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北宋景德三年,也就宋辽签订澶渊之盟第三年,这一年对于宋辽百姓而言都是难得的好时光,对于空前繁荣的汴梁城更是如此。 经过周世宗,以及两位开国皇帝太祖、太宗三代经营,京城汴梁规模之宏大,百姓之富足已是历朝之最。而真宗皇帝,在宋辽罢战之后,终于长舒口气,开始放下心享受歌舞升平,朝廷的富足让他觉得每年给辽国的十万岁银币以及二十万匹绢根本不值一提。摆脱了战乱的影响,朝野上下尽享太平盛世。 冬去春来之际,世人多爱出游,到了宋之一代,更是如此。 这日,晴空万里,岸边杨柳初绿,一江春水缓缓东流,汴梁河两岸人潮涌动,河面之上船来船往,说笑声、划水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忽然,有人一声惊叫,然后兴奋的大声喊道:“快看啊!骑鹤仙人。”这惊叫声来的有些突兀,众人都愣了一下,才抬头向天上看去。 一看之下,喧哗嘈杂的汴梁河两岸,顿时万籁俱寂。 只见,蓝天白云之下,一只大鸟蹁跹东来,那大鸟白羽黑冠,长颈高脚,是翯鸟模样,却比翯鸟大了许多,其气势更像翱翔九天之上的大鹏,传说中的神仙坐骑仙鹤也不过是这般模样。 仙鹤之上还坐着一名白衣女子,仙鹤飞得极快,看不清她相貌,唯见其端坐于鹤背之上,衣诀翻飞,那姿态不似凡尘所有,分明是天界仙女。 他们来的快,去得也快,不过一会功夫,一仙一鹤便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 道教此时在民间流传极广,各地不时会有仙人驾鹤而去的传说,但鬼神之事毕竟只是坊间传言,多数人不过把它当做笑谈,但今日亲眼见仙女驾鹤而来,那份震惊只能用石破天惊才能形容。 仙女驾鹤东来的消息迅速传遍汴梁城的每个角落,前两日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是两日后京城各大书院的技击大赛,朝廷虽然重文轻武,但民间仍然很看重技击,这技击大赛历来便是京城一年一度的娱乐盛会。 不过,技击大赛毕竟比不得仙女驾鹤而来,自他们现身汴梁河畔,京城大街小巷都充斥着他们的传说,酒楼客栈自不用提,就连茶馆说书人为迎合观众,都开讲柳毅传,讲述柳毅巧遇小龙女的奇幻故事。 最苦的莫过于各大书院的学生,他们在书院苦读经书,错过了亲眼目睹仙女的机会,因为有课程在身,又不能出书院听那些传说,在修读圣贤书时,难免无法专心致志。 参赛的学生,更是乱成一锅粥,他们开始思考,如果仙人存在的话,那么那些传说中的技击之术,该一样存在才对,那这个世界就太玄妙了。 河洛书院的苏三才,教学生技击之术,朝中有多名禁军教头以及冲锋将领均是他的徒弟,他本人也被誉为京城第一高手,早年时游历天下,坊间传言他遭遇奇幻之事极多,加上其人丰神迥异,据说曾被神仙点化。 这天傍晚,他房前聚集了大批学生,他知道这些学生所谓何来,沉默了下,说道:“草野之中,能人异士极多,奇禽异兽也并不少见,她未必就是仙人,也许只是某个得道高人,偶尔路过此处,鬼神之事实在不足信。” 学生想听他的详细解释,他却摇摇头不肯多说,无奈之下,只好散去。但在众人散去之后,他盯着天空看了好久,忽然自语道:“我怎么能告诉你们实实在在的鬼神之事,那些人的存在会扰乱你们生活的。” 相遇红尘内(上) 三更时分,月圆如盘,汴梁城笼罩在一片明亮的月光中。明日便是京城书院技击大赛开赛的日子,素有不夜城之称的汴梁,百姓难得过早的熄灯闭户,好明天早起去占一个好的位置。 极少数的酒肆这时还亮着灯,大概是某些酒鬼意犹未尽不肯离去,油灯的灯光在这样的月夜,几乎看不出来,只是偶尔,那些酒肆中会传来猜拳的吆喝声,那声音空荡荡的能传出很远,更显得这个夜晚寂静无声。 春天来得好快,不过两三天时间,杨柳刚发出的嫩芽已经有了叶子的模样,清风吹来,枝叶随风舞动,在月下的影子,婀娜多姿,像是有人在月下独舞,好看极了。 宏渊书院门前的阶梯上坐着一名少年,穿灰白色长袍,十六七岁的样子,浓眉大眼,只是五官有些平实,他看着枝叶舞动的影子,愤愤道:“跳得很好看么?谁不会跳。”竟起身跳起舞来,但他动作僵硬,又没什么舞步,难看极了。 跳了一会,少年自觉自己跳得大是难看,只好坐下来继续愤愤不平,他是宏渊书院明天参加技击大赛的学生,但宏渊书院几乎是京城最名不见经传的书院,教技击的师傅自身技艺有限,学生又少,他自问不善此道,但瘸子里挑将军,他在书院已经算不错的,只好派他去了。 所以,他对明天的技击大赛没有丝毫热情,甚至大是烦恼,这分明是让他在京城父老面前丢人现眼,他半夜三更睡不着,自己出来坐坐。 不远出处的那家酒肆,店家终于把酒鬼劝有,清脆的关门声在静谧的夜空中回荡了好久。那少年愤愤道:“他奶奶的,去就去,不就是丢人现眼么?又不是第一次了。”他起身拍拍屁股上尘土,打算回去睡觉,身后忽然传来“嗝嗝”的鸟叫声,那声音清亮悠远,他从未听过,不由回头看去。 这一看之下,非同小可。 只见那鸟身躯极大,比人还高出不少,白羽黑冠,长颈高脚,啄足有一尺长,它站在月光之下,气势凛然,这分明是传说中的仙鹤。 更奇的是,那仙鹤背上坐着一名仙姿玉色的白衣女子,那女子长发如墨,明眸皓齿,这时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这难道是这两日传遍京城的骑鹤仙女? 那少年几乎不敢相信己的眼睛,他努力的想让自己淡定,但仍然禁不住啊的叫了一声,好在他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自觉这人丢得比技击大赛要大多了,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叫声很短,若不仔细听,还以为他吃饭噎着了。 白衣少女却落落大方,取笑道:“怎么?没见过美女?”少年故作镇定,吹牛道:“谁说的,我见得多了,城西的西施,城南的貂蝉……”他信口胡扯,也不知该说什么,白衣少女问道:“很漂亮么?改天我也去瞧瞧。”听语气,说的大是认真,竟然不知西施和貂蝉是他在胡说八道。 少年不由偷看她一眼,只觉眼前这女子,明艳不可方物,顿觉心虚气短,脱口道:“漂亮是漂亮,哪里比得上你!”话才出口就有些后悔,怕她觉得自己言语轻浮。 白衣少女却并没有放心上,问道:“你怎么不跳舞啦?跳得很好看呢!”说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少年脸色顿时红了,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他以为四野无人,没想到被人看见了。 “哎呦,还知道脸红。”白衣少女继续取笑他,见他窘迫不已,才挑开话题,道:“你半夜不睡觉,晚上出来跳舞,不是,出来闷闷不乐,有什么事呢?本小姐今天心情好,看在你跳舞让我看的份上,我帮你解决了!” 那少年想到明天的技击大赛,脱口道:“明天技击大赛,我要丢人现眼了。”他忽然想到自己遇到神仙了,想求她帮个忙,又觉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这种事情怎么说的出口。 白衣少女却在暗自高兴,原来凡尘还有这么好玩的事情,当下便道:“原来是这件事,好,我保你不会丢人现眼。”她一拍仙鹤,那仙鹤双翅一扇,已经腾空而起。 少年此时哪顾得着面子,忙道:“我叫苏慕……姑娘记住了。”仙鹤飞得极快,她不知听到没有…… 上天似乎都比较照顾汴梁的百姓,第二天晴空万里,温度是开春以来的最高值,早上出门时已不用穿厚厚的外套,中午时穿一件单衣不冷不热,是观看技击大赛最舒服的日子。 苏慕一觉醒来,有种恍惚的感觉,只觉昨晚经历太过梦幻,对于自己遇到这两日在京城疯传的骑鹤仙女,有些难以置信。 一大早,苏慕的师傅李元亮就在门外等他,李元亮是标准的教书先生长相,做事也是文人的风格,细腻认真,苏慕刚开门就看到李元亮吓了一跳,拍拍胸口道:“师傅,你能不能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去参加,你大早上在这等着,又不敲门吓死我了。” 李元亮知道苏慕不是很乐意参加这技击大赛,但内心从未担心过他会拒绝参加,这孩子虽然有时惫懒,大节上还是很有觉悟的,他很淡定的道:“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跟我吃饭去,一会还得赶往大相国寺呢!” 历年的技击大赛都是在大相国寺举办,大相国寺西院是高僧弘扬佛法的地方,可容纳数万之众。 苏慕只好闷闷不乐的跟在李元亮身后,别的不说,李元亮对他百般照顾,虽说技击之术确实有限,可教自己时已经竭尽所能了,凡是李元亮说的话,他从来都不忍说不字。 两人粗略吃过早饭,便雇了辆马车,往大相国寺赶,别的书院参加技击大赛,往往是组团去,参赛的人都有五六个,宏渊书院限于规模,只给他们留了两个席位。 大相国寺始建于北齐天宝六年,在宋时受帝王推崇,是历史上第一座为国开堂的皇家寺院,在真宗一朝,更有声名著于朝野的弘一禅师,据说他佛法精深,已悟佛家五神通,但他极少见外人,而且从不显露,关于佛家五神通,只是在市井坊间流传。 宏渊书院在京城东郊,而大相国寺在中间位置,相距还是有些远的,但李元亮时间上拿捏的很准,今天因为技击大赛的缘故,商铺只有一少半开着门,更兼有些人虽没在大相国寺西院占到位置,但都赶到了茶馆,茶馆说书人在大相国寺安排人全程关注技击大赛,每场比试均会飞鸽传书告于他们,他们再加以修辞,精彩程度,并不比现场逊色多少,所以街上行人比平时少了很多,马车两刻钟就能赶到。 果然,两人赶到时,大相国寺西院虽然人山人海,但各书院的参赛者来者寥寥可数。 西院的格局为坐西朝东,西面有有一座高台,高台长有十丈,宽也有五丈,是寺院平时弘扬佛法的讲台,这时上面已经安排百来个座位,是给各大书院老师和参赛学生安排的位置,李元亮带苏慕直接走了过去。 技击大赛前些年是朝廷选拔武将的平台,但这些年朝廷重文轻武,已经成为各书院以武会友,以及汴梁城的娱乐方式了,只是按惯例仍是由开封府主办。 座位旁已经有开封府衙役立好的指示牌,把各书院座位分的清清楚楚,当然,这些对于宏渊书院大可不必,只要看到两个座位的,直接过去,十有八九不会错。 苏慕懒得看其他书院的师生,尤其是河洛书院,这个以河图洛书命名的书院,号称为江山社稷而立,培养出的学生文足以安邦,武可以定国,里面的学生眼高过顶,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李元亮却很诚恳的和其他书院的老师打招呼,他在京城笈笈无名,很多学院的老师甚或都有些瞧不起他,可他看上去,却并不是很在乎。 苏三才不知为何很给他面子,眼中甚至有欣赏的神色,虽然只是简单的拱了拱手,可在场几乎都看出了苏三才对他的敬重,这让其他人颇有些妒火中烧,这个京城第一高手苏三才对他们从来不假以颜色,而他李元亮何德何能让苏三才如此对他? 苏慕懒得思考这些问题,他对于和他同姓的苏三才自然是非常仰慕的,可他知道,自己无权无势,根本不可能和京城最出名的技击师傅攀上关系,何苦去想那些没用的,他闲坐在座上四下张望,脑中漫无边际的在想一些事情。 大相国寺院落深广,殿宇恢宏,苏慕虽在京城多年,但一时无缘一见,更兼弘一禅师传闻精通佛家五神通,能看前世今生,他倒真想知道自己后半生是什么样的,所以,自进了大相国寺一直试图去寻弘一禅师,反正离开赛还早呢! 李元亮虽然不知道苏慕心中所想,但看出他魂不守舍,便拉他到台下僻静处,让他打拳热身。 