲口诏命我辅佐以护其登基,何人敢再口出狂言? 王融大声说:立贤者为君,也是先帝遗诏,你切不可血口喷人。万民仰仗明君,今天连宫中侍卫都一意护驾,又有何人敢阻挡也。 果然,其身后数百宫庭侍卫均立其后,听命于他。 萧鸾哈哈大笑,说:王将军未免一厢情愿,你以为收买几百名卫士就可以一意孤行了。你且看宫外吧。 第四节 渐入掌握 人们才这看到,宫外武士纵列,兵甲鲜明,整队开入进来,人数足有两千余人,而宫外戟戈密布,旗帜烈烈,还不知有多少人马。 人们再仔细看,领头的竟是几日前,伤重卧床不起的萧衍以及竟陵八友中的沈约、范云等人。 此时,萧鸾暗中布置的侍卫早将王融等几名大臣拿下,其余侍卫看到形势不妙,纷纷扔下兵器,伏地求饶。 萧鸾见大局已定,命人大声朗读武帝遗诏,拥萧昭业坐上帝位,改年号隆昌,萧昭业时年二十岁,为南齐第三帝也。 王融立君事败缘于萧衍,而萧衍又是听了陈子云的建议。 原来当日竟陵八友聚会,名义上是给萧衍送行,其实王融是联络各实权人物,已在谋划另立新君。 萧衍本来已经答应他同举大事。但那天,陈子云在车中的一番话打动了他。 陈子云冒险建言,是因为他记得南朝武帝后的君主应该不是竟陵王,所以帮助主公不站错队才是最为重要的。但他又不能实话实话,只能给他分析了形势。 陈子云深思熟虑后对萧衍说了以下四点: 一是武帝临终前将竟陵王罢了兵权,调回京城任中书令,比原职还低了两级,这是不让他接任帝位的安排,武帝英明,自有深意; 二是王融毕竟是外姓之人,干政揽权不易获得支持,毕竟朝中实权大臣和各路刺史都是萧家之人,即使事成,也难免不会发生内战,到时谁胜谁负仍难预料,主公实力尚且不足,目前内战争雄,时机未到; 三是竟陵王酷爱文学,喜交文友,没有权欲,本无野心,不想称帝,一个心无大志之人岂能得天下; 四是辅政大臣萧鸾和你毕竟是远房堂兄弟,且手握兵权,实力超群。如果一着不慎,下场好点就是解甲归田,差点可能就会血溅当场,不如先以宗亲为名和萧鸾联手掌朝。这样做把握更大一些。 因为按南齐规定,宗亲或重臣者可拥带甲者五百人,平日无事可维护乡里,战时随军出征护国,当然要有钱有实力才行,否则,也养不起这些人,买不了兵器。但萧衍家中富有,手中也握有甲兵,如果布置妥当,数日内就可赶到京都。 萧衍听了这一番话,思索良久,说:子郎说到我心里去了,我看还要再这样安排一下。两人密密切切在车中商议良久。 后来王融见他负伤那一幕都是演戏罢了。 萧衍身材欣长,面容俊朗。陈子云心想,这萧衍如果生在现代当个演员一定是偶像派加实力派了。 萧衍不但戏演的好,陈子云认为他做思想政治工作也是一流的,他还策反了沈约和范云等人,加上萧鸾本部,数日间凑齐五千精锐铁甲兵。 一日之间,齐国的政局全部改变。 论功行赏,萧鸾认为萧衍最早发现并揭发密谋,并带兵入宫拥护自己,立下头功。封萧衍为三品侍中。 萧衍这就算是一步登天了。齐国虽有一品太傅、司空等职,二品诸大将军等职,但大多由王室宗亲,皇子王孙担任,三品侍中已经算是文官中的极品。要知道竟陵王此时也是三品中书令,且职位尚排在萧衍之后。 陈子云此时已经深得萧衍赏识,经他保举,朝廷其实就是萧鸾了,封了陈子云为七品詹事丞,和后世不同,这个职位在当时并不算低,起码也是个厅级干部。 这个职位掌管太子皇子宗亲们的读书饮食婚娶等一切事务,运用的好无疑是个晋升的台阶。 给陈子云做这样的一个安排,萧衍即是对他的奖赏,也是想把他插入宫中作个眼线耳目,掌握皇室动向,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事。 不过,让陈子云没有想到的是,宫中美女如云,进宫之后首先是享了齐人之福。 进宫后,陈子云认为自己现在其实就是一个间谍的角色。 因为连年战争不断,而打仗必须是知己知彼。所以,南北朝时期各国密探细作如云,各国纷纷以经商或派出使节为由,查探他国虚实。 即使有的国与国之间联姻结亲,互为联盟,其实内里还是互相提防。就连本国内各派系宗族之间也争斗不休,真是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中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甚至杀人灭口之类的事繁多,其精彩程度绝不亚于现代各国之间的间谍战。当时王融之死也都缘于情报不准,机密不周之故。 但陈子云认为自己的经历与对这段历史的清醒认识,是他做一名优秀间谍或说通俗一点,是密探生涯最成功的起点。 首先他是一个侦察参谋出身,受过现代的专业的军事训练,其次他熟谙情报工作,这也是他的一个喜好,在军校里就有选修这门课。 其次,他精于情报运作的手法与借鉴,因为几乎所有的欧美谍战剧包括本国的,他几乎是一集不拉。什么CIA、军情五处、军统、国安,体制运作,和联络手法他都是了如指掌,平时和同好此道的战友聊起来都是天花乱坠。以前大家认为这些没用的东西,现在就可以被陈子云运用的出神入化了。 南朝里的密探根本就不是他这种职业间谍的对手。敌国在都城里细作密探的联络点,他早就一清二楚,了如指掌。只不过,不危及到萧衍集团,没必要去较真,不然也容易引火烧身。 陈子云利用他的谋略和手段,把一切要做的都安排的天衣无缝,看上去既自然又合理。 首先他要定期和他的主公,也就是萧衍定期互换信息并帮助他在朝中占据有利地位。这是摆在他面前最为重要的事情,因为他始终是萧衍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一点并不难,众所周知,陈子云乃是少有的国手,而萧衍又是棋瘾极大之人。二人又是精力旺盛,休旬之日,或晚间,二人相弈有时直至天明。也有旁观者,但看二人均投入棋局,恍如隔世之状,即便是个高手,看个几局也就无趣了。 棋局就是陈子云和萧衍在朝中布局,互通消息的时候。其实萧衍也实在喜好下棋,几乎到了一日不弈,就浑身不得劲的地步,能够这样全天候全方位陪伴他的也只有陈子云了。 有一个人是陈子云不能得罪的,就是西昌候、骁骑将军萧鸾。甚至,他还要想办法,尽可能的取悦他。 因为他知道萧鸾眼下其实才是手握齐国大权真正的主子,而且按史书记载,他是要篡位的。从立萧昭业的第二个月开始,陈子云已经发现他谋逆的端倪。萧衍和他商量后决定暂且静观其变,不惊动于他。 那么,这样一来无论是他还是萧衍都不能直接和萧鸾来往过于密切,否则以后会给自己找来麻烦,也容易暴露自己的目的,他建议萧衍借用两个人,即所谓的竟陵八友中的范云和沈约。二人上次听从萧衍建议,立了功升了官,狠狠地夸奖了萧衍的眼光。所以,两人对萧鸾是忠心耿耿,从萧衍这里收到什么消息,自然会直接传递于他,而且大多数情况下,为了邀功都不会提到萧衍。 陈子云也曾突发奇想,既然萧衍对他言听计从,他是否可以帮助当今皇上萧昭业,把萧鸾除掉,改变历史的发展进程呢? 因为这个萧鸾虽为贵族出身,但杀人如麻,为人暴戾,像个土匪恶霸。陈子云跟他打交道心里着实是不踏实。帮他做上皇位,他一定会做出兔死狗烹的事情来,到时还得另费一番心思。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新皇萧昭业实在不争气。 如果说齐武帝是历史上百年一遇的好皇帝,那萧昭业就是千年少有的荒唐帝了。 此人一是挥霍无度世间少有,但主要是给女人。当初,帮他立位的几位重臣他赏宅赏金,也不小气。但之后是库房大开,只为红颜一笑。平时荒淫无度,乱了后宫,闲时斗鸡为乐,哪有心管理朝政。其丑陋不堪之事到最后让陈子云是瞠目结舌,所以他早早放弃了帮助他的打算。 