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剖腹产 茫茫雪野,寒风呼啸。 耗尽最后一点气血的郭动,无力的瘫软在一身大红皮氅之间的温暖怀抱。身材臃肿,腹部隆起的红叶,伸手笨拙而艰难的摸索郭动的乱发。 相拥无语,流淌的泪水已结成冰挂。 郭动的身体已开始僵硬冰冻,温暖的皮氅已无法温暖渐渐凝固的热血。 风依然呼啸,天地间又有雪花飘舞。 红叶缓缓的将郭动放倒雪地之上,缓缓的捡起了那一柄冰冷的铁剑,缓缓的切向了隆起的小腹。刀锋缓缓划过,一条血迹缓缓绽放…… 哇—— 一声洪亮的哭声震撼了冰冷死寂的冰天雪地,一脸从容的红叶轻轻捧起了一个婴儿,解下皮氅将他轻轻包裹后,搁在了雪地之上。拖着一身血污缓缓爬到郭动身边,挨着他缓缓躺倒在一起。 风依旧在呼啸,雪依旧在飞扬…… 三个时辰之前。 一辆火红的马车驰骋茫茫雪原,驾车的是一只布衣大汉,背上一柄漆黑的铁剑。虽然寒风咧咧,天寒地冻,他却一脸通红,额头在冒着粒粒汗珠,焦灼的目光凝视着远方绵延起伏的银色山峦。 车是一辆破车,罩了一顶破旧的灰布蓬顶。可是远远望去,车身却散发出一圈红晕,俨然一团滚动雪原的火球。 两股清风扑面,郭动急忙收紧奔驰的奔马,身影一闪,已挡在马车之前。两名衣衫飘飘,长发飞扬的修真客飘然挡在了前方,一个捏了一柄翎风扇,一个执掌了一柄天雷轰。 “天地门的风残,雷破?”郭动语气陡然凝重。 “天地门下,降妖伏魔。郭动,请勿执迷,回头是岸。”雷破气势逼人,目光死死的锁定了那辆马车。 “她是我的女人,就算天尊降临,也休想动她一根毛发。”郭动傲然而立,已缓缓拔出背后的厚重铁剑,斜指雪地。 “人妖殊途,郭动,切莫执迷不悟。你不过是铁剑门下一名世俗侠客,背叛侠道,挑战仙道,必会形神俱散,一身修为灰飞烟灭。”雷破已须发怒斩,却不肯轻易出手,依然在苦苦规劝。 “自古仙侠不同道,在我眼里只有好坏之分,并无人妖之别。二位仙道高人,请勿多费口舌。” “雷动九天。”雷破见郭动执迷,不为所动。飘然而起,祭起天雷轰,空中顿时雷电交鸣,化出九道霹雳,劈向了马车。 雷动一刻,停靠的马车似乎已开始战栗发抖。 “避雷。”郭动一声断喝,铁剑幻化而起,凌空一指,斜指苍穹。 九道雷电被铁剑之尖吸引,全部注入了铁剑之顶,化成九道电流,沿着铁剑直入郭动握剑之手。郭动岿然不动,硬生生的承受了雷动九天一击,将雷电一击导入了冰天雪地。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口热血喷涌,雪白的雪地顿时开出了一地血红灿烂的花朵。 “风卷八荒。”见郭动以血肉之躯承受化解了雷动九天一击,一边的风残立刻长袖鼓荡,翎羽飞扬,轻轻挥出了一扇。 一道旋风拔地而起,卷搅着漫天积雪,卷向了刚刚承受雷电一击的郭动。 “旋斩。”郭动努力压制内伤,拼力奋起。 身形飞速逆转,带动铁剑寒芒,扑入了迎面的旋风。 旋风顺旋,铁剑逆转。 地动山摇,积雪漫天,淹没了马车,也淹没了一片雪地荒野。 风停,雪散。 天地一片寥廓肃杀,苍穹深处一轮红日。 郭动单膝跪地,右手拄着铁剑,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不住的呕吐,污血遍地。 拦截他的风残,雷破,已悄然消失。 这一战,两败俱伤。 车帘浮动,一道红光注入郭动佝偻而吐的身躯,郭动身子一震,立刻翻身跳起,挥手阻断了红光。 “红叶,你有孕在身,切不可轻易触动灵力。”郭动踉跄几步,跳上了车辕。 “郭大哥,都是我不好,害你亡命天涯。”一只苍白的手轻轻一扶,帘子轻启,露出了一张苍白美丽的脸。 “红叶,快躲进车帐,你现在受不得风寒。”郭动轻轻握住掀动车帘的苍白小手,将它送回了车内,车帘缓缓垂下,挡住了那一双脉脉的眼神。 马车继续在雪地飞驰,远处的雪山峰峦轮廓已渐渐清晰,郭动脸色凝固,目光焦灼如火。 一轮红日已西沉,日落之前他必须赶到无忧谷。 现在仙侠两道都在追踪截杀,连天地门的残风,雷破都已卷入,中原江湖显然已无他栖身之地,只有躲入恶人聚集的法外之地无忧谷,才能够摆脱仙侠两道的追杀,忘却江湖烦恼,求得一处平淡安静的栖身之地。 江湖传说,无忧谷就是一处无人看守的牢狱,逃亡入谷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回来,都永远留在了幽谷深处,老死幽谷。 除非已是穷途末路,但凡有一丝希望,江湖人都不会选择进入忘忧谷。 啊哦—— 一声凄厉的长号,打断了郭动凝聚的目光,也打散了他凝聚的心神。 雪狼! 郭动心念一动,目光四顾。 却发现他已身陷群狼包围,雪原之上已蔓延了无数的雪狼,踩踏着雪原纷纷聚集而来,目光喷射出血红的光芒,显然它们已经饥饿了很久。 郭动身影一冲而上,空中拔剑,剑光已围着停步的马车画出了一圈,整个马车已被他的正阳铁剑的先天罡气封印。 结成封印,他剑光一闪,已凌空卷入狼群,十几条冲在前面的巨型雪狼已被剑光斩破,血流如注,纷纷翻倒在地,抽搐而死。 一剑之威,顿时震慑了铺天盖地而来的雪狼,它们放缓了脚步,驻足数十丈之外,伏地而卧,蓄势待发。 奋起一击,触动了对抗风残,雷破的内伤,一口热血喷涌而出,郭动再次单膝跪倒在雪地,拄着铁剑,目光狠狠的逼视着狼群。 呜呜呜—— 一阵幽幽笛声,声声刺入郭动耳鼓,郭动闭目吸气,平缓内息,努力聚集被笛声干扰的心神。 笛声一起,封印内的马车已开始颤抖,跟随着笛声不停的颤抖,显然车内的红叶已被笛声震撼,她的心已开始因恐惧而颤栗。 面对天下至尊天地门下的风雷双绝拦截,她都能坦然面对,如今笛声一动,她便心旌摇动,六神凌乱,显然这一阵笛声已深深切中了她心底的恐惧。 笛声一起,蛰伏的雪狼立刻窜起,纷纷围攻而上。 郭动一声怒喝,巨型铁剑一挥,已斩落雪狼无数。笛声催动,被郭动铁剑震慑的雪狼却不敢撤避,反而更加疯狂的扑卷而上。 郭动身影闪动,剑光幻化出一片霹雳,已卷入狼群,展开了一场血肉搏杀。 日薄雪山,一个雪白的身影出现在一轮落日之间,踏着雪地余晖款步而来,一双雪白的玉手捏着一支碧绿的玉笛,一点朱红双唇轻轻贴在玉笛之上。 日暮时分,荒野雪原,寒风鼓荡。 她居然一身洁白,不着衣衫,踏着积雪而来,雪白的身躯已结了一层冰霜,泛出一层苍白的光晕。显然她就是雪地驭狼人,她的笛声就是驭狼之音。 她很美,但美的很冷,美的很僵硬。 日落,天地一片幽暗。 就在这一刻,郭动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一击而杀的机会。 铁剑一划一点,斩杀雪狼一片。带着一身血污,一身抓牙伤痕,郭动突出了雪狼包围,凌空而起,凌空而下,剑光直杀那一个驭狼冰雪美人。 冰雪美人面色僵硬,不惊不惧,不闪不避,居然原地伫立,等待着剑光落下。 就在这一刻,西边的雪山之巅升起了一弯月光,一弯扑面而来的月光。月光里透着一股犀利的寒气,也透着一股犀利的杀气,冲着郭动扑面而来。 郭动凌空变幻身影,击落而下的铁剑瞬间横空而起,挡住了那一抹月光。 弯刀一闪。 一股寒气扑面,郭动已被一股巨大的阴寒之气压制,跌落在雪地之间,狼狈不堪的落地一滚,滚回了马车之前,胸口一阵翻涌,接连吐出了几口热血。 一个冰冷的青衫客缓缓飘落雪地,弯刀已消失在他青衫之间。 苍穹挂了一弯明月,遍地雪狼已隐没而去,那个驭狼雪美人也已隐没而去。天地之间只剩了他一个傲立的身影,透着森森寒气的冰冷身影。 “万人王?”郭动诧异的凝视着对方,缓缓直起了身影。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忘忧谷的主人。你走投无路一刻,前来投奔我,却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万人王一脸冰霜,抬头仰望星空。 “江湖传说,忘忧谷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此刻我才明白,忘忧谷并非无法无天,而是有另外一个天,这个天就是你。”郭动怆然一笑,筋疲力尽,一身创伤的他已濒临绝境。 “忘忧谷本就是天地门下的一座天然牢狱,专收天下江湖恶人的牢狱。我不过是天地门下的一名狱卒。”万人王缓缓从浩瀚星空收回目光,他已平息了内心的愧疚。 “万兄驱动雪狼之阵,就是为了阻止我进入牢狱?” “忘忧谷敞开江湖数百年,收尽天下恶人。可郭兄并非恶人,作为谷主,不得不将郭兄拒之门外。”万人王目光与郭动对视,平和而宁静。 “哈哈哈。,郭动并非恶人,不得进入恶人聚集之地?可你们为何却要将一个好人赶尽杀绝,逼入绝境?” “郭兄身为天地门下的侠道高手,却被火岩血泽的火狐蛊惑。离经叛道,逆天而行,为天地所不容。 如今穷途末路,尚且不知悔改,可惜,可惜。”万人王连连叹息,已缓缓朝那辆封印的马车逼近,一只苍白的手捏出一个破诀,弹向了笼罩车马,却已渐渐衰减的封印。 裂天式! 郭动全身血脉贲张,细小静脉爆裂喷血,凌空而起,闪电般劈出了九道剑影,剑气纵横,霸气通天。 锵锵锵…… 金玉交鸣,不绝于耳。 万人王弯刀闪烁,仓皇却步,硬生生的接了九下,狂退十几步方才稳住身影,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缓缓淌出一线血丝。 气血耗尽的郭动也被万人王的强力阻挡震撼倒飞,撞破了身后的马车封印,跌入了封闭的车篷之内。 封印一揭,禁锢的血红健马顿时一声惊嘶,四蹄飞扬,连马带车,闪电般冲向立足未稳的万人王。 万人王目光凝聚,弯刀闪电划出。 飞驰的骏马已自刀锋处一分为二,后面的马车已在刀锋处一分为二。一左一右,各有半匹马拖着半辆车自他身边滑过。 一滑数十丈,跌落在茫茫雪地之上。 借着奔马一档,郭动已抱着红叶消失在雪野深处,缩成了一个红点。 万人王紧握弯刀的手开始僵硬冰冻,冷酷苍白的脸开始僵硬冰冻,笔直而立的身躯开始僵硬冰冻,眨眼间已被一层冰冷透明封印。 连嘴角那一抹残酷而痛苦的冷笑也被冰冻在一片透明之中。 他已拼出全力,却再一次败给了已经血气耗尽的郭动。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击败郭动,因为这一战之后,郭动已是一个死人,背负着天下第一的死人。 第2章 少年相逢 夕阳西下,笼罩了山林,也笼罩了一处幽深宏伟的古老建筑,从山腰一直飘渺到云海之间。 一条石阶缓缓延伸,直通一道巍峨凝重的山门,山门一道庄严肃穆的石碑:梵烟阁。 伫立山门,回首俯瞰,远处山谷深处的古树镇的炊烟已袅袅而起。 一条东西大道横穿古树镇,从日出通向日落,将绵延几百里的群山一分为二,梵烟阁坐镇了山谷北麓。 