苏慕直接无语,反正上去第一回合不输,第二轮必定下台,这么认真干什么啊!他懒洋洋的打着李元亮教他的直通拳,这拳据说是崆峒派的,可惜也不知是这拳不行,还是李元亮教得不行,他打出来根本就没什么威力。 李元亮仍然很认真的指点他的动作,稍有错误就纠正过来,所以,尽管苏慕并不用心,打了一会,脸上还是有了细微的汗珠,身体筋脉也都活动开了。 此时各书院基本上都到齐了,技击大赛很快就要开始,按照惯例,比赛分为拳脚和兵刃两种形式,今日便是拳脚,一般是按书院规模大小,由最小的书院最先比试,苏慕第一轮就要上场。 苏慕心里有些紧张,心中暗暗祈祷那个仙女一定要出现,李元亮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不要太紧张,尽力而为就好了。 开封府师爷路济平代表开封府致辞,关于这些场面话,苏慕没什么兴趣,他甚至都没有听八字须的师爷究竟说了什么,可他希望能说得长一些,因为,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看到那仙女出现,如果她不出现,自己见不得人的直通拳会被别人打得落花流水。 然而,世间的事,你越是希望它如此,它越是要背道而驰,那师爷忽然厌倦了歌功颂德似的,简短的陈辞之后,锣声一响,技击大赛开始了。 在西院正中间,开封府早搭好了高一丈,长宽各有两丈的高台,那便是技击大赛的擂台。苏慕听到了衙役高叫宏渊书院的声音,只好厚着脸皮上台,好在他的对手也并不强,是亭台书院的陆浩。 亭台书院和宏渊书院几可说是难兄难弟,规模同为京城最小,教技击的师傅同为京城最差,苏慕知道这是他唯一可能胜过的对手。陆浩心中有一样的想法,何况他身材魁梧,力量很大,如果技巧胜不了,以力量取胜未为不可,所以,他比苏慕更淡定一些。 两人礼节性的拱拱手,摆开架势,就要动手了,台下百姓一阵欢呼,大叫声与口哨齐飞,他们苦等多时,终于开始了。 陆浩和身扑了过来,看起来他几乎没有什么技巧,苏慕提起一口气,一拳打了过去,正中陆浩胸口,陆浩生受一拳,伸手抓住苏慕肩膀,想把他拉过来直接抱住,他力气很大,一旦抱实,苏慕绝对脱不了身。 苏慕当然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转身就甩开了他的胳膊。刚开始苏慕还有些紧张,这时真一开打,反倒好了很多,只见他不待陆浩有所反应,已经旋身而起,一脚踢向陆浩,这一脚名叫脚踢泰山,名字极其响亮,招式也颇为炫目,平时,他很少能轻易使出这一招,但今日筋脉都拉开,容易多了。 陆浩被一脚踢中,顿时摔倒在地,但他身子骨很硬朗,挣扎着站起身,还要再打,苏慕找回了信心,见招拆招,不一时又是一招脚踢泰山,这次陆浩再也抗不住了,苏慕获胜。 这次胜得这么容易,苏慕不由大是高兴,心想自己是不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技击大赛采用的是小组复合赛,苏慕下一个对手是下一轮的胜者,下擂台时他兴高采烈,可李元亮仍然很淡定,只是冲他赞赏似的点了点头,苏慕的喜悦劲一下去了一半。 这一组的对手明显比苏慕他们要强,苏慕在台下看得嘡目结舌,自己怎么可能是对手呢!他也开始明白李元亮为什么这么淡定,不是因为他强,而是对手太弱,他正忧心下回合怎么办,忽然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苏慕,嘿嘿,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丢人现眼的。” 赫然是那仙女的声音,苏慕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终于还是来了,可是该怎么和她说话呢? 那仙女接着道:“你在心里说就行了,我能听出来你想说什么。”苏慕心想仙女果然是仙女,连这些都知道,仙女又道:“你别仙女仙女的叫我,我叫雨嘉。” 两人正说着,台上已经分出了胜负,苏慕的对手是石塘书院的张廷轩,这人好像就是为技击而生,身体精壮,肤色黝黑如墨,看上去就是高手,他当然已经看过苏慕的比赛,根本没把苏慕放眼里,他来只是为挑战河洛书院的那批优等生。 苏慕轻笑了一声,心想不要瞧不起我,你的比赛到此结束了。 相遇红尘内(下) 张廷轩抱臂而立,他不屑先出手,轻蔑的看着苏慕,苏慕正想着该怎么办,身体忽然旋身而起,仍然是那一招脚踢泰山,只是比刚才快了不知多少倍,张廷轩仍然是抱臂的姿势,他没看清招式,根本来不及还手,就被踢倒在一丈之外,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这一脚踢的极重,他挣扎了两下,还是失败了。 苏慕能够取胜大大出乎李元亮意料之外,苏慕走到他跟前时,他眼里七分疑惑,三分喜悦,苏慕心里正屁颠屁颠高兴呢!对李元亮道:“师傅,我们宏渊书院出头之日到了。”李元亮诧异道:“你什么时候把功夫练到了这种程度?”苏慕贫嘴道:“还不是师傅你教导有方。” 接下来的比赛,凡是苏慕对手,没有人能在他手上接上一招,次次都是一脚定胜负,很快,就轮到河洛书院了。 河洛书院论规模并非京城最大,但却是天下最好的书院,每年科举,中进士者他们书院最多,这技击大赛更不知被苏三才的弟子统治多少年了,凡是河洛书院的学生,都被京城百姓认为已经一只脚踏进朝廷了。 白鹤书院作为河洛书院的对手,自然输掉了这场对决,在河洛书院赢了之后,台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们已经厌倦了苏慕一脚解决问题的对决,如果真有谁能打破这种局面的话,只有垄断技击大赛头名多年的河洛书院。 第一个上台的河洛书院学生是耿去病,他是河洛书院此次参加拳脚比试的两名学生之一,也是苏三才得意弟子,其父给他取名去病,就是要他效仿汉时霍去病,立大志向,他在河洛书院精研兵法技击,哪怕在人才辈出的河洛书院一样出类拔萃,算是不负其父所望。 耿去病身材魁梧,很有武将风范,苏慕在台下看他比赛,佩服不已,自问自己再修炼几年,以他现在的进度,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但是算他倒霉,今天自己有神仙相助,想输都难。 苏慕上台很礼貌的向耿去病拱拱手,自己要把他打败了,好歹对他客气点。耿去病当先出手,他出手很快,若是苏慕真实水平,这一招很难躲过,但他此时今非昔比,以更快的速度踢出一脚,仍然是那招屡试不爽的脚踢泰山。 耿去病慌忙撤招,他上台前,苏三才已经教他破解之法,当下双臂挡在胸前,苏慕这一脚虽然劲力很大,但耿去病本来就以气力见长,又格挡及时,所以只是退了两步,挡下了他几乎一招定胜负的一脚。 台下顿时一阵欢呼,河洛书院果然名不虚传,他们终于可以看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 然而,雨嘉显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只见苏慕旋身而起,又是一脚踢去,耿去病无从还击,只好再去格挡,如此三四次,饶是他体魄健壮,也经受不起,还是很快败下阵来。 今天的拳脚大赛共分两组,第一组的比赛到此结束了,刚好此时已近中午,开封府宣布暂时休息,余下的比赛下午开始。 苏慕在台上的神勇,为李元亮赢得了同行的尊重,不论哪个书院的师生走时都会对李元亮拱拱手,以示敬意。苏三才仍然很尊敬李元亮,但看苏慕的眼神锐利无比,像是要看到他的身体里去。 李元亮显然不信苏慕平时稀疏平常的功夫,在今天忽然会突飞猛进,待各书院师生走的差不多,正打算审问,忽然听到有人叫苏慕,而且是个女子的声音。 苏慕也听到了,他在京城根本不认识女孩子,忙转头看去,这一看非同小可,大相国寺这时本来人就少,女人更少,只见不远处一名白衣女子卓然而立,其人明眸皓齿,风姿翩翩然如仙子,正是他昨晚所见的骑鹤仙女。 李元亮惊诧于苏慕居然认识如此风姿的女子,苏慕此时更是呆立当场,雨嘉倒是落落大方,略无顾忌走到两人身旁,顺便猛拉了一下苏慕的衣袖,苏慕这才回过神来,忙给李元亮介绍道:“师傅,这是我远房表妹雨嘉。” 雨嘉怒道:“你才是我远房表妹呢!”转头对李元亮道:“你是他师傅啊!你好,我是他好朋友。”说罢瞪苏慕一眼。 李元亮见苏慕不肯给自己说实话,也不强求,便带两人出去吃饭。雨嘉第一次在红尘行走,对很多事情都很好奇,拉着苏慕问东问西,苏慕脑子里还在想该怎么跟师傅解释,一时疲于应付,好容易挨到客栈。 这客栈内有不少其他书院的学生,见到李元亮师徒,纷纷打招呼,看到苏慕身后还有一名仙姿玉色的女子,先是吃惊,惊诧于可以美到这种程度,后是妒火中烧,苏慕不仅在擂台上春风得意,还伴有美人归,他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雨嘉见状抿嘴偷笑,苏慕心虚怕别人看破,使劲在雨嘉身上掐了一下,雨嘉痛呼一声,气呼呼道:“你弄疼我了。”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亮细润,一时引得人人侧目,苏慕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起身拉着雨嘉往外走,李元亮忙道:“你们干什么去?”苏慕头也不回,道:“一会就回来了。” 出来时气势汹汹,到了客栈外,苏慕顿时低下姿态,恳求道:“姑奶奶,你别让我难看了行吗?”雨嘉道:“我哪里让你难看了?”苏慕想想,这些确实并非她有意为之,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雨嘉却已经往客栈内走去:“看吧!你自己都说不上来。”苏慕只好沮丧的跟在后面,快到李元亮处时,他忽然走上前,对雨嘉耳语道:“算我求你了,你一会少说话行吗?”说完就往座位上跑,一屁股坐下。 雨嘉追上去,拽着苏慕衣服,在他耳边道:“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就喜欢说话……”雨嘉的举动已经引得客栈内人人侧目,苏慕脸色通红,加上雨嘉说话的气息吹到耳朵旁奇痒无比,身子不由往一旁挪了挪,雨嘉一把把他拉过来,道:“想跑,你以为你跟我说话时不痒吗?必须听我说完……本小姐想说就说,怎么高兴怎么说,你说不让说,我就更要说。” 李元亮看着他们俩,忽然觉得苏慕有好多事情瞒着自己,嘴上没说什么,心想晚上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 他要的三碗阳春面这时上来了,他们师徒各怀心事,都没什么胃口,反倒是雨嘉胃口极好,吃面时狼吞虎咽,好像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似的,到最后甚至把一大碗面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苏慕看向她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吃出什么问题。 下午的赛事几乎没苏慕什么事了,当然除了最后的决赛。经过一个上午的比赛,有不少的学院都被淘汰了,尤其是一些小的书院,他们甚至没有资格派人参加明日的兵刃比赛,所以空出了不少的位置。 雨嘉往那一坐不想走了,非要一同观看下午的比赛,苏慕无奈之下只好由她了,高台上一眼望去,众多男子中坐着一名仙姿玉色的女子,极为显眼,台下的观众不时都会往台上看上一看。 