詹事丞是个好差事,人人都知道这是个升官的台阶,如果和皇族关系搞得好,随便哪个人提升时就会顺便提携了。但这个差事也不是人人都做的好的。 陈子云入宫后才知道,南齐此时皇族子弟在宫学的约有五十余人,年龄大的超过自己,小的尚只有五六岁而已。 人品也是参差不齐,有的喜欢和萧昭业一样终日玩乐,有的表现沉稳,一心向学,还有的则收拢人心,早有图谋。 好在陈子云可以运用他现代人的知识来让这些人心悦诚服。 论围棋,以他的水平是国手级的。随手用纸折个千纸鹤什么的,都能让他们惊讶半天。再说,从文学素养上讲,虽然很多学生并不比他差。可是他随口念上几首诗句,又让他们内心惊佩无比。作为一个侦察参谋,他专门学过气象,所以观云看雨更是十拿九稳。就连宫中放风筝,他做的风筝也是飞得最高最快的。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露一手,那就没人敢和他较劲比试了。 凡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的人是最受人尊敬的,此时担任七品詹事丞的陈子云隐隐被众皇亲奉为国师一般看待了。 陈子云现在需要保持低调,除了教授这些皇亲偶尔露两手外,他尽量避免过于显露。但他的才俊不免会有人口口相传。不久,在宫中引起了皇后何氏何婧英的好奇,并成为了她的目标。 第五节 艳福自来 何婧英是早已死去的抚军将军何戢的女儿,母亲是山阴公主,这个公主在历史的角度来说可能不亚于妲己、褒姒的,这里先不说她。 何婧英女承母性,不仅貌美如花,更是水性杨花,又会讨得男人喜欢,还十分工于心计。 陈子云听沈约说过,当初萧昭业的父亲文惠太子是反对萧昭业迎娶何婧英为王妃的。因为他认为何戢膝下无子,家族不昌,今后不能帮助齐家王朝。 何婧英便教萧昭业买通太子身边的侍从进言说:以后何婧英如果当了皇后,何家就是外戚,而外戚家族不昌乃是好事。太子您看,从汉朝以来,外戚弄权,毁乱朝纲的事还少吗?太子听了,认为有理,就同意了二人婚典。 陈子云听后认真琢磨了这个何婧英,用句现代台词,这个女人不简单。人们常说女人胸大无脑,这个女人可不一般,不仅美艳无比,还聪明绝顶,居然把坏事说成好事,把丧事当喜事,这样的人,无论男女都是不可小视的。 还没等陈子云琢磨出个所以然,何婧英居然找上门来了。 何婧英并没有生下一子半女,但贵为皇后,她想认哪个皇族子弟做干儿干女都是可以的,何况,如果做了她的干儿子,还有可能为未来封王当皇帝增添筹码。所以,她也常到宫室学府,那时就算是国母驾临了,众人争相争宠,丑态毕出。 一日上午,按律由教四书的老师给皇亲们教学。陈子云独自在屋内小憩,昨晚和萧衍一局棋足足下了四个时辰,他着实有些累了。半躺在牙床上闭目养神,毕竟在宫中事非之地,他不敢冒然熟睡,以防生变。 突然,他闻到一阵清香,这种香料来自异域,南方少有,陈子云知道极为珍贵。来者必是富贵之人。 他睁眼一看,正是皇后娘娘何婧英。他的脑子转得飞快,为什么她的身边竟连个随从都没有?为什么她贵为皇后会到自己这个七品官的房里来?是福是祸? 不过,陈子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看出来何婧英笑靥如花,春风满面,不是心怀鬼胎的模样。 这也是陈子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她。果然是名不虚传,何婧英是美到骨子里的那种女人,柳眉杏眼,美艳柔媚,且肤色白皙,体态匀称,就是从现在的选美标准来看,选世界小姐都可以了。 陈子云正欲向她行礼时,却被她攥住左手制止。 这举动让陈子云心中一惊。这是宫中,万一被人发觉,自己和皇后过于亲密,小命难保啊。 可同时,和她面容相对,又被她美貌所吸引,除了那奇珍异香之外,何婧英体香也是迎面扑来,陈子云不禁心潮澎湃。他也是过来人,经历过男女之事,如此美女近身哪里经得起诱惑。 仿佛是意料之中,可能是见过她的男子无一不拜倒在她的裙下。陈子云半真半假的表现让何婧英得意不已。 陈子云知道何婧英在一起如同是走钢丝一般,一着不慎将大祸临头。他灵机一动,吟诵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皇后真是天下绝色,下官得见容颜,真是三生有幸。 他又借用唐诗名句了,可古往今来,哪个女人不吃这一套? 何婧英口中喃喃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郎君出口成章,不愧是江东俊才。我虽自认容颜无人可比,但又有谁能说出这般句子来。 陈子云往后稍退一步,他不知何婧英到底是何心思,不敢过于放肆。说:皇后美貌如同天仙下凡,就是用尽天下最美的句子也是无法形容的。下官担责皇家子弟的教习,自要下些功夫,平时用心吟诵诗句,免得误了子弟。 这时,外面喧哗声响起,宫学的课暂时结束了。陈子云怕被人看到,又向后退了一步。何婧英微微一笑,说道:你怕我吃了你不成,也罢,我只是有求于你。明日夜间,你到水云布坊见我吧。说完,又是嫣然一笑,飘然出门而去。 陈子云半晌没有缓过神来,一是她笑的太过妩媚,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二是她约自己在宫外相见,是陷井还是别有所图?这让他伤透了脑筋,他得好好想一想如何来应对这个美人了。 最后,陈子云还是决定冒险赴约,吃了晚饭,坐轿出了外宫,就到了街市。此时,华灯初上,正是一片繁华景象。 从东吴开始,建康城就是国之都会所在。建城以来已历一百五十余年,这其中虽也有兵灾人祸,但相比其它地方来说,要好了许多。所以百姓日益集聚,到南齐之时,已有三十万户之多,人口超百万余。 陈子云学过历史,知道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人口过百万的城市。第二个达到这样规模的城市要等到唐朝武则天时期的长安城了。 建康城就以秦淮河、夫子庙一带最为繁华。两岸乌衣巷、朱雀桥、桃花渡更是风流中心,数十条街市上商家店铺林立,各色幌招四处飘展。 此地富贾云集,酒楼也密布其间。更有秦淮河上,商船往来,歌女流连其中,繁盛之相是天下少见,就连陈子云初来之时,也不禁惊叹中国古代建筑与商业发展的极致。 这一带也可以说是南齐的经济和政治中心,谢安等名流及不少王公大臣都居住在以乌衣巷为中心的街区。陈子云听萧鸾说过,仅是这里的商家租税,就足够南齐数万名边关士兵的军费开支和内府支出。 因此,这里是萧衍安排陈子云重点部署的地方,虽然形势复杂,但陈子云对这一带却是非常熟悉。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安排了墨根预先带人接应自己。他不想阴沟里翻船,栽在女人手里。这墨根名为萧衍车夫,实是兼着护卫一职,现已提拨为府中护卫主管,一身硬练功夫甚是了得。 水云布坊在朱雀桥下两百步开外的地方。 陈子云早就知道这个布坊不地道。一次和萧衍行车经过,他就说过,这必是一家细作开的店。 萧衍问其原因,陈子云说:这店铺租金昂贵,里面货品质次价高,生意惨淡,但店主却丝毫不犯愁,也从不拖欠租金税金,何况店主口音之中有北方腔调,所以必是北魏细作探子无疑。 萧衍当时就愤愤说道:我南齐一向要与北国修好,哪知他们狼子野心,你多留意便是,如我掌权,必将他们连根拨起。 陈子云并没有回话,他一向是不直接反驳上司的,但对萧衍这话并不赞同。两国之间的谍报人员与站点,非到必须,没必要赶尽杀绝。而且即便是要和对方和谈交好,也要多派人手前去侦察了解情况。 