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人这一生到底能多爱一个人,是为之付出一生,还是为之付出生命。人人都爱问一句,江山与美人,爱哪一样,要哪一样。选美人者,总被人诟病胸无大志,却不知,那是因为,爱,实在难得,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遇到这样的爱人。 那是冬天,天气异常的冷,紫荆城里,尘封多年的秘密正在被揭开。多尔衮死了。少年皇帝顺治不必再处处受人管制,他小手一挥,给多尔衮治了许多罪名,终于算是解了气。 为了庆祝这胜利的一天,福临瞒着众人出宫了。 “主子,这外头与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区别。”小太监小勤子哈着腰,一句话重复了无数遍。他希望皇上能回去,毕竟,皇上出宫,万一惹出了什么事,总是要了他的命的。 福临瞥了小勤子一眼,甚是不满。这是他做了皇上后第一次出宫,他不知道宫外有什么,但他知道,宫外的世界是他所羡慕的世界,那里有他没有的自由。 小勤子仍是哈着腰,再一次出生提醒“主子,您要是不回去,被吴公公知道,奴才是要掉脑袋的。” 福临停下,看着小勤子,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该怕那太监不成。” “不不不。”小勤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急着解释“您是主子,哪里能怕奴才。” 福临又笑笑,往前走了。 小勤子再一次抹了抹额上的汗,小跑着跟了上去。是谁说的,伴君如伴虎。这皇上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的。 京城有一间最大的酒楼,据说达官贵人人人都往那里去。那酒楼名叫“弄书楼”,大约开那酒楼的是个文人,特意起了这么个名字,据说每月十五,人人都可拿着自己的字画前来酒楼,老板看上了,便可在酒楼免费吃一个月的饭菜。 “有趣有趣。”福临听说,便一直笑着。 “公子若是有兴趣,也去瞧瞧去。那地方,有许多文人,听说,从去年九月起,每一月都是一位年轻公子拿了头魁。”周围人议论纷纷,更让福临起了兴致,便也往弄书楼来了。 这弄书楼建的果然雅致,虽是在京城,却偏偏是仿着江南风格建的,楼高四层,每一层外面都是雕梁画栋,里面也是挂满了字画,其中有好几幅都是出自一人笔迹,落款写着一个董字。 “这次恐怕又是董公子拔得头筹了。”周围人已经开始猜测了。 福临伸着脖子往里面看,只见最中间围着一位年轻公子,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身量较小,脸上却挂着骄傲的表情。手中一副画展开,只见上面画着烟雨蒙蒙,亭台楼阁,精细非常。 “董公子果然是好文采。”那老板一展那画,便啧啧称赞。 董公子甚是满意这话,也不推脱,乐的高兴。 周围人更是一番赞叹“董公子好才华,只怕是紫微星转世。” “好什么好。这画作,一看便知是出自小女子之手,哪里有男子的豪放之感。” “什么人,缩头缩脑的在那里。你若有你说话的口气大,倒是也来亮亮相啊。”那董公子嘟着嘴,叉着腰,冲着人群嚷嚷着。 一步上前,福临指指那张画“这样的画,我一天之内,能画十张。” “说的轻巧,你倒是来画啊。” 福临高喊一声“拿笔来。”其实威严,尽显皇室风范。 手执笔,墨挥毫,提笔第一下,有人便知道自己输了。 一盏茶的功夫,一副山水已然跃然纸上。不同于江南烟雨,那画上是奇峰峻岭,一条羊肠小路上,几个人身骑骏马,奔腾而去,溅起一路尘土。 “好,果然好。”老板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一味的说好。 那董公子绕着那画看了好几遍,终于叉着腰,说了一句“你这样的画也拿得出手。” 福临眼睛一瞪,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画的不好。那些大臣,哪个见了不是要一番赞叹的。 董公子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瞪着福临,毫不示弱。 “朕……真乃强词夺理也。” “谁强词夺理了。” 福临不再理会那董公子,反倒笑着看向老板“你这老板也是不通的很。难道你看不出来,此画并非出于这位……公子之手。”福临特意将公子两个字加重,他早已看出,此人是女子,脂粉味实在太重。 董公子一听这话,虽然有些底气不足,却仍然气势不减,嚷嚷着“你怎么知道这画就不是我画的。” “此画虽有脂粉之气,却仍能看出作画之人乃是胸怀大气之人。不似你这样小心眼。” “你……” “沁墨。”人群之中,一位女子突然走上前来,将那位董公子护在身后。 那女子仪容韶秀,说不出的清丽脱俗,身姿曼妙,白衣胜雪,发黑如墨,长身玉立,眼睛如星辰般闪耀,此时看着自己,竟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你?作画之人?”福临的声音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那位女子也不急着答话,先将自己的画收了起来,才看着福临,笑着说道“公子乃大丈夫,却在这里与一位女子斤斤计较,果然也并非胸怀若谷之人。” “你,说我?”福临指着自己问道。 “你明明已经看出她并非男子,却仍要与她辩驳,不是小气是什么。”女子收起自己的画,又看了一眼福临的画,说道“此画气势磅礴,乃上品。作画之人却如此小气,实乃下品。”说完,拉着沁墨便走。 “你……”还想再说什么,却只看到了那女子的背影,曼妙的身子一摇一摇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福临突然笑了笑。这是第一次,就算有人说了他不好他也愿意。 “公子。”老板上前一步“看来这月的头魁是您的了。” “我不要。”福临摆摆手“你还是给那位董……公子吧。”福临笑笑。 “公子,咱该回去了。”小勤子小心翼翼的说了这么一句,将身子紧紧缩着,生怕皇上一脚过来。 再看一眼前方,那女子已经不见了,空留下满街的人来来往往,却偏偏没有她。 “到底是什么人呢?”撑着脑袋,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里却一直盘旋着那女子的身影。明明气的自己跳脚,此时想来,却觉得那笑容甚是好看,犹如天上明月,能直透心底,难怪有白居易云:回门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书房之中,乌灵珠展纸,提笔,却愣在当中。想起那公子,也是俊秀人物,甚至能看出不是一般读书人家的公子,怕是身份不一般。而那幅画,笔笔不差,浑然天成。 乌灵珠终于下笔,不多时,一副山水画完成,乍然一看,与福临所画并无两样,可乌灵珠却不满意的摇了摇头。叹口气,搁笔,发起呆来。“果然心胸不同嘛?”喃喃自语一句,将那画扔掉,再展纸,提笔。 沁墨端了茶进来,搁在桌上,看了一眼乌灵珠正在画的画,不知什么时候,乌灵珠手里的画已经从山水变成了人物,而所画之人,正是福临。 一看到福临,沁墨先是不满起来“小姐今日的画都被这人毁了,小姐还画他做什么。” “你不懂。”乌灵珠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沁墨当然不会懂,只那一眼,乌灵珠便已将他认定终生。 清晨,太阳还没有完全的升起,晨辉照耀着灰色的地砖,将一切都渡了一层金。一声“吾皇万岁万万岁”将所有的一切都惊醒了。 太和殿上,福临一身黄袍,正襟危坐,正在看奏折。 大殿之下,一人跪着,却毫无畏惧之色,高高的抬头看着皇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的心都被悬了起来。跪着的人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了,身子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啪”的一声,福临合上了手中的奏折,狠狠的扔到了跪着的人的脚边。 “冷僧机,以权谋私,还想刺杀圣上,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个胆子。” 冷僧机强忍着害怕跪直了身子,直视着皇上。 “什么叫做多尔衮天命不可抗,朕谋夺叔父之位。” “皇上难道不知道吗?”那冷僧机高扬着头“这皇位本就该是摄政王的。是皇上用了手段得到的。” “啪”一拍桌子,福临站了起来,看着冷僧机的面孔有些扭曲“朕用了手段。朕用什么手段,你倒是给朕说说啊。” 冷僧机再次闭了嘴。 福临缓了缓,坐下“冷僧机,你可知道,弑君是什么罪名。” 冷僧机仍然不说话。 索尼哼了一声,站了出来“谋害皇上,罪不可赦,该杀。其家人与其同罪,该诛。” 福临满意的笑笑。这就是皇权的力量,任何的生命在皇权面前都会瞬间化为一团乌有。 第二章 草原公主 慈宁宫中,孝庄文皇太后独自坐在正殿空空的床榻上,手中摆弄着佛珠,桌几上的一杯茶早已冷了,却无人去换。 良久,苏麻喇姑行色匆匆走进正殿,看到太后闭目养神的样子,苏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太后。” 太后略一沉吟,才睁开眼,看了一眼苏麻。苏麻向来沉稳,今日却也显出了慌张的神色。 太后重又闭上了眼,问道:“怎么样了?” “皇上,判了冷僧机斩首,诛九族。” 太后思虑片刻才道:“原是他该死。” “是。他本就该死,还白白带坏了摄政王的名声,连摄政王和您的情分都不顾了。” “胡说。”太后厉声喝道:“其他人说这样的话也就罢了,怎连你也这般说。哀家与摄政王能有何情分,哀家可是他的嫂子。” 苏麻无奈的笑笑“奴婢该死,说错了话。” “罢了。”