一个粗布短褐的少年,轮动着一把巨型柴刀,正在山门前空阔处劈砍堆积的枯木。 这些是他今天上山砍回来的枯木,他必须在日落之前将它们劈成可以加入炉火的柴。 他是师傅捡回来的一个野孩子,一个从小替梵烟阁砍柴的世俗少年。师傅说,他天生杀气太重,不适合进入梵烟阁修行,必须经历一番磨练,泄掉了身上杀气才可以入门。 砍柴便是一种磨练,一种宣泄。 因为他还属于世俗之人,师傅也替他取了一个世俗的名字——郭樵。 他明白师傅为何给他取名樵,却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姓郭,他是一个野孩子,怎么会有姓? 柴刀劈下,碗口粗的枯木劈成了两半。 “爹,哥哥好大的力气。”一个柔弱的声音传过来,少年郭樵擦了一把汗水,抬眼望了过去。 缓缓而下的青石台阶,一个衣衫华丽,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正牵着一个衣衫华丽的少年缓缓拾阶而上,刚才的赞叹声显然是来自那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 郭樵见有生人上门,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 “哥哥,我叫小顾,你叫什么?”小男孩甩开中年人的手,几个碎步跑到了郭樵面前,气息已紊乱,额头已冒汗,苍白的脸已憋出一丝病态红晕。 “我。我叫郭樵。” “郭樵哥哥,你力气好大,你蹲下来背我。”小男孩一把扯住郭樵衣袖,扯着要他蹲下来。 “小顾,不许胡闹!”中年人一声严厉斥责,喝止了小男孩的胡闹。 “郭樵哥哥,我们先进去拜见白马爷爷,等一下出来找你。”小顾挤了一个调皮的笑容,转身跟着爹进入了山门。 那天之后,寂寞的郭樵突然间多了一个伙伴——小顾。 小顾的爹顾长枫是古树镇最豪华最气派最有势力的天香小筑的主人,也是明名动一方的香料贩子。 他不但可以找到各种珍奇香料的原料货源,还能够将搜罗到的香料原料,经过独家秘制手法配制出各种独一无二的香粉,香水。 天香小筑辖制的店铺,遍布无忧谷外三百里,终日顾客盈门,多为周围几百里的贵族女人,而顾长枫也是唯一一位可以自由出入无忧谷的人,也是唯一的沟通内外的生意人。 而与世隔绝的天香小筑,常有古树镇美妇深夜造访寻香,山门之内渐渐阴气聚集,香气弥漫。 长年沉溺浸润香料的顾长枫,天长日久肌肤被熏染,也成了方圆百里最香的男人,年轻时也曾是风流一时的香香公子。 年岁渐长,财富盈门,在无忧谷外方圆几百里渐受尊重,世人皆呼他为香爷。 受他爹香薰体质影响,小顾一出生便奇香扑鼻,天生一副香骨。 可惜他体质却天生孱弱,病魔不断。香爷带他出谷求尽了方圆名医,对于这种天生孱弱之体都束手无策,只能靠滋补药物长年进补,弥补他的虚弱。 久病不愈,求医不成便改作求仙。 这是富豪们的惯用手段,香爷自然也不例外。看尽名医之后,他便将儿子寄入了山门,成了梵烟阁的挂名弟子。 郭樵砍柴之余,便多了一个伙伴玩耍。 天香小筑占据山谷南麓,与梵烟阁遥遥相对,隐没于山林之巅。是江湖中最富有最隐秘的世俗世家之一,也是梵烟阁的最大的香火供应之地,小顾在这里自然格外受到礼待,陪小顾玩耍也成了师傅交待给郭樵的一项差事。 除了上山砍柴不准带小顾,其他时间他们都可以玩在一起。 从小顾进山之后,从小严厉管束之下的郭樵,便多了一些童趣,开始变得喜欢嬉闹游戏,变得没有规矩。 师傅见小贵宾在场,也不便严词苛责,只是私底下敲打他几下。 每天一早郭樵便要上山砍柴,小顾没来之前,他砍完柴之后,喜欢逗留山林之间,自由自在的玩到太阳落山才背着柴下山。 小顾出现之后,他不到正午就跑了回来,而小顾一上午都会蹲在山门外,守候着他回来。 郭樵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巨型柴刀砍入寺院门前那颗千年古木的树干,然后卸掉背上的樵木,躺倒山门一处石台上休息。 这柄漆黑,粗糙,厚重的柴刀,自从他记事起就砍在树干上。显然它是前辈樵夫留下的一件利器,算是本门的镇阁之“宝”。 他每次用完柴刀之后,也会顺手将它砍入古木树干,天长日久,树干上已是伤痕累累,刀锋纵横。 红日渐渐西去,落满了一地余晖。 郭樵一身汗湿,挥动着柴刀,劈砍着堆积古树下的一堆山间枯木。小顾蹲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郭樵劈柴,眼神里充满了焦急的期待。 眼前已是最后一根枯木,劈完这一根,郭樵就可以陪着他一起嬉戏。就在郭樵手起刀落,劈开最后一段枯木一刻,小顾兴奋地跳了起来,准备过去帮着郭樵一起将劈好的柴一起搬进山门。 就在他突然跳起一刻,一道白影从他身边不远处窜起,眨眼间窜入了古树后面的山林之间。 两个小伙伴被白影惊扰,痴痴地望着它消失在暮色山林之间。 “是一只小白兔。”郭樵目光敏锐,已看清了那一道消失的白影。 “它好像一直躲在我身边不远处,难道它也在看哥哥劈柴?”小顾犹疑地看着郭樵。 “山林之间,遍地狐兔,撞到它们很平常。你居然想到它偷看我劈柴,嘿嘿,小顾,你真好玩。”郭樵笑着看了一眼依然痴痴不动的小顾,俯身开始搬运柴木。 又是红日西沉,又是余晖满地。 一身汗湿的郭樵,又在挥舞着柴刀,劈砍着柴木。 而一直面对夕阳蹲着的小顾,却换了一个方位,背对着夕阳蹲在一边,小小的身影在郭樵面前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小顾的目光似乎依然专注于郭樵的一举一动,眼神的真正焦点却落在了对面的草丛,因为在草丛之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只小白兔,静静地蹲在草丛之间,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萌萌的朝小顾看过来。 小顾突然飞身而起,朝着那边草丛飞奔而去,一步不稳,脚下绊倒,摔入了草丛之中,那一只小白兔受到惊扰,飞一般的窜入了山林。 郭樵丢掉柴刀,飞身追上去,将摔倒的小顾一把扶了起来。 “哥哥,我要小白兔,我要小白兔,呜呜呜……”小顾抓着郭樵的衣服,开始跟他哭闹撒娇。 “小顾,乖,明日它再出现,哥哥一定将它抓住送给你。”郭樵摸着小顾的头顶,紧张地乖哄着,目光紧张地望着山门里面,万一被师傅发现小顾哭闹,一定以为是他欺负贵宾,少不了一顿责罚。 “嗯,拉钩!”小顾立刻停止了哭闹,一脸期待地看着郭樵,一本正经地伸出小指跟郭樵订了约。 又是红日西沉,又是余晖满地。 一身汗湿的郭樵,又在挥舞着柴刀,劈砍着柴木。 小顾的目光痴痴地望着对面的草丛,而草丛之间那一只小白兔,静静地蹲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也萌萌地盯着小顾。 “小顾,我去撒尿,你守在这里别动。”郭樵停止了劈砍,将柴刀剁入身边粗糙的树干,转身提着裤子躲入了山林。 一炷香的时间,郭樵又匆匆地从古树后面转了出来,冲着小顾挤了一下眼睛。 小顾立刻会意,飞身冲着那只小白兔扑了过去,受到惊吓的小白兔飞身一窜遁入了山林。 郭樵上前一把将体质孱弱的小顾拽到背上,背着小顾飞速的朝着那一道白影追逐而去。小白兔感觉后面有人紧追而来,立刻惊慌失措,加速了奔跑,一边奔跑,一边惊慌失措地回头张望。小白兔一旦仓皇加速,便将郭樵远远的甩掉,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一处草丛之间。 “哎呦,救命啊——”就在小白兔遁入草丛一刻,草丛深处居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呼救。 郭樵愣了一下,赶紧几个箭步扑了上去。 当他背着小顾穿越草丛一刻,两个人惊得目瞪口呆。 草丛之间居然扑倒了一个一身白衣白裙的小姑娘,一只脚被一条粗糙的草绳套住,她正一边拼命朝前爬,一边拼命地蹬踢着套在脚上的草绳。 郭樵赶紧放下小顾,过去摁住她的脚,将套着脚腕的草绳解了下来。落地之后的小顾立刻扑上去将倒地的小姑娘扶了起来。 “小妹妹,天就要黑了,你怎么跑到山林里?”郭樵解开了绳套,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我家就住在山里,靠采卖药材生活。我刚刚看到一只小白兔蹦跳而来,想要去抓它,结果被绊了一下。 哼,一定是那些可恶的猎户下的套,他们整日猎杀小动物,是一些讨厌鬼。”小姑娘一边说话,一边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绳套。 郭樵一脸通红,尴尬地避开了她苛责的目光。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小顾目光痴痴地望着她,紧张的询问,眼神居然有些扭捏慌乱。 “我叫小白。”见小顾这样痴痴看着自己,小姑娘也有些扭捏起来,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叫小顾,他叫郭樵,我们做好朋友,好吗?”小顾伶牙俐齿,语气又温柔细腻,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亲切感。 “嗯,天晚了,我该回家了。”小姑娘站起来,低头承诺之后,便小跑着消失在夕阳残照下的山林间。 小顾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山林间,苍白的脸色在夕阳的映射下,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潮红。 远处的梵烟阁传来阵阵钟声,郭樵突然想到自己的柴还没有劈完,立刻一把抱起小顾,飞速的沿着原路飞奔而回,一脸潮红的小顾伸出一只瘦弱的手臂,轻轻的搂在了郭樵的脖子上 第3章 萌动 踩着朝阳,迎着晨风,郭樵踏上了砍柴之路。他匆匆穿梭山林之间,朝着一处山峰之巅攀爬而上。 他感觉后面似乎有人跟着他,以为是小顾一个人呆在寺院太无聊,偷偷地跟着他溜到了山上。 郭樵立刻飞速转身,几个箭步冲回去,却发现是昨日那个小姑娘躲在一株草丛后面。 “又是你,跟着我干什么?”郭樵疑惑地看着她。 “谁跟着你了?人。人家是上山采药,这山又不是你家的?哼!”小白见郭樵质问她,立刻跳起来强词争辩,故作不屑的瞥了一眼郭樵,跑到前面去了。 