其实陈子云早也知道萧衍在北魏也安排有细作探报,只不过这块没让他管过,既然主公不说,他当不知道罢了,没必要较那个真。 但陈子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家布坊居然和皇后有关,难道她会是里通外国的奸细?就是为了搞清这一点,他来一趟也是值得的。 店主像是早就认识陈子云似的,看他进来,没言声就打开柜台台面,挑起后帘,做出请他进去的手势来。 陈子云心中虽有些慌乱,但表面镇定,跟着他直入后院。主宅门半掩,陈子云推门进入的时候,店主已经返身离去。 进了门来,里面并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一阵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不用看,也知道是皇后何婧英了。 陈子云早就作好准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管她是心如蛇蝎还是另有图谋,今日不作点牺牲恐怕是难过此关。 两人竟然是不约而同的抱在了一起。 陈子云这才发现,这何婧英抱在手里,柔弱无骨,肤质腻滑,更是让人色授魂与。 何婧英轻抚着陈子云的脸说:这里没有点灯,你怎么知道是我,我们又怎么会同时这样相拥相抱。 陈子云把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这就叫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何婧英听此佳句绝唱,不绝痴痴不语,然后双手紧搂着陈子云。 陈子云早知道何婧英的风流韵事,她嫁给萧昭业之前就有相好,当王妃之时,就敢将面首召入王府。就是现在她这样公然出轨来找自己,就足以见知她的禀性了。如果想要降服了她,绝非易事,但不过此关,就无法了解更多的情况。 陈子云也不是善男信女,何况也曾看过岛国的片子,又有几任女友实战经验,此时浑身解数,先是用了李商隐的诗打动她的心魄,再就是全力施展开男人手段,抚、揉、点、摸,一时间,把个何婧英弄得娇喘连连,两人随即滚入床榻之上,翻云覆雨竟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 第六节 各有所图 何婧英将小衣收拾停当,半依在陈子云身上说:奴家好久不曾这般快活过,看不出,郎君瘦小,却是精悍强健,不像皇上,十足的银样蜡枪头,还整日介地寻欢作乐。 陈子云也累得满头大汗。心想,何皇后果然绝色且又放荡,是个男人只怕都会被她征服。他也装作体贴模样,抚摸着她的发际,心里拣着能说的话来问:你我这样,皇上知道了又会如何? 何婧英嗔笑着说:他知道也无妨,他还喜欢看我与其他男子交欢。奴家就是生得再美十倍,他还是要与别的女子相欢,他还命我帮他物色佳丽,说是最好是有家室的良家女子。唉,这男子叫人如何是好。本以为他当了皇上一切都会安好,但眼下这情形,只怕他与我的性命都会不保,如果到那时,你莫忘了你我今日之欢,一定要救我一救。 陈子云心想,这个萧昭业当皇帝论起荒淫度与商、元、明等朝的一些昏君比还有所不如,以为你在历史上排不上号了,哪知你还是中国皇帝里第一个崇尚妻换的。 何婧英看他不说话,又说:郎君莫非是过河拆桥之人,你千万别说你没这本事。没有十足把握,我也不会相求与你的。 陈子云默然,他知道虽然想要做的低调些,但他们的部署还是有些快了大了些,不然,也不会给皇后看出来。如果她能明白,相信萧鸾那些人也会知晓一些情况,看来今后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陈子云索性把话挑明了,说:你不是早准备了后路?到时让这间铺子店家安排妥当,一条船就在百步之外悄然下河,那时谁也寻你不得了。 何婧英给他搓揉地又有些性起,把脸贴在他胸前,轻声说:以你聪慧,当然知道这间铺子不同寻常。实话跟你说吧,这是皇上安排的地方,也是北魏刺史元家与皇上密谈之处。元家早想谋反,自己做皇帝,而咱们皇上也想找个强援,万一有事,也好借兵平乱。 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兵强马壮,君上无德,有谋逆之心亦属正常。陈子云心里想,这情报真是十分重要,没想到萧昭业貌似无德无能,暗地里还有这一招,如果消息坐实,恐怕他还有准备,看来,萧鸾和他之间尚有一拼。 这时,陈子云心中有了底,他安慰何婧英说:你且放心,如果朝中有事,我想方设法护你周全便是。他想,实在不济就先让何婧英到徐州去呆一阵子,最起码能保住性命的。 此时已晚,两人初尝欢爱滋味,分手在际,俱是恋恋不舍,忍不住情动起来,又云雨一番。 何婧英终于是心满意足,待陈子云着衣起身告辞之时,说:不知能何时再和郎君春风一度。 陈子云随口答道:心中若有桃花源,处处都是水云间。 你啊,一张嘴,把奴家的心都说与了你。何婧英说着,美目顾盼笑着看他渐渐离去。 自从和皇后有了这层关系之后,陈子云能获得的信息来源更加详细与准确,对形势的判断也就更为有利。 一天晚上,萧衍和陈子云约好棋局,未下数子,萧衍居然愤然扔下棋子,怒道:这个昏君简直就是昏了头,自己整日游乐,不理政事,又不交给萧鸾和我们几位大臣来办,让他玩伴和阉侍持掌大权。 这个情况,陈子云早就掌握的。他本来也有些奇怪,何婧英告诉他,萧昭业自己只顾玩乐荒淫,但又不想让萧鸾等重臣把握朝纲,所以就重用了他之前的玩伴周奉叔、綦母珍之、徐龙驹。 徐龙驹是个宦官,居然日日坐在龙椅上,帮他写圣旨,发诏命,理文政。此人无耻之极,居然还时常向他人夸口说,古时也有宦官做到三公的。意思是他现在等于已经署理旧时丞相之职。 这群死党中的周奉叔之前也是个地痞无赖,很有勇力,如今封了禁军头领,更是跋扈,每天是腰间跨刀,带着卫士保护萧昭业,说:周郎刀不识人,有无故近皇上者杀无赦。就连萧鸾他也不放在眼里。 萧衍问计陈子云:萧鸾已经召集我们皇族王公,问是否可废昭业?你看我们是否要和上回一样,先有图谋,立下头功? 陈子云将萧衍打乱的棋子,慢慢地复元,说:虽然皇上也有安排,但目前远不是萧鸾对手,他的帝位被废已是迟早的事,萧将军问你们,只是看大家的态度与立场,未必需要他人帮忙,毕竟他手中带甲士卒有一万余名。而且万一让他注意到我们的实力,反而不美。再说,说到底,弑君之罪这个恶名不能由我们来背负,主公还是要靠仁德收天下人心。所以这次我建议,我们只赞成不动手。 萧衍沉吟后说:之郎说的有理,就这样办。还有我安排你的事,做的如何了。 原来,两人早就商议,要有实力就得先有财力,所以,萧衍听从陈子云建议,倾其所有田产钱财,在建康都城大做买卖。 陈子云手握重金,全都开了钱庄与当铺,这两样生意,一是财源广进,牢靠安全,二是随时可以承兑现银,以备不时之需。 萧衍此时职务当管城内税收,从中假公济私,说穿了,就是官商勾结,挤兑他人生意,扩张自家门店,赚取的利润更是丰厚无比。陈子云暗暗算计一下,如果不想谋图大事,几年生意做下来,回到故里买个宅院,这些钱一家人能花到500年。 萧衍命人将储备银两大部悄然运回乡里,萧衍听从陈子云之计,已在乡里用这些钱,招募了三千多人。 陈子云说:兵不在多在于精,将不在勇而在谋,所以再无需增加人手,图耗钱粮。近日我就回乡,稍加训练,这三千兵马必能以一当十。 萧衍深以为然,答应了他的要求。 陈子云提出这个要求,一是因为他认为在此乱世之中,训练一支精兵是十分有必要的,而且以他的水平完成可以打造一支与众不同战无不胜的铁军出来。