太后摆摆手,道:“苏麻,这茶凉了,替哀家换一杯来。” 答了是,苏麻便去为太后重新沏茶。才将茶放在桌几上,便听到外面太监用尖细的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先给太后请了安,也不忘给苏麻问声好,这才坐下来。苏麻端了茶上来,福临接过去,喝了一口,清香四溢。 “总是苏麻姑姑的茶更好喝。” 苏麻却笑而不语。 太后摸摸福临的头,问道“可是吃了饭来的。” “没有。”想起早朝之上,他下令处斩冷僧机,却被众人求情便生气。一个企图谋害他的人,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性命。 “原就是他的错。该杀之人,岂能留下。” 皇上又笑笑。他的脾气,总是这么的阴晴不定。 拉着福临的手,问道“昨个,又出宫了。” “就是出去看看。” “这都是要娶妻的人了。” “我有妻子。”皇上说。 天已大亮,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醒了,鸟儿开始叽叽喳喳的叫着,人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永寿宫中,恪妃石幽雪身穿一席雪白的汉服,只梳了最简单的发型,坐在榻上,看着闭眼养神的福临。 夏拂点了香,一时间永寿宫里香味弥散,烟雾缭绕,如梦境一般。 “皇上的妃子很多,妻子却只能有一位,这位孟古青格格将来便是您的妻子。” 福临也没有反驳。不论是谁,都不能否定,那位未见面的格格,将会是他的皇后。 石幽雪勉强自己笑了笑,又似乎是想要宽慰皇上一样,说了一句“听闻那孟古青格格是个极善骑射的女子。皇上不也喜好骑射吗?” 福临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两句“懂骑射又如何,朕说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石幽雪抿嘴一笑,道:“皇上不喜欢,可是因她是摄政王选中的皇后。” 福临睁眼看了石幽雪一眼,并未说话。或许,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说,石幽雪说中了他的心事。对于孟古青,他并未见过,又何来喜欢不喜欢,唯一讨厌的理由也只有这一点罢了。他讨厌多尔衮,所以也讨厌多尔衮选中的人。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下来。石幽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样的沉静。福临也只是愣愣的,似是在想些什么。 此时,夏拂带着丫头进来摆饭,道:“皇上,娘娘,该用早膳了。” “你用吧,朕回乾清宫了。”福临留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石幽雪幽幽一笑,不知是悲是喜。 夏拂看着皇上匆匆的背影,好奇的问道:“皇上似是不高兴了,娘娘与皇上吵架了?” “原是不该说的。”石幽雪喃喃自语。 “什么不该说?”夏拂忍不住问道,石幽雪却住了口,笑道:“既已摆好了饭,便吃饭吧,哪有这么些要问的。” “是。”夏拂笑笑,服侍石幽雪吃饭去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科尔沁草原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色。作为游牧民族,总是更加的活跃一些,他们喜欢在马背上奔腾,喜欢那种迎风而行的感觉,即便是女子,也同样如此。 孟古青,更是草原上的一个神话。只见她穿着一袭红衣,将头发高高的梳上去,远远看去,不像是女子,倒像个男子。骑在马背上的孟古青策马奔腾,英姿飒爽。只见她挥舞着马鞭,抽打着马儿的身体,那匹马带着她在草原飞驰。 她的身后,是十几名男子,虽尽力追赶,却怎么也赶不上孟古青。 原本伏在马背上的孟古青突然起身,抽出身上的箭,搭弓,射出,正中靶心。一共三箭,箭无虚发。 “好,不愧是咱们草原的格格。”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孟古青得意的笑笑,再次策马奔腾。 “格格,格格。”远处有人喊了两句,阿莫勒向孟古青跑了过来。 孟古青停下了马,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格格,宫里来人下了圣旨,您马上就是皇后了。” 孟古青坐在马背之上,冲着说话的丫头轻轻一笑。那笑,美的让人心悸。 从小,孟古青便清楚的知道她将来是要成为大清的皇后的。即使后来多尔衮去世,她也从未担心她会失去皇后之位,因为她深知如今已成为皇太后的姑姑必定会保她周全。也因为这样,她骄傲,任性,其他人也都宠着她。 冲进蒙古包,一眼先看到摆在桌上的,大婚时皇后的龙凤同和袍,大红的绸缎上用金线绣着龙凤同和纹。 孟古青拿起龙凤同和袍比划了一下,大红的衣服,映衬的孟古青更加美艳了。孟古青的丫头阿莫勒在一旁笑道:“格格穿上这大红的衣服更美了,皇上见了,定会喜欢格格的。” 孟古青只是将衣服随手一扔,说道“那是自然的,难不成我还能被别人比下去了。”说完,皱了皱眉“只是,我听说皇上如今最宠的是恪妃,一个汉人女子。” “凭她是何人,只要格格进了宫,什么汉人满人,都不是格格的对手呢。” 孟古青骄傲的笑笑。她向来自信,并且,她有自信的资本。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容貌,那矫健的身手,还有高高在上的身份,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了,孟古青是被神赋予宠爱的人,是非同一般的人。只是这非同一般的人,将来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吴克善掀帘进入帐中,看到女儿也是会心一笑,道:“我的女儿到底要离开家了。” “阿玛怕什么,我可是去当皇后的。 “这做了皇后,可是不许没大没小了。” “这是自然。阿玛说了多少遍了。”孟古青不满的撇撇嘴,重又将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阿玛,我漂亮吗。” “漂亮。”吴克善笑笑,只是眼中还是带了深深的担心。他的女儿,他太了解了,只希望进了宫不要随随便便和皇上起冲突才好。 只是那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吴克善到底是忘记了。 八月初,正是菊花开的日子。宫里的应时花卉总是最多的,到了每一季,总是有内务府记着给各宫送应时的花卉,偏偏这一次,因为要修缮坤宁宫,这花卉送的迟了。 这一天,总算是闲下来的内务府打发了人去送花,两个小丫头便一时闲聊起来。“如今这宫里是恪妃娘娘在做主,等皇后娘娘来了,怕就不是她做主了。” 另一名丫头也笑笑,“可不是,听说那皇后娘娘可是咱们太后娘娘的侄女。是皇上的表姐。”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而她们的背后,石幽雪就站在那里,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是一脸的苍白。夏拂在一旁扶着,忍不住骂了两句“娘娘怎么不治他们的罪。” 石幽雪却转身往永寿宫走去。这样的话,她已经听了太多次了,从她进宫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是那个异类,在宫里,她是唯一的汉人,也是唯一穿着汉服的人,那些宫女太监岁表面上服她,背地里自然没少说这些。石幽雪不想计较,因为她没有立场。 不远处,传来另外两个声音,那声音听上去也是那样的欢快。只听到其中一人说“姐姐就该多出来走走的。” 另一人大约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石幽雪停了脚步,看了一眼往这边走来的人。 那是两个女子,年岁看起来大约十八九,容貌虽不算出众,却也算得上不俗的。其中一人显然已经怀孕,挺着大肚子,走起路来有些吃力。见是石幽雪,两人行了礼,一处说话。 三人捡了一处凉亭坐下,有丫头倒了茶来,三人喝了一些,说了一会话,也不知怎么,话题转到了即将要进宫的皇后娘娘那里“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听说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怕是和太后娘娘一样吧。” 石幽雪也不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揣测那位皇后娘娘。不知皇上会不会喜欢,不知是何样脾气的人。 “也不过半个月了,总是能见到的。”那怀孕的女子这样说。 “巴姐姐就不好奇?”另一人问。 那位巴福晋也不说话,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肚子,看了看石幽雪。 石幽雪显然已经发起呆来,眼睛一直盯着巴福晋隆起的肚子。 “巴姐姐自然是不用担心了,你如今有了龙子,以后指不定母凭子贵呢。” 石幽雪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母凭子贵,多少人是这样想的,只是在后宫之中,真正能做到母凭子贵的又有几人。 巴福晋打了陈福晋一下“陈妹妹,这茶凉了,你快喝吧。” 陈福晋撇撇嘴,喝一口茶,果然凉了。 搁了茶,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却看到石幽雪脸上出现了倦容,也不等她们问候一番,已经摆了摆手,“两位姐姐坐着吧,我宫里还有事,先走了。”