郭樵愣了一下,不再跟她纠缠,继续他的砍柴之路。 小白的背影却总是时不时出现他的视线,她的采药之路居然处处跟郭樵的砍柴之路重叠着。 郭樵见她总是时不时出现自己前面,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他不愿继续跟她纠缠下去,干脆停止了脚步,就地取材,开始在山腰丛林间搜寻枯干的枝桠。 “哎呦。”一声娇弱的呼叫,小白一跤跌落在郭樵面前,郭樵急忙收住了正欲挥刀劈向一根枯木的柴刀。 “你没事吧?”郭樵赶紧插刀在地,上前扶起了小白。 “哎呦,人家脚扭了,好痛。”小白将一只踩着粉红绣鞋的小脚伸到了郭樵面前。她一身白衣白裙,却配了一双粉红绣鞋,显得格外的扎眼。 郭樵赶紧替她脱掉了鞋子,将那只穿着雪白布袜的小脚轻轻捏在手中,试探着按压她伤在何处。 “哎呦,轻点,瞎捏什么?将袜子也脱掉,不就看到伤处了。”小白一脸不满的抱怨着,示意郭樵帮他脱袜子。 郭樵犹豫一下,轻轻剥去了袜子,一只雪白晶莹的小脚呈现他面前,他的心一阵狂跳,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顿时脸红耳热起来。 他今年已13岁,已到了萌动的年龄。 小白雪白的脚腕处有一些红肿,显然扭伤的不轻。郭樵赶紧伸手用力捏了一下扭伤之处,确认没有脱臼,只是肌肉扭伤。 “啊——,你干什么?脚都给你捏断了。”小白痛的哇哇乱叫,居然哭出了眼泪。 “只是扭伤肌肉,别乱跑乱跳,休息一两天就好了。”郭樵放开了她的脚,起身抄起柴刀自顾砍柴去了。 “喂,我的袜子,还有我的鞋。”小白冲着他大呼小叫起来。 见郭樵不理她,便自己挪动身子,凑过去穿起了鞋袜。坐在原地痴痴地看着郭樵在林间挥刀砍柴…… “喂——,郭樵,你自己下了山,我怎么办?”小白见郭樵用草绳捆绑了一大捆木柴,背在背上准备下山,立刻焦急地喊叫起来。 “给,拄着它赶紧回家。”郭樵一刀砍掉一根树枝,随手削去枝杈,丢在了小白面前。 “人家脚扭伤,不能走路,你背我。”小白将丢过来的“拐杖”一把甩到了远处,嘟着嘴眼泪巴巴看着郭樵。 郭樵明明已背了一大捆柴,如何还能背她? 见她如此胡搅蛮缠,郭樵苦笑着摇头,背着一大捆柴,蹲在了她面前:“来,我背你。” 他这样做无非是让她知难而退,逼着她乖乖地站起来拄着木棍自己走路。可是他却没有料到小白双手抓着他肩膀一撑,扭伤的脚轻轻一绕,居然骑在了他脖子上,屁股坐在了那一捆柴木上。 “嘻嘻,郭哥哥,是你蹲在我面前说要背我,反悔是小狗。”小白嬉笑着,一双小手紧紧抓住了郭樵的一双耳朵。 郭樵感觉颈项处一阵暖热,血脉贲张,一股热血顿时燃烧了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小女孩居然将她最柔弱的部位贴近在他的脖子后面,让懵懂的郭樵生出一种难以遏制的朦胧冲动。 郭樵憋得脸蛋通红,汗水涔涔而下,赶紧挺身站了起来,甩开大步飞奔下山,用负重而行的压力缓解着心中的冲动。 汗水很快就湿透了郭樵的衣衫,而小白与他颈项处紧紧贴着的****也已被汗水浸透,一丝温湿袭入了她的下面。小白也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暧昧,身体已起了一些变化,软软的俯低身子,将屁股轻轻后挪,将夹着郭樵脖子的柔弱处与郭樵拉开了空隙,一双膝盖弯折处架在郭樵的肩膀上。而身体不得不努力前探弯倒,双手抱住了郭樵的额头,一双刚刚发育的胸抵在郭樵的后脑。 避开一处贴紧,却又换作了另外两点贴紧,重负之下的郭樵开始急促的喘息,脚下的步履陡然加快,一阵风一般奔跑而下。 一条山间小路迂回绕到梵烟阁,远远已看到了梵烟寺的山门,守候在山门的小顾也看到了他们。 他一直痴痴地望着郭樵,还有他背上的柴,还有柴上面的小白。 当郭樵接近时,小顾的脸色渐渐阴冷下来,本已苍白的脸色又蒙了一层惨白,一双冰冷的目光逼视着郭樵。 郭樵第一次看到小顾这种冰冷残酷的表情,一脸茫然的慢下了脚步:“小顾!” 小顾居然没有理睬他的招呼,狠狠地瞪了郭樵一眼,突然跺脚转身,捂着脸朝着寺院山门飞奔而去。 “郭樵,快放我下来。”小白见已下了山,赶紧提醒傻站着的郭樵。 郭樵蓦然醒悟,急忙蹲了下来,小白身子一飘,已离开了他的肩膀。郭樵赶紧将身上的一捆柴木丢在山门前,追逐着小顾的背影而去…… 小白痴痴地看着他们两个追逐隐没山门的背影,一脸茫然。她跟郭樵一样,也有点琢磨不透小顾刚刚的反应。 一阵山风吹来,下面泛起一丝凉意,小白低头方才发现她的裤裆处已经湿透。 她紧张的四下瞅了一圈,急忙蹲身坐在了地上,将汗水浸湿之处对着阳光暴晒起来,一丝淡淡的骚臭味道顿时在山间弥漫而起。 又是夕阳满山,郭樵又在夕阳里劈柴,挥汗如雨。 小顾红肿着眼睛,迎着夕阳蹲着,痴痴地看着郭樵的一举一动,夕阳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云。 就在他全神贯注一刻,小白悄悄地冒出来,蹲在了他旁边,双手托着脸,陪着小顾一起看夕阳里挥刀劈柴的郭樵。 小顾感觉到她出现身边,故意挪动了身形,远远躲开了她。 小白疑惑地看着小顾,突然跳起来跑到他旁边,紧挨着他蹲下来,一双手臂死死地缠住了小顾的一只手臂,身子温柔的靠紧了小顾。小顾挣扎两下,见无法挣脱便不再动作,脸色却一直冰冷,目光凝视前方,并不肯回头看一眼小白。 “小顾哥哥,你好香!”小白贴着小顾,鼻子轻轻嗅了一下。 小顾并没有反应,依然板着脸。 小白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突然凑上去,狠狠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巴,红着脸转身飞奔而去,纤细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夕阳深处。 小顾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巴,苍白的脸色顿时布满了红晕,眼睛痴痴地望着小白的背影越跑越远。 第二天,脚受伤的小白没有追随郭樵上山,选择留在山门外陪着小顾,陪着他等上山砍柴的郭樵归来。 一个上午,小顾坐在古树下痴痴地望着山林,没有说一句话。身边的小白痴痴地陪在他身边,也没有说一句话。 两个并排坐着,默默不语,两个小脸蛋却都泛着红晕…… 接下来的日子,小白时而陪郭樵上山砍柴,时而陪小顾守候在山下。、 因为有了小白,郭樵与顾怜影之间的关系却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彼此之间有了一层淡淡的隔膜,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已悄然疏远,多了一丝裂痕。 两个萌动的少年中间,突然多了一个萌动的小女孩。 他们都对她有一点心动,她却徘徊在两个少年之间,一直摇摆不定,亲昵的夹在两位哥哥中间,似乎她也无法取舍。 一个高大黝黑,阳刚威猛,却出身卑微,也许会砍一辈子柴。一个孱弱白皙,阴冷孤傲,却出身高贵,注定一生荣华富贵。 一个气度粗糙,大大咧咧;一个情感细腻,多愁善感。 随着岁月迁延,小白渐渐疏远了郭樵,更多的时间选择陪伴小顾。小白和小顾走得越来越近,郭樵的身影渐渐孤单起来。 他砍柴归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生活节奏渐渐回归了小顾没有出现的那些独自砍柴的日子,可是他的心却再也回不到那一段无忧无虑,独自逍遥的境界。 他的身影在山间逍遥游荡,他的心却被山下一根无形的细线牵扯着。 又是夕阳西沉,郭樵背着一捆柴走在下山的小路上。 “哎呦——” 一声凄惨的呼叫突然传入耳鼓,郭樵立刻丢下背上的柴,飞身朝着呼叫的方向飞驰而去。 那是小白的惨呼,山林深处经常猛兽出没,一定是小白遇到了危险。 飞驰而下,远远看到一处灌木丛不停地晃动,就在他看到它一刻,灌木突然停止了晃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郭樵的心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而出:自己来迟一步,小白一定已经遇害! 他飞身一纵,提着柴刀跨越了灌木,一幕场景的扑入眼睛,他顿时目瞪口呆,茫然无措。 灌木后面,一对男女衣衫不整的僵卧着。 小顾面色苍白如纸,死人一般的僵卧不动,额头汗水密布,一双痴痴的眼神痴痴地盯着蓝天白云。 小白面色红润,痴迷的闭着双眼,衣衫不整,两条洁白的玉腿裸露着,两条大腿根部各自流淌着一条鲜红的血迹,在血红的夕阳映射下显得格外的诡异…… 见郭樵突然出现,小白立刻红着脸翻身爬起来,背转身体快速的收拾散乱的衣衫,匆匆起身小跑着溜入了山林深处。 小顾却一直僵卧不动,疲惫的瘫软在草丛,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红晕,尴尬的将目光移开,不敢与郭樵对视。 “郭大哥,山风好冷,扶我回家。”见郭樵一脸铁青,转身要走,僵卧的小顾轻声地说道。 郭樵没有吱声,转身回来,替小顾收拾了衣衫,轻轻抱起他朝梵烟阁方向飞奔而去。 就在他抱起小顾一刻,一丝冰冷的寒气自小顾身上透出来,冷的他打了一个冷战。这一刻,郭樵突然紧张起来,显然小顾是受了山野风寒侵袭。他本就孱弱的身体一旦被寒气侵入,必会惹来一场大病。 那一夜,小顾病倒了,师傅一夜未睡,一直守着病倒的小顾。 郭樵也一夜未睡,一直跪在山门之外的古树前。 小顾是梵烟阁的贵宾,郭樵没有照顾好这位贵宾,害他受了山林寒气侵袭,这份罪过自然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郭樵没有辩解,因为有些事根本无法辩解。 小顾和小白已经有了结果,他突然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很多余。未来的日子里,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小白,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小顾。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独自离开,默默地离开。 那一夜三更,郭樵背着那把砍柴刀,偷偷地溜下了山。 