二是给皇后何婧英缠得有些受不了,她根本是毫无顾忌,隔三差五就来寻自己欢愉一阵。陈子云也贪其美色,但想色字头上一把刀,如果总是不懂得收敛,迟早被人发觉,到时恐怕连萧衍都帮不了自己。这次去练兵也有躲着皇后的意思。 杨梅山附近,三千武士分为数队,正在操练之中。 陈子云对冷兵器时期尚无实战经验,但他看过不少中世纪的影片,中国古代兵法战法也熟悉掌握,又有新军事理论支持。所以,他认为在财力有保障的情况下,打造一支人数少而精的特战部队是极有可能的。 因为萧府仆人耿仲原来就是上阵的士卒,从伍长、什长做到四百人的队长,很有实战经验。陈子云让他和自己一起去训练新军,新军分为五队,陈子云任命他担任总队长…… 首先是兵器,那时多用长戟,陈子云进行了改良。长戟打造复杂,容易损坏,头重脚轻,杀伤力强,但过于笨重。他一律改成长枪,但尺寸比长戟长出两尺,这样一来,对阵时,比对方占了优势,同时可以减少精铁用量,另打造六尺寸长的标枪。 二是弓箭,那时多用长弓,如果想射到100米开外,必须用长强弓,像陈子云这样的人根本连弓弦都拉不开的。陈子云找了几个做弓箭的师傅,亲自画图,教他们改良的方法,做成后世蒙古人用的组合式弓,几经试验,终于试制成功。一个普通士兵就可以用一把短弓把箭射到150米开外,像耿仲这样有过实战的武士,更可以射到200米的距离。这在当时可是了不起的事,弓箭的射程将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和士兵的伤亡率。 三是投石机,南朝也有类似中世纪的投石机和攻城机,但都是就地取材,费工费时,而且极为笨重。陈子云和几个工匠一起商议,利用现代组合家具的原理,制作出轻便的投石机,可拆卸下来放在一辆马车上,组装起来不过一个时辰时间。 四是马匹,古时打仗骑兵才是主力,这样机动力量才强,而南人乘舟北人骑马,南朝的骑兵不占优势,陈子云通过皇后关系,花重金从北魏买来三千匹骏马,并让耿仲等人日夜教习。 五是盔甲,那时重甲大多用铁制,轻则60斤,重则80斤,行军打仗负重过多,且有了陈子云新制的弓箭,射穿这些铁皮并非难事。陈子云让人全部换成牛皮制具,试验下来,虽然价格昂贵,但效果更好。 钱不是问题,萧衍对陈子云做事的进程也是了如指掌,只要有利于今后的大业,多花点钱没关系。 其余暂时不述,只是耿仲等人对他交待的事务,有些有恍然大悟豁然开朗之感,有些则懵懵懂懂一知半解。陈子云说:你们照办就是,日后上了战场,自然就会明白。 还没有结束新军的训练,萧衍派墨根亲自快马赶来,让陈子云接报后立即回京,看来都城又有大变,陈子云临行前对耿仲说:训练三项就可以了,一个是纪律,一个是体能,一个是技能。但纪律放在首位,凡不听命令者,立斩。当然达不到体能要求的人也是不能要的,他定下一个标准,让耿仲按标准行事。 第七节暗谋废帝 萧衍之所以派墨根亲自来,就是想节约时间,让他在路上就把眼下极其复杂的形势讲给陈子云听,好让他早做谋划。 本来,萧鸾等人心中虽然愤愤不平,但董卓、王莽之前废主擅权千夫所指百年骂名着实令人忌惮,加上各方形势未趋明朗,所以始终是犹豫不决,迟迟未有行动。 倒是荒淫无度的皇上萧昭业不知好歹,硬生生地激怒了众臣。 先是一个月前,萧鸾请发边关士卒粮晌,萧昭业支支吾吾一再拖延。萧鸾急不可待,皇帝也不能差饿兵啊,士卒没吃的没晌银,那是极易发生兵变的。于是他向负责此事的官员大发雷霆,欲将其法办。这时官员才如实告之,不是皇上不给,而是根本没有,国库内库俱空空荡荡。 萧鸾等人当场惊呆,几乎是说不出话来。要知道齐武帝在位时,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每年国库丰盈,才会连年减免百姓赋税。萧昭业当上皇帝之时,国库该有存八万万钱,8个亿,足够国家数年开支,何况正常征收赋税,钱怎么说没了就没有了呢? 原来,论起后世的富二代败家子什么的,都不足一论,因为这个萧昭业才是个真正的超级无敌加顶级无耻完败富皇二代。 为了满足他淫乐所需,他每天都让人把国库大门敞开,只要能让他高兴,他随意就把百万钱赏给一个女人。他的几个心腹也挖空了心思,想尽办法从国库里弄钱。一年时间不到,把国家的钱败的是干干净净。 库房之中比大水冲过还要干净,萧氏几个大臣站在库房内,均是气得手脚哆嗦,那是心疼的啊,即使不是自家的钱,这么可劲的糟蹋,谁看着心里也难过啊。 这还不算,他居然把高帝、武帝掌朝之时收集的珍宝古玩在和女人嬉戏游乐时都打得粉碎,以为乐趣。 萧衍说,当时看见萧鸾一掌拍打在栏杆上,用力过猛,血流不止,可见他气到何等地步。 但话又说回来了,他是一家之主,当家的人,花钱大手大脚算什么?再说又不是花你的钱,你气归气,但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废了他啊? 就在大家左右为难之际,这个萧昭业又干了件蠢到家的事,终于触及到了所有人的底线。 早逝的文惠太子,也就是萧昭业的父亲,有一个宠姬叫霍氏,此时刚过二十四岁,当时文惠太子曾一月朝夕不能离其一步,可见也是个花容月貌极讨男人喜欢的女子。萧昭业荒淫的昏了头,硬要让皇后何婧英去替他做媒,说要娶了霍氏。 就连百无禁忌的何婧英都被他的荒唐念头都吓了一跳,这要传出去那成何体统了。强娶后母,这是乱伦理,非人道之事。可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就觉得希罕,萧昭业思来想去,越发迷恋霍氏,甚至以绝食威胁皇后。 何婧英实在拗不过他,在他再三请求,只得按他意思办了。一天夜里悄然把霍氏接到她自己的宫中留宿,晚间便让萧昭业成了好事。 这事你萧昭业贵为一国天子,如果低调处理,未免会引起公愤。可他偏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第二日和与几个随从玩伴们详细分享当时与霍氏淫乐的细节。 这时,何婧英已怕事情会闹得不可收拾,就想了个狸猫换太子的招。用一个宫女充做霍氏送到檀月庵出家。可众口难烁,到此时,宫闱密事已瞒不住了,不多时宫里宫外传得是沸沸扬扬,更有市井之徒作了唱本在夫子庙街市上绘声绘色传唱。 既然触及到各自的底线,那么摊牌的时候就到了。陈子云快马入城,正赶上萧衍接命去萧鸾府上聚会。他急忙在萧衍耳边细语一阵,听得萧衍是频频点头。 萧鸾府中众臣集聚,开始说到萧昭业不是之处之时,群情汹涌,众人纷纷斥责。 萧鸾目视几位他看重的大臣,也都不领头说话,只有沈约看出萧鸾意思,于是站出来大声说:大家安静片刻,可否听我说一句。 厅内声音这才稍小下来。沈约又说:可是说完他的恶行,下一步要怎么做。大家总要有个章程出来才行,不然怎么办,谁去宣布废他帝位,又安排何人登基。 说到具体的事,一时间偌大的厅堂内竟是鸦雀无声。古往今来,当官的都是这副德性,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对自己有利则缩在一边,一但事涉自身利益,立马跳起反击。不用说,这时候大家也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按常理说实力完全是不对等的,周奉叔的近卫禁军只有两千人,而城防一万兵马都归萧鸾统帅,就是不用几位实力大臣府兵相助,从军力上看,也是一边倒的形势。但大家心里都在想,周奉叔是以勇武闻名,禁军如果死守不降,借内宫高墙楼台死撑个三两天,到时又该如何。 各路刺史和各地王候们会如何来做?有没有人会趁机以勤王的名义趁火打劫?