石幽雪说罢,由夏拂扶着去了。 看着石幽雪渐行渐远的身影,巴福晋这才出言说了陈福晋几句。“你也知道她不能生育,怎么又口无遮拦起来,偏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教她听见伤心,也叫皇上不高兴。” “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才随口说了这样的话罢了。” “在这宫里岂有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的话。人人都知她不能生育。去年,一个小宫女谎称自己怀了龙子,你不也瞧见她那神情了,如今竟又说这样的话,是不想活了不是。” 陈若清也只是点点头,答知道了。 夏拂扶着石幽雪慢慢的向永寿宫走去。石幽雪的半个身子几乎都靠在夏拂的身上,脚步也是懒懒的。夏拂知道石幽雪因陈若清刚才所言而心中不快,便出口安慰道:“娘娘莫要伤心,那陈氏向来不会说话。” “并不怪她,她说的对,这宫中的女人,谁不想为皇上诞下龙子,偏只是我不行罢了。” “说不定,娘娘也会有身孕的。这天下事,哪有这么绝对的。” 石幽雪叹一口气,说道“吃了那样的药,哪里还有机会。便是有了身孕,太后也是万万不许留的。” “那娘娘也不怕。皇上是极宠娘娘的,在这满是旗人的宫中,偏只许娘娘一人着汉服。每年进贡的好东西都往咱们宫里送,可见皇上喜欢娘娘。”夏拂笑着说。 石幽雪只是摇了摇头。她太明白了,容颜易逝,血脉却是割不断的。只怕哪一天,她容颜不再,会不会成为这宫中最悲凉的存在。 第三章 退婚 乾清宫,虽只有简单的摆设,却也是上等的东西,只是如今却已经被摔得粉身碎骨。地上到处是摔碎的瓶子,茶碗,一些书也凌乱的被扔在了地上,只是这样却仍不算完。 太监们正在清扫地上的东西,皇上的一个奏折便被扔了过来,接着是下一个,下下一个。 吴良辅端了一杯茶过来,隔在了距离皇上较远的位置,“皇上,您可别累着。” 福临抬脚,一脚将吴良辅踢到了一边。 吴良辅再次爬了回来,跪在皇上的脚边“皇上,气坏了身子不好。” “滚。” “嗻。”跪了退了几步,站起身子,只是身子仍不敢直着,慢慢退出去,将门关上。 一个茶杯再次被扔了过来,砸在门上,茶杯被摔了个粉碎,尘土飞扬,茶水顺着门慢慢流下来。 吴良辅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勤子将一块手帕递给吴良辅,吴良辅擦了擦汗。 小勤子终于鼓起胆子问道:“吴公公,皇上这又是生什么气呢。” “还不是为了大婚的事。”吴良辅悠然的说道,突然厉声喝道:“这事也是你能打听的。” 小勤子忙弓着腰道:“奴才多嘴。奴才只是瞧公公着急才多问了一句。” “记住,以后不该问的别问。你鼻子底下长着的,不是嘴。” 小勤子忙躬身答道“奴才记住了。” 正在此时,博穆博果尔向乾清宫走来,吴良辅似是见了救星一样忙迎了上去,边行礼便说道:“给贝勒爷请安。” 博果尔边继续走边示意吴良辅起来。道:“起来吧,今个怎么都在外头待着,也不进去伺候着。” “刚刚,皇上发了脾气,把奴才们都撵了出来。” 博果尔开玩笑说道:“必是你们伺候的不好才被皇兄撵了出来的。” “贝勒爷说笑了,奴才怎么敢当。” 博果尔这才停下问道:“皇兄是为何事发了火。” “奴才听着,好像是为了大婚的事儿……”吴良辅才说到这儿,皇上却在里头问道:“是谁来了?” 吴良辅忙答道:“回皇上,是襄贝勒爷。” “是博果尔,进来吧。”皇上招呼着,博果尔推门进入乾清宫。 殿内已是一片狼藉,地上扔的有奏折,书,还有被摔了的茶杯。桌子上也同样的凌乱不堪。博果尔随手捡起一本看了一眼,是奏请皇上大婚的。“皇兄便是为这事生气呢。” 此时皇上坐在榻上,手上的一本奏折又被随手扔到了地上,“你瞧瞧这帮人,这安邦定国的大事不关心,偏对朕大婚的事如此的上心。倒也难为了他们,还关心着朕的家事。” “对他们来说,皇兄大婚可非家事,而是国事,他们自然要关心一下的。” 福临没有理会博果尔依然还在说话,喊道“吴良辅,倒茶来。” 博果尔也闭了嘴,四周一瞬间冷了下来。 吴良辅重新倒了茶过来,放在两人面前。喝一口茶,福临终于再次开口“前几日听说你去游玩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儿个才回来的,便来瞧皇兄了。” 福临有些无奈的笑笑,看了看乾清宫挂着的画,既有江南烟雨,也有北方山水,只是他却看不到。 “听说,皇兄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十八了。”说完,又突然觉得不妥。 福临冷哼了一声“还不是钦天监说的,这一天大吉。” “皇兄这亲事还是当年十四皇叔定下的。当年十四皇叔千挑万选,想来,必是个才貌双全的美人。” 福临也不说话,倒是看了一眼搁在条案上的一幅画。据说那是孟古青格格的画像,福临曾看过一眼,是个美人。 “臣弟听说那位孟古青格格人长得漂亮,又善骑射,想来也是位性情温婉的女子,说不定也会与皇兄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呢。” 福临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博果尔,说了一句“朕想退婚。” 夜已深,城里处处挂上了灯,襄贝勒府也是灯火通明的。博果尔骑着马来到府门前,早有人忙着进去告诉了博果尔的额娘懿靖大贵妃博尔济吉特娜木钟。 如今已是太妃的娜木钟迎了出来,看到博果尔,脸上的担忧瞬间消失。拉起博果尔的手笑着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今儿个怎么进宫这么久。” 博果尔也回应着拉着太妃的手说道:“皇兄今个不太高兴,儿子多陪了他一会。额娘可是怪儿子冷落了您。” 太妃被博果尔的一句话逗笑了,说道“额娘怎么会怪你。只是你皇兄又因何事不高兴了。” “还不是为了大婚的事。皇兄不喜欢那位蒙古格格,巴不得要退亲呢。”博果尔的语气中明显也带着抱怨,他与他的皇兄总是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共鸣的。 太妃冷笑一声,道:“你皇兄便是想退亲,太后如何肯。这孟古青是太后的亲侄女,又是当年摄政王多尔衮亲选的皇后,便是皇上再怎么不满意也没法子。” 博果尔叹道:“想来皇兄也是可怜。天下人总以为做了皇上自由自在,却不想连选个皇后都要受尽束缚。” 太妃拍拍博果尔的背,宠溺的说道:“这个罪便让他去受吧。将来,额娘定为你选个比那孟古青强百倍的女子做福晋。我一生都比她强,我的儿子定也比她的儿子强。” 两人说着这些闲话,一起进了府。 鄂硕正在书房看书,虽然他是武将出生,却对汉人的文化很是喜欢,是少见的能文能武的人才。 二夫人端着一碗粥推门进来,带着一丝谄媚说道“老爷,吃点宵夜吧。” 鄂硕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书,端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喝了起来。 二夫人轻轻的为鄂硕揉着肩,打开了话题。“老爷,这乌灵珠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成亲了。” 鄂硕点了点头,他的女儿,马上就要十五了,是该成亲了。 “前两天,郑夫人似是有心要结个亲家。” “郑夫人?那个郑夫人。” “不就是兵部尚书郑大人的夫人吗。” “她?”鄂硕想了想那位郑大人,据说是有一个儿子,成日里不学无术,到处眠花宿柳,不成体统。 二夫人仍然细心的为鄂硕揉着肩,笑着说“咱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乌灵珠也不算吃亏。” “这事不急,不急。”鄂硕打发了自己的夫人,又想起了女儿的婚事。乌灵珠确实不小了,该成婚了,只是不知她的夫君会是谁呢? 清晨,太阳初升,斜斜的照在床头。石幽雪揉了揉眼睛,睁眼,看了看睡在旁边皇上。睡梦中的皇上看起来更像个小孩,醒着时喜欢抿着紧紧的嘴唇现在是放松的,微微张着。平稳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吹在石幽雪的脸上,微温,有些痒。 石幽雪伸手,用指尖点了点皇上的鼻子。 手还未收回,皇上却伸手握住“怎么这小时候的习惯总是改不了。” 石幽雪也不回答,倒是笑了笑,起了身“皇上该上朝了。” “给朕穿衣裳。” 石幽雪轻轻拍了皇上一下“这不也是小时候的习性。”说着,也不再管皇上,倒是先下了床,嘱咐夏拂去乾清宫取朝服来。 一出门,倒是先看到吴良辅早捧着朝服跪着。 吴良辅早已知道皇上歇在了永寿宫,便早早的取了朝服等着伺候皇上。 夏拂接了朝服进去,说道:“娘娘,这吴公公一早便捧了朝服跪在外头了。” “他倒也是聪明。”石幽雪接过朝服为皇上换上。 皇上似乎很满意吴良辅,便笑笑“这吴良辅如今越发会办事了。” 石幽雪点点头,却不免提醒“他到底是前朝留下的人,皇上用时也该小心些才是。” “凭他有多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出永寿宫时皇上道:“朕瞧着你床上的帐子也旧了,该换换了。前两日进贡来的软烟纱就极好,改日取了换上吧。” 石幽雪点点头,送皇上出了宫,这才开始梳洗打扮。 第四章 争执 清晨,伴着清晨的薄雾,一切又有了新的变化。 太和殿上,皇上坐着,太和殿外,众人跪着,最中间,索尼站着。“皇上,这婚不可退。” “为何不可。”福临质问,“这是朕的婚姻,难道朕还不能做主了。” “如今,这诏书已经昭告天下了,此时退婚,实在不妥。” 众人也同意的点点头。 “朕如今是连退婚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朕是你们手中的娃娃的吗,是要处处都听你们的吗?” “皇上息怒。”众人齐喊一声,头低了下去。 “朕这怒是息不了了。你们也不必去求太后了,求了也没用。” “皇上”又是齐喊一声,声势浩大,连索尼都跪了下来。 皇上起身,甩了甩袖子,“退朝。” 众人看着皇上离开,这才起身,互相的问了一句怎么办才好,相约着出宫去了。 慈宁宫中,太后和太妃正坐着喝茶,苏麻从外面进来,附在孝庄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早朝上,皇上说要退婚,索大人问怎么办。” 孝庄略一沉吟,还未说什么,福临便已抬脚进来,脸上仍是怒气冲冲的样子,进来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安,而是说道“额娘又收到索大人的折子了吧。” 孝庄没反对,只是看着福临。今日皇上显然很急,下了朝,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仍是一身龙袍,便先来了慈宁宫。 “额娘怎么不说活了,是朕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此时,太妃突然笑笑“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说完,起身就要走。 孝庄一把拉住太妃,笑了笑“哪有不是时候,你来了,任何时候都是时候。” 太妃重新笑着坐下,看着这母子两的对决。 福临气鼓鼓的坐下,从苏麻手中抢过了茶,喝了一口,问“索大人和额娘说什么了。是说朕不愿意成婚,还是说朕违了额娘和多尔衮的意思。” 太妃喝了一口茶,微微抿嘴一笑。看来是有好戏看了。 孝庄略有些尴尬的笑笑“你十四皇叔原是为你好。这孟古青格格身份地位都是相当的。” “朕倒是没看出来。朕还以为多尔衮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太妃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忙用手捂着嘴“不好不好,失了规矩了。” “果然是没规矩。”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尴尬不尴尬,抬脚就走。 福临身后,太妃显然脸色不好了许多,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反驳。 孝庄倒是悠然的喝了一口茶,说了一句“茶凉了。”这意思,摆明了是要送客。 出了慈宁宫,吴良辅要将皇上扶上轿辇,皇上却冲着轿辇踢了一脚,自己走了。 “皇上要去哪,是乾清宫,还是永寿宫。” 皇上也不说话,却是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 永寿宫中,早已过了吃饭的时辰,这里却迟迟没有摆饭。石幽雪仍在练字,只是似乎不那么得心应手,总是写错。 石幽雪直起了身子,将之前写的字揉成团扔了出去,再次拿过一张纸。 此时,夏拂匆匆进来看到石幽雪练字,想要开口,却还是止住了。 “怎么了。”也不用抬头,石幽雪幽幽的问。 “娘娘,皇上说,今日不到这里来用早膳了。这会儿已经回了乾清宫了。” “既如此,便摆饭吧。”石幽雪隔了笔,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所写的字,最后一笔写歪了,就是在听说皇上不来的时候写的那一笔。 摇了摇头,将那字扔了,又重新取了纸,提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夏拂答应着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几个小丫头摆饭。正犹豫着,只听到有人来报,说尚衣监有人来送东西。 也不等石幽雪说什么,夏拂先开口厉声道:“怎么这会子来了,娘娘还没用早饭呢,该好好教他在外头跪着才是……” 石幽雪阻止了夏拂的话,将人叫了进来。那小太监一进来,看到桌上还没动的早饭,便知道来的不是时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娘娘赎罪,奴才不知娘娘还在进膳,奴才该死。” 石幽雪笑道:“不怨你,是本宫今儿个吃饭晚了些。你送什么来了。” “回娘娘,是前两日皇上吩咐奴才们给娘娘新制的衣裳,今个才做好便送了来。” 夏拂收了衣服,又给了赏钱,好不容易将人送走了,这才将衣裳一件一件的展开比划了半天,笑道:“这衣裳可真漂亮,只是好像和民间那些女子所穿的汉服不同。” 石幽雪看着那些衣服笑道:“这是仿着唐装做的,自然不同。民间女子所穿的汉服大都袖子窄小,这些衣服的袖子宽大,同画上那些唐朝女子所穿相同。只是在领口处加了旗装的手法,也难为他们想着。” “他们知道是为娘娘做衣裳,自然是要费尽心思的。” 夏拂翻到最后一件衣裳,惊喜道:“娘娘,这还有一件旗装。”说着,将那件旗装拿在手里展开。这件衣服与寻常妃子所穿的旗装略有不同,袖子更加宽大些,上面绣了百合,清新淡雅。 石幽雪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淡淡的看了一遍,便让收起来。 夏拂边收着衣服,边说“皇上到底还是在意娘娘的。娘娘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要做件旗装,皇上便着人做了来。” 石幽雪却只是叹了一口气。皇上的爱,永远是捉摸不透的,便是多年后,石幽雪作为旁观者,看着皇上对乌灵珠爱的那样深沉,她仍觉得那爱让人难以捉摸。 慈宁宫中,太妃已经离开,孝庄却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手里的茶凉了,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 苏麻将太妃喝过的那一杯收了起来,才要收孝庄手里的一杯,却听到孝庄喃喃自语了一句“此时,她定是得意的笑着呢。” 苏麻停下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孝庄抬头看了一眼苏麻,“你说,他可是怪我了。” 苏麻摇摇头。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乌鸦叫,响彻天空。 “只剩十天了,在此之前,可千万别处岔子才好。” 第五章 大婚 八月十五日,夜,钦天监说,这一天五星连珠,大吉,若是这天成婚必然国运昌隆。 孟古青便是在这一天嫁给皇上的,也是在这一天,她成了皇后,成为了大清的国母,也开始了她一生的悲剧。 孟古青乘坐皇后凤舆往坤宁宫走。由于是深夜,随行的人多手执宫灯,沿途也悬挂了大量的灯笼,极是好看。 经过乾清宫,由交泰殿前往中宫坤宁宫东暖阁的洞房。那大红的喜字方方正正的摆在床上,满眼的红,映衬着孟古青白皙的面庞,美的不像是人间女子。皇上懒懒揭去孟古青头上的盖头,此时,皇上才第一次看到孟古青。 孟古青的年纪要比皇上大一些,是个极美的女子。一路上的劳累使得孟古青有了些疲倦之意,看到皇上后也并没有显出平时女子该有的笑容来,仍是蹙眉,皇上倒也不生气,只是问两人句“可是累了。” 孟古青微微点头,这才笑了笑。皇上虽看起来威严,到底没有退去稚气,问话的时候那份温柔倒是与孟古青在家时想的一样,这样的皇上,孟古青只一眼便已爱上。这个男人,就是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了。 隐隐的能听到有人在洞房外用满语唱《交祝歌》。歌声悠扬,飘荡了到了很远的地方。 皇上一屁股坐在床上,带着埋怨说“这宫里的规矩就是麻烦些。” 孟古青扯着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麻烦,早知道,不该答应的。” 皇上笑笑。这样的孟古青,虽然没规矩,却有真性情,反倒让人喜欢。 孟古青已经将繁琐的饰品通通摘下来扔到了一边,吃着桌上摆的食物,接着抱怨“我在草原上时,总是自由自在,如今进了宫,反倒觉得束头束脚。” 皇上也点点头,这宫里,何止是束头束脚,好像要把人的一生都束缚住了。 吃饱喝足,孟古青抹了抹嘴,这次四处打量起了这所为的皇后寝宫。 坤宁宫,并不算奢华,虽然东西是全新的,却仍然让人觉得简朴,尤其是那些装饰,虽然摆满了玉石雕的花,可偏偏孟古青不喜欢这些,看了一圈,哼了两声,终于开了口“这破破烂烂的,莫不是要我住在这里。” 次日一早,先上了香,行了三跪九叩礼。吃了早膳,拜了宗庙。孟古青便来到慈宁宫向皇太后行礼。礼毕,太后拉着孟古青坐于榻上。 “这两日可是累了。” “累死了。”孟古青也不遮掩,抱怨两句“我,臣妾从早起就没歇着。” 太后对孟古青的话也不在意,反倒是笑笑“你阿玛才进宫来了,偏你去宗庙祭祀,故而没有遇上。” “阿玛果然来了?”问了一句,也不用太后回答,孟古青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开口说道“才去祭祀,看到先皇画像,与皇上很像。” “先皇十一子,独皇上与先皇像。大约也是这样,先皇保佑,他才能坐上皇上的位置。” “也不知这皇上的位置有什么,这宫里,还不如我,臣妾在蒙古时好呢。” 太后也不说什么,看一眼孟古青,孟古青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倒是自顾自的在摆弄自己的衣服,摆弄了两下,似乎又不满起来,抱怨道“我最喜欢金色了。以前,我的马鞍子也是金子做的。” 太后仍然不说话,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孟古青。 “我说错了什么吗?”孟古青问道。 