苏三才更是曾盯着雨嘉看了好久,眼光锐利无比,苏慕仿佛看到一把利刃刺向雨嘉,这一度令苏慕觉得有些过分,他一个令人尊敬的师长,怎么可以这个样子?雨嘉却并没有特别在意,不过是气呼呼的瞪了苏三才一眼。 下午的比赛无聊透了,起码雨嘉这么觉得,她问苏慕了无数次他什么时候能够上场,那样的话自己就有事做了,苏慕却觉得很是精彩,尤其是河洛书院的杨杰,他的太祖长拳极为厉害,所有的对手,从没有在他手上走上五招。 到了精彩处,苏慕不由推推雨嘉,道:“你看这一拳打得多好。”雨嘉往往会回一句“大惊小怪”,在她看来这些功夫几乎不入流,她忽然想到怎么河洛的学生打得都是太祖长拳,问道:“你说那个长胡子老头,只会那个什么拳么?” 苏慕道:“你开什么玩笑?他最厉害的是剑法,据说天下无敌呢!”他顿了一顿,又低声道:“传闻中还说他见过神仙。” 雨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慕道:“你笑什么?”雨嘉凑近他耳边,道:“我都没有见过神仙,他怎么会见过?”苏慕大吃一惊,道:“你都不是?”雨嘉白他一眼,道:“我说过我是吗?是你自己叫的。”苏慕道:“那你是妖?”雨嘉怒道:“你才是妖呢!” 李元亮隐约听到他们在谈乱神仙妖怪,但他从不认为世上会有这些存在,并没有放心上。 苏慕怕别人听见,压低声音道:“那你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是什么?莫非是鬼?”想到这今天居然和鬼在一起,赶忙坐的离雨嘉远点,雨嘉一把把他拉过来,道:“你才是鬼呢!我当然是人,不过是修道之人。”苏慕这才舒了口气,知道她不是仙女,再打量她时,没有那么心虚气短了。 忽然,苏慕想到那只巨大的仙鹤,又道:“你别想骗我,不是神仙,那来的仙鹤。”雨嘉一副别大惊小怪的表情,道:“有时间了带你去我的世界看看,你就知道仙鹤虽然稀有,却不是只有神仙才有的。” 台上杨杰已经击败所有的学生,成了下午小组的胜者,雨嘉兴奋道:“一会是不是你要上场了?”苏慕对雨嘉所说的正感兴趣,想听她继续说下去,听说要上台了,顿时有些烦躁,看了一眼台上的杨杰,心里愤愤的想:“真是没办法,本来可能你们河洛书院的两名学生最后来角逐头名,现在你们都要输给我了。” 苏慕正要吩咐雨嘉别忘了帮忙,她人已经不见了,心里暗骂了一句臭丫头,雨嘉的声音顿时传了过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苏慕诧异道:“你在哪?”雨嘉得意道:“在你身体里呢!哼,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两人说的高兴,却不知台上已经催促苏慕两次要他上台比试,李元亮觉得苏慕怪怪的,回头道:“苏慕,该你上台了。”苏慕啊的一声,才起身向台上走去。 杨杰定定的看着苏慕,待他站定,礼貌的拱拱手,有那么一瞬,苏慕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苏三才锐利的眼神,雨嘉道:“那老家伙肯定动了手脚。”苏慕心有点慌,毕竟苏三才是传言中地仙一样的人物,雨嘉气道:“你慌什么啊?有我在能有什么事啊!” 那边杨杰已经当先出手,依然是太祖长拳,但比之于耿去病,厉害了很多,苏慕一招脚踢泰山竟然被他以燕子抄水化解。 台上斗得难解难分,遂了台下观众的意,喝彩声不时从台下传来,很明显,他们更乐意看到有人能够破解苏慕那一招脚踢泰山。 杨杰几乎只守不攻惹怒了雨嘉,只见苏慕人影闪烁,背后伸出无数手臂,所使的功夫已经远远超出技击的范畴,杨杰先是大惊,但随后只见他身形飘忽不定,却极艰难的躲过了苏慕疾风骤雨般的攻击,那身法犹如幽冥幻影。 台下观众算是大饱了眼福,数万观众惊诧于自己所见,寂静如死。 那边高台上各大书院的师生和观众一般,在他们看来这几乎接近于幻术了,人间怎么会存在这样的功夫?只有李元亮和苏三才比较正常,李元亮是因为联想到苏慕稀疏平常的功夫都能击败河洛书院,这样的事情一定别有隐情,而苏三才显然知道更多,所以显得尤为镇定。 擂台上两人已经斗了紧要处,只见苏慕身如鬼魅,出手快愈闪电,杨杰这时竭力抵挡,不过仍有溃败的迹象,果然不过十数招,仍然是那招脚踢泰山,杨杰被一脚踢倒在地。 雨嘉心中大是解气,控制苏慕向苏三才挑衅似的笑了笑,技击大赛最终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名不见经传的宏渊书院最终赢得了拳脚类头名。 苏三才看着台上的苏慕,他已经能够确定帮苏慕的必然是雨嘉,而且几乎可以肯定那雨嘉便是这两日传遍京师的骑鹤仙女。 嬉笑汴梁城(上) 这个下午对于河洛书院极为漫长,尤其在杨杰输给苏慕之后,夕阳今天也有些不同,它的光彩把整个西边都照亮了,还在天空悬了好久,迟迟不肯落下,直到夜幕将到,它才恋恋不舍,消失在云天交接之处。 可是,红彤彤的火烧云笼罩在河洛书院上空,愈加显得这个黄昏不同以往。 河洛书院的一大批学生聚集在苏三才门前,他们不相信苏慕会有打败自己的能力,何况他和杨杰的最后一场较量,那样的功夫早超出了技击之术的范畴,杨杰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当时的身手为何会那么快,还有雨嘉的出现甚至让他们联想到了骑鹤仙女,这些他们都希望在苏三才这里得到解释。 苏三才看着头上的火烧云,愣了很久才道:“我早年游历天下,常常寻幽访胜,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世外高人,苏慕那样的功夫虽然玄妙,但终究不是法术,你们不要想太多,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之事!” 杨杰吞吞吐吐道:“可是,师傅…师傅,我身手哪…哪有那么好?”苏三才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我暗中帮了你,当时你也不过是身法快了,其他的没什么。”众人看向杨杰,杨杰木然点了点头,当时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众人虽然心中还有疑惑,可苏三才不想多说了,催促他们离开,众人无法,只好离去。 苏三才又抬头看向头顶的火烧云,沉默良久,忽然看了看腰上所悬的长剑,自语道:“她来到这个汴梁城只会生出乱子,我必须想办法赶她走。” 苏慕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在技击大赛上得到头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回书院的时候,全院师生列队欢迎,院长那张皱纹纵横的老脸,笑起来像年轻了三十岁,学生们更是兴奋,他们这个小书院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以后提起自己的书院,都觉得大气了。 雨嘉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苏慕被众人簇拥欢呼,像是对自己的成就分外满意。 苏慕应付这些场面显然没有什么经验,可他还是有些享受这种感觉,尽管心中心虚气短,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向四周拱拱手,李元亮却出其的平静,和以往没有任何的变化,苏慕看在眼里心里有点暗暗着急,以师傅的认真程度,势必要刨根问底,他心里上愁一会该怎么面对李元亮的盘问。 夜深人静,凑热闹的人都散去之后,李元亮单独把苏慕叫到厢房,苏慕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偏偏这时候雨嘉不知去向,他心中臭丫头臭丫头的不知骂了多少句,李元亮问道:“说吧!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慕还想装糊涂,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啊?师傅。”李元亮道:“你说呢?”他一双眼平静的像千年古谭,苏慕顾左右而言其他,道:“你是说雨嘉现在去哪了吗?这个…我也不清楚啊!刚刚她还在的。”说着装模装样向外看去,他根本都没注意到李元亮根本就没开窗户。 李元亮定定的看着他,道:“我说的是技击大赛。”苏慕心里一慌,说到正题了,但仍装作嬉皮笑脸,道:“你说的是这个啊!这个,其实我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忽然间就变的不堪一击了?我现在想想也觉得真的好奇怪……” 他还是不说实话,李元亮心里略有些生气:“那好,你告诉我雨嘉是怎么回事?”苏慕信口胡扯,道:“我就是偶尔认识的,偏偏这小丫头粘人的很,老跟着我……”苏慕话音未落,外面忽然有人怒道:“你胡扯什么?谁粘人了?”声音脆生生如黄莺出谷,却是雨嘉来了,这声音远远传来,至少在百步之外,但她来的很快,声音未落就推开了厢房的门。 苏慕松了口气,有雨嘉在自己恢复擂台的身手不是问题,李元亮看到雨嘉突然闯入吃了一惊,但她来了正好,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说的一清二楚,他从椅子上起身,看着两人道:“好了,小慕,你不用乱编谎话了,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为师吧!” 雨嘉正气呼呼的瞪着苏慕,苏慕求饶似的看着她,努嘴指了指李元亮,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雨嘉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心直口快,何况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便道:“你想知道什么啊?”竟将事情合盘托出,苏慕几次向她挤眼色,她都当没看见,苏慕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听雨嘉道:“事情就是这样,你想怎么样吧?”她看出李元亮是在责备苏慕。 李元亮气的脸色煞白,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当然技击之术也还不错,但他根本不在意技击大赛是否能拿头名,他想要的不过是苏慕能够打出自己的水平,这些年,他一直教导苏慕要诚实做人,这时证实苏慕居然真是靠作弊堂而皇之拿了头名,勃然大怒,道:“苏慕,你给我跪下。” 苏慕从未见李元亮发如此大火,心中虽然不服,还是跪下了。李元亮拿起桌上的抚尺往苏慕背上连抽三下:“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苏慕痛的倒抽一口冷气,他想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火,心中委屈,闭口不答。 李元亮怒道:“你自以为聪明,实则是在丢人现眼,你以为谁需要你这个头名吗?”