萧昭业毕竟是皇上,来萧鸾府中的大臣也有暗下和他私通结好的,而且萧鸾已经听闻萧昭业和北魏兵马联络上了,时间一长,内外交困,什么事都可以发生的。 胜者为王败者寇,如果不能顺利废帝反被斩杀,到时萧昭业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按到自己头上,所有的坏事都是自己所为,权臣乱党谋逆,史书上也一定会这样记载。 其实这事,陈子云在回来的路上就早已想到,如果没有那么多顾忌,萧鸾早就下手了,哪会等到现在。这个周奉叔不除,他轻易不敢动手。所以,陈子云早为萧鸾想好了办法。他让萧衍悄悄把计划说与沈约听了。 所以沈约得计之后甚为得意,才敢率先在人面前显摆起来。在无人应答后,他俯身而上到萧鸾身边献策。萧鸾听后连连称妙,把萧衍范云等人请来,又细细商量了一番。 陈子云想,虽然此计送了萧昭业的一条小命,但不能怪我,即使没有我的谋划,历史上的萧昭业也会在这几天里挂掉的,罪孽与我无关。 第二天,侍郎范云侍中萧衍等人在朝中都向皇上提出,皇帝上位一年,有不少人恪敬职守,理由提升奖赏,其中特意提到周奉叔,说他近年护驾着实有功,理当晋升将军。 但朝廷规定将军不可同时兼领禁军头领,因为这两个职位都太重要了。所以,萧昭业和周奉叔都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周奉叔一口粗俗之语,张口就说:这不是明升暗降嘛,空头将军有个屁用。 范云说:皇上您和周将军都会错意了,大家的意思是周将军功劳之大,理应封赏,不但是可以当个将军,还应该领青州刺史,青州两万兵马同时归由周将军统领。 这句话说得周奉叔心里乐开了花,露出一口大黄牙。心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就真是开府建衙的大将军了,而且青州乃是南齐门户重地,如和北国开战,首当其冲。所以兼任青州刺史摆明了是朝廷的重用。 萧昭业和徐龙驹等几个心腹还有些顾忌,怕是萧鸾用了调虎离山之计。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周奉叔却利欲熏心起来,说:我看皇上不用担心,我今后领兵在外,谁胆敢有异动,我马上带兵回来,杀他们个屁滚尿流,血流成河。 萧昭业听了认为有道理,如此一来对皇权还是有保障的,就点头答应了。 两日之后,周奉叔带了数人便领印而去。 周奉叔是下午末时走的,相当于现在的两点多。四、五个人骑着快马春风得意,在城中也不顾路人安危,放马扬鞭。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已在城外十五里了,刚找了个店铺想休息一下吃个晚饭,就见城中禁卫士卒飞马赶来。 那人翻身滚下马,气喘嘘嘘地说:皇上命大人接旨后,马上回城,说是有要事相商,后天再行赴任,说完把圣旨递交上来。周奉叔看了确是徐龙驹常代皇上写旨的笔迹,而且皇上说是北魏使者到了,镇守青州就要和北魏打交道,需要他亲自参与密谈。 理由堂皇,又是禁卫军的人送来的圣旨,周奉叔没有丝毫怀疑,马上带人回城。 到了北门之时,早就过了卯时,建康古时约在六、七点钟的样子就关了外城门。 周奉叔在城外喊了两声没人理睬,顿时发了脾气,心想这还了得,大将军回来,也无人开门,看门的士卒定是偷懒耍滑,我没看着也就算了,撞上了大将军算你倒霉,我一鞭子抽的你皮开肉绽。 他边想边拎着马鞭到城门边上寻人,哪知数百人马人提着刀枪举着火把从城内藏兵墙后转出,走在前面的正是大臣范云。周奉叔看来者不善,正欲后退闪身走人,早被数名健卒牢牢抓住。 范云也怕是夜长梦多,连假传的圣旨也没有读一遍,点了点头,一武士便大刀一挥,周奉叔连句话都没说出来,一颗人头就滚落在地,最终是死无全尸。 第八节 风云突变 这一天,城里城外,宫内宫外,都乱成了一窝粥。 范云、沈约等带着人马捕杀萧昭业余党之时,萧鸾亲自带着人马入了内宫。 为麻痹萧昭业,使计划顺利实施,萧鸾一早就让人送了两只雄鸡送入宫中,萧昭业见后大喜过望,连称是斗将中的极品,忙带人准备到斗鸡场玩耍去了。 此时他已逐渐被隔离开来,一班亲信在周奉叔出城之时,便都相继被人以各种理由诓走。 等到晚间,城内四处火起,宫中大乱之时,萧昭业再三呼喊,左右心腹一个都未出现时,他才知事情不妙。眼看萧鸾一副凶神恶煞般地带兵闯入,就已经知道末日来临。毕竟是皇帝,还是想要点尊严的,他抽出随身佩带的宝剑,横剑在颈上欲要自刎。 萧鸾等人远远见了,倒停下脚步,众人心想,这小子还算有种,这样死法没辱没高帝武帝的威名。哪知,萧昭业实在是个窝囊废,抹个脖子也怕痛的,割破点皮,流了点血就吓的哇哇大叫起来,把剑丢在一边,连声呼人护驾。 大家看了都是直摇头,萧鸾命人上前,一刀迎面劈下,萧昭业顿时一命呜呼。死时仅二十一岁,登上皇帝的宝座尚不足一年。 陈子云事先和萧衍就有密约,要抢在萧鸾行动前将何婧英安排出宫。也并非完全是他贪图美色,毕竟是和人家有鱼水之欢,也曾经答应过要在乱世中保全皇后何婧英周全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不可食言而肥。 不过借口却是冠冕堂皇的,陈子云说,既然我们知道皇后是与北魏刺史元家的合谈之人,此时我们把她送往徐州,到时,我们自然就和北魏重臣取得了联络,对我们图谋大事,定是极有好处的。 萧衍深以为然,派了助手给他,让他在乱中提前动手,免得打草惊蛇。 陈子云利用詹事丞的职务便利,要想和何婧英联系上并不难,两人早就相约好见面的方法。入宫后,陈子云将一字条交给何婧英的心腹宫女。经过一年苦练,陈子云的毛笔字有所进步,非重要场合,也会亲笔书写。 何婧英很快就拿到了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午时水云,务必亲临。这是陈子云事先和她约定好的暗号,只要是看到这八个字,说明大事不妙,她必须要提前跑路了。她仔细看了两遍,即在灯上焚毁,宫中的形势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留恋这个皇后的位置,就等于是把性命留下。所以,她没有丝毫犹豫,让宫女取出三只尺许长的木盒来,只带了两名贴身心腹,便出宫去了。临去水云布坊前,她又找来一人,细嘱了两句,坐轿直往朱雀桥去了。 后来,陈子云在回忆这段过程时,对何婧英着实是夸奖了一番,他心中认为这个女人就是活在现代也是做间谍的料,长的美如天仙,偏又心思缜密,杀伐决断从不思前想后,一向是迅速果断。以后,他一直敢让何婧英帮他做事,也正基于此,谁知不巧还成就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 未时刚过的时分,也就是周奉叔出发离开京城之时,何婧英来到了水云布坊。 这是陈子云事先策划好的。这时候,全城各处人马都才行动起来,正是谁都顾不上他们的时候。所以,这时候做些什么事,最是不引人注意。 陈子云事先已经和三良说好,让他带人负责护送何婧英乘船北上,并通过何婧英和徐州刺史元法僧取得联络,并约定相关事宜。 船是陈子云精心挑选的,水师的船不宜调用,但为了防止途中出现意外,他特意花重金借用了高丽国使者所乘之船,除了船坚高大之外,他还另有两点考虑,一是水师官兵不敢随便上船搜查,二是一般海盗也不敢侵犯使节船只。 一干人等都已上船,三良早将与徐州刺史交通的礼物钱财搬上船。 陈子云则亲手将三百两黄金交给何婧英,说:此后不知何时相见,钱能通神,我也知道你有准备,但这我的一份心意,你万切推辞。 