当红日初升,晨曦洒落一刻,他已经踏上了日出大道,朝着日出的方向独自大步而行,留给梵烟阁的只是一个渐渐模糊的孤单背影。 第4章 羊皮剑图 日出光芒万里,晨曦笼罩寂静群山。 郭樵迎着挡在大道尽头的一轮红日,匆匆而行。扑面的晨风荡涤了他一身的风尘,一夜的疲惫,也荡涤了他心中种下的一片阴霾。 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古道,也是一条人迹罕见的古道。自群山之间绵延而来,一直延伸到那一轮冉冉而起的红日。 郭樵迎着那一轮红日,加快了脚步,一阵狂奔,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苍茫无际的荒野呈现面前。一夜匆匆,他终于走出了山谷大道,走出了狭窄的生命世界。 山谷出口,就是这样青石大道的尽头,大道尽头,一片荒芜。 荒芜之上,漂浮着一轮红日,圆圆的巨轮之间泛起了两个黑点,越大越清晰,渐渐呈现出两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眨眼之间,模糊的轮廓已变得清晰,是两个飞奔的青衣客。 就在两个人影清晰一刻,他们已陷入了一个包围,一个突然冒出的包围,十几名黑衣人长刀环视,将二人围困中央。 两名逃亡客背对背而立,与围攻者对峙。 片刻后,围攻合围,刀光剑影,展开了一场血拼。 “大哥,快逃。”两名逃亡客联手击杀围攻者一刻,其中一个闪电一掌,将并肩作战的伙伴推出数仗,突出了围攻包围。 就在他推出同伴一刻,手中铁剑一划,斩杀了残余的围攻者,一头栽倒在血泊之间,一动不动。 “小兄弟,够义气。”逃出重围的大哥一脸感动,挤出两行泪水,略微迟疑,闪电般奔向了山谷之口。 几只利箭破空而来,已经接近谷口的大哥不得不转身格挡,就在这一刻,已被十名快马悍捕围困,陷入了箭雨攒射之下。 这位大哥一边格挡,一边奔向谷口,就在接近谷口一刻,一支快箭破空而来,突破一片箭雨,射中了大哥的右腿。逃亡的大哥一个趔趄,身上已连中数箭栽到在地。 围攻的捕快纷纷下马,一拥而上,掏出镣铐缉拿罪犯。 就在缉捕一刻,身中数箭的大哥突然跃起,铁剑闪电一扫,已击杀两名靠近的捕快。其余捕快纷纷后退掣刀,蜂拥围攻而上。 重伤之下,摇摇欲坠的大哥奋起搏杀,身中数刀,居然将围攻的八名捕快全部击杀,拄着血迹斑斑的铁甲喘息片刻,缓缓挪动脚步,带着一身重创走向山谷口。 嗖。 一支快箭呼啸而来,射入了他后颈,直穿颈项,自咽喉处破洞而出。大哥一脸愤怒,缓缓回头。 刚刚舍身助他逃亡的小弟已从血泊中缓缓而起,丢掉了手中长弓,身影一闪已立在大哥面前。 “你……你!”大哥一脸悲愤,抬手指向小弟,身体缓缓栽倒在地。 “大哥,说好的一人一半,你却中途丢下小弟独自上路。都怪你太贪心了,现在只能小弟独自享受,哎,真是人心难测。”小弟一脸悲怆,摇头叹息。 “你——”大哥挣扎而起,咽喉血流喷涌,软软的瘫倒下去。 小弟俯身解下大哥背负的破布包袱,掂了一下,朝着谷口这边探望一眼,突然转身,兔子一般飞奔而去,眨眼间消失在茫茫荒野之间。 自幼封闭山谷,砍柴就是郭樵的全部生命世界。 第一次走出山谷,便面对一场血腥的搏杀,缩在灌木之间的郭樵,全身紧张的颤抖着,内心深处却涌起一丝热血豪气,遍地的血腥点燃了他心中的一团火。 死一般的寂静渐渐压抑了他热血豪气,面对茫茫荒野,遍地尸体,他茫然不知所措,踩着荒草疾步匆匆而行。 经过血拼现场一刻,出于好奇,他想看一眼那一位独杀天地之间的大哥的面孔。 就在他接近一刻,僵死的大哥突然伸出一只血污的大手,死死扣住了郭樵的脚腕,郭樵惊慌之下,拼命撤脚,可是脚腕已被卡死,纹丝不动。 僵死的大哥艰难的抬起另一只手,伸手入怀,摸出了一张破旧斑驳的羊皮纸,目光死死的逼视着郭樵。 郭樵努力镇定心神,缓缓俯身捏住了那一张羊皮纸。 “报…报仇!”大哥双目爆出,一片血红,艰难的挤出两个字,脑袋一歪,僵硬不动,一只手依然死死扣住郭樵脚腕。 郭樵一脸茫然,不知所措,蹲下身双手拼命想掰开他的手,努力几次,那只手丝毫不为所动。 “这位叔叔,我答应替你报仇,求你放手好吗?”郭樵无奈之下,只能给了这位纠缠的死者一个承诺。 话音一落,那只手居然缓缓伸展,僵硬扭曲的尸体居然缓缓舒展,舒展成了一个舒服的大字,背靠荒野,面朝苍天。 郭樵小心翼翼的退出那只脚,朝着一片荒野之间仓皇而逃。 逃出几十仗之外,方才平息了紧张的心跳,回身伏到荒草之间,远远的冲着横在一片尸体之间的大哥磕了一个头,爬起来跌跌撞撞匆匆而逃。 远离血杀现场,气喘吁吁的郭樵独立茫茫天地之间,四野空阔,荒芜人烟,只有无名的小飞虫飘忽在荒草之尖。 一阵轻风拂过,捏着的羊皮纸烈烈飘动,扑打着他的手背。 此刻他方才记起,他惊慌之下拿了死人的物品,急忙甩手。羊皮纸随风而起,飘向了远处的天空,消失在一片苍茫之间。 郭樵望着飘飞而起的羊皮纸,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他没有接受死者的馈赠,自然也不必要替他去报仇。那个小弟武功阴毒,心机狡诈,自己只是一个狗屁不会的流浪小子,找他报仇无异于找死。 丢掉了负担,疲惫的郭樵躺倒荒草之间,立刻陷入了沉沉酣睡。连夜奔波,他已经筋疲力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一丝阴风飘忽而过,郭樵蓦然惊醒,翻身坐起。 刚刚经历的那一幕惨烈的搏杀再度呈现在他面前,就在他惊愕一刻,一支箭已射穿那位大哥的咽喉,一张阴冷的目光朝他逼视着。 他正是那个邪恶诡异的小弟,一张脸阴冷肃杀,目光里透着森森杀气。朝着郭樵缓缓而来,一柄漆黑的铁剑冷冷的指向了郭樵咽喉,隔着几仗远,杀气已刺痛郭樵咽喉。 郭樵脊背一冷,双手撑地,下意识的朝后退却,可一支脚被死死扣住,根本无法动弹。一身血污的大哥死死的抓住了他脚腕,另一只手艰难的捏着一张羊皮纸,挣扎着递了过来。 面对那一张羊皮纸,郭樵犹豫着不敢轻易去接,而那一股杀气却在一步步逼近过来,那一柄铁剑已闪电般刺向他的咽喉。 生死一刻,郭樵别无选择,一把抓过了羊皮纸。 就在他抓住羊皮纸一刻,脚下一松,逼近的剑锋瞬间虚无幻灭,那一张冰冷的脸孔也瞬间虚无幻灭。 郭樵挣扎坐起,却是南柯一梦。 四周一片昏暗苍茫,天空高远,星光满天,一弯细细的月光爬上了东边的夜空。 郭樵努力平息惊惧,感觉右手一阵滑腻,已紧紧捏着一卷破旧褶皱的羊皮纸,他丢弃在风中的羊皮纸。 郭樵惊疑的抬起手,将那一卷羊皮纸缓缓展开。 暗淡的月光下,羊皮纸泛着温润的光晕,徐徐展开了一个个幻化突变的剑客身影,一共九个姿势。 原来是羊皮纸是一个剑谱,一个蕴含着九招变化的剑谱。 郭樵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背后冰冷的柴刀,他的防身兵器是一把砍柴刀,那位死鬼大哥偏偏硬塞了一本剑谱给他,这不是为难自己么? 第5章 江湖小镇 边陲小镇,熙熙攘攘,一片杂乱,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种族的流浪客。 这是一个空前强盛的大时代,也是一个种族混乱的大时代,刚刚恢复一统的江山,承载容纳了各种不同的族群。 一身风尘,衣衫破烂的郭樵,斜背着漆黑的柴刀,混在杂乱的人群,茫然的四处流连徘徊,干瘪的肚皮不停的咕咕乱叫,饥饿难耐的他艰难的吞咽着口水。 一阵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他一阵晕眩,脚下一个趔趄,差一点跌坐在地。 “大包子,新出笼的大包子,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一个破旧肮脏的店铺前,一个鬓角淌着汗水的大汉,一边叫卖,一边擦了一把汗水,甩手之时,汗水星星点点的落在面前的一堆雪白大包子之上。 郭樵被香味吸引,不由自主的凑了上去,望着一堆雪白,眼神痴痴的聚集一堆雪白,再次吞咽了一口口水。 “小兄弟,新出笼的包子,来一个尝尝?”店主立刻热情的招呼,乌黑的手抓了一个雪白的包子递了上来。 郭樵傻乎乎的接过了包子,傻乎乎的冒了一句:“老板,我没钱。” “没钱凑过来干嘛,滚。”老板一把抓住包子,试图抢回去。 郭樵死死握着包子不肯松手,两只手纠缠一起,一个雪白大包子立刻揉搓成一堆黏糊糊的浆糊,挤破而出腻腻的肥肉汁顺着手指流淌而下。 滚烫汁液冒出,两个人都被烫到,下意识的缩手,干瘪的包子跌落在尘埃,一只野狗窜过来,叼了包子飞窜而去,眨眼间消失在街巷深处。 “一个包子两纹钱,赔钱给我?”老板伸出油腻的手,在郭樵面前晃悠了一下。 “我没钱。”郭樵艰难的滚动喉结。 “你他娘的没钱,敢拿我的包子,信不信我报官抓你坐牢?”老板见他真没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伸手在衣服擦着油腻,泱泱的回到了摊位后面。 为了一个包子,他当然不会真的报官,只是震慑一下眼前这个流浪汉。 “老板,你真的要报官?”郭樵紧张的看着一脸晦气的包子铺老板,跟上去追问了一句。 “小子,你……你想怎样?”老板见他凑上来,反而紧张起来。 “你报官抓我吧。”郭樵嘟囔了一句,抓了一个包子,开始拼命的咬啃,几口便消灭了一个雪白大包子。 “你……你?”老板反而被唬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趁着老板没反应了,郭樵一口气又吞下了三个大包子。 “嘘!”包子铺老板终于反应过来,这小子是要吃霸王餐,立刻一声唿哨,周围店铺的几十个店主纷纷冲了过来,将郭樵团团围在中间,一场群殴一触即发。 “住手。”一声大喝,一个华服大胖子喝开众人,颤悠悠的踱步而来,肥肥的小手摇着一柄团花小扇,身边一个俊美小童捧着一只珠光宝器的长剑,紧紧追随。 “西门大官人,你………你得给小人做主,这小子吃霸王餐,吃包子不给钱。小人小本经营,这样吃下去,兄弟哪有钱孝敬大官人。”店主立刻凑上来,主动诉苦。 “这位兄弟的包子钱,大爷我包了。兄弟,你放开吃,能吃多少吃多少。”胖子大方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郭樵愣了一下,饥饿难耐,顾不得许多,又抓了两个包子狼吞虎咽起来。 包子铺老板苦着脸退在后面,不敢再吭声。 “一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胖子一脸嘲弄的替郭樵数着,当第十四包子吞下去,郭樵打了一个饱嗝,停了下来。 “吃饱了?”胖子凑上来,笑盈盈的看着郭樵。 “嗯。”郭樵在他目光审视之下,有些局促。 “这位兄弟,在下西门吹雪,我们交个朋友如何?”胖子摇了一下团花小扇,一阵香风扑鼻,郭樵鼻子抽了一下,强忍了一个喷嚏。 “我叫郭樵。”郭樵局促的回应。 “郭兄弟,既然我们成了朋友,大哥有一件事要你帮忙,不知你肯不肯?”胖子笑得更加邪恶起来。 “西门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郭樵一定义不容辞。”郭樵吃人嘴短,不得不许下了承诺。 “有一个江湖恶棍欺负我,跑到我的地盘捣乱,砸我门下的生意,吃了十四包子不给钱,还逼着我替他买单,你说可恶不可恶?”西门吹雪突然收起笑容,眼里射出两点寒光。 “西门大哥,我……”郭樵一脸尴尬,红着脸嘟囔道。 “郭兄弟,既然我们是兄弟,你得替大哥出头,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恶棍。一个包子揍他一拳,你帮我狠狠揍他十四拳,如何?”西门吹雪一本正经的凝视郭樵,一脸郑重的恳求道。 “好,我答应你。”郭樵此刻才明白,这家伙是在玩自己,可是理亏在先,他已别无选择。 “郭兄弟,够爽快,不过不许手下留情,要打得他吃多少吐出多少。”西门吹雪嘴角一扯,露出一丝阴笑。 蓬! 不等他说完,郭樵已经动手,给了自己肚子一拳。 一拳下去,剧痛直入肚腹,五脏翻滚,郭樵痛的弯下腰。胸部一阵痉挛,接连呕吐了几口出来。 围观的看客纷纷捂鼻后撤,西门吹雪淡淡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轻声吐出了一个:“一。” 郭樵挣扎直起身子,抡拳又给了自己一下,再次痛的弯下腰,呕出了一团。 “二。”西门吹雪面无表情,伸出了两根手指。 ……。 “七。”当西门吹雪伸手比划一个七,佝偻的郭樵脚下一滑,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喷射出来。 “好,已经吐血了,大哥我最喜欢看人吐血了,继续啊。”西门吹雪陡然来了精神,虚胖的面孔兴奋的通红,目光已泛起一层血红。 “八。”西门吹雪兴奋的跳了起来,手舞足蹈。 郭樵又一口鲜血喷出,挣扎着缓缓直立起来,周围的看客见他如此强硬,纷纷收起看客心态,开始替他担心起来。 “住手,不要再打了。”一个瘦子分开人群,一把抓住了郭樵的拳头。 “老板,这位兄弟还欠你几个包子?”干枯细高的瘦子一脸阴兀,足足高出人群一个头,一眼就抓住了躲在人群的包子铺老板。 “野狗叼走一个,吃了14个,还了8拳头,嗯……还有七个。”老板一头雾水,结结巴巴的挤出人群。 “这位兄弟剩下的包子钱,我替他买单。”瘦子丢了一叠铜钱过去,一把将郭樵拖到了一边。 “你………你想怎样?”郭樵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冷的看着瘦子。 “有人当街打了你8拳,打到你吐血,难道你不想报仇么?”瘦子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愤愤不平替郭樵打抱不平。 “他打了我8拳,我是不是应该还他8下?”郭樵冷冷的看着他。 “不是8拳,是7拳,因为我只出了7个包子的钱。”瘦子一本正经的纠正。 “这位大爷,你算错帐了,给了小人18个铜钱,是9个包子的钱。”包子铺老板是个实在人,仔细数了一遍铜钱,立刻将多出的四纹钱退了回来。 “老板,老子叶孤城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怎么会算错帐?你是在当众侮辱老子么?”瘦子转过脸恶狠狠的逼视着包子铺老板。 “大爷,真的多了四文钱。” “这位兄弟欠你15个包子,你收了老子9个包子的钱,还差你6个包子对不?他差你6个包子,你却让他打了自己8拳,你是不是应该退还两个拳头给他?”叶孤城一把揪住包子铺老板,在他面前比划出两根手指。 “大爷饶命,包子钱小人不要了。”包子铺老板抽了一眼那个紧握双拳,嘴角淌血的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瘦子面前。 “叶孤城,这里是西门山庄的地盘,你又来挑衅?”西门吹雪黑着脸,挡在了瘦子面前。 “西门兄,你我相交多年,兄弟怎会找你麻烦?如今有仇家上门找你寻仇,你欠了人家两拳,作为兄弟,小弟愿意替你承担一半。 让这位小兄弟给我们一人一拳,谁被打倒就是乌龟王八,没被打倒的就是江湖第一剑,怎么样,敢不敢与我来一场巅峰决战?”叶孤城得意的提出了挑战。 “哼,叶孤城,今天我西门吹雪拼到吐血,也要让你一败涂地。”西门吹雪冷冷丢下一句,收起了团花小扇,朝后急退两步。 “小子,出手吧。”他肥胖的身躯蹲了半个马步,再也蹲不下去,绷紧了一身肥肉,目光逼视着吐血少年。 他早已看出郭樵并无武功,只是力气强大。如今已严重内伤,筋疲力尽,自信凭借他一身肥肉足以抵御郭樵的一记拳头。 第6章 西门吐血 血气方刚的少年郭樵,被西门吹雪当众戏弄,自残到吐血,一股怨气憋满胸腔,现在有机会报复,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攒足了全身力量闪电般冲出一拳,就在他出拳一刻,一股灼热自丹田涌起,迅速游走而上,随着挥出拳头直冲而上,冲出的拳头居然笼罩了一圈隐约的红色光晕。 拳头冲击到一堆肥肉,激情一圈翻涌的肉波,郭樵的拳头居然被西门吹雪的丰厚肉波反弹倒逼,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三步,方才收住身形,一脸愕然的看着对面那个肉波翻涌的死胖子。 这家伙并不是一个小镇草包,真的是一个高手。 西门吹雪努力平息一身颤抖翻涌的肉波,缓缓直起身躯,朝着呆立一边的剑童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剑童见主人召唤,立刻飞速的将捧着的羽纱皮鞘长剑递到主人手上。西门吹雪一脸凝重肃穆,缓缓接过长剑,缓缓的将冰冷锋利的长剑拔出剑鞘。 长剑出鞘,一股杀气弥漫而起,激荡飞扬,周围的看客纷纷后撤。 西门吹雪缓缓将剑锋横在面前,左手伸出两根手指缓缓的从剑柄抹向了剑尖。 噗! 西门吹雪终于忍无可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喷在剑锋之上。然后一口气轻轻吹动喋血的剑锋,血珠在剑锋上缓缓滚动,一滴滴滑向剑尖,滴落在滚滚尘埃,溅起一朵朵美丽的血花。 吹干净剑锋的血,缓缓收剑入鞘,冰冷的目光转向叶孤城:“叶城主,该你了。” 叶孤城一脸冷傲,面无表情。缓缓走到少年郭樵面前,缓缓伸出了一只手:“小兄弟,这是什么?” “是包子。”郭樵一脸惊讶,叶孤城干枯的手居然捏着一个雪白的包子。 “小兄弟,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打我一拳,要么将这个包子拿走。”叶孤城一脸杀气,一头长发随风飞扬而起。 郭樵默默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转身拨开人群,消失在人群之中。 “叶孤城,你……你他娘的耍诈?”西门吹雪气的全身发抖,差一点又喷出一口鲜血。 “蠢猪,决战有时候需要智慧,哈!哈!哈!”叶孤城的得意的狂笑三声,身影一闪,踪迹不见。 这一战他虽未出手,却已名动江湖。 ****** 啃了一个包子,郭樵翻涌的胸口渐渐平息,依然隐隐的疼痛。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边城小镇笼罩在一片斜阳余晖之间,他孤独的影子拖了一条街,落寞无助的孑然独行。 他身无分文,夜已降临,却无处归栖。 “你是谁?”落寞而行的郭樵突然回头,目光逼视站在几仗外的一个身影。 自从包子铺风波之后,他一直默默跟着郭樵,已经跟踪了几条街。 “嘿嘿,我叫铁三,想收你做小弟,包吃包住不给工钱,怎么样?”那家伙见郭樵发觉自己,立刻笑着凑了上来。 这是一个衣衫整齐的少年,比郭樵大两三岁的样子,身材与郭樵差不多高。郭樵天生雄伟,看样子比同龄人要比强壮高大很多。 郭樵诧异的看着他,感觉这张脸很熟悉,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包吃包住,每月再加十个铜钱,怎么样?”少年见郭樵有些犹豫,立刻主动加码。 “好。”郭樵痛快的答应。 “兄弟,饿了吧,先吃一碗面。”铁三领着郭樵进入一处肮脏嘈杂的小巷,进入一家拥挤嘈杂的小店,挤了两个位置,要了两碗面。 “吃了你的面之后,你要我做什么?”有过惨痛教训的郭樵,并没有立刻上手吃面,而是警惕的追问了一句。 “让你帮我杀一个人。”铁三一脸诡异的笑了。 “你要杀了跟你一起吃面的那个人?”郭樵也笑了,笑得很得意,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易上当。 “你错了,我要你杀了那个请你吃面的人。”铁三挑衅的看着郭樵。 “你请我吃面,是为了让我杀死你?”郭樵一条雾水,这个镇上的神经病实在太多,他被彻底整懵了。 “是啊,不过想杀我,并没有那么容易。”铁三诡秘一笑,开始埋头吃面,并不再理会傻愣的郭樵。 一条肮脏狭窄的街巷,两边堆满了五花八门的店铺,入夜后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幽暗的灯火,显得压抑而幽深。 郭樵跟着铁三深一脚浅一脚沿着小巷走进去,终于在一个最阴暗最幽深的角落停下来,铁三推开了一扇破木门,带着郭樵进入了一处破破烂烂的小院。 小院很小,院墙却很高,一间茅屋敞开着一扇门,还有一扇窗。 屋内空荡荡的,只是墙角铺了一片厚厚的蒲草。铁三进屋便躺倒在蒲草之上,郭樵犹豫一下,也跟着他躺倒下去。 雇佣他的这位铁三,居然是一个住在茅草屋的流浪汉,郭樵隐约感觉自己又上了当。 “郭兄弟,是不是嫌哥哥住的太寒碜?怕供不起你吃住,还有工钱。”铁三已捕捉到郭樵的疑惑,立刻主动搭讪。 “啊,没有。”郭樵淡淡应了一声,伸直疲惫疼痛的身躯,躺倒在松软的蒲草,一股温暖的感觉立刻包围了他的疲惫。 铁三在墙角的一个破木箱里鼓捣了半天,摸出了一张褶皱的卷纸,一只秃笔,还有一方砚台。 吐了一口口水在砚台里,秃笔一通搅和,融化了干硬的墨,借着敞开的门窗透进的月光,在纸上飞速的划了几行潦草的文字。 “这是一份雇佣契约,郭兄弟,你签字画押。”铁三将契约递了过来,期待着郭樵签约。 “契约?”郭樵坐了起来,疑惑的看着对方。 “雇工当然要契约,我包你吃住,月钱十文,但你每天要帮我做三件事。”铁三一本正经的开始谈条件。 “每天三件事?” “第一,别人想杀我的时候,你帮我杀了他。第二,我想杀别人的时候,你也要帮我杀了他。第三,没人想杀我的时候,你得想办法杀我。”铁三郑重的提出了三点要求。 “我杀了你,谁供我吃住?谁给我工钱?”郭樵脑袋开始变得聪明,及时的补了一句。 “哼,放心吧,你杀不了我。我只是雇佣一个潜在的威胁,每天激发我的意志。等你有实力杀我的时候,我会提前杀了你。”铁三突然一脸阴沉,目光了射出两点冰冷的寒气,郭樵脊背顿时生出一丝寒意。 “好,我签。”见铁三坦率的阐述了这份契约的阴险目的,郭樵反而坦然的接受了这份约定。 他已了解铁三的意图,他虽然是个阴险的人,却不是一个虚伪的人。 第7章 决战茅屋之巅 一抹朝阳爬上墙头,酣睡的郭樵揉着惺忪睡眼,从乱草丛中爬起来,伸手扑打着沾满头发的草屑。 铁三舒展成一个舒服的大字,依然在酣睡。 郭樵摸了咕咕叫的肚子,意识到该吃早餐了,推了一把酣睡的铁三:“铁三哥,该吃早餐了。” “吃狗屁早餐,没那个习惯,再睡一会儿吃午饭。”铁三不耐烦翻身,继续酣睡。 “铁三哥,契约上写的包吃包住,不吃早饭怎么行?”郭樵一把将睡死的铁三拎起来,一本正经的抗议。 “吃吃吃,就知道吃。想吃早餐是吧?出门随便找家店铺,喜欢什么便吃什么。别烦我。”铁三不耐烦的推搡了一把郭樵。 “钱呢?”郭樵伸手过来,吃饭当然要钱。 “小子,你啰嗦个屁?铁三爷的人出去吃饭,还要花钱?谁敢跟你要钱,报我的名字就行,让他跟我要。”铁三一脸霸气的叫嚷。 “真的?”郭樵半信半疑。 “要是有人跟你收钱,你便回来找我,这里是我家,我还能跑了?”铁三不耐烦的甩开郭樵,懒洋洋的躺了回去。 “那家包子铺的大肉包子不错,我去弄两个吃。”郭樵见他如此说,便不再纠缠他,从蒲草爬起来,出了小屋。 “喂,小子,记得给哥也带两个回来。”铁三听他提前大肉包,一下子坐了起来,冲着郭樵背影嚷了一句,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郭樵一路穿街过巷,很快就寻到了那家熟悉的包子铺,临近包子铺,却有点犹豫起来,双手紧张的摸了一把衣襟。 这个流浪汉铁三真的这么厉害?报他名字吃包子真的不用给钱? “喂,小兄弟,早啊。”包子铺见郭樵徘徊一边,立刻笑着热情的招呼。 “我想要两个肉包子。”郭樵犹疑的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好勒,我帮你包起来。”老板立刻抓了一张脏兮兮的麻纸,捡起两只包子放上去,开始替他打包。 “我……我没带钱。”郭樵紧张的嘟囔了一句。 “嘿嘿,不要钱,不要钱。”老板一张胖脸立刻堆满了笑,主动递包子过来。 “真的不要钱?”郭樵反而有些茫然起来。 “郭小爷肯光顾小店,那是给我李大嘴面子,都是自己人,谈钱伤和气。”店主裂开大嘴,憨厚的笑着。 “那………那就再多拿两个吧。”郭樵见他真的不要钱,想起了铁三的嘱咐,便替他也要了两个。 店主二话没说,立马多加了两个。 郭樵捧着纸包,一边往回走,一边心里琢磨:这铁三邋邋遢遢,就是一个跟自己一样的流浪小子,凭什么这么大的威风?居然吃东西不用给钱? “喂,你站住。”郭樵刚刚要拐入那条幽深小巷,一身雪白绸缎的西门吹雪挡住了他,贴身剑童捧着纱羽剑鞘的长剑。 郭樵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紧张的看着迎面而来的西门吹雪。 “又吃包子,没出息。”西门吹雪一脸鄙夷,伸手夺过了郭樵的包子,随手甩到了路边的垃圾沟里。 “你!”郭樵怒目而视,却不敢发作。 经过昨日一场碰撞,他已知道西门吹雪是一个真正的高手。只要他的剑出手,就会一剑刺入自己的咽喉。 “兄弟,别紧张,老哥我不是来找你麻烦,是有事相求。”西门吹雪换了一脸笑容,语气变得格外亲切。 “求我?”郭樵彻底傻了。 “只要你愿意拜我为师,便可以入住西门山庄,包吃包住,一日三餐,每餐四菜一汤,怎么样,兄弟。”西门吹雪亲昵的拍了一把郭樵的肩膀,一脸殷切的期待。 “你不会又要玩什么花样吧?”吃过亏的郭樵,一脸疑惑的试探。 “兄弟,老哥以几十年的江湖声誉向你保证,以上所说句句都是真心实意。老哥我已经准备了一份契约,立约为证。”西门吹雪肥手怀里一模,一张提前草拟的契约挡在了郭樵面前。 “兄弟,你要是觉得合约条件不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西门吹雪见郭樵还在犹豫,紧张的追加承诺。 “包吃包住,四菜一汤,这种条件也想招收徒弟? 郭兄弟,你要是拜在我白云城主门下,包吃包住之外,每月给你追加二两银子的零用钱,你拜我为师,就是我门下唯一的弟子,掌门大弟子。 你到了他西门山庄,他门下弟子三百,你最多也就是一个小弟。”有西门吹雪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叶孤城,一袭青衣的叶孤城加入了争夺。 只要西门吹雪要做的事,他一定会出来搅局。 “二两银子?你打发要饭的,我出十两银子。还有破格提拔你做掌门大弟子,领导门下三百弟子。 有这么多师兄师弟跟着你伺候,那多威风。 拜他为师,跟着一具僵尸苦守着一个死城,哪有做人的乐趣?”为了抢夺优质弟子,西门狠心下了血本。 “死胖子,敢骂我僵尸。我忍了你很久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分出高下。”叶孤城脸色铁青,目光里杀气逼人。 “死僵尸,不服气我们登高一战。”西门吹雪话音未落,已挑起剑童手上长剑,身影一闪,已傲立在临街酒楼之巅。 叶孤城也不示弱,身影一转,已飘上了街道对面的屋顶,缓缓拔出了背后细长的长剑。 霎时间,街巷之间,尘沙飞扬,杀气弥漫。 忙于生计,匆匆来往的人群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喂,你两个爬那么高干什么?踩踏老子的屋顶,老子跟你们没完。”酒楼老板提着一柄菜刀,冲着屋顶的两个家伙不停的挥舞叫骂着。 整个小镇顿时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天外飞仙!”叶孤城剑气一划,冉冉飞升而起,直窜苍穹。 街头看客纷纷仰头张口,痴痴的追逐着他飞升而起的身影越飞越高,飘向那一朵飘过晴空的白云。 接近白云一刻,叶孤城身影一翻,脚尖轻轻点了一下白云,身影化作一缕闪电,劈向了伫立屋宇之巅的西门吹雪。 “杀。”西门吹雪一声长啸,剑光幻化出一抹电光,横冲而起,迎接了那闪电一劈。 镪! 金玉交鸣,直刺耳鼓。 两柄剑尖碰撞出一片火花,两个身影跌落在街道两边的屋顶,随即从屋顶滚落街道之上,激起一片尘埃。 西门吹雪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轻浮,差一点再次摔倒,急忙剑尖点地,撑住了肥胖的身体,嘴角已流淌出一丝鲜血。 叶孤城身形干瘦,触底反弹,笔直的立在街道对面,右边面颊蹭破了一片皮,渗透出斑斑血迹。 他们折腾了二十年,叫板了二十年,一直没有真正交过手。 这一战,他们终于正面对决。 两个死对头相视苦笑,他们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西门吹雪老了,叶孤城也老了。 “刚才我那一招天外飞仙出手,杀得西门吹雪倒地吐血,绝对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绝世一剑。小兄弟,只要你拜入我的门下,学得这一招绝学,包你一剑成名,名动天下。”身材干瘦的叶孤城不但人精明,动作也奇快,那边西门吹雪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再次展开了攻势。 “哼,要不是昨日受了郭兄弟一拳,受了内伤,刚刚又是被动一击,你早已中我一剑,化为死仙一个飞升而去。 郭兄弟,你看西门大哥憨厚老实,不记前仇,以德抱怨,绝对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老实人。 你看这瘦子尖嘴猴腮,溜奸耍滑,阴毒刻薄。你若信他,必定如他一般,一生困守孤城,孤独终老。你要三思而行啊。”剑势上输了半分的西门吹雪,对郭樵动之以情的同时,开始切叶孤城的死穴。 “叶某一生追求剑道,有剑为伴,何来孤独? 小兄弟,你看这柄剑,剑长三尺三寸,剑宽一寸三分,薄如蝉翼,却笔直刚韧,锋芒如电。它是采集天外陨石,汇聚天下名匠,千锤百炼而成。 只有来自天外的陨石之灵,才可以引天外飞仙直落九天,幻化出天外飞仙的威力。 只要你愿意拜我门下,我不但教你绝世剑法,还送你绝世神兵。”叶孤城见郭樵犹疑不绝,立刻痛下血本,志在必收。 “郭兄弟,你看看这把剑,饱满厚重,高贵大气。剑身是九幽寒铁铸炼,剑柄是沉香奇木雕琢,你再看看剑柄镶嵌的七颗宝石,个个价值连城。 只要你跟了我,这把剑,还有上面的宝石就都是你的了。”见叶孤城玩得这么狠,西门吹雪咬牙忍痛,祭出了他的贴身神剑。 “喂,两位让一让,这位兄弟可是我的人,你们休想抢走他。”睡眼惺忪的铁三拨开了争执的二位高手,一把拽住郭樵,拖着就走。 “你的人?你……你他娘的凭什么?”西门大侠最近火气大,经常爆粗口。 “就是,你他……算老几?”叶孤城跟了半句,觉得有失大侠身份,急忙改口。 “就凭这份契约,怎么,不服气,你咬我啊?”铁三掏出那份皱巴巴的契约,展开在二位高手面前。 两位高手急忙凑上去凝目观看一遍,居高临下的气势立刻蔫了下来。 “兄弟,咱回家。”挫伤了两位高手,铁三拖着依然痴痴迷迷的郭樵,大踏步的朝着小巷深处而去。 ****** “三哥,这镇上的人,咋都疯疯癫癫的?”回到住处,郭樵坐在蒲草之上,一脸疑惑的看着铁三。 “不是这里的人疯癫,是你江湖见识太浅。 这里可是江湖最有名的世外小江湖,住在小江湖的人可都是顶级江湖高手,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曾经名动天下的一代高手。 那个包子铺老板,你知道是谁吗? 他就是当年恶名满天下的十大恶人之一,吃人不眨眼李大嘴。那天要围殴你的小贩,都是他的朋友,都是一等一的江湖恶人。”