他又在苏慕背上抽了两下,道:“我李元亮教出的学生一是一,二是二,还从来没有你这种沽名钓誉的,”他用抚尺指着苏慕,又道:“你自己说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雨嘉没想到李元亮说打就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时见苏慕背上甚至都渗出了血,眼中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痛楚,泪光闪动,忽然就有些生气,怒道:“我说你这个师傅怎么这样啊!苏慕有什么错啊?不就是赢了一场比赛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至于这么打他吗?” 在他们看来,这比赛不过是一场游戏,可在李元亮看来苏慕靠作弊拿了头名,就是做人有问题,他看雨嘉一眼,冷冷道:“我们师徒的事,用不着你管,你还是离苏慕远一些吧!”他心中当然恼怒雨嘉带坏了他的徒弟,说着就要把雨嘉往外赶,他甚至将雨嘉视为邪魔歪道。 苏慕忽然大声道:“你怎么说我都不要紧,但你不能这么对待我的朋友。”李元亮怒道:“你给我闭嘴,如果不是她,你会去做这件事吗?你能做这件事吗?”苏慕忽然觉得非常委屈,大声道:“我们怎么了啊?不就是一场比赛吗?我们赢了对书院不好吗?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至于这样吗?”说着起身拉住雨嘉衣袖往外走。 李元亮不料他胆敢如此,喝道:“你给我站住,你今天要是出了这门,你就不是我徒弟。”苏慕心中直想哭,他停了一下,但还是走了出去,李元亮大是颓丧,坐倒在了椅子上。 每月十五六过后的黄昏,月亮升起的总是比较晚,民间谚语,十七十八,月亮庚天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在漫天火烧云褪去之后,天地之间陷入了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明天技击大赛还有兵刃比试,这比拳脚精彩多了,自从今天见到苏慕的功夫后,汴梁的百姓对明天的技击大赛有了更高的期许,所以城内像下了宵禁令一般,黑灯瞎火的都不像汴梁城了。 苏慕和雨嘉孤坐在一处小巷中,夜色遮住了苏慕的脸,可雨嘉还是看到了他脸上的泪痕,她自小被人宠爱,一向只有别人安慰她,她哪里安慰过别人,这时面对苏慕,颇有些手足无措,她坐了一会忽然站起身,在小巷中来回踱步,过了好久,苏慕坐到那仍然没有动,也没有说一句话。 雨嘉走过去道:“对不起啊!苏慕,我不会安慰人的,你别这样了。”她顿了一顿,忽然道:“我带你到天上看一下吧!可好玩了。”苏慕心中的委屈已经过去好多了,当下点了点头,雨嘉顿时喜笑颜开,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 这口哨声听起来声音很小,但似乎能传很远,在这样的夜里甚至能听到口哨的回声,雨嘉看向苏慕道:“等一下,马上就好。”果然,过了一小会,一只巨大的白鹤在他们上空盘旋,白亮的羽毛在夜里分外显眼。 苏慕看向白鹤,不由的“哇”了一声,这个巷子太小,白鹤没法落下来,雨嘉忽然挽着苏慕的手臂,道:“你抓紧我,我带你上去。”她行事洒脱,丝毫不顾忌男女之嫌,苏慕却有些心虚气短,他迟疑的抓住雨嘉的衣服,两人现在离的很近,苏慕闻着她淡淡的体香,心里没来由的胡思乱想,如果能这样一辈子该有多好。 这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雨嘉携苏慕凌空飞度,向空中的白鹤而去,苏慕只觉心中一空,身子直飞了起来,这是一种既刺激又恐惧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觉得脚下一软,就到了白鹤的背上。 雨嘉扶她坐下,道:“怎么样?感觉好吧!”苏慕还有些惊甫未定,四下张望,只觉自己离地面、房屋越来越远,顿时有些脚底发麻,头晕目眩,好在雨嘉及时拉住了他,否则他可能已经栽了下去。 苏慕拍拍胸口,这会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大美女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刚才的那个想法是在是痴心妄想,他现在用情不深,及时悬崖勒马,心中并没有太大的痛楚。 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那次拙劣的月下独舞,已经让他走进了她的世界,如此光彩夺目的女子,如此炫丽多彩的世界,大概没有人会选择错过吧! 白鹤越飞越高,苏慕只觉一颗心砰砰乱跳,都提到嗓子眼了,双手因为紧张,牢牢的抓着雨嘉的衣服,雨嘉本要取笑他,想到他刚被师傅骂,话到嘴边忍住了,她举目四望,见东方初白,兴奋道:“苏慕、苏慕,快看,月亮出来了。” 苏慕闻言向东边看去,只见月亮已经从极远的夜幕边缘露出了半个脸,然而只是半边月亮却皎洁无比,白白的月光驱散夜幕,洒向大地,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脚下的汴梁城渐渐显现出来,那一高一矮的房屋,河湖遍布的水域,一直延伸到他们在高处都望不到的地方。 雨嘉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汴梁城之大,这时仍感慨道:“这京都汴梁真大啊!”苏慕道:“那是当然,”他忽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雨嘉的来历呢!便问道:“对了,你说你不是仙女,是修道之人,那你来自…哪啊?”问道最后,他还是觉得雨嘉是仙女。 这时,忽然刮起一阵风,这阵风来势很凶,苏慕没有防范,被风吹的摇摇欲坠,他心中惊惧,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吐出秽物来,自然他每晃一下,都会伴随一声大叫,雨嘉乐于看笑话,也不拉他,笑得前俯后仰,好容易那阵风停了,苏慕还没喘口气,雨嘉一句话就把他噎住了:“真是的,男子汉大丈夫还不如我一个小女子。” 苏慕哪还有心思喘气,怒道:“这能比吗?你骑仙鹤不知道多少次了,那是驾轻就熟,我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雨嘉反驳道:“谁说的,我五岁的时候调皮还从仙鹤身上摔下来,摔伤了呢!那个时候我就不害怕。”事实是她摔下来的时候,哭的泪如雨下。 雨嘉不善说谎,拙劣的伪装其实一眼就能看穿,可是,苏慕确实觉得刚才自己是有些丢脸,自个脸先红了,怕她看到只好转到一边,硬充大气,道:“现在我也不害怕了,有什么啊!” 白鹤飞的很快,不一时就飞到了城郊,两人虽在万丈高空,但雨嘉目力极好,她隐隐约约看到巍峨的城楼上站着一个人,他腰上所悬长剑,泛着淡淡的九彩之光,这人分明是有意让她看到,九彩之光一闪一闪的。 雨嘉忽然道:“想不到这汴梁城中还有同道中人。”苏慕还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雨嘉饶有兴致的道:“我倒想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白鹤乃是通灵之物种,不待吩咐,已俯身飞向城楼。 嬉笑汴梁城(下) 待白鹤轻盈的落在城楼上,雨嘉还没有说话,苏慕已经大叫了出来:“苏师傅?”那人在月光之下丰神迥异,正是苏三才。 雨嘉看到苏三才也有些意外,道:“原来是你,你把我引下来干嘛?”苏三才神色自若,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要告诉姑娘,还是尽快离开汴梁城为好。”雨嘉道:“凭什么?我还没玩够呢!”她本来以为是何许人呢!见是苏三才,也没什么聊下去的兴趣了,一拍仙鹤打算要走。 苏三才疑惑道:“难道姑娘不知道你不能来这红尘之中?”雨嘉没好气道:“你真是莫名其妙,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苏三才断然道:“因为我们不一样。”雨嘉看一眼苏三才,哼了一声道:“怎么不一样?你我均是修道之人,你能在这呆我就不能?” 苏慕完全被他们的话绕进去了,没搞清楚,只见苏三才盯着雨嘉看了好一会,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然后只听他淡淡道:“我们自然不一样,看来你是不清楚,天下修道之人均有禁令,不得在红尘随意走动。” 雨嘉第一次听说这个禁令,以为苏三才在说谎,哼声道:“有这条禁令么?我怎么不知道,再说,对我而言,有没有都一样,我还没玩尽兴,我才不会回去呢!”她在汴梁城已经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骚动,苏三才已经决意要逼她离开,当下道:“这可由不得你。” 苏三才说话间,腰上所悬长剑光芒更盛,苏慕见苏三才竟要动手,忙对雨嘉道:“苏师傅很厉害的,汴梁城里所有人已经把他当地仙一样了。”雨嘉气呼呼道:“他厉害我也不弱,谁怕谁啊!”她听到苏慕抬高对手就生气。 雨嘉从仙鹤背上跳下,道:“好啊!你不是想动手么?就让本姑娘看看传说中的地仙什么水准?”苏三才目光清冷,看着雨嘉,须发无风而动,他的举止若非事先知道他是河洛书院教技击的师傅,在这样的月夜,你很难不认为他是化外神仙。 月亮这时已经升的老高了,月光倾洒在城头,四周亮如白昼,苏慕不知道雨嘉的底细,按理说她骑仙鹤现身,应该比在凡尘的苏三才更有修为才对,可他心里仍然觉得如果动手,雨嘉实在是胜少败多,他在苏三才将要拔剑的那一刻,忽然道:“苏师傅慢着,我有话说。”苏三才闻言,手停在了剑柄上。 苏慕走上前道:“苏师傅,这个我看不用动手了,这样吧!雨嘉姑娘呢离开汴梁的事交给我好了,三天吧!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劝她离开。”雨嘉心中恼火,正要发泄,苏慕狠狠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方才苏三才有那么一刻,让她想到了她父亲通逸,并不太想和苏三才动手,虽恼火苏慕擅自替她做主,但还是没有发作。 苏三才似有顾虑,想了一下道:“好,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一过,你必须离开。”说完转身下了城楼。 苏慕还未喘口气,城楼下又传来苏三才的声音:“你们得尽快离开城楼,一会守城将士就醒了。”苏慕忙拉着雨嘉坐上仙鹤,驾鹤离开城楼,直到仙鹤飞上天空,他才松了口气,雨嘉恼火苏慕答应苏三才自己三天后离开,怒道:“你凭什么让我三天后离开啊!我告诉你,这汴梁城我还真不走了。“ 其实苏慕何尝希望雨嘉三天后离开,刚才不过是自己的权宜之计,他见雨嘉生气了,赶忙道:“我不过是不希望你和苏三才动手罢了,我就随口说的。”雨嘉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都是孩子心性,刚才雨嘉还异常愤怒,才过一会,两人又和好如初,只听雨嘉道:“听说大侠都是劫富济贫,本姑娘即来了汴梁,就该让那些富人放点血出来。”她看向苏慕,豪气干云道:“你告诉我汴梁城的哪些富商为富不仁,今晚本姑娘就当一次大侠。” 