何婧英是识货之人,这种纯金是极为昂贵的,值得百万钱,如果节俭的话,一户人家一世也够用了。她只是掠掠发际,转身让宫女收下,微笑间连话都没有说。陈子云觉得她有些古怪,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她不想说,问也无益。 三良也知形势紧迫,悄然打着手势,催促各人上船。何婧英请陈子云稍等,说是还要带一人离开。 陈子云万万没有想到的,何婧英虽然风流艳丽,却也不是一个无情无意的人,她临行前,恐霍氏会成为替罪羔羊遭到不测。此事她认为需担些责任,所以命人将其另用一乘二人抬小轿也带来水云布坊前的码头。 陈子云没有下船,他准备亲自送他们一程,等过了关口,他第二天再从城外码头返回,相信那时候,建康城里也安定下来了。他也不想见那么许多的刀光剑影,一夜之间,这城中怕不是上千人会惨遭屠戮,血流成河、呼号凄惨的景象他从内心里感到恐惧和生厌。 船甚高大,船楼上旗杆上长条的黑白色高丽旗迎风摆动,彰显出这船及主人的与众不同。 二楼内舱里室。何婧英相偎在陈子云身上,一脸的依恋不舍。陈子云也不知说什么好,论起花言巧语打动女生,他不算是此中高手。 还是何婧英先开了口,说:奴家没有看错了人,郎君果然是千金一诺之伟男。只是正如你所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从此奴家一人背井离乡,孤身一人,也不知能否安然在北方度过余年。说到伤心笮,两行珍珠般的泪水滚落下来,滴在陈子云的手背上。 陈子云心中长叹一声,想,美人如玉,红颜祸水,自己偏偏知道这个何婧英并非是良家女人,风流成性,却和她相欢相好,弄得现在是欲罢不能,而她色艳如花,哭泣之间则如梨花带雨,更让人心肠一软。哪知道,接下来,何婧英的话更让他是大吃一惊。 何婧英抹了泪去,含情脉脉地看着陈子云,又轻抚着自己的腹部,轻声说:我也是昨日才让宫中太医看过,太医官说我已经有了身孕,皇上女人虽多,无一中的,是个不中用的,我算了日子,这孩子也是郎君你的。 陈子云给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你说风流就风流一下了呗,记得以前爷爷说过,哪个领导都有前后两头翘的毛病,男人风流不算罪过。他自己也是如此,当年如果不是犯了生活作风错误,起码也会当个厅级干部。但问题是风流的代价是否可以接受了。陈子云想,我并不你唯一的一个男人,如果孩子不是我的,你不是硬让我当冤大头不成?再说,如果你有了孩子,我的计划又要因为这个孩子而变化,此后,孩子也会是我的一个心头大事了。 看着陈子云半信半疑的样子,何婧英本来已然微笑的脸,像是被冰霜冻住一样,她表情的痛楚,让陈子云顿感心酸不已。他忙说:好事好事,我陈家有后,你是功臣,我会照料你们母子。说着心想,虽然没办法做个亲子鉴定,人工鉴定总是可以的,如果长得不像我,试试我会不会一个窝心脚踹你。但此时,他只能故作欢颜,两人搂抱在一起,卿卿我我,好不亲热。 过了好久,有人在外敲门,声音急促,显然是有事发生。 来人通报,江面过关之处,已有水师数艘战舰停泊,所有船只必须靠岸检查。 原来,萧鸾今日部署周全,他怕是斩草不除根,要留下后患。对萧昭业的死党一族,准备是斩尽杀绝。所以水面这块,他也周密安排,布置了人马仔细检查,不允许跑了一人一马。放虎归山终要人命,萧鸾可是在刀尖上打滚过来的人,见得太多,所以他容不得自己犯一点的错误。 这次萧鸾是下了狠心,每过一船都必须查验后方可过关,既使是外国使节的船也不例外,船夫(也是萧衍府中的人)指着远方说,刚才北魏一只船不肯受检,双方发生冲突,最终士卒还是上了船。 听了这话,船上的人都慌了手脚。两名宫女吓得花容失色,但看何婧英却毫不慌乱,问其何故。何婧英轻声笑说:子郎好大本事,不会连这等小事都打发不了。 陈子云在窗外听到,心里自然高兴得意。又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自己也是喜欢人吹捧的,可见拍人家马屁的重要性,父亲从小就是这样提醒自己的,看来他老人家果然高明以后,在这一点上还要注意。 其实,今日乃是南齐国家大事,出关之难难于上青天,陈子云虽然细密思量,计划周详,但能否过关,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更担心的,何婧英请太医官一事,如果萧鸾知道何氏已有身孕,说什么也不会放她一马的。 第九节 节外生枝 三良站在船头预备靠岸,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这是因为他知道陈子云等事先已有的安排。萧衍既不想在城中这场大变故中太露风头,又不能袖手旁观。所以主动申领了水路的边检任务。岸上多是他们府中的人,自然可以顺利过关。 可是,陈子云在观察的时候,心中却暗暗叫苦,他发现,码头上检查的人虽然是大多萧府护卫,但有十几个人却是生面孔,看来,萧鸾不相信任何人,各处都派有心腹监督。 船离岸越来越近,眼看绳索就要抛到岸上,只要跳板搭上,检查上的人就会上船,迟早会发现皇后何婧英与霍氏。如果这样的话,不仅是陈子云自己小命难保,恐怕萧衍都难逃干系。 陈子云忙把三良叫到身边细细嘱咐了几句,自己也进了二楼船仓。他已经做好最坏打算。 果不出其然,码头上虽是萧府人多,但说了算的还是萧鸾派来的人。他们登船后,检查了下层与内舱暗格,便欲登楼。 三良站在楼梯边上,笑着对领头的人说:这位兄长,我是使节的随从,使节往来不是第一次了,从无检查之理,我们知道今天建康城内有大事发生,破例不为难大家。但上面住有使节妻室,恐怕不宜进入,您看这点小意思,和兄弟们分了吧,大家行个方便。 三良说着,递了一小包布袋给了领头之人。那人拎在手上掂掂,银两分量实在不轻。 后面萧衍府中的人早就认出三良,虽然不知事情原委,但却可料定是主公安排,所以也在鼓噪说:是啊,已经检查过了,就可以了,天都大黑了,我们忙了五个时辰,半个逆党也没抓到,听说都在城中被杀了,这功劳轮不到我们兄弟的了,不如放行了事,我们也省点事。 那人边掂着钱袋边思索着,按理今天借着搜捕逆党余孽也捞了不少,可这使节下人出手太过大方,他认为还有油水可捞。如果万一抓住个重要余党犯人什么的,萧大将军必有赏赐,可能还能升个一官半职。所以他手一摆,说:将军有令,今日所有船只,必要严查,如有违令者,斩杀无赦。 说话间,把三良轻推到一边,领着人马就走上二楼楼台。看见船室大门,推门就要进入。 三良急得一身冷汗,他给船人诸人及萧府士卒使了个眼色,他手按腰间刀柄,心想,实在不行,就把这些人全部杀了,到时再想办法便是。 门还没推开,已经从里被打开了。陈子云从里面手持了一把羽扇,从容地走了出来,然后随手把门带上。 萧鸾府中领头的校尉认识他,军中职衔高出一级,两人品级虽然相同,但身份地位着实是差了不少。所以,校尉看到他虽是惊讶但也点头示意。 陈子云拱手行礼,拉着他的手说:高校尉方便借一步说话?高校尉爽快的答道:大人请。 两人顺楼台走向北边侧道,陈子云估计众人已经听不到二人对话了,才说:事非得已,不然我也不会出来与你见面。 高校尉想:如不是我逼着检查,你当然不会出来。但嘴上却说:大人有事但说无妨,你我都是为萧将军办事之人。他说这话的时候意思很明显,就是今天要公事公办,必要检查。 陈子云当然能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于是故作忧虑状,说:此事,事关军国大事,子云如非肩负使命,也不能参与其中。