铁三见郭樵追问,立刻开始眉飞色舞的念起了江湖经。 “三哥的意思是,西门吹雪,叶孤城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江湖剑神和剑仙?”郭樵目瞪口呆,彻底被雷到了。 “不错,就是这两个老家伙。 当年这两个家伙自恃剑法无敌,你争我夺,整天在江湖上吹牛逼,搞风搞雨。加上一些江湖无聊少男少女的追捧,两个渐渐自我膨胀,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月圆之夜,居然跑到皇城之巅玩决战,扮帅耍酷。 朝廷震怒,本来要将他们抄家灭门,又担心会引起江湖骚乱,便将他们发配到这个边陲小镇,永远不得踏入江湖。”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你说这个小镇的住户都曾经是江湖知名高手,他们怎么会舍弃中原繁华,聚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难道他们也都是被发配而来?”郭樵似乎明白了这个边城小镇的诡异。 “只有西门吹雪,叶孤城是发配,其他都是卷裹财富逃亡而来的江湖豪客,躲在此处观察江湖风向。 这里靠近无忧谷,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可以快速逃入无忧谷,躲避江湖仇杀,朝廷缉捕。” “无忧谷?” “无忧谷是江湖禁地,只许进,不许出。江湖传说,凡是进入无忧谷的人,没有一个回来过,统统老死谷内。”说起无忧谷,铁三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惶恐惊惧。 “哦!”郭樵努力压抑心中震撼,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 铁三说的无忧谷,不就是自己从小居住的地方么? 那里是江湖禁地,只许进,不许出。自己不就是从那里溜出来的吗? “郭兄弟,你怎么了?”铁三见郭樵脸色阴晴不定,额头冒出汗珠,疑惑的看着他。 “没………没事,只是觉得这个江湖小镇太复杂,太诡异了。”郭樵急忙找个借口,转移了铁三的注意。 “所以,你一定要老实呆在家里,不要随便四处走动。三哥出去走一圈,圈一些猎物回来。”铁三拍了一下郭樵肩膀,起身出了门。 郭樵望着他的背影,一脸疑惑。 这个江湖小镇藏龙卧虎,这个家伙究竟啥来头,居然可以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吃东西不用给钱。 如果包子铺老板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给这个无赖面子,还情有可原。可是他如果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江湖恶人吃人不眨眼李大嘴,怎么会畏惧这个小无赖? 一路走来,怪事咄咄,诡异连连,实在让他有点捉摸不透。 自己明明有一柄防身柴刀,一入江湖便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一本剑谱。 现在又有两个绝世剑客抢着要教自己剑法,还要将他们手里的绝世神兵送给自己,这仅仅是一种偶然巧合? 第8章 狐假虎威 闲坐无聊,郭樵摸出了怀中那张破旧的羊皮剑谱,目光落在了那九幅剑招图样,粗粗的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 九幅剑招,每一招都栩栩如生,凌厉霸气,却并不连贯,都是独立的剑招。 郭樵目光扫过,疑惑的凝聚在第一幅剑式,那一招凌空而下的凝固的剑式居然灵动飘忽起来,自上而下飘出了一个完美的绝杀。 郭樵一阵恍惚,赶紧揉了一下眼睛,聚集目光之后,那一幅流动的剑招已凝固成一个僵硬的姿势。 这一招怎会如此熟悉?明明只是一个僵硬的姿态,怎会突然灵动而活? “啊,是天外飞仙!”郭樵惊讶脱口,捧着剑谱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剑谱记录的第一招居然是截取了天外飞仙最关键,最精绝,最绚烂的一个瞬间。郭樵虽然没有练习过武功,却已窥出了其中的玄机,因为他刚刚才目睹了那惊世骇俗的天外一剑,那一剑已深深植入他的脑袋。 “郭兄弟,这是什么?”就在郭樵茫然无措一刻,铁三跨入了门槛,目光落在了那一张羊皮之上。 “啊,路边买了一本剑谱,没事琢磨比划一下。”郭樵故作镇定,缓缓将羊皮纸收入了怀里。 “这种江湖骗子摆在路边摊的剑谱你也信?真是愚不可及。 既然你对剑术有兴趣,那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从明日起,你去白云城,跟着叶孤城学习剑法,机会难得,一定要用心学习。”铁三一脸兴奋,与郭樵并排坐下,亲热得搂住了郭樵的肩膀。 “我是带刀闯江湖,干嘛要学剑?”郭樵一脸执拗。 “因为我已经收了叶孤城的学费,还有你已与我签约,受雇于我,必须听我的安排。”铁三一副颐指气使的神气,根本不理郭樵的抵触。 “契约约定,我只帮你做三件事,学习剑法并非其中。”郭樵不满的嘟囔,态度却很强硬。 “嘿嘿,学习剑法只是一个借口,我让你去白云城的真正目的,是因为我想杀了叶孤城。”铁三眼里冒出一丝凌厉的杀气。 “你要我刺杀叶孤城?他跟你有仇?” “嘿嘿,这只是一个借口,我不用契约约定的第二条套你,你怎么会乖乖的去学剑?”铁三一脸得意的怪笑起来。 “哼。”郭樵冷哼一声,有约在先,只能默许。 “兄弟,现在哥有了银子,咱兄弟俩出去好好吃喝一顿。”铁三摸出一小锭银子,得意得掂了两下。 “三哥,你在小江湖吃东西不是免费得么?怎么还要银子。”郭樵疑惑的抬眼看着铁三。 “对啊,我他娘的在小江湖吃饭,干嘛还要浪费银子。”郭樵一提醒,铁三愣了一下,立刻换了一副很霸气的口吻。 两个人并肩穿行狭窄的小巷,路边一个卖烧饼的小贩远远的跟铁三招呼:“铁三,新出炉的烧饼,1文一个,要不要来几个?” “小武,你他娘的喊我什么?记住,要喊我三爷。”铁三立刻横眉立目,狠狠的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街坊。 “三……三爷,新……新出炉的烧饼,味不正不要钱。”小贩见铁三发怒,紧张得朝铁三扫了一眼,立刻堆满了笑脸。 “味不正不要钱?” “嘿嘿,味道正也不要钱,三爷随便拿,随便拿。”小贩见铁三挑理,忙不迭的解释。 “哼,三爷什么身份,会吃你这种路边的玩意儿。”铁三捏起一个烧饼,掂了一下,不屑的丢了回去。 穿出小巷,迎面就是那家熟悉的包子铺,李大嘴正一脸汗水的低头忙碌。 “李大嘴,给三爷拿两包子,要新出炉的。”铁三闻到肉香,咽了一口口水,霸气的伸出了一只手。 “小兔崽子,你给谁称爷呢?”李大嘴一脸凶相的抬起头,伸出一只油手狠狠的拍过来。 “李大嘴,你找死?”铁三一把抓住了李大嘴的手腕,气势逼人的喝到。 “嘿嘿,三爷,这包子都是新出笼的,随便拿,随便拿。”李大嘴见铁三发威,立刻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抽回油手,尴尬的在围裙上涂抹着。 铁三抓了两个包子,递了一个给郭樵,自己抓着一个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趾高气扬的继续在街市晃悠。 转过一条街,前面便是本镇最豪华的酒楼——笑笑楼。 铁三领着郭樵大踏步的直奔笑笑楼,显然他要带郭樵吃一顿大餐,门口伙计远远便笑着恭迎招呼二位贵宾。 铁三站在门口犹豫一下,转身拐入了笑笑楼左边的一家小店——小关牛肉馆。 “小关,给三爷切二斤牛肉,来一坛边城烈火烧。”铁三趾高气扬的跨入小店,捡了一处位置坐了下来。 “三………三爷,小店小本生意,给您上两碗牛肉面,如何?”小关挤出一丝尴尬笑容,改变了铁三的要求。 “你娘的,牛肉面就牛肉面,给三爷多加几块牛肉。”铁三骂骂咧咧,接受了小关的建议。 “小子,三哥说要2斤牛肉,一坛酒,你耳朵聋了吗?”郭樵突然翻脸,狠狠的拍了一下厚重的木桌。 “哦,小人这就去切。”小关见郭樵发怒,泱泱的朝后厨而去。 “小关,切三斤牛肉,来两坛酒。”铁三见郭樵眼神不对,立刻厉声补了一句,将一锭银子拍在了桌子上。 “三哥,干嘛掏银子?你在小江湖的小店吃饭还要钱?”郭樵挤出一丝诡秘的笑。 “咳咳咳,我只是拿出来摆弄一下。这种小店,三哥肯光顾是给他面子,当然不会掏银子给他。”铁三尴尬的干咳两声,掩饰着内心的窘迫。 郭樵初出江湖,缺乏江湖经验,可他并不傻。 今天从江湖小镇一路逛过来,自然已经看出了铁三的底细。 这家伙显然就是流浪江湖的小混混,根本没有任何背景。这两天郭樵吃东西不要钱,是因为他已是小江湖的名人。 小江湖是一个小镇,他一入江湖,便当街打伤小镇第一霸主西门吹雪,哪个还敢惹他? 铁三显然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利用郭樵缺乏江湖经验的弱点,成功绑架了郭樵。这几天一直都在利用郭樵打出的威风在小镇招摇撞骗,作威作福。 第9章 雇徒学剑 小江湖临近无忧谷,周围依然是峰峦环绕,只是没有无忧谷那么陡峭高耸,稀稀拉拉的缓缓绵延在远处。 而与外界沟通的道路却四通八达,通向靠近小江湖的每一处散落城镇。 小江湖西南二里,一座高耸入云的独立山峰,一条陡峭的石阶直通峰巅,峰巅白云深处飘渺了一座小小的城堡——白云城。 郭樵站在山脚,仰望了一会儿,迈进大步拾阶而上,凌厉的山风扑面,鼓动着他破旧的土布衣衫,背后的巨型柴刀被山风鼓荡,发出呜呜之声。 穿越白云缭绕,一座方圆三丈的城堡挡住了他面前,面前一个幽暗压抑的城门洞。 城堡与山峰浑然一体,显然是在原始的山峰之顶上凿挖而成,这样的工程只需要工匠,不需要任何建筑材料。 城堡看似古朴粗糙,仔细审视却很细腻独到,因为完整的石壁城墙,凿出了杂乱的接缝纹痕,仿佛是用大大小小的石头堆砌而成。 “郭兄弟,请上三层。”一个阴冷的声音,自幽深的门洞阴森而来,语气虽然冰冷,却很客气。 郭樵犹豫一下,跨入了城门。 幽暗的城堡低层,泛着一股阴冷潮湿的寒气,正对城门是一道狭窄的甬道阶梯。寒气袭骨,郭樵急忙加快脚步踏上了阶梯,沿着幽深昏暗的通道阶梯攀爬而上。 沿着阶梯折返了九次,一股清风扑面,吹得郭樵一个趔趄,急忙压低身形,几步抢入了一个明朗畅快的厅堂。 “坐,喝茶。”叶孤城坐在一石几旁,冷冷的招呼。 