苏慕自小便仰慕哪些行走江湖的大侠豪客,对此举举双手赞成,忙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必须带上我。”雨嘉故意道:“可是,就你那点道行,是累赘啊!”苏慕气道:“谁说的,我虽比不上你,可我也不会拖后腿啊!”他顿一顿,又道:“再说,这事离不开我,嘿嘿,你要是不带上我,那我就不告诉你谁为富不仁。” 雨嘉气呼呼道:“你敢要挟我?”她狡黠一笑,又道:“带你去也可以,不过你必须扮演我的小弟。”苏慕但盼能去就行,哪还管什么角色,再说,劫富的事她必须是主力,小弟就小弟了,赶忙点点头。 两人掉头又往汴梁城内飞去。 真宗皇帝自继位以来,勤于政事,加上赏罚分明,对贪官有一定的抑制,所以京城内权贵敢于鱼肉百姓的并不多见,两人绕了大半个汴梁城,每到一处大的宅院,雨嘉都会问上一番,可苏慕总是摇头,有一些虽不是一心为百姓着想,可也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即便是哪些富商,平时也很少做欺凌百姓的事。 雨嘉颇有些失望,气恼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我就不信这些都是好人。”苏慕当然也想揪出一个奸恶之徒,可他也不能凭白让别人遭受劫难,终于,到了南郊时,苏慕忽然指着一处宅院大声道:“就是他了,”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那处宅院挂着李府字样的金字大匾,整个宅院有三百亩那么大,宅院内亭台水榭一应俱全,一看就是巨富之家。 雨嘉大为兴奋,道:“好,我们这就去把这院子洗劫一空。”苏慕吓了一跳,忙道:“这李员外,虽说骄奢淫逸,可也没做过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洗劫一空只怕不好吧!再说他可是当朝李贵妃的亲爹,皇上的老丈人…”雨嘉瞪他一眼,心想他怎么这么笨我不过是随口说说。 此时差不多已是三更时分,李府内静悄悄的,雨嘉带苏慕从鹤背上跃下,进了李府之中,白鹤离地面起码有十丈,雨嘉落下时却轻盈盈地悄无声息,苏慕不由对修道者更多了一份向往。 两人在李府转了半天,对于劫掠仍是不得其门而入,雨嘉气恼道:“这么多屋子,他的钱财会放在哪呢?”苏慕道:“这个你别问我,我一个穷苦小老百姓,怎么会知道?”雨嘉哼声道:“知道问你也是白问,看来我只有开天眼了。” 苏慕听她说要开天眼,不由啧啧称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只见她口中默念法诀,双目渐有白光闪现,向整个庭院扫视了一圈,然后白光渐渐消失。 雨嘉已经知道李员外把钱财藏于何处,见苏慕仍然痴呆的看着自己,怒道:“喂,你看够没有?”拽着他向那间房子去了。 那房子在李府正中间,三面环水,唯一的一条路还得经过李员外住房前,雨嘉暗骂这个人真是狡猾,两人白昼移形一般,悄无声息经过他房前,苏慕就这么跟着,和累赘别无二致,但他却没有那么想,这时觉得紧张又刺激,好玩极了。 房前有李员外雇的两名武师看守着,雨嘉远远瞧见,然后滑翔一般急速冲了过去,速度之快犹如电光石火,那两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雨嘉一拂袖他们已经倒地不起。 这房子门窗俱是精铁打造,门上更是锁着一把半尺长的铜锁,苏慕以为要颇费一番功夫,哪知雨嘉吹了口气,那锁就开了,苏慕啧啧称奇,道:“你当我师傅吧!我跟你学道法。”雨嘉边开门边道:“不行,你资质太差,到时候会丢我脸的。” 苏慕怒道:“谁说的,我资质很高的好吧!”雨嘉这时懒得理他,见屋里都是古玩、花瓶、字画之类的,有些大失所望,道:“这都是些什么啊?专门请人看这些东西吗?”苏慕看了一眼,字画他是不懂,瓷器也未见得就精通,但他见花瓶制作的非常精细,知道必定价值不菲,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都是很值钱的。” 雨嘉皱眉道:“这些东西带着麻烦,既然这个人作恶多端,我毁了它们吧!”说着就要动手,苏慕赶忙拦住她道:“这些东西毁了,你简直就是暴敛天物。”雨嘉瞪他一眼,又四顾寻找其他东西,她见角落里有一个箱子,伸手拧掉箱子上的铜锁,打开时吓了一跳,里面满满的一箱金子。 苏慕咽了口口水,他从小到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雨嘉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袋子,说了一声“收”,竟把满满一箱金子装了进去,苏慕走上前盯着那袋子,啧啧道:“这时什么东西啊?这么神奇。” 雨嘉把那袋子挂回腰间道:“乾坤袋,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你跟我混以后见的神奇的东西多着呢!”苏慕已经完全被这些神奇的法宝和道术吸引,哪里还记得跟她斗嘴,傻傻的点了点头。 此时抽身而退也算大有收获,可雨嘉总觉得这地方还有更好的宝贝,她再度开天眼扫视了一圈,忽然掀开一副字画,敲了敲墙壁,发出咚咚的声音,显然里面是空的,她稍一用劲,暗格就被她打开。 暗格甫一打开,里面四射的光芒顿时令苏慕有些睁不开眼睛,雨嘉也被这光芒吓了一跳,她伸手取出那件宝物,只见那宝物是一株血珊瑚,这珊瑚极其罕见,光芒之亮,几乎要穿破墙壁,饶是她见过不少奇珍异宝,还是觉得这珊瑚确实十分难得,她想到自己此次偷偷出来父亲一定生气坏了,便打算用这血珊瑚来讨他欢心。 雨嘉把那珊瑚放进乾坤袋,拉着苏慕打算离开,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叱,两人慌忙出屋,只见清冷的月光下,站着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看不出哪里和一般人不同,但给雨嘉的感觉就是有点诡异,她轻声对苏慕道:“小心了,这人不一般。”然后拉着苏慕闪电一般冲向屋顶。 白鹤仍在李府上空,雨嘉只要在屋顶稍一纵就能到它背上,那时候摆脱黑衣人易如反掌,那黑衣人显然看破了她的意图,她刚动身,黑衣人便发出怪异的叫声,那叫声尖锐刺耳,方圆一里内的人只怕都会被他惊醒,他自己则飞身向两人而来。 雨嘉暗叫糟糕,只得加快速度,正准备防备黑衣人偷袭,那黑衣行事却极其古怪,没有出手,反而拉住苏慕衣服下摆,这显然拦不住他们,衣服不堪重压,顿时被扯断了,但雨嘉已经借一纵之力,扶摇直上窜上了十多丈的高空,坐到了白鹤背上。 李府的人早被惊醒,纷纷出屋查看究竟,好在白鹤一瞬间就飞出了好远,在夜幕下远远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而那黑衣人也不见了踪影,地上只有躺着的两名武师和苏慕衣服的下摆。 雨嘉在天空中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被发现,临走的时候,她看到了那黑衣人凭空消失了,这是极高明的隐身术,看来汴梁城内修道者不仅她和苏三才,这个黑衣人究竟是谁?他要做什么? 独夜鬼相语(上) 李员外府中被盗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那血珊瑚据说是李员外从南海费了多年功夫才寻到的,是打算献给皇上的贺礼,此事传入宫廷真宗皇帝大为震惊,令开封府彻查此事,同时重金悬赏,一时间这个事件竟然盖过了如火如荼的技击大赛。 李府的武师未及反应就晕倒在地,几乎一无所知,但有一位仆人醒来后,冲进院子隐约看到了仙鹤的影子,那两位武师技击之术其实非常高明,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倒他们,合理的解释,便是那人是骑鹤仙女。 只是在现场还有一块布料,这布料质地连李府下人的衣服都不如,很明显非李府之物,这是现场唯一留下的线索,开封府顺着这块布料往下查,最后查明是宏渊书院的衣服。 苏慕在技击大赛上的表现有目共睹,尤其是决赛时,那样的功夫形同鬼魅,接近于幻术,若说是他一举放倒李府的两大武师,也说的过去,因此开封府断定盗窃李府的就是宏渊书院的苏慕。 全城悬赏的通缉令很快被翻新,盗寇两字变成了苏慕的名字,鉴于苏慕在技击大赛上的表现赏钱高了一倍,达到千两黄金。 苏慕刚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路人看他的眼光都怪怪的,然后无意间看到通缉令,吃了一惊,惶恐道:“完了,雨嘉,我们身份暴露啦!我以后怕是都回不了书院了!” 雨嘉想到昨晚的黑衣人,恨恨道:“一定是他搞的鬼。”苏慕被当作通缉犯一时间觉得离自己好远的事情怎么发生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六神无主,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雨嘉决然道:“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抓到你的。” 开封的大批捕快很快就赶了过来,苏慕清楚自己的功底,能应付一个都算是自己烧高香了,赶忙躲到雨嘉后面,这些捕快若是对付寻常盗寇,甚至是江湖高手都绰绰有余,可惜他们遇上的是修道之人。 苏慕完全没有看清楚雨嘉是怎么出的手,只看到一串影子闪过,那些捕快手中的刀已经全部被夺了过来,雨嘉把十来把刀扔到地上,道:“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动苏慕。” 这些捕快面面相觑,互看几眼,见均有逃跑的意图,顿时一哄而闪,在她们看来这雨嘉根本就不是凡人,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骑鹤仙女,和仙女动手,那还不是自寻死路? 苏慕主张尽快躲一躲,可雨嘉想让那黑衣人现身,就是在闹市区行走,好在今天还有技击大赛,街上行人并不是很多,不然苏慕都尴尬死了。 开封府并不想善罢甘休,毕竟抓到苏慕是向皇上和李员外邀功的大好机会,大批的衙役把苏慕所在的街道封锁了,百姓见苏慕走来更是纷纷关门闭户,唯恐避之不及。 只是数千人的府兵根本不是雨嘉的对手,雨嘉所习是道家风系法术,她带苏慕穿梭于刀光剑影中,如履平地,所有的长矛大刀近她身一尺时均被风力刮扁了方向,所到之处人仰马翻,而她甚至连手臂都没有抬一下。 数千府兵的溃败,惊动了真宗皇帝,他怒而下诏,令京城第一高手苏三才迎战雨嘉。 苏三才从大相国寺赶来时,开封府已经彻底溃败而走,地上都是他们遗弃的兵器,他似乎有些难受,道:“让你走,你不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引起了多大的骚动,有些人已经在蠢蠢欲动了,你知道吗?” 如果是以前,雨嘉还有兴趣听听究竟是谁蠢蠢欲动了,可她现在一心想引黑衣人现身,见出现的是苏三才,早已经不耐烦,说道:“这些管你什么事?