今日说晓校尉知道可以,但校尉千万不可说与他人听,否则——。 高校尉没等他说完便说:我明白,大人但说无妨。 陈子云这才故作神秘,又压低了声音,说:萧衍大人命我假借高丽使节之船与北魏将军细谈两国大事,北魏使者就在里面,此事涉密不周,你我人头落地事小,误了国家军机事大,你若不信,可一人入内查看。你回府后可向萧将军询问是否有这等事以证其实。但其他人不能再有人知知晓此事,否则事情一但泄露出去,我也秉公办事,向将军汇报。 高校尉听了一身冷汗,这年头宫闱也好,军机也好,事涉秘密之人,不过几月就失踪或被杀,他见得太多。听了这话,后悔万分,心想,如果朝中和北魏密谋一事,由他人传出,将军到时怪罪与我,岂不冤枉。刚才,实在是应该听从众人意见,不应该上楼检查。 他忙说:大人见谅则个,小人也是鲁莽,我这就带人下船,今日之事必不会向他人泄露,大人尽管放心。说着转身欲走。 陈子云一把拉住他,说:校尉莫急,军机重事,大人们拨有款项,这个你拿着,刚才那份由他们分了,这样你也好堵住他们的嘴。 高校尉见他从袖中取出一片黄灿灿的金叶子,顿时由忧化喜,心花怒放。此时有金贵银贱钱不值之说。因为铜钱铸造标准并不统一,有的含铜量极低,朝廷也强兑金银,所以钱是不值钱的,而此时南方盛产白银,却少金矿开采,所以,金价极高,这片金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高校尉笑咪咪地接过金叶子,收入怀中,再三谢了,招呼众人说:使者的船还有什么看头,都下去吧,加紧检查后面的,查出萧昭业余党,都有重赏。 船离码头,船老大看了风向,命人扬帆,大船渐行远行。 陈子云站在船头,眼望远方,水面渐渐宽阔,出了下关,就是秦淮河的最后一个码头,过了这个码头,船就进入长江,随后顺江入海后,再随之北上,就能进入徐州地面。 不知何时,何婧英悄然来到他的身边,细声说:过了关卡本应欣喜才是,郎君为何烦恼起来,不是怨恨奴家吧。 陈子云摇摇头,说:与你无关。我是在想,这个高校尉回去后未必有胆量向萧鸾汇报今日之事,但也不可不防,如果萧鸾知道这事,必会猜到其中蹊跷,而且城中与萧昭业有关的人,只有你和霍氏终归是没了下落,他难免不会起疑心。后果我还难以预料。 何婧英听了也若有所思,她蹙眉思索,也觉得这是个难题。 陈子云看她忧虑,笑笑说:这事并不难解决,只是我在想是否要和你们一起去徐州了,让三良回府报告萧衍大人,由萧衍大人告之萧鸾,说我是奉他之命与元法僧和谈,能和元家达成一致,对萧鸾来说,也是一件大事。 担忧了半天,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何婧英喜出望外,嬉笑说:郎君好坏,不早说出来,害人家担心半天。说着又抬头望天,合掌笑:老天有眼,菩萨显灵,保佑郎君凡事顺利,奴家心想事成。 看她对自己这般爱恋,陈子云也有些感动,将她揽身入怀,拍着她温香软玉之手,不觉怦然心动。何婧英此时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青春与成熟并存,姿容最为艳丽之时。 陈子云心想自己也算艳福不浅,这等绝色美人非王公贵族所不能享,就算在现代这种超级白富美也轮不到自己。 不过,每次他对何婧英生出好感之时,她说的话,做的事总会让他感到吃惊,这次也不例外。 何婧英随着陈子云的目光,极目远眺,此时,虽已入夜,但一轮明月当空,月色洒在江面随着清波流淌起伏,两岸点点的灯火与天上的星月交相辉,构成一副极美的画面。她似乎有些冷,又向陈子云身边偎依些,温柔地说:我带霍氏上船时,还怕你生气。现在解释给你听,一是怕她被人杀了,这事因我而起,我不想见她无辜受害,二来也是看她花容月貌是齐国难得之佳丽,就像是精细的瓶儿,打了岂不可惜,想留于你做个妾室,郎君是不是该谢谢我啊。说到最后语气又略带轻佻起来。 陈子云给她气得连跳下江去死的心都有了。他刚才还在想何婧英风流成性,是遇人不淑,遇到了萧昭业那个荒淫的皇帝。如果以后跟了自己,有生育有子,慢慢调教自然会变得贤淑起来。哪知她本性根本就像个青坊楼的老娘,或像是现代的皮条客,就会在风月上面打主意。如果自己要了霍氏,算什么?跟萧昭业快没区别了,何况全是捡的他的女人,太恶心点了吧。于是陈子云假装嗔怒,说:你忒无耻了吧,再说了,你和霍氏还有辈分差别,论理你还要喊到她声母后,你们两人岂能共侍一夫?。 何婧英扑哧笑了一声,粉拳轻打着陈子云的胸前,娇笑着说:郎君想差了许多,我还以为你超群不凡,哪知,居然也是个清谈之士。 陈子云想,你能想出这种事来,还怨起我了。此时,魏晋清谈之风渐已过了高峰之时,很多人对清谈人妄加评论,凡事是非都有理论之举,辄有异言,说某人好清谈已非夸奖之意了。于是说:那你的道理说来听听,我倒看看你竟然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本事,还真能把歪理说成正理不成。 第十节 一船五美 说话间,船已到出河的最后一个码头,过了这个码头就将进入扬子江了。三良已经上楼台来请示,两个人来不及你情我侬的说笑了。 水手将船慢慢靠上岸,上下几个人将一块半尺多宽的跳板摆放好,等候着陈子云的指示。 经过反复思量权衡利弊之后,陈之云最终决定自己亲自前往徐州去会一会北魏重臣元法僧,此人手里有数万精兵良将,又早就和南朝修好私通,也是一心想当皇帝的人,进入他的辖区,不会有危险,反而会为何婧英她们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住所。 他让三良回去告诉萧衍昨夜发生的船只被查之事,并让其转告他的几个预言:数年之内,南北各国之间必有一战,且规模和战局的复杂程度堪比汉末三国。 目前来看,北魏皇帝昏愦,各封地手握兵权的大将都是蠢蠢于动,反叛也此起彼伏,人心思变国内动荡会生大乱。 而目前他搜集到北魏北方的消息,更是令人担忧,各强悍部落首领不时称王称皇,打打杀杀,不断向南施压,大战已经一触及发。 而南齐,近年来,本是国泰民安,渐有国富民强之势。但皇位更迭无常,这两年摆明还会有骤变,唯有主公才能担负保境安民的重任。否则北国战火烧到南齐,谁也无法预料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此去徐州,除联络强援之外,也为主公今后数年,全局谋划提供准备与依据。 除此之外,另外宜兴练兵之事,人数已不宜扩充,在分兵各处,不要齐聚在一起,这样不招人耳目。各地生意往来还要再低调些,尽可能不要引起他人注意。关键时期万万不可引起萧鸾注意。 三良认真听了上述一番话,又重复了两遍,陈子云确认他记忆无误,这才让他下船,速速回都城复命。 这些话,既有他零碎回忆起来的历史记载,也有他根据最近一段时间掌握情况的分析,最后做出的综合判断。 他没有想到,当萧衍听到这个判断后的想法。萧衍认为虽是陈子云仓促中的留言,但在当世来说无人可及,不亚于孔明当年的隆中对了。 萧衍越发重视重用陈子云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发现他的判断预测之准,计策之精妙,让人刮目相看,令人时有拍案叫绝之感。何况古人更重文采,他那令谢眺都佩服的五体投地的诗句更显出他的卓尔不群。再加上,陈子云也是自小随身相伴的棋友,是为知己重臣又没有野心,对自己忠心耿耿,这样的人没理由不是心腹肱股。 最重要的一点是,萧衍虽然现在实力不济,但窥视皇位之心,从未灭过,要知道他本人也是皇室宗亲,如果不是父亲早病早亡,哪轮的到萧鸾坐镇辅命?