太后摇摇头。孟古青就是孟古青,任何人都不能指望她变成其他样子,尤其是另一个人喜欢的样子。 出了坤宁宫,阿莫勒衣服受惊的样子,提醒孟古青“娘娘说话怎么不小心。这教引姑姑教了许久,您这称呼怎么还是错了。再说了,和太后娘娘怎能那样说话。” “你怕什么,我与皇上也是这样说话。” 阿莫勒仍是满脸担心,只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无论是怎样的孟古青,她与皇上已经注定陌路了。 坤宁宫主殿智之上,孟古青端坐与榻上,手边一杯茶,喝一口,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再喝一口。 地上只跪了三个人,石幽雪居中,穿了一件素白的旗装,梳了最简单的发髻。虽不甚打扮,却自有一股风流韵味。 巴氏与陈氏跪在石幽雪左右稍微靠后一些的位置,两人倒是穿的鲜艳,只是总觉得不如淡雅的石幽雪更吸引人。 孟古青仍然在喝茶,偷偷看一眼跪着的三人。石幽雪明显已经觉得不舒服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再次乖乖跪好。 孟古青抬头,笑了笑“累了?” “不累。” “累了便说。不累,便跪着吧。” 三人仍只能跪着,看一眼依旧坐着喝茶的孟古青,不得不说,这孟古青,同传说的一样,是科尔沁的美人,据说,便是当年名动科尔沁的海兰珠,与孟古青相比,也差得远。 孟古青再抬头看一眼跪着的三人,巴氏和陈氏还好,这石幽雪是明显不行了,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石幽雪抬手抹了抹,也不敢说什么。 “你怀孕了?”孟古青看一眼巴氏的肚子,圆鼓鼓的很是明显。 “是。” “是男是女啊。” “臣妾,不知道。” 孟古青从榻上起来,走到巴氏面前,看看巴氏的肚子,又伸手摸了摸。 巴氏吓得一激灵,跪的头更低了。 孟古青仍然只是摸摸巴氏的肚子,总觉得有些神奇,那肚子里居然有一个生命,也不知道自己的肚子什么时候才能孕育一个生命。想到这儿,不免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平平坦坦的。 紧接着,孟古青蹲在石幽雪面前,问了一句“怎么她有了,你却没有。” 石幽雪身子一抖,也不敢抬头看孟古青的表情,只是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孟古青起身,冷笑了两声“真无趣。”说完,再次坐回榻上,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抱怨了一句“这宫里的茶真难喝,还不如我们科尔沁的奶茶好喝。” 三人仍不说话,头倒是更低了。 孟古青将茶杯重重的搁在桌上,皱着眉头,接着抱怨“这都什么时辰了,皇上怎么还不来,我都要饿死了。” 正抱怨着,门外一声“皇上驾到。” 早膳之时,桌上摆满了各式精致的小菜,全由上好的瓷器盛着。吴良辅亲自伺候,试菜,布菜,然后皇上和孟古青才动了筷子。 皇上因早朝上的久了,早已饿了,孟古青却似乎没什么胃口,对盘子里的菜只是扒拉了几口。 “怎么,这菜不合你的胃口。” 孟古青不满的扔下了手里的筷子,敲了敲桌上的碗盘,“这是什么破东西,我使不惯。” 皇上叹口气,也搁下了手里的筷子,看一眼孟古青。生气的孟古青也是漂亮的,只是此时皇上却怎么也不喜欢对面那个貌美的女子。 “在科尔沁时,我因喜欢金子,无论是什么器皿,只要的是我用的,都是金子做的。却没想到如今进了宫,反倒不如家里了。” 皇上不满的冷哼一声。这就是摄政王为自己选的皇后,却是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人,这样的人,如何能相伴一生。 这是第一次,皇上觉得这婚不该成的,这个皇后,不是他想要的皇后,他不想要这样的皇后,他想要废后。 第六章软烟纱 整个上午,内务府的人一趟一趟的往坤宁宫送东西. 那坤宁宫本因为皇上要大婚,是特意修缮过的,本就是华丽非常,如今更是奢华了。 那送来的东西虽是极好的,但孟古青似乎总是不能满意,直到最后一样送进坤宁宫,孟古青才满意的点点头。那是一匹软烟纱,质地柔软,是进贡的织品,远远望去如烟霞一般才有了这个名。 孟古青看了一眼那软烟纱,总算是笑了笑“这宫里,总算是有样像样的东西了。” 阿莫勒一边收拾着软烟纱,一边回话“奴婢听内务府的那起子奴才说这是皇上要赏给永寿宫的,听得是咱们宫里要才巴巴的送了来的。” “永寿宫。”孟古青抬眼想了想石幽雪的样子“赏了她了。怎么这好东西都赏了她了,难不成,这宫里就她是主子。”说完,便嘱咐人赶快挂上。 永寿宫中,石幽雪正在抄写佛经,夏拂气呼呼的走来,念叨着:“太过分了。” 石幽雪听到夏拂念叨着,停下了手中的笔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气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内务府那帮子人。今个奴婢去要软烟纱做幔帐,内务府的人却说已经给坤宁宫送去了。那明明是皇上赏了咱们的。” 石幽雪听了只是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她是皇后,这好东西本就该紧着她的。” 夏拂不满道:“还不是因为娘娘的幔帐子旧了,皇上才赏了软烟纱。如今没了这纱,拿什么做帐子。” 石幽雪笑道:“没了软烟纱,要些别的来就是了。莫不是没了这个,你还不要睡了。” 夏拂仍是撅着嘴生气道“娘娘也太好性了些,依奴婢说,倒不如告了皇上去,看皇上帮着谁。” 石幽雪叹口气“何苦来呢。她到底是皇后,别讨那没趣。” “便是皇后,皇上也不一定会帮她。” 石幽雪提高了声音道:“越发的没了规矩,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夏拂知道石幽雪不愿意惹事,却仍是不甘心道:“奴婢只是生气,皇后也不能这样欺负人的。” 石幽雪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也知道夏拂是为了自己,只要不惹事,石幽雪便也由得他去了。 到了中午,按照大婚的规矩,皇上仍该到皇后宫中用膳。坐了轿子,特意饶了最远的路,这才往坤宁宫来了。孟古青早已是等在门口了,脸上洋溢着笑容,似乎在等着皇上的赞扬。 一进门,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摆在桌上的一个金雕的屏风,虽然小巧,却也能看出做工精细。再看一眼坤宁宫,已经没了早起简朴的样子,处处透露着奢华 “皇上觉得臣妾这样的打扮如何?”孟古青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好。” 孟古青骄傲的挺了挺身子,说道:“臣妾就知道皇上会喜欢的。这才是咱们该有的样子,原来的那副穷酸样如何使得。” “随你吧。”皇上无奈,却一眼瞧到了床上的软烟纱,道:“这纱如何在这?” 孟古青笑笑“这可是臣妾亲自到内务府选的,其他东西倒也普通,只有这纱是极好的,也难得。尤其是这银红色,远远看去如烟霞般,是极好看的。” 孟古青倒是说的高兴,皇上却冷了脸,问道:“难道你不知道这纱是朕赏给恪妃的。便是你不知道,内务府的那帮子奴才也该告诉你才是。” 孟古青冷了冷脸,说道“他们原是说了的,只是臣妾非要要来。臣妾就不明白了,怎么这好东西,都要先紧着她呢。她是什么身份,也配使这样好的纱。” “难道你听不懂,这是朕给恪妃的,除她之外,别人怎配使得。” 孟古青冷笑一声,道:“皇上也好笑了,这纱臣妾已经使了,难不成皇上要拆了去。” “你用过的东西,又怎能让她再用。” 孟古青听到这话怒气攻心,大声嚷道:“皇上这样说便是嫌弃臣妾了。臣妾连个妃子都不如,连个汉人都比不上。” 皇上眼睛一瞪,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这皇后的位置是朕给你的。哪一天朕不高兴了,便废了你。” 孟古青冷冷一笑道:“皇上可别吓唬臣妾。自古以来,还没有废了皇后的。” “当年汉武帝可废了陈皇后,朕便可废了你。”此话说完,皇上抬腿便走。 孟古青一时语塞,愣愣的看着皇上的背影,好一会,突然大嚷道:“臣妾可是摄政王多尔衮选的皇后,皇上也敢废。” 眼看着皇上出了坤宁宫,阿莫勒轻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孟古青,轻声说道“娘娘,皇上已经走了。” 孟古青气恼的冲到了床边,将还挂在床上的软烟纱一把扯了下来,愤愤的扔到了地上,说道:“送去永寿宫。” “娘娘。”阿莫勒觉得不妥,犹豫着。 孟古青喝道:“还不快去。” 阿莫勒忙着收起地上的软烟纱,出了坤宁宫。 永寿宫中,夏拂拿着已经烂了的软烟纱道:“这也太过分了,用了便用了,为何还要将烂了的送来,这明摆着是欺负咱们。” 石幽雪叹一口气,道:“好了,拿去扔了吧。” “娘娘真该告诉皇上去。” 石幽雪仍是平淡的语气:“扔了就好,别被皇上发现了。” 夏拂收起了已经破了的软烟纱,又看了一眼石幽雪。只见石幽雪又去抄写佛经了。夏拂不满的嚷了一声“还不如送去给皇上瞧瞧呢。” 石幽雪突然厉声说道“夏拂,你如今倒是脾气见长了。在宫里这么些年,倒是把那谨小慎微的样子丢了,如今什么话也敢说了,什么事也敢做了。” “奴婢是替娘娘抱不平。” “你若真这个样子,我便不敢用你了。” 夏拂低了头,说道“奴婢不会了。” “快扔了吧。” 夏拂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听石幽雪的话,反而将那软烟纱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收进了衣橱。 有时候,一个举动,就可能酿成一场大祸,谁又能知道,这匹软烟纱会不会成为大祸的根源。 