我就在汴梁城呆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三才大怒拔剑而出,苏慕暗叫糟糕,可他知道雨嘉一旦败退,他们就要被抓进大牢,和苏三才这一仗迟早要打,而自己除了祈祷苏三才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神奇,其他什么也做不了,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就是个累赘 雨嘉手捻法诀就要动手,忽然有一人朗朗笑道:“何须苏师傅动手?把他交给本公子如何?”苏三才砖头看去,只见来人身着青衣,腰上悬着一把长剑,面目极其俊朗,他身后还跟着大批开封府的衙役。 苏三才还没有说话,已有一名衙役走上前道:“苏师傅,这人是李员外请来抓贼的,李员外吩咐还是由他来好。”苏三才缓缓点了点头,他在想这年轻人究竟是谁,以李员外对血珊瑚的重视,肯托付给他,可见这人必有非常手段。 雨嘉有些恼火,他们两人的对话好像自己手到擒来了一样,怒道:“你们不用让了,干脆一起动手吧!”她在师门中也不是可以小视的角色。 那青衣人笑吟吟道:“姑娘,这你就有些大言不惭了,我也就算了,你可知道这位苏师傅即便是你我联手也不是对手?”雨嘉哼了一声,懒的再说话了,一拂袖,一阵飓风向青衣人刮去,青衣人身形一闪,已到三丈之外,可身后哪些衙役就惨了,全被卷倒在地。 雨嘉并未太把青衣人放心上,可再看他时,他却忽然凭空消失了,这是高明的隐身术,她心中暗叫糟糕,这人分明就是昨晚的黑衣人,要破隐身术,并不是没有办法,雨嘉默念法诀要开天眼,青衣人的声音忽然穿了过来:“姑娘不用开天眼了,我在这里。” 他现身时已在苏慕身旁,而右手已放在了苏慕的脖子,以雨嘉的修为,拧开铜锁易如反掌,她直觉这青衣人修为更在她之上,捏断苏慕的喉咙只怕更加轻松。 雨嘉忙道:“你想要怎样?”青衣人道:“不想怎样,你只要把血珊瑚给我就行了。”雨嘉从乾坤袋中取出血珊瑚,抛给青衣人,道:“好了,你放人吧!”青衣人接住血珊瑚,将他收在衣袖中,轻笑道:“姑娘实在是太天真了,我说给就给,但是我好容易抓到的人,我怎么会说放就放呢?” 苏慕这时早吓得呆了,而这青衣人身上有股邪气,让他觉得非常难受,有种窒息的感觉,雨嘉这时有些后悔没听苏慕的话,先躲起来,这时有些进退两难,见苏慕有些难受,恼怒道:“血珊瑚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青衣人道:“不想怎样了,就是要带他走。”雨嘉断然道:“你想都别想,”青衣人笑道:“是么?”说着手上一用劲,苏慕顿时喘不过气来,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雨嘉道:“姑娘还是让开吧!省的这位朋友受苦。”雨嘉气得直跺脚,最后还是让开了,青衣人临走时,又道:“姑娘若想救这位朋友,今晚不妨到开封府一趟,我在那里恭候。”说完带那批衙役扬长而去。 午时的阳光火辣辣的,雨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背上被阳光晒的生疼也不管不顾,她脑中一直在想该怎么救苏慕,可她感觉出自己不是青衣人的对手,可如果不救苏慕,按大宋律法,苏慕只怕要被斩首,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一时急得眼中泪花闪动。 苏三才一直没有说话,在雨嘉绝望时,忽然道:“姑娘先不要担心,也许晚上我有办法救他。” 独夜鬼相语(下) 入夜后天气渐渐转阴,夜色漆黑如墨,开封府上空白鹤盘旋,雨嘉准时进了开封府,开封府大院内,这时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坐在椅上潇洒的青衣人,一个是绑在木桩上的苏慕,相较于今天上午,苏慕已经平静了很多。 雨嘉盯着青衣人,道:“好了,我来了,你说你想怎么样吧?”青衣人笑道:“姑娘何必这么心急?我们坐下聊聊如何?”雨嘉不耐烦道:“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青衣人好整以暇道:“是么?其实我想和你聊的是…”他指指苏慕又道:“他以后该去哪?” 苏慕偷盗李府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想要在汴梁待下去,几乎不可能,可他能去哪呢?雨嘉知道此时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为苏慕担心,毕竟这事是因她而起。 青衣人察言观色,有意道:“这位苏大公子留在这大宋之地,只有死路一条,姑娘有没有想过带他到你们哪去?”雨嘉冷冷道:“我们那?那请问我们那是哪?”这青衣人分明是想探她的底细。 苏慕这时候开口说话了:“雨嘉,你不用管我了,赶紧走,他们有阴谋。”他说出这句话长出了口气,其实他心里很害怕,他害怕雨嘉走后他会被斩首,可他心中最后的余勇告诉他自己可以怕死,但不能拖累朋友。 雨嘉没有回话,可心里已经默念了好几遍:“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青衣人看着两人,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苏慕越是不让救,雨嘉就越是要救,他要的就是这效果,这时他轻轻的笑了下,道:“两位不用这样,何必整的像生离死别一样?” 这青衣人相貌俊朗,笑起来也十分好看,可雨嘉却觉得这人浑身充满了邪气,让她倍感不舒服,她还未回话,青衣人又道:“让我猜猜你来自哪里?”他顿了一顿,又道:“是蓬莱吧?”他盯着雨嘉的眼睛,继续道:“那一定是蜀山!” 蓬莱和蜀山均是传闻中的神仙圣地,传说蓬莱藏于东海之滨,而蜀山在川中,可世人遍寻两地,却始终未曾得见。 雨嘉神色自若,青衣人连连试探,可仍未从中看出端倪,不过他似乎并不着急,从椅子上起身道:“好啊!亦可以不说,但我一定能试出来。”说着慢慢走向苏慕。 开封府的院子里挂着灯笼,苏慕看着青衣人向他走来,心底生出一阵寒意,他越是笑吟吟的,越能做出狠毒的事来,雨嘉不等他走到苏慕面前就动手了,身子滑翔一般向他击去,周身罡风四起,这次出手她是竭尽全力。 青衣人是有意逼她出手,一转身迎了上去,他这人不知修习的是何等术法,身体有形无质,每次击中均是如中棉絮,青衣人面对他的攻势也只是只攻不守,雨嘉顿时生出挫败感,她的罡风便是石头也能击碎,可面对这样一个对手让她觉得无处使力。 她忽然停手了,道:“好吧!我告诉你我来自哪里又如何?”青衣人目光炙热,急切道:“好啊你快说!”心情之急迫尽显无疑,雨嘉从未见了他如此失态,愣了一下才道:“我来自蓬莱。” 青衣人神色激动,怒道:“你骗我,你怎么可能来自蓬莱?明明是蜀山的。”雨嘉冷冷道:“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知道我来自哪里就行了。”青衣人城府极深,这时已恢复了理智,道:“你当真来自蓬莱?姑娘你别说笑了,”他目光锐利的盯着雨嘉又道:“蓬莱一脉主修剑术,只有蜀山才有五行法术,你还骗我?” 雨嘉被他说中破绽,可也并不着急,淡淡道:“为何只说我来自何处?不如我也猜猜你来自哪里吧!”她看着青衣人,一字一句道:“你来自摩珂门。” 青衣人顿时脸色大变,他向前走了两步,恶狠狠道:“你怎么会知道?”他此时面孔狰狞,雨嘉毕竟是女孩子,心里有些畏惧,不自觉退了两步,青衣人冷冷道:“你知不知道,凡是知道我身份的都得死。” 苏慕大声道:“你不能动她,”青衣人冷哼一声,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想英雄救美,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他话声未落,忽有一人大声道:“那不知我的斤两够不够?”来人缓缓走进灯笼的亮光之下,只见他白面长须,丰神迥异,却是苏三才。 青衣人脸色顿时变了,勉强挤个笑容道:“苏师傅?你怎么来啦?”苏三才淡淡道:“职责所在,我不能不来。”这句话似乎正中青衣人软肋,他愣了一下,才道:“这样的啊!哪不知苏师傅有什么职责?” 苏三才盯着他,目光锐利,道:“你不用隐藏了,你是摩珂门人,你也不用再猜了,我就是你们所想的那个人。”他伸手亮出一块令牌,那令牌不知为何物铸造,呈青铜色,但在夜里也能放光,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大字“青龙”。 青衣人喃喃道:“你果然是青龙使,你们算计我。” 因修道者有禁入红尘的禁令,各门派共同商议设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使驻守四方,以惩戒哪些擅闯红尘者,苏三才便是其中的青龙使,四使历年来以惩戒摩珂门人最多,最后迫于压力,摩珂门主宣布,凡摩珂门人,擅闯红尘,四使可定其生死,所以青衣人在被猜到是摩珂门人时,才会神色大变。 青衣人有些难以抑制情绪,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事摩珂门人?我隐藏的那么好。”他与雨嘉交手,从不用摩珂门独有的术法,苏三才淡淡道:“我只是猜的,是你自己太敏感了。” 这实在是有些讽刺,枉他自以为自己智计百出,别人如此简单的投石问路,就把自己试出来了,他忽然状若疯狂,道:“可是那又如何,大祭司曾言,只要有一个蜀山的丫头入了凡尘,便是我们禁令解除之时,我不相信大祭司会有错,你挡不了我们的。”他一声呼啸,埋伏的人手都现出身来,有四人之多。 摩珂门修习的多为巫术,据说他们可以与鬼怪对话,并能招他们为已所用,所以显得诡异莫测,苏三才师承蓬莱一脉,主修剑术,他贵为青龙使,修为自是极为精深,所以这些人他并没有太放心上,但为防万一,让雨嘉护住苏慕,他一人对付这些摩珂众人。 雨嘉这时已经知道修道者不得在凡尘随意走动的禁令确实存在,更清楚自己当初还妄图和苏三才一战,是何等可笑,所以这时老老实实的听从调遣,慢慢向苏慕移动。 摩珂门的那五个人将苏三才团团围住,然后极快的旋转起来,雨嘉对摩珂门了解甚浅,不知他们这时要做什么,苏慕更不用提,但苏三才已经看出这五人其实大有来头,乃是摩珂门的五方鬼使,最不济也是他们的亲传弟子。 苏三才长剑光芒渐起,那长剑有一个流传千古的名字——承影,承影剑铸造于东海之滨,相传出炉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故名承影。此剑相传为蓬莱得道高人无垢佩剑,但其人相传八百年前已经羽化而去,蓬莱代代相传,如今在苏三才手中。 摩珂门那五人已经越转越快,看上去只有一圈黑影,苏三才承影剑铮的一声,弹出了鞘,只见剑身九彩之光流转不定,在这样的夜里映的整个小院色彩斑斓。 苏慕看着他们对峙有些心急,恨不能让他们快些动手,急道:“雨嘉,他们这是干什么啊?”雨嘉看他一眼,正想说说了你也不明白,忽然发现他还在木桩上绑着,忙帮他解开绳子,为掩饰自己过失,故意道:“叫你老拖累我,就该让你多绑一会。” 雨嘉说的心绪怕他反驳,说完就转过身去,可苏慕肯本就没在意她说的什么,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看,雨嘉心中不由有些忿忿,但顺他眼光看去,心跳不由也顿了一下,两边已经动手了。 摩珂门哪些人身如鬼魅,只见苏三才周身来来回回环绕着数不清的黑影,那样的围攻,雨嘉想自己也许接不了三招吧!然而,苏三才长剑回旋,只两三招,便将那五人打回原地,原来不止是雨嘉,即便是青衣人也远远低估了苏三才的修为,他简直就是地仙级的存在,京城传言不假。 