但此事,他从来没跟人提起过,或是露过口风,而陈子云居然隐隐知道,并所有的计划安排,都是为他当皇帝在量身定做的。萧衍已经考虑到,如此人才理应重赏,将来自己当了皇帝给他预备三公的位置吧。 当然,这时候的陈子云当然不知道萧衍的想法,只是他记得有位名人说过,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可是有时候历史上的记载并不准确,比如说,何婧英和霍氏死于宫中兵变,其实估计有人斩杀了宫女充数。 历史书有时不能不信,但不能全信。但作为了一个围棋高手,又是一个品学兼优业绩出色的侦察参谋,他对战争形态的判断还是相当有见地的。 陈子云也是有疑虑的,按现在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他帮助萧衍出谋划策,做个文官更加适合。但如果历史记载无误的话,萧衍建南梁国,自己当个首辅也就可以了,那就相当于现在的总理啊,在这个职位上,自己还是能一展报负的? 只是史书上说为什么自己会带兵打仗还是个常胜将军?在冷兵器时代,要自己挺枪上马,征战沙场真是有些难为他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骑马的水平还是极差。一上马两边一晃,就感到头晕目眩,所以平时他宁可选择坐轿或乘牛马车。这哪里算是个上阵的将军?如果作为军师来指挥作战,倒还说的过去。但问题是他记得历史上,他不是幕僚而是军中主帅。 此时,天空中乌云突现,前面一片黑暗,他心想,他未来这一年,这段历史他根本就是一点都没有参考,自己该怎么做呢?在这血雨腥风的社会中,人命如草荠,根本没人说人权讲宪章,有些法律也根本是狗屁不通的东西,当然也不会有人遵守,只是有时用它迷惑一下老百姓罢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世界,曾有一度,他有些欣喜能回到这个时代,因为自己因此变得比别人更聪明更强大,地位更高。但现在,这个无序的社会,只会让他厌烦,相比之下,还是现代社会好很多很多。 心里正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细密的雨丝就顺着风帆打在他的身上,接着,雨渐密起来,但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之感,令他百般郁结的心思都开朗了许多。 下雨之后,下人们纷纷把船楼上下的窗户陆续关上。吱呀一声,舱门打开,何婧英亲自撑了一把黄绿色印有水仙花的油纸伞,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 陈子云不禁有些欣赏起她,这个女人着实善解人意,她明明不知自己为何在这里淋雨,却并不问也不嗔怪,还来陪你一起来欣赏起江中雨景。 他接过她手中精致的小伞,把她搂在怀中,舟行大江,美人相伴,江山如画,尽在掌握。怪不得从古到今,男人们为了权欲,野心膨胀,无时无刻不在争长较短,一决高下。两人看了很久很久,见雨势愈发大了,这才回到仓室之内。 楼下住着水手与护卫一班人。楼上不大,只有三间。何婧英和霍氏各独自居住一间,三名宫女却是住在最外面一间,见到二人进入,三人同时行礼说:参见娘娘、公子。 本来和何婧英回来舱内,陈子云就略有尴尬。看此情景,他更是犹豫,说:下面宽敞许多,我还是到和护卫们一起住,晚间也好注意巡防。 何婧英紧紧地挽着他的手,然后对三人说:我刚才就说过了,这里早就没有什么皇后了。以前我待你不薄,一直是情同姐妹,以后我们也就是姐妹了,这世间能够过个安稳日子就是最好。大家都跟着郎君,荣辱与共。我也厌烦了宫中荒靡的生活,他们有把我们当成女人吗?不管是皇后还是宫妃不过都是玩物罢了,都有年老色衰被人抛弃之时,我在宫里见的多了,很多人的下场都是惨不忍睹。何况,在宫中不知道能活几天,皇上几年几个月就换一个。倒是郎君,才是彬彬君子,也有真本事的人。郎君也别嫌弃,我这三个姐妹和霍氏都是姿色才艺样样精绝,配得上做你妾室的。 一船五美,其乐融融,何婧英总想让陈子云想齐人之福。几个女人对他都很信赖,陈子云却是心有顾忌。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倒反而不能马上一走了之了。 这时霍氏也从里间走了出来,灯火暗淡却丝毫不能掩盖其倾城之色,一双明眸也在注视他。 平时外间做了厅堂,但毕竟船上二楼舱室狭小。六个人在里面也显得极为拥挤。脂香满屋,个个艳若桃花,陈子云也有心醉神迷之感。作为一名骨子里的现代人,已经习惯了一夫一妻的理念,但自来到南朝,见惯了男人们的三妻四妾,听了何氏的话,看着一张张俏丽动人的脸,也不免心动。 他努力稳稳了心神,说:都是何姑娘谬赞了,你们都知道了,如果不是何姑娘怀了身孕,我也是不敢接纳她的。我只是小小七品官,或只能算是萧府中的一名清客门人,何以能拥美自顾?如果真的这样去做,只怕也自身难保。人要懂得知足常乐,要会估量自己的能力,一但超出这个能力范围,那和萧昭业之流,又是什么分别?我并非辜负各位姑娘,只是无福消受,或者说是不敢消受。此去,前途未卜,如何将你们安身立命,都是我头痛的事。但我答应何姑娘了,就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安置好,不让你们有什么闪失。 既然何婧英不以皇后自居,她现在又是自己的人,陈子云也就称她为何姑娘了。 这一番话,说的有情有理,容不得她们再有什么疑惑。何婧英只好说:那先就这样吧,反正,我们是跟定你了,等你把我们安定下来再说吧。我是相信郎君你的,如果没有你,我们早就在这次宫变中一命归西了。 其中一名宫女叫做吴歌的像是胆子大些的,稍向前说:我父母在上次立君之时被人杀了,唯一的哥哥在边关当兵守关。这个世界到哪其实都一样,人命根本就不值钱,就跟只蚂蚁一样,捻了就死,大人有办法就安置我们,或让我们跟从,没个办法,也就是一死了之,又如何呢? 此时中国在乱世中不下数百年,人口从汉时最繁盛时的上万万到最少时只有千万余,可见杀戮之盛!人人都有类似的悲情遭遇,所以大家听了,忍不住都黯然落泪。 陈子云一看这不是办法,就说:好了好了,事无绝路,乱世也有乱世的活法,我一定会确保你们能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就是。 接着何婧英也顺势转过话头,又说了自己怀身孕的事,大家才渐渐由悲转喜,有说有笑起来。 晚间临睡之前,陈子云还想下去住,何婧英却是不肯,无奈,只能留宿在其房内。 最里这间最小,也仅够二人齐卧。 何婧英情动之外,还想与陈子云亲热一番,陈子云指指外面,又指指她肚子。意思是舱板太薄,恐怕隔壁处霍氏听见,又怕她有孕在身,不宜房事。而何婧英却以为是她让自己轻声一些,仍是靠了上来,帮他宽衣解带。 两人暗夜里拥怀入抱的,到情动,陈子云也忍耐不住,便依了她。此时,人没甚心事,做这事来也轻快一些,两人不免恩爱长久,快折腾到天亮时才睡了。 等醒来的时候,都已是过了午时,陈子动推开窗门,日头已过,又想起昨晚两人云雨之时,不免被几人听见,不觉羞愧,都有些不好意思出门。 哪知,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并轻声唤了两声。听声音正是他最怕见的霍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