第七章第一次废后 且说永寿宫中,如今已是摆饭的时候了。夏拂正服侍石幽雪梳妆,其他的宫女太监正在有条不紊的摆饭。门外,吴良辅尖细的声音传来,一句皇上驾到,石幽雪忙迎了出去。 石幽雪只是简单行了汉人的礼节,说道:“皇上怎么来了,臣妾这儿可没有备皇上的早膳,还请皇上移驾坤宁宫。” “朕不过是来瞧瞧你。”皇上说着,一眼瞧到了石幽雪的脸上有疲倦的神色,问道:“怎么脸上仍有倦容。” 石幽雪笑笑,正想说些什么瞒过去的,不曾想夏拂抢着答道:“回皇上,娘娘这两日总也睡不好。皇上也知道,娘娘睡觉是最怕光的,偏这帐子旧了,遮不住光。” 皇上看了一眼床上的幔帐,已经旧的退了颜色,再看一眼石幽雪,眼角疲倦,忍不住叹气道“这帐子是旧了些,改明儿着人换了吧。只是这软烟纱是最遮光的,如今却让皇后用了。” 夏拂冷冷道:“皇后娘娘倒是送来了,只是却成了那个样子。” “什么?”皇上一惊,质问道。 “昨个皇后娘娘就将软烟纱送来了,只是,却是剪烂了送来的。”夏拂声音不高,却也是不卑不亢。 石幽雪厉声喝道:“夏拂,你太多嘴了。” 夏拂辩解道:“可是,事实确实如此,这东西现在还在柜子里搁着呢,皇上要看吗。” 皇上脸色一沉,道:“取来。” 石幽雪忙道:“夏拂,出去。” 皇上已是没有了耐心,提高了声音又一次说道:“取来。” 夏拂忙将抱着软烟纱的包袱取来,搁在皇上面前摊开,软烟纱已被剪成了一条一条的,不成样子了。 夏拂道:“昨个送来时就已是这个样子了,娘娘怕皇上瞧见生气,还命奴婢扔了的,可是奴婢却不甘心娘娘这样受辱。” “夏拂,住嘴,你的话太多了些。” 皇上喝道:“让她说。” 夏拂又道:“这东西是皇后娘娘贴身的宫人阿莫勒亲自送来的,还说是皇后娘娘的赏赐。” “皇后。”皇上重重的一拍桌子,桌上的东西全是一震,东倒西歪了。皇上拿起那已剪烂了的软烟纱出了永寿宫。 石幽雪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这样,知道皇上是生了气,又想起自己没能阻止,喝道:“跪下。” 满屋子的人全都跪了下来。夏拂跪在石幽雪脚边,已经知道石幽雪现在生气了,石幽雪向来温柔,从不发火,对宫里的下人也是极好的,今日这样全是因为夏拂。 “昨个我是怎么嘱咐你的,叫你扔了别叫皇上知道。你倒好,偏在皇上面前说了出来,如今闹成这样,要怎么收拾。” 夏拂低声念叨着:“奴婢也是为娘娘抱不平,便是皇后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石幽雪生气道:“你倒还敢说话。若不是你,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现如今,这坤宁宫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子了。”说了,想起刚才皇上气冲冲的样子,说道“走,去坤宁宫瞧瞧。”夏拂正要起身来扶,石幽雪又对夏拂道:“你就好好跪着思过吧。” 夏拂只得退了回去,看着石幽雪急冲冲离开的背影。 坤宁宫中,孟古青正等着皇上过来一起用早膳呢,吴良辅还来不及通报,皇上已气呼呼的闯了进来。 皇上一见孟古青便将手中的软烟纱向她脸上甩去,喝道:“皇后。” 孟古青看到飘落满地的软烟纱,幽幽的说道:“皇上这一大早是发什么火呢。” 皇上指着飘落到地上的软烟纱道:“这是什么。” 孟古青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是破了的软烟纱罢了,也值得皇上这样。” “破了。这不是你剪烂的吗。” 孟古青冷笑一声,道:“这小蹄子状倒告的快。” “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皇上不是说,这东西,臣妾不配使吗,既然如此,臣妾便给陪使的人送去啊。” 皇上冷笑一声,道:“好啊,瞧瞧你的样子,哪有一点母仪天下的风范,这皇后之位也趁早让出来吧。” 孟古青仍是趾高气扬的样子说道:“皇上也别吓唬臣妾,皇上若不喜欢臣妾,废了臣妾的皇后之位便罢。” “你当朕不敢吗。”皇上说着吩咐道:“来人,宣冯铨入宫,立诏,废后。” 吴良辅答应一声却不知如何是好。石幽雪刚好在这时出现,听了这样的话,忙赶着过来,拉着皇上道:“皇上,万万不可,请饶了皇后娘娘吧。” 皇上催促吴良辅道:“你怎么还不去。” 石幽雪忙跪下说道:“请皇上饶了皇后娘娘。” “朕这可是为了你。” “若皇上果真是为了臣妾,便请饶了皇后娘娘吧。皇上大婚不过两日,若此时废后,天下人该如何看待皇上,皇后娘娘的颜面何存。” 孟古青看一眼跪着的石幽雪,冷笑道:“本宫用不着你来求情。皇上便是废了本宫,这皇后之位也轮不得你来坐。” 石幽雪也不在乎孟古青那嘲笑般的语气,只是看着皇上,期待着皇上能够收回成命。 黄山叹一口气,甩开了石幽雪拉着自己袖子的手,看了一眼门外。 也不知是谁,腿快的厉害,才一会功夫,就告到了慈宁宫,此时,太后刚下了轿,也不用通报,只是问了一句“福临,你又在胡闹什么。” “朕要废后。” 太后看一眼跪着的石幽雪,再看一眼生气的孟古青,最后看一眼落在地上的软烟纱,事情便已明白了大半,说道“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这样。” 皇上高昂着身子说道:“博尔济吉特氏,嚣张跋扈,有失风范,朕要废后。” “你才大婚两日,难道便要昭告天下废后吗?” “朕本就不愿意娶她,都是你们逼着朕。你们也瞧见她的样子了,哪配做皇后之位。” “福临,她可是你昭告天下立的皇后,如今就为这一匹纱便要废后了。” “昭告天下的是你们,不是朕,朕要废后。” “废后废后。你是不满皇额娘为你立的皇后。既如此,连哀家一起废了才好。” 皇上一时无言,看一眼孟古青,伸脚踢了踢地上的软烟纱,只是这纱也只是飘了一下便又落了下来。皇上抬脚出了坤宁宫,却在心里暗暗发誓,这皇后的位置,一定要让孟古青让出来的。 坤宁宫乱了一会子,渐渐的散了。皇上和石幽雪都已经离开,坤宁宫中东西洒了一地,宫女太监忙着收拾,苏麻倒了茶伺候着太后与孟古青。 太后喝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凡事都该忍耐些,哀家不是才常说你要忍耐,如今怎么又吵了起来。” 孟古青愤怒的说道:“皇上进来便甩脸子,嫌臣妾剪烂了软烟纱,又送去永寿宫,巴不得要废了臣妾,立那恪妃为后呢。” “胡闹,皇上何曾说要立恪妃为后。你也是,软烟纱用了便用了,皇上不满意,送去给永寿宫也可,怎么还能剪烂了。还有你这宫殿,也太奢华了些,皇上自登基以来便崇尚节俭,你这样,是明摆着与皇上作对。” 孟古青气焰顿时降了下来,辩解道“便是这样,皇上也不该这样对臣妾,臣妾并不是只为自己,也是为了让皇上高兴些。” “想让皇上高兴又怎能与他争执,他是一国之君,你要时刻谨记,他是皇上,是拥有天下的皇上。” 孟古青点点头。他是皇上,该让着他的。 却说另一边,石幽雪回到永寿宫,夏拂仍然跪着,此时石幽雪气已经消了,知道夏拂是为了自己,不免又有些心疼起来,忙将夏拂扶了起来。 夏拂知道是自己做错了,如今见石幽雪已经消气,小心翼翼道:“娘娘,奴婢给您倒茶去。” 石幽雪却命别人出去,只留下夏拂一人。石幽雪拉起了夏拂的手,道:“夏拂,你跟了我多年,我从不曾打你骂你,今日,不过是气急了才说了那样的话。” “奴婢知道。” 石幽雪拉着夏拂一起坐下,温柔的说道:“当年选你陪我入宫,只因看你聪明伶俐,说话做事皆有分寸,怎么今日竟这样口无遮拦说了出来。我在宫中这些年,能一直保持这个位分,皆因我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一旦失了分寸,便是会丧命的。” 夏拂点点头。 这便是宫中女人的悲哀,外表看着何等的荣耀,内心的苦却只有自己知道,便是如石幽雪这般受宠,仍然是常常的孤寂,却不知别人又是何等的寂寞…… 第八章小皇子出生 外面已敲了三更的更鼓,孟古青却仍是没有睡意,坐在床上,看着蜡烛明明灭灭,那就像是自己的生命,明明在蒙古时,孟古青想的全是美好,怎么到了宫里,一切就都变了。 阿莫勒给孟古青到了一杯水,孟古青喝一口,抬头看了看阿莫勒。“皇上呢。” “在永和宫呆了一会子,这会回乾清宫了。” 推开了阿莫勒,跑到门边,打开门,外面的风一瞬间冲了进来,冷得刺骨。 “娘娘,夜里冷。”阿莫勒将一件披风披在孟古青身上,又将门关上,拉着孟古青回了床上。 躺下,看了一眼窗外“他不来了。” “娘娘快睡吧。” 孟古青自嘲的笑笑,“皇后。皇后又有什么用。古来被废的皇后也不止一两个,废了我,自有他满意的人来坐这个位置。” “不会的,娘娘,便是皇上要废了您,还有太后为您撑腰呢。太后可是您的姑姑啊。” 孟古青抬头看了一眼阿莫勒,阿莫勒是满脸的希望,孟古青却是满脸的失落,连声音都变得哽咽了。她说道“姑姑,可她也是皇上的额娘。我这个侄女又算的了什么。若真到了那一日,太后又怎会为我与皇上争执。” “不会的,娘娘。只要娘娘不与皇上争吵,皇上不会废了您的。” 孟古青轻声道:“是啊,他是皇上,我该忍让些才是。” “娘娘想的太多了,还是早些歇着吧。”说着,阿莫勒为孟古青掖了掖被子将床上的幔帐轻轻放下,隔着纱看一眼躺下的孟古青,阿莫勒默默地叹了口气。想当初在家时,将进宫的情形想了千万遍,却万万没想到一进宫便失了宠,难道果然如人所说,一入宫门深似海。 转眼已到隆冬季节,因为下了雪,到处都是银白的世界,只有御花园有梅花开放,艳丽的梅花,映着洁白的雪,别有一番魅力。 孟古青坐着轿辇,路过御花园,一眼便能看到里面原本的绿树盖上了白色,银装素裹。 孟古青停了脚步,看了一眼里面。 “娘娘这几日总是闷在坤宁宫,也该出来走走的。昨天下了雪,今日的御花园显得更加好看了。” 孟古青却笑了一下,又往前走去。便是再看好的景,没人看,那份美便成了不存在的碍眼。 没走两步,便听到两个小丫头在议论“今年进贡的东西,到底还是先赏了恪妃娘娘。” “原以为皇后娘娘进宫,这规矩是要改改的。” “听说,皇后娘娘昨日,又罚了她宫里的人。” “又是为了什么?” “能是为了什么。