青衣人面如死灰,他盯着苏三才恨恨道:“这怎么可能?青龙使的修为怎么能媲美大祭司?”他踉跄倒退两步,犹有些不信,苏三才道:“不只是你高估了我,还是低估了你们的大祭司,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你俯首认罪的时候了。” 摩珂门主曾说四使有权裁决摩珂门擅入红尘者的生死,他自己在门规中也规定入红尘者必受重罚,如果他们此时俯首认罪,即便苏三才不杀他们,他们回去只怕也要掉半条命,这些年摩珂门事情太多了,不处罚都难以服众。 青衣人脸色变幻不定,最后一咬牙,道:“好,我们认罪。”说着单膝跪倒在地,另外四人也都拜倒在地,苏三才在想该怎么处罚他们。雨嘉则在想一会该怎么摆脱苏三才,她可不想现在就回去,反正这些摩珂门的人也被收拾掉了。 变故就在这倾刻之间,青衣人忽然身形暴起,直扑向苏慕,口中喝道:“独夜鬼相语。”苏三才大惊失色,这是摩珂门的摄魂之术,苏慕毫无法术根基,根本无从抵挡,他欲纵身去救,另外四位摩珂门人飞蛾扑火一般向他冲来,救人之际,苏三才出手再不容情,承影剑光闪过,那四人已经身首异处。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青衣人生受雨嘉罡风刮面,拼的浑身血肉模糊,还是抓住了苏慕的肩膀,雨嘉虽不知青衣人用的是何恶毒招式,但看他架势,必定是拼死的反扑,忙叫道:“快甩开他。”苏慕心中惊惧,赶忙把他甩到一旁。 雨嘉所使的罡风,已经是她现在修为的最高境界,青衣人生受此招,不死亦不远矣,苏慕心中恐惧,用的力气极大,青衣人顿时被甩到一旁,可他抓的极紧,不仅扯烂了苏慕的衣服,还把苏慕的肩膀抓破了一道口子。 青衣人拼尽最后一死气,道:“青龙使,你失算了,哈哈”他笑的太剧烈,吐出一口血,可他毫不在乎,接着道:“你是不是以为独夜鬼相语只是摄魂术咳咳它还是一种尸毒”雨嘉赶忙在他身上搜解药,青衣人笑道:“来,我告诉你解药在哪?”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若非雨嘉刻意去听,根本听不到,她赶忙贴近青衣人嘴边,好听得更清楚些。 只听他轻轻的道:“解药在大内皇宫真宗皇帝早朝时时头上的匾后”说完便咽气了,可他的嘴角挂着得逞后,心满意足的笑容。 苏慕几乎没听到青衣人说的是什么,还不是很清楚怎么回事,见雨嘉神色紧张,说道:“我没事啊!”他还不知道摩珂门的尸毒有多厉害,雨嘉故作轻松,道:“我知道你没事,刚才我护着你呢!你怎么会有事!” 苏三才听到了前面那段,后面却没听到,但他知道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他看到了雨嘉故作轻松背后的决绝,而青衣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很可能是令一个陷阱。 此情若可期(上) 苏慕被救出后心情大好,一路上上串下跳,雨嘉表面应和着他,心里却在想怎么去拿解药,本来,以她的身手,若只是拿解药自然是易如反掌,但就怕那是摩珂门的陷阱。 苏三才心里更是纠结,他前些年处理这样的事情,干净利落,以青龙使之名就能勒令他们离开,可这雨嘉来红尘就是好奇,毫无其他目的,加上她并不知禁令,让他心软了一次,而自从放过他们开始,再做起事来只觉得总是拖泥带水,本来还以为拿下了摩珂门的这些人之后,终于可以把雨嘉送走,又闹出这等事,苏慕的性命总还是不能不救的。 苏慕见苏三才心情不佳,问道:“苏师傅这是怎么啦?”苏三才心里正烦恼,不想理他,一声不吭,加快了脚步,苏慕搔搔头,道:“这苏师傅是什么情况?” 雨嘉道:“别理他,人老了事情就是多。”她顿了一顿,又轻声道:“我们不如喝酒去吧!”苏慕拍手道:“好啊!”反正他是死里逃生,心情大好。 苏三才听到他们要去喝酒,顿时怒上心头,猜到那青衣人是摩珂门的是他,出谋出力除掉那伙人的是他,为避免节外生枝,弄晕开封府所有人的还是他,现在心里上愁该怎么办的依然是他,他身为青龙使本来不用做这些事,只要把他们赶出凡尘就对了,他如此劳心劳力,可他们居然还有心情喝酒,而且,居然只是他们两个? 他怒哼了一声,想引起两人注意,雨嘉故意不理他,道:“你说我们去哪里喝酒好呢?你说说这汴梁城哪里的酒最好?”苏慕更是没有想过和平时严谨的苏三才在一起喝酒,潜意识的就把他排除了。 只听他侃侃而谈:“郭家酒肆的酒最烈,不太适合你喝,东来客栈的酒比较柔和,可后劲最大,旗亭酒肆的酒芳香四溢,性价比最高,郭四酒家的酒最好,号称酒香满城,可是我们想想就行了,因为实在太贵,可是一滴酒一锭银啊” 雨嘉打断他,道:“我们就去这家最好最贵的。”苏慕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到郭四酒家喝酒,本能道:“可是,郭四酒家真的好贵啊!”雨嘉敲一下他的头,道:“你忘了?我可是有万两黄金的。” 苏慕忽然想到她在赵府偷的那一箱黄金,兴奋道:“对啊!我们是有钱人了。”雨嘉没好气道:“不是我们,是我是有钱人。”苏慕愤愤道:“那黄金也该有我一份,我好歹也参与了。” 雨嘉哼声道:“你真好意思,你不过是我的小弟而已。”苏慕争辩道:“是啊!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小弟,小弟没功劳也有苦劳,那金子还是该有我一份。”雨嘉趾高气扬道:“不好意思,我做老大,不但吃肉,还喝汤,骨头也顺便嚼了,没你什么份!” 苏慕还待争论,苏三才忽然道:“那金子你还要还回去的。”他终于有借口插句话了。 雨嘉道:“这你也要管啊?青龙使管的也太宽了吧!”这已经不是他职责所在,苏三才老脸一红,扯开话题,道:“郭四家的酒确实堪称汴梁城的极品,酒香绕梁三日不绝,贵一点也是应该的,不过我与郭老板是故交,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说不定可以便宜一些。” 他没有说一个字要去喝酒,可他的意思却表达的明明白白,他会一同前去。 苏慕吃惊的嘴巴张的老大,他想都没想过这辈子能在郭四酒家喝酒,更没想过居然有幸能陪苏三才在郭四酒家喝酒,何况是在知道他是驻守四方的青龙使之后。 雨嘉狠狠拉一下他衣袖,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有些失态,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这倒给苏三才解了围,见苏慕窘状,哈哈笑了起来,雨嘉气呼呼道:“你笑什么?我还没答应请你喝酒呢!” 苏三才遇到雨嘉算是遇到克星,他愣了愣,道:“那你怎样才肯呢?”雨嘉想了想,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她狡黠一笑,又道:“不过你先欠着,等我想好了,你再补偿回来。”苏三才脱口道:“如此甚好!”说完就有些后悔,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不一定让他做什么呢! 雨嘉见他答应拍手道:“太好了,苏慕,你有救啦!”苏慕怔了下道:“我什么有救啦?不是好好的么?”雨嘉拍拍自己小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灵机一动,又道:“苏师傅会向开封府求情的,说不定你的罪就可以免了。”说着向苏三才使眼色。 夜色漆黑如墨,苏慕当然看不到,可苏三才能看到,他其实清楚,苏慕的事已经惊动真宗皇帝,取消罪名几乎不可能,可眼下他如果不答应,只怕今晚喝酒就没他什么事了只好含糊其辞,嗯嗯了两声。 技击大赛过去了,苏三才的弟子这次算是志得圆满,几乎包揽了前几名,可汴梁的百姓甚是失望,这兵刃比试精彩远逊拳脚。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他们晚上继续歌舞升平,大街上到了夜半时分,仍然有不少人,苏慕他们为掩人耳目,专走僻静小道。 好容易到了郭四酒家,郭四酒家因为价钱极高,里面客人相对较少,也安静一些,不过那店小二倒是认识苏慕,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然后张着嘴巴,还没喊出来,雨嘉取出一锭金子,塞到他手里,道:“怎么店家还打算把我们往门外赶?” 那小二何曾拿过这么多钱财,忙道:“哪里!哪里!”赶忙把他们往里迎。 此情若可期(中) 这一晚,苏慕喝得伶仃大醉,他其实品不出郭四家的酒酒香究竟有多醇厚,更做不到像苏三才一样竟然能品出这酒是什么谷物酿造,发酵了多少时间,窖藏了多长时间,他甚至都喝不出这郭四家的酒和别家的区别,总之都有些辛辣,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非常有兴致! 他还能在汴梁城待下去吗?或许不可以了吧!苏三才再怎么样又如何能改变皇帝的想法,至于师傅李元亮,他此刻其实非常想去见他一面,哪怕再被他打一顿,可是,自己此刻是朝廷通缉犯,他听到这个消息,大概都要被气疯了吧!自己有何脸面去见他呢? 今天经历的事情之多,比他自己前面十八年加起来还要多,还要不可思议,雨嘉该是蜀山的吧!这个传说中的门派,自己小的时候该有多向往,自己想破脑袋大概也想不到,他能和蜀山门人在一起喝酒,而且是如此如此好的朋友。 至于苏三才,那就更不可思议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些驻守四方的化外神仙,哦,不,是修道者,他更是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够结识。 自己在技击大赛前,甚至觉得要如此平凡的度过一生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拙劣的月下独舞,让他这短短两天有了别人哪怕三辈子也无法拥有的奇幻经历,是不是万里挑一的幸运者。 只是他还不是修道者,可这个红尘,他的书院,他的师傅已经容不下他了,他喝下最后一杯酒,脑子里闪过的是初相见时雨嘉笑盈盈看着他的场景,以及自己下一步会去哪的困惑。 苏三才看着醉倒后的苏慕,道:“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说吧!下面你想怎么办?”雨嘉从未喝过酒,可他这次喝得并不比苏慕少,若非仗着修为她也倒下了,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些头晕,她拍拍额头,道:“我想求你和我一起去拿解药。” 苏三才这些年轻易不会使用道术,他青龙使的身份一直隐匿的很好,职责所在,也不允许自己身份暴露,可皇城之内戒备深严,禁军教头又多是他弟子,一个不小心,都可能被人认出来,这有些太过冒险,何况,说不定还有摩珂门在背后捣鬼,他几乎本能的摇了摇头。 雨嘉怒道:“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你必须得去。”苏三才摇头苦笑,道:“你不用逼我,我真不能去。”雨嘉咬牙道:“我答应你,若是拿到解药我立马就回蜀山。” 