郭樵也不客气,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 这里就是城堡的顶层,一个方圆两仗的窄小空间,可置身其中却有一种天地寥廓的畅快感觉。 石亭虽小,却四面开窗,八面透风。 窗外蓝天高远,白云环绕,有一种置身仙境的恍惚。 “郭兄弟,白云城地方狭窄,生活简陋,以后这段日子就委屈你了。”面容枯冷的叶孤城望着远处繁华的小江湖,语气竟然有些歉意。 “这里好啊,远离世俗喧嚣。与蓝天白云如此亲近,难得的人间仙境,叶前辈果然是清高脱俗的一代剑仙。”郭樵享受着这种清爽,内心油然生出一丝敬佩。 “哼,好个屁。小江湖的土地都让西门吹雪高价霸占,寸土寸金。叶某一生追求剑道,淡薄钱财,一贫如洗,只能选择这种无人问津的荒山野岭,造一处狭窄的蜗居栖身。”叶孤城缓缓起身,目视苍穹,一脸悲怆。 郭樵默默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心中暗自感叹,原来这位清高脱俗的世外高人,原来是被昂贵的地价给逼上山的。 “郭兄弟,日已西沉,夕阳西下是练习剑法的最佳时节。”叶孤城收回目光,突然伸手抓住郭樵肩膀,飞身而起。 郭樵感觉一阵飘渺恍惚,双脚已落到了实处。 城堡后面是一处一仗见方的平台,平台的四周却是陡峭的绝壁悬崖,而此刻郭樵正与叶孤城伫立在悬崖边上。 郭樵稳定心神,纵目远眺,云雾缭绕之间,无数山峦层层叠叠,绵延不见尽头。一轮西斜的红日,给云雾镀了金边,也给峰巅罩了金顶。 “下面就是西门吹雪,你飞下去杀了他。”身边的叶孤城冷冷的说道,干枯的手指指向脚下飘渺的云雾。 郭樵蓦然清醒,收回远眺的目光,俯瞰脚下飘渺浮动的云层。透过稀薄云层隐约看到了地面,还有站在地面的一个人,一个白衣如雪的剑客。 “给,用我的剑。”叶孤城干枯的手抓着一柄干枯乌黑的剑鞘,缓缓的递了过来。 “不用,我自己带了兵器。”郭樵拒绝了他,伸手拔出了背后的巨型砍刀。 “郭兄弟,我在教你剑法。”叶孤城一脸愕然。 “我已经习惯用刀,剑法只是一种招式,用刀一样可以施展。”郭樵执拗的强词夺理,他真的舍不得这把陪伴他多年的砍柴刀。 “郭兄弟,你很有性格,有我年轻时的那股狂妄。只有敢于打破陈规,才会独创神绝杀神技,有朝一日,你一定会创出属于你的一招——天外飞刀。”叶孤城对于郭樵这种打破常规的勇气,很是欣赏。 “前辈,请问有梯子么?”郭樵提刀徘徊,回头茫然的望着叶孤城。 “梯子?” “是啊,这么高的悬崖,没有梯子我怎么下去?”郭樵一脸为难。 “哼,蠢材。”叶孤城一脸鄙视,刚刚生出的一丝赞许顿时烟消云散。 “你……不会是让我跳下去吧?这么高,会摔死的。我……我以前没有学过武功。”郭樵忙不迭的解释起来。 “不会武功?你不是说用惯了刀么?”叶孤城一脸愕然,显然他看出郭樵没有撒谎。 “我一直用刀砍柴的,它只是一把普通的砍柴刀。”郭樵憋得脸通红,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底细。 “一把破砍柴刀,你居然不舍得丢掉?”叶孤城眼神变得奇怪。 “它虽然是一把破刀,可是它已经跟了我好多年,我……我舍不得丢下它。”郭樵抚摸柴刀,一脸怜惜。 “这把刀已经注入了你的感情,握在你手里,已不是一把破刀。”叶孤城伸出干枯的手拍了一下郭樵的肩膀。 郭樵还没来得及反应,叶孤城已化成一道烟尘,飘然飞落,飘向了悬崖地下傲立的西门吹雪。 剑尖轻轻一点西门吹雪咽喉,叶孤城已闪电回撤,落在了郭樵旁边。 “我已经演示一遍,你该出手了。现在夕阳如血,正是杀人的最佳时节。”叶孤城冷冷说着,脸色已涂抹了一层血红的云霞。 “杀。”郭樵双眼一闭,鼓足勇气挥刀而下。 背后一股强大的吸了,将刚刚起步的他吸住,停留在悬崖边缘。 “闭着眼睛盲目砍杀,是杀不了人的。”叶孤城冷冷的逼视着郭樵。 “嘿嘿,我刚刚只是试一下跳下去会不会有危险,现在我可以放心跳下去了。”郭樵红着脸,尴尬的笑了。 “哼。”叶孤城冷哼一声,目光投向了一轮夕阳。 有师傅在旁边守护,郭樵心中有了底,学着叶孤城刚刚的姿势,从悬崖上飞落而下,扑向了地面的西门吹雪。 脚一离悬崖,身体便失去平衡,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借着离开悬崖前憋足的一击之势,飞落而下的郭樵努力控制身体平衡,可是巨型柴刀破空阻力很快打乱了他的控制力,开始在空中东倒西歪,眼睁睁的偏离了目标,飞向了西门吹雪数仗之外的乱石衰草丛中。 第10章 孤城 下坠之势越来越快,郭樵终于彻底失控,脑袋冲下在空中自由落体,眼睁睁的撞向地面的乱石丛。 生死一刻,郭樵才意识到叶孤城根本不会出手救援。对于一个挑战失败的弟子,他绝不会同情,更不出手援救。 怎么办?怎么办? 自己才刚出江湖,难道就这样摔死乱石丛? 生死一刻,叶孤城袖手旁观,唯一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情急之下的郭樵,一线求生的意念驱动,拼力收回了偏斜的刀锋。平衡身体,转化刀锋,凌空劈向了扑面而来的乱石衰草。 刀光划出一道闪电,地动山摇,尘沙飞扬。 郭樵双腕一阵剧痛,人却已被反噬的刀势弹起,跌落在两仗之外的乱石之间,后脑磕在一块石头上,顿时失去了知觉。 夕阳如血,泛出一片刺目的血红。 血红的落日中央,一个孤直的背影,孤直的傲立,任凭山风鼓荡衣衫,散出一身飘然若仙的孤单。 郭樵从恍惚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靠在悬崖平台上的一个青石躺椅之上,眼前一轮落日,还有叶孤城的背影。 他挣扎着想撑直身体坐立起来,剧痛袭来,却发现一双手腕已骨折,绑了结实的木板,脑袋也隐约作痛。 “死僵尸,见死不救,害老子差一点摔死,等老子伤好了,一刀砍死你。”郭樵与铁三混久了,也学得一副市井无赖语气,气愤之下脱口而出。 “生死有命,我为什么要出手救你?”叶孤城冷冷的说道,依然凝视夕阳。 “哼,老子是你新收的徒弟,徒弟有危险,师傅当然要出手相助。还有,别忘了,是你花钱求我上山的。”郭樵见他如此冷漠,怒火转化成了无奈。 “如果我这次救了你,下一次谁救你?一个成功的剑客,需要经历无数次死亡,无数次绝处逢生。一个没死在成功的路上的剑客,才是真正的剑客。”叶孤城语气依然冰冷,却多了一丝欣慰和赞赏。 一个濒临绝境却能死里逃生的人,才配做他的徒弟,因为他的一身荣耀就是从死亡的边缘杀出来的。 他很得意自己的眼光,没有选错人。 “一个真正的剑客,还是一个成功的剑客? 剑法高有个屁用,混到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被逼到荒山野岭之上,凿了一个石窟遮风避雨,这也他娘的也算成功? 你现在就是一个夕阳剑客,就跟眼前的夕阳一样,很快就要日落西山了。”郭樵却并不买账,开始奚落自以为是的叶孤城。 “夕阳剑客?嗯,这名字不错,我喜欢。”叶孤城居然并不生气,缓缓转身,居然冲着郭樵淡淡的笑了一下。 “嘿嘿,我以为你天生面瘫,原来笑起来的样子比夕阳还要灿烂。”郭樵也笑了。 经过这一场化险为夷的危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很多,最初的陌生感,排斥感一下子彻底消融。 白云城面对繁华的一面,是一个孤独苍凉的小小孤城。而面对荒凉群山的另一面,却是一座温馨矗立的温馨小筑。 一仗见方的悬崖平台是院子,一层左侧是一厨房,右侧是一间小屋,里面住一位照顾叶孤城生活起居的老仆。 二层左边是叶孤城的卧室,右侧是一间书房,里面堆满了各种陈旧的书籍。 客厅在顶层,也就是那个可以同时面对繁华和荒凉的石亭。此刻叶孤城与郭樵对坐石亭,正在默默享受晚餐。 一人一份青菜一碗饭一杯茶,中间一壶清茶。 “叶城主,这饭菜也太清淡了。你花钱请徒弟上山,自己却省吃俭用,做人这么辛苦,这又是何必呢?”郭樵一边皱着眉头吃饭,一边抱怨。 “一个追求剑道的人,就要懂得节制。一个不懂节制的人,绝对不会练成绝世的剑法。”叶孤城一脸落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见郭樵不以为然,他又继续开始布道:“天外飞仙,自九天之高,飘然而下,以雷霆之势击杀对手,靠的就是一个字:快! 凌空闪电飞落,身体和剑必然要受空中气流阻挡,延缓飞杀之势。 所以我选用了最细最薄的剑,保持了最清高最笔直的身材,这样才会将阻力减到最小,将天外飞仙的剑势发挥到最大。” “哼,快有个屁用。还不是被西门吹雪给挡住了。”郭樵吃完最后一根青菜,一脸不屑的顶了一句。 “西门吹雪是我的克星,虽然每次他都落在下风,可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不能一击而杀。 不过因为有他存在,我才活得不寂寞,如果真正天下无敌了,我追求剑道就不再有动力,活着也不再有意义。”叶孤城望着渐渐明朗的星空,眼神充满了寂寞。 “你一辈子不喝酒,不碰女人。一直都在追求什么狗屁剑道。你这一生就是为了西门吹雪而活,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叶孤城意味深长的凝视郭樵。 “宿命?” “一个人选择了剑,就要放弃很多东西,也包括女人。剑是杀人的凶器,手中有了剑就会杀人。 一个用剑杀人的人,身上就会沾血,就会背负很多血仇。 复仇的人无法战胜你,无法杀死你,就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让你的心流血。”叶孤城语气伤感凝重,遥看一天星光,眼神里居然点出两点泪光。 “我跟你不一样,我用的是刀。”郭樵不服气的狡辩。 “刀跟剑有区别么?”叶孤城露出一丝嘲讽。 “当然有了,我的刀是用来防身的,你的剑是用来杀人的。”郭樵振振有词。 “你跟我一样,天生有一股孤煞之气。还有你的面相炙热如火,命中缺水,是个无艳福之相。 就算有缘相遇,也无缘相聚,这辈子你注定与刀为伴,孤独一世。”叶孤城观看郭樵面相,一边掐指推演,侃侃而谈。 “你……你胡说。”郭樵不满的暴跳抗议。 “我胡说?嘿嘿,你逃亡江湖,是不是因为一个女孩子?”叶孤城淡淡一笑,起身缓缓而去。 郭樵目瞪口呆,茫然的望着叶孤城的背影,眼前又浮现出那尴尬难堪一幕:荒山野岭,灌木丛中,小顾与小白衣衫不整,僵硬横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