说是饭菜不合胃口。只怕不只是饭菜。听闻,皇上有一个月没去了。” “这背后嚼舌根子,这又是哪一宫的规矩。”那两个丫头一转过弯来,便听到了这句话。还不等反应过来,便看到孟古青坐在轿辇之上,一众宫女太监跟着,也不知刚才那话到底是谁说的。 噗通一声跪下,忙着请罪“娘娘赎罪,奴婢该死。” 孟古青探了探身子,看了看那两个宫女手上端着的东西,“这是赏了什么东西啊。” “是,一些丝绸,还有一些茶叶。因为恪妃娘娘喜欢喝茶,宫里总是先供着娘娘。” “既然喜欢喝,是该多喝些。”说完,孟古青笑笑,“阿莫勒,找人将东西给恪妃娘娘送去,免得娘娘等急了。” 阿莫勒应了一声是,指示了两个丫头代替那两个宫女将东西送到永寿宫。 孟古青仍是坐在轿辇上,缩了缩身子。阿莫勒忙将一个手炉给孟古青递上。 一时,天上又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飘飘扬扬四处都是。早有人打了伞,免得孟古青被雪淋到。 “到底是入了冬了。”孟古青看了一眼天上的雪“这天冷得很。” 那两个跪着的宫女显然也觉得冷,身子一直在发抖。 “本宫觉得冷了,要回去了。”孟古青挥了挥手,抬轿,往坤宁宫走去。“你们便跪着,只等明日一早,看看会不会冻成雪人呢。”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声“皇后娘娘。” 轿辇再次停住,孟古青回头,看到石幽雪停在路边给她请安。 抬手让人起来,打算离开。 “皇后娘娘,不知这两人犯了什么错。” 孟古青这才仔细看了石幽雪了。银白的世界里,独她穿了一身浅红色,又是汉服,飘逸灵动,风吹来,衣袂飘飘,恍若仙子一般。 此时,石幽雪看着孟古青,脸上是不卑不亢的表情,认真的看着孟古青,等着她的回答。 将怀里的手炉抱的更紧一些,笑笑“也没什么,一点小错误罢了。” “既然是小错误,不能娘娘能否饶了她们。” “当然能。”孟古青笑笑“饶了她们,你来替她们跪着。” 石幽雪一愣,随即跪下。 孟古青似是没想到石幽雪真的会为了两个宫女而这样做,竟然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愣了许久,孟古青只说了一句“回宫。” 也不过一会的功夫,石幽雪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雪,雪化了,变成水,渗透到衣服里,像冰一样。 夏拂照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幅场景,忙着将披风披上,带着哭声喊了一句“娘娘。” 石幽雪倒在了夏拂的怀里。 太医还在给石幽雪诊脉,便看到华音殿的丫头螺儿跑了进来,喊了一句“我们小主似是要生了。” 一时之间,宫里闹得沸沸扬扬起来,原本已经寂静的皇宫顿时热闹了起来,灯火通明。华音殿中乌怏怏的站了一地的人,宫女、太监、婆子丫头围了一地,太医许培之正在给巴福晋诊脉,只是却一直皱着眉头,看来情况颇为不乐观。 “怎么回事。”皇上只穿了内衣,焦急的问。吴良辅则将一件大氅披在了皇上身上,还念叨着“皇上,可别着凉了。” “巴小主这是难产,这小主和孩子,还请皇上选择。” “选择。你让朕选择。这人,不管哪一个,若是有了闪失,你的命也别要了。” “是是是。”许培之连连答应着,忙着进去继续查看巴福晋的情况。 隔着门,总能听到里面一声声凄厉的喊叫,直到后面,巴福晋的嗓子都喊哑了,却仍听不见孩子的啼哭之声。 “皇上。”许培之又急匆匆出来,一下子跪在皇上面前“这人,只能选一个,皇上请做主。” 皇上一把提起许培之的领子,一字一顿的说“若是有一个出了事,你的脑袋就不在脖子上了。” 小心翼翼的熬了一碗药,逼着巴福晋喝了下去,心中不停的祈祷不要出问题,甚至有一点不对,许培之都觉得自己的命丢了半条。 喊叫声渐渐低了下去,代替的是呜咽声以及一些喘息声。 皇上几次想进去看看,都被吴良辅拦住。这世间的规矩,产房不干净,男子不能进。 天已开始蒙蒙亮了,或许是因为下了一夜的雪,天放晴的特别快,也比平日里更加明亮。 天放晴的哪一刻,产房里传来了孩子的啼哭之声,虽然声音不大,听起来却很有力。 “怎样怎样。”焦急的问了两声,眼睛一直盯着紧闭的那扇门,只想推开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恭喜皇上,是位小皇子,母子平安。”许培之一脸轻松的表情回答。 皇上笑笑,身子一下软了下去。 “只是……” 所有的视线又被许培之吸引过去。 “皇子不是足月而生,小主的身子又弱,小皇子不太好。” 或许这就是命运,谁都逃不掉的命运。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逃不过一个命字。 第九章小皇子早殇 朝堂之上,四位辅政大臣站在中央,看着坐于皇位上的福临。明明还是个少年,却已经有了皇上的威严,一举手一投足,无一不显示着天子的风范。 此时,福临手中拿着一副奏折,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还未看完,已将奏折扔了下来,问了一句“他还说了什么。” 索尼显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却见鳌拜抬步走了出来,挺直了身子,大声的回答“阿济格说了,皇上没了摄政王,必败无疑。” “说的好。”福临拍拍手,“朕若有了摄政王,便能名垂千史了。” “小人之言,不可枉信。” 福临双手扶着桌子,身子直挺挺的,让人不得不怀疑,再过一会,他可能会撑不住。突然“砰”的一声,桌子被掀翻,桌上的东西撒了一地,茶杯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片撒了满地。 “去把那小人给朕带来。” 阿济格被强押着跪在了地上,膝盖就跪在碎片之上,隔得生疼,却仍然跪得笔直。 “你倒是有骨气。” 阿济格仍然跪着,不说话。 “什么叫朕没了摄政王,必败无疑。” “皇上年少,怎能压住天下苍生,这些畜生,不用暴力是不会屈服的。” “那朕是不是对你也该使用暴力。” “我可是皇上的叔叔。” “那叔叔可记得,朕是如何对待你的哥哥的。” 此话一出,阿济格瞬间不安分起来,似乎想要站起来拼命一样。鳌拜不等阿济格有什么动作,便上前一脚将阿济格踢得吐血。 “卑鄙,小人。”阿济格嘴里含着一口血,含糊不清的说“那皇位本就该是多尔衮的,却被你们母子强行占了,就连他死了,都不能让他安生。” “朕何曾不让他安生了,你们自己做的好事,却要怪到朕头上。” “你……卑鄙。” 皇上不再坐于皇位之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来,站在阿济格面前,厌恶的看着他“想做摄政王,倒也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说完,转身拔出鳌拜腰间的佩剑,一剑刺向阿济格。 阿济格不可思议的看着犹如魔鬼一样的福临,明明是小小年纪,却如此可怕。 剑刺的更深了,阿济格张大了嘴,想喊,却喊不出来。 福临放开了握着剑的手,看着面部已经痉挛的阿济格,咽了咽口水,转身,淡定的走回皇位,坐下。“阿济格密谋摄政王之位,罪无可恕。” “皇上英明。”众臣跪下,齐声大喊,眼神却偷偷瞟到了阿济格的尸体上。 “哎呦,可吓死我了。”退了朝,总是有人要谈论朝上的事情。 “你怕什么,你又没有谋夺摄政王的位置。” “皇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哼。”鳌拜从两人身后经过“这才是皇上该有的样子。” 两人一阵唏嘘,纷纷躲开了。 慈宁宫中,孝庄和太妃两人正在逗牛钮,孩子似乎对两人并不适应,一直再哭,撕心裂肺。 太妃终于直了直身子,笑着说道“臣妾可是不行了。”说着,坐在榻上,看着孝庄依然在逗孩子。 “到底是自己的孙子,看着就欢喜。” 孝庄也笑笑,将孩子交给了保母,也同样坐下,喝一口茶,虽略微有些凉了,却依然觉得舒心。 “别总是羡慕我。快让博果尔成婚,你也能有个孙子。” 太妃笑笑“臣妾就不求这个了,只盼着那孩子快点成熟些,别总是四处去玩。” “又出去了玩了。” “可不是,说是江南风景如画,非要去看看。不入朝,不当政,闲了,可不是到处去。” 孝庄笑笑,却不再往下接话,反而另起了一头“哀家想着,这宫里冷清,倒不如再选几个人进来。” 太妃不满的哼了一声,接话说道“这事简单,选几个人入宫就是了。哪个女子不想进宫伺候皇上。” 孝庄又是笑笑“现在的姑娘,与咱们那时候不一样了。” “哎呦,这还反了天了呢。不想进宫,想怎样。” 还未等孝庄开口说话,只见苏麻匆匆进来,附在太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太后的脸色都变了。 太妃看出太后脸色不对,笑着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就这样了。” 太后看一眼笑着的太妃,总觉得那笑容刺眼。 太妃喝了一口茶,站起来,笑道“看来又是该走了。”说着,便出了慈宁宫。 太后哪里还顾得上太妃,只见太妃一走,便问了一句“这事果然是真的?” 苏麻点点头“阿济格已经死了,如今派了索大人去抄了阿济格的家。” 太后沉吟了片刻,突然笑笑“这才是皇上。” 没过几天,阿济格的罪名便下来了,除了谋夺摄政王的位置,又添了许多罪名,总之一条,那就是皇上永远不会有错。 天气变得更冷了,入了冬,接连下了几场大雪,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冷了。 而这一日,孟古青因为闲来无事,便想出来走走。谁知这一走走到了南三所,还未进去,先听见了哭声,那哭声撕心裂肺,让孟古青一阵心悸。 匆匆扶了阿莫勒进来,随着脚步匆匆,那哭声也变得越来越大,竟然能听出一丝沙哑,看来是哭了许久了。 