上次,苏三才设计救苏慕时,曾逼她答应自己,此事一了,便回蜀山,她答应的十分爽快,一看就知道那是出于应付,这次见她说的如此认真,当是肺腑之言,他思考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雨嘉松了口气,苏三才道:“那苏慕现在怎么办?”雨嘉道:“找地方把他先安置起来。”说着看向苏三才,苏三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不情不愿的扶起苏慕,道:“好,就当我上辈子欠你们的。”雨嘉哼声道:“这种情况下,难道要我动手吗?” 苏三才知道辩不过她,只好认栽,负起苏慕,向酒楼外走去,两人在附近找了家客栈,苏慕趴在苏三才背上醉得一塌糊涂,店家倒是没有认出来,他就是悬赏千两黄金的通缉犯。 雨嘉让苏三才先到房间,自己在掌柜那结账,等她到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哈哈笑了起来,原来,苏三才扶苏慕躺下时,苏慕吐的一塌糊涂,而他猝不及防,整个外衣上都是秽物。 苏三才从未经历这种事情,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雨嘉叫店家过来又给了些银两,让他重新打扫了一番,还让他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先让苏三才换上。 待这些都忙完,离天亮只有一个时辰了,雨嘉道:“我们必须得赶紧走了,”苏三才看了看自己身上别扭的衣服,无奈点了点头,自从自己遇到他们,好像开始霉运当头了一样。 临出门时,苏慕忽然说梦话了:“雨嘉,你不用管我,我没事的。”雨嘉不由愣了一下,心想,即便有事,我也不会让那事发生的。 两人骑鹤不过一会就到了皇城上空,真宗皇帝曾经接见过苏三才,他对金銮殿还有一些印象,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两人在金銮殿上空三十丈停住了,那样的高度,加上夜色,再好的眼力也看不到。 而三十丈的高空,对于他们这样的修道之人,如同儿戏,两人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顺利放倒了金銮殿前侍卫,打算要进去雨嘉忽然道:“你不是怕人认出来么?以防万一,蒙上面吧!”说着递给苏三才一条一尺长的黑布。 原来,她不是全不为我着想,苏三才颇有些欣慰,接过布条蒙住了面,雨嘉反正不在红尘久留,也没什么顾忌,当下拧开门上的锁,推门进去了。 刚推开门,金銮殿内忽然灯火通明,只见大殿之上,一人面相平和,留着短须,头戴皇冠,赫然是真宗皇帝,金銮下站着戒备深严的两排侍卫,正中间还站着两名身穿黑袍的中年人。 那两名黑衣人散发的气息和青衣人如出一辙,显然这两人同样是摩珂门人。 雨嘉和苏三才对望一眼,这里果然是摩珂门的陷阱。 此情若可期(下) 雨嘉当然想到过这是个陷阱,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陷阱,他们似乎不是冲自己来的,而目的在于青龙使苏三才,他们想暴露他的身份。 苏三才有一样的想法,好在他已经蒙面了,加上换了衣服,要想认出他来也并不容易,现在看来苏慕歪打正着,也不是全无作用。 他二人迅速交换了想法,那两名黑衣人功力应该相当不错,雨嘉绝非对手,但她学的是风系法术,御风而行,速度应该占优,所以由苏三才吸引那两人注意,然后雨嘉伺机取匾后的解药。 金銮殿之上的真宗皇帝盯着两人,龙颜大怒,喝道:“今天,有人冒死觐见,说有人妄图行刺朕,朕本来还不信,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来了。”他说的有人大概就是这两名黑衣人吧! 雨嘉两人并不说话,他们必须速战速决,苏三才承影剑已经弹出了鞘,九彩光华令殿内灯火黯然失色,然后,几乎同时,那两名黑衣人也亮出了兵刃,均是弧形的弯刀,这样的兵刃,是以意念御使。 苏三才和雨嘉同时出手,雨嘉直接凌空向金匾而去,黑衣人想要阻拦,承影剑已经迎面而来,自剑中激射的罡气,三尺之外已觉肌肤生疼,无奈之下只得先行避开。 雨嘉在哪边对付大内高手,十分轻松,她周身风力围绕,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只是十数招就制伏了这些大内最顶尖的侍卫,真宗不料这些侍卫如此不济,他哪曾面临如此险境,已经面如土色,雨嘉忽然想吓唬吓唬他,到他面前抓住胸前衣服,道:“我们被人陷害了,而你,被人利用了,”她故意拉长声音,又道:“不过,放心,我对杀你没什么兴趣。” 真宗皇帝虽然害怕,却并没有慌乱,问道:“那你们来干什么?”雨嘉道:“想知道吗?”她打算拿到解药让他看,可她飞到匾后一看,后面空空如也,哪有什么解药,青衣人根本是在骗她。 雨嘉有些慌了,哪还顾得着证明给真宗皇帝看,御风冲向那两名黑衣人,边出手边道:“那里没有解药。”苏三才不料是这样的情况,他揣测形势,眼下只有先拿下这两名黑衣人,询问独夜鬼相语的解药,下手逐渐重了。 苏三才示意雨嘉先行让开,这两人应该才是摩珂门五方鬼使中人,法力较青衣人自是高了好多,他须费些劲才能拿下他们。 五方鬼使以地府五方鬼帝而得名,这两人分别为摩珂门东方鬼使蔡明和南方鬼使杜济开,均擅招魂之术,而那青衣人是蔡明的得意弟子李季凯,此番他们设计正是想暴露苏三才的身份,好破坏那条限制修道者入红尘的禁令。 只是,他们大大低估了苏三才的修为。 苏三才修习的是蓬莱碧海诀,剑术如惊涛骇浪,气势磅礴,这时他欲擒下两人,便使出了碧海诀最后一式——天罡之气,只见承影剑幻化为三,剑上罡气四射,光芒耀眼,三支剑将蔡杜二人围在中间,纵横交错。 蔡杜二人与苏三才甫一交手,就觉不妙,苏三才的修为大大高于他们预料,但他们自是不会闭目风死,御使弯刀相抗,同时祭出招魂之术。 对于招魂术,雨嘉曾有耳闻,但并为亲眼见过,其实摩珂门的招魂术类似于民间传言的“降八仙”,即人受他们符咒的控制,做出一些怪异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如同神仙附体,其实这不过是一种招魂术。 方才被雨嘉放倒的侍卫这时纷纷起身,持兵刃向苏三才杀去,这些人此时行为癫狂,有些不顾生死,蔡杜两人以他们为挡箭牌,好让苏三才下手时有所顾忌,这样他们就有机会了。 苏三才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他身形一动,已向那些侍卫而去,本来这些侍卫受他们巫术加持,身体硬如金石,几可说刀枪不入,然而,苏三才人影晃动,只是简单的几招就将这些人悉数放倒,他的碧海诀其实还有醒神的效用,他每下都打在这些人气海穴上,碧海诀真气随之输入体内,瞬间就破了他们的招魂术,那些人软软的倒在地上。 蔡杜两人招魂术被破,已经无力和苏三才相抗,两把弯刀随之被纵横睥睨的承影剑打落。 苏三才怒哼道:“在我面前,你们还敢用招魂术,真是自寻死路。”招魂术对人体精魄伤害很大,若长期被招魂术御使,很快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其实对修道者的禁令很多程度上就是限制这些邪门巫术危害世人。 蔡明、杜济开忙道:“苏师傅,哦,不,青龙使饶命啊!”他们两个声音很大,异口同声,像是演练过,苏三才暗叫不好,果然,真宗低念了两句苏师傅,霍然起身,大声道:“你是苏三才?” 苏三才没有回应真宗皇帝,狠狠盯着蔡杜二人,道:“你们擅入红尘,使用邪门巫术,是自裁还是要我动手。”摩珂门一再挑衅他,他不杀一些人,只怕要抑制不住他们了。 蔡杜二人对望一眼,均没想到苏三才下手不容情,摩珂门擅入红尘者,历年来在苏三才处受惩戒的最少,加之对他修为有所低估,所以他们才敢铤而走险。 苏三才用定身术先制住他们,人影一闪到了真宗皇帝面前,真宗吓了一跳,道:“你你想干什么?”苏三才眼睛光芒闪烁,生出一种魔力,真宗只觉他眼睛里有另外一个世界,瞬间被吸引住了。 这是催忆术,能有选择的抹掉一部分记忆,为隐藏身份苏三才到非常时刻,不得不用这个法术,这也是四使一脉相承的术法。 蔡杜二人不知道苏三才在做什么,不过看到真宗皇帝软软的倒在龙椅上,表情有些痴痴呆呆,恍然有些明白了,他们不计代价,处处算计,要在真宗皇帝面前揭穿苏三才的真正身份,眼见要成功,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了? 苏三才这时表情严厉,他走到蔡杜两人面前,问道:“我来问你们,独夜鬼相语是摄魂术吗?”这几乎修道之人都知道,他们不明白苏三才缘何会有此一问,茫然点了点头,苏三才道:“那世上有没有一种尸毒叫独夜鬼相语?” 杜二人对望一眼,蔡明道:“不错,这是我们摩珂门的尸毒。”苏三才厉喝道:“还想骗我,这分明是你们的伎俩,我就是想来看看,到底是谁想方设法要我来这里,果然不出所料,是你们摩珂门人。” 杜济开抬头看一眼苏三才,只见他此时怒发冲冠,一双眼锐利无比,像是能看到他们的心里去,不由觉得大是颓丧,道:“那是我们的伎俩,技不如人,又智不如人,我们无话可说。” 苏三才道:“好,你们认罪就好,”其实没有独夜鬼相语这种尸毒只是他的猜测,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他提起两人,对雨嘉道:“我们必须得快点离开。” 雨嘉愣了一下神,忙道:“好!”两人出了殿门,东方的启明星一闪一闪的,天马上就要亮了,雨嘉打声呼哨,白鹤俯冲而下,两人跃到白鹤背上,向城外而去,白鹤载着四人亦不费吹灰之力,扶摇直上,瞬间飞出好远。 这时正有一队侍卫巡逻而过,见空中白鹤,纷纷大叫:“看啊!仙鹤,咦上面还有人呢!” 苏三才长舒口气,身份终算没暴露,而苏慕没有中尸毒,雨嘉这小姑娘也要离开了,他看一眼雨嘉,道:“我借你白鹤一用,你先回客栈,我处理一些事情。”他亦是修道之人,自然懂得驾驭白鹤的方法。 雨嘉心情有些郁闷,为了子虚乌有的尸毒,自己答应了他要离开汴梁返回蜀山,实在有些不值,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到了客栈附近她就跃下白鹤,向客栈去了,她在想自己要走了,苏慕无处可去,自己要不要带他走呢? 这时天已经有些泛白了,店家刚打开门,就见雨嘉缓缓向客栈而来,这姑娘出手阔绰,他忙向她打招呼:“姑娘早啊!”,雨嘉却没有心情理他,直直回客房找苏慕。 苏慕昨晚还醉得一塌糊涂,这时却醒着,他见雨嘉回来,忙道:“你们去哪了?”雨嘉却很奇怪他为什么醒着,问道:“你怎么醒啦?”苏慕道:“我昨晚渴醒了,起来喝水却找不到你们,以为你们干什么去了”他想到昨晚自己喝醉后是不是做了什么失态的事,便轻声问道:“那个,雨嘉我昨晚没做那个什么吧!” 雨嘉抿嘴一笑,道:“你觉得呢?”苏慕故作轻松,道:“我觉得我什么也没做!”雨嘉道:“是么?”她想到苏慕把苏三才吐的浑身都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慕脸上一红,心虚道:“你笑什么啊?”雨嘉道:“我笑你把我们的青龙使整得哭笑不得,哈哈!”两人正说得高兴,忽然闯进来一人,这时天已经大亮了,只见他白面长须,却是苏三才,只是他此时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像是受了什么重伤,雨嘉忙上前扶住他。 苏三才喘口气,道:“摩珂门大祭司颜玄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