屋子里只有小皇子一人躺在摇篮里,并没有半个人守着。那孩子身子苍白,只有脸颊绯红,一眼便能看出是不正常的红晕,张着小嘴,发出一阵一阵的哭声,有好几次都觉得要背过气去了。 孟古青看了一眼孩子,退了两步,左右看看,并没有人,再看一眼孩子,小皇子脸颊绯红,双手双脚都在乱蹬。 孟古青终于鼓起勇气摸了摸孩子的身子,明明是冬天了,小皇子的身子却像夏天一般热。 “人呢,怎么没人。” 问了两句,才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进来,看起来不过四十几岁,穿着粗布的衣裳,很是不讲究的将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见到孟古青先是请了安,问了一句“这里冷,娘娘怎么来了。” “这里冷,为什么小皇子一个人在这里。” “奴婢不过是去小解,才刚走开一会,没想到娘娘倒来了。” 孟古青哼了一声,“你们都是死人啊,孩子哭成这样,你们反倒逍遥去了。”摸摸小皇子的额头,念叨着“都烧成这样了,怎么不见请太医来。” 李氏满脸堆笑道:“奴婢已经请过了,只是太医说忙,奴婢再去请。”李氏说着忙忙的跑了出去。 孟古青抱着小皇子轻轻的晃了几下,孩子似乎也对这位额娘特别喜欢,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孟古青,滴溜溜的转着。孟古青看到小孩子这样,也突然笑了笑。 已经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医过来,孟古青又有些急了,问道:“太医怎么还不来。”阿莫勒听问忙出去看看,孟古青也抱着孩子出来。 残冬季节,冷风刺骨,孟古青一出来便打了个哆嗦,忍不住看一眼怀里的孩子,孩子似乎也被冻着了,又开始啼哭起来。阿莫勒看到忙说:“娘娘,小皇子病着,不能见风。” 孟古青才要抱回去,太医冷泉便来了,先给皇后请了安,才进了屋子给小皇子把脉看病。 冷泉把过脉后皱着眉,说道:“怎么病倒这步田地,臣这就开药。”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小皇子的病不见好,反倒越来越重,宫中上下都弥漫着沉沉的味道。皇上与太后担心小皇子的病,便在正月三十这一天,请了些道士和尚来念经,为皇子祈福。晚上,皇上家宴,便在宫中设宴,在京城的王爷贝勒也都在邀请之列。 晚宴之上,众人其乐融融,似将宫中沉闷也打破了。才到了兴头上,突有太监来报,神色紧张吞吞吐吐道:“皇上,小皇子不好了。” “怎么了。”皇上身子前倾,紧张的问。 “小皇子,去了。” 皇上身子往后一倒,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第十章压抑的皇宫 是夜,天色已晚,坤宁宫仍是灯火通明,众人都聚在了这里,包括皇上和太后。皇上坐在座塌之上,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太后虽容颜憔悴,却仍有一统天下的风范。所有人都是正襟危坐,数十人却无一人敢哼一声。 保母李氏跪在地上,早已浑身颤抖。 皇上把玩着手中的佛珠,都说念佛最能平静心性,可福临总觉得心中不平,有一根弦,似乎要断,却还没有断。 突然,“嘣”的一声,皇上手中佛珠尽断,珠子一颗一颗滚到了地上,其中一颗滚到了李氏的脚下,看到佛珠已断,李氏更是吓坏了,打破了沉默,大叫:“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 皇上一挥手,放在桌上的茶杯瞬间被一扫而落,碎片溅了满地都是,有一片偏偏划过了皇上手,手瞬间被划破一道口子,吴良辅急着跪下要为皇上止血,又传了太医,皇上却一脚将吴良辅踢到了一边,只是恨恨的问道:“你也敢叫饶命。便是将你凌迟朕尤嫌不够。你是他的保母,慕华不在,你便是额娘,谁知你竟是这样照顾孩子,以致他早殇。” 李氏又忙着磕头,额头在地板上碰出咚咚的声响,尖利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只是一直说着:“奴婢知罪,奴婢该死……” 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皇上低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只是一字一句的说道:“推出去,斩首。” 侍卫忙进来拖着李氏往外走,李氏仍在大叫:“皇上,皇上,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是皇后,是皇后啊。” 众人一同看向了孟古青,李氏依然还在歇斯底里的喊着“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怎敢害殿下,是皇后娘娘将小皇子抱了出去,小皇子才会得了风寒,不治身亡啊,皇上。” 皇上挥挥手,“推出去,斩首,诛三族。” 孟古青叹口气,端起手边的茶要喝,还没喝到,皇上就将重新端上来的茶杯扔了过来,茶杯刚好砸在桌角,一块瓷片飞起,划过孟古青的脸。 孟古青一拍桌子,站起来也将手里的茶杯摔了出去“皇上这是干什么,甩脸子给谁看呢。” “你就不解释一下。”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皇上不是要废了臣妾吗,这会子可是有理由了,不如将臣妾一并斩了才好。” “你当朕不敢吗。”说着,就要吩咐人。 太后轻轻的咳嗽一声,将众人视线引来之后,才开口说道:“此时本就是李氏照顾不周,何必又牵连别人。皇后也是,少说两句。” 皇上看一眼太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石幽雪却站起来,跪下“皇上,李氏大意,害死小皇子,本就罪该万死,可她的家人并无过错,岂能因她一人之错而诛灭三族,天下人该如何看待。” “诛三族已算是轻的了,你还想让朕饶了他们吗?” “臣妾只求皇上饶了无罪之人。” 太后也点点头“恪妃说的对,李氏虽该死,其他人还是放过吧。” “额娘……” “此事就这样吧,因牛钮一人而诛杀多人,只怕他在天之灵也不得安生。” 皇上冷笑了两声,笑了笑自己的无能,笑了笑自己的无奈,说道:“既如此,李氏,凌迟处死。” 寂静的宫中,只能听到李氏歇斯底里的叫喊,喊叫着饶命,也喊叫着不是她,但终究已经无人愿意听了。 坤宁宫中,孟古青仍然站着,石幽雪仍然跪着,其他人也只是按耐着自己的害怕。这一夜,所有的空气都是安静的,静的让人心悸,让人恐惧。 夜晚,孟古青坐在铜镜之前,看了看自己脸上的伤,并不算深的一道伤口,却偏偏是皇上给的。或许伤身不重,伤心才是最重的。 阿莫勒也看着孟古青脸上的伤口,担心了许久“该让太医来瞧瞧的,不知会不会留下疤。” “会吧。”孟古青笑笑,笑容却特别凄凉。 慈宁宫中,太后歪在床上,有宫女给太后捶腿,一不小心,力度没有掌握好,太后变了脸色,那宫女吓得忙磕头“太后饶命。” 苏麻刚好进来,将那丫头拉开“真是,连这样的小活都做不了,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是。”那丫头心里一阵感激,退了出去。 天后倒是笑笑“总是你做了好人。” “奴婢是知道太后不忍责罚她,才替太后责罚的。”说着,苏麻亲自蹲下给太后捶腿。 “这几日皇帝可好。” “皇上似是憔悴了许多。刚才奴婢去给皇上送东西,瞧着皇上似乎又瘦了些。” “做皇帝本就是遭罪的,若要享福,岂能做皇帝。” “太后说的是。好在有恪妃娘娘陪着,与皇上宽宽心。” 太后也点点头,“好在还有她。” 站在交泰殿前,看着乾清宫的方向,孟古青知道此时已经下朝了,她不过就是站在这里,期望着能看到点什么。迎面,皇上走来,还不等孟古青请安,一个转身,出了隆福门,往永寿宫那边去了。孟古青摸了摸自己脸上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轻轻的说了一句“这伤,可真疼。” 夜凉如水,炭火烧的正旺,发出噼哩叭啦的声响。石幽雪往一个精致的小手炉里加痰,放上香片,再套上棉套,抬头看一眼皇上。皇上此时正歪在榻上看书,只有石幽雪知道,这一页皇上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 夏拂端了参汤进来,石幽雪将手炉放在皇上的手中“手都凉成这样了,也不知说一句。”接着,端过参汤“喝点汤,暖和一下也好。” 皇上只是摇头,有气无力的说:“不吃。” “这参汤是臣妾亲手所做,皇上就当是为了臣妾,喝一口可好。” 皇上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石幽雪,虽日日留在永寿宫,却好似许久未见一样,石幽雪的脸上也尽显憔悴之色,身子纤弱,好像风一吹就要倒。 皇上伸手拉过石幽雪,坐在自己身边,才就着她的手将参汤一口喝下。“确实是你的手艺。” 石幽雪笑笑“记得皇上说过好喝的。” 皇上看了看石幽雪,明明才不过17岁的年纪,眼角却有了一些细纹,果然是岁月催人老。还记得初进宫时也是个爱哭爱闹的丫头,面对着自己也是不怕的,两人还打了一架,太后说是要把石幽雪送出宫,害的自己在石幽雪的屋子外面守了一夜,生怕额娘趁自己不注意就这么把她送走了,如今,却被岁月抹去了棱角,性子变得越来越淡漠,似乎连情仇都没有了。 “你可有恨朕,若不是朕当年的随手一指,你也不会受此罪过。” 石幽雪笑笑“臣妾倒要感谢皇上当年的随手一指,这一指,让臣妾留在了皇上身边,能伺候皇上,便是臣妾一世的恩宠” 皇上拉起石幽雪的手,想着此生不负卿的誓言。或许也正是这个誓言吧,即便多年后石家遭遇那般磨难,皇上也仍然保住了石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