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005年5月11日午后,汉城玉壶楼来了一位年愈八旬的老头和一位年约七十多岁的老女人,老头窝蹩着一付罗圈腿儿,与那老女人一对儿鸭子赶路也似的左摇右摆着进了玉壶楼内,叭叽,双双便跪在了描绘当年闵妃被杀的巨幅油画前,好一阵子甩鼻涕抹眼泪儿,他就是“甲午政变”杀害闵妃的凶手之一,时驻朝鲜新闻记者国友重章的外孙河野龙,而那个老女人就是另外一名凶手家入嘉击的后人家入惠子。他们是从大老远的日人熊本县来,这俩孙子辈儿是替他们的死鬼长辈们谢罪来的。据查证,在当年屠杀朝鲜王室和杀害闵妃的干众凶手中,就有21名是熊本县人。河野老头两手哆嗦着将死鬼外祖父当年的“战利品”?——一枚香囊和一串钥匙放在供桌上,接下又是一通甩鼻涕泪儿。 遗憾的是,早已死去一百多年的闵妃,根本无法看到眼前这幕活景儿。即使闵妃在天有灵,闵妃又会否接受这迟来的忏悔呢?还好,除了那一抹疼痛余外,闵妃还是值的,她不仅死前曾经风光快活,死后还被追封为皇后,被可爱的朝鲜人民尊崇为“伟大的铁女子”。 可是,有一个人却不这么幸运了,他不是别人,他就是那个“壬午兵变”后迎护闵妃回京,并与之在朝鲜一致并肩抗日了一十二载的袁世凯。据说俩人回鸾的路上还捎带搞出一些韵事,也不知真假? 一、感古堂混世娇娃降世 1851年暮秋,天是暗蓝的,地是枯黄的。寒风吹打着树木,已经失却生命意义的叶片,极不情愿飘落而去,大地间更显格外肃杀冷噤。 在朝鲜京畿道丽州郡近东的蟾乐里感古堂内,杂草丛生的庭院里伫立着一位四十岁模样的中年男人。男人紧蹙眉宇,忧心忡忡,仰望着东方的天空,长吁短叹! 颓萎落魄的感古堂于秋日清晨的寒露中,竞是那样孤凄冷清。 房间里夫人李氏躺在床上连续呻吟快三天了,却依是没个孩子落地的动静。 中年男人名叫闵致禄,是现今感古堂的主人,尽管眼前的感古堂到处残垣断壁,碎砖瓦砾,可当初这里却曾住过一位响当的人物——仁显王后,而闵致禄则是仁显王后的曾侄孙。闵致禄常听长辈讲述,想当初闵氏家族也曾权势中天,显赫一时, 朝鲜肃宗二十一年,仁显王后被废。被废后的仁显王后惨遭种种不幸,闵氏家族就此一蹶不振,势道中落,眼下若非靠着朝廷赏供的几十石米粮维持生计,闵家怕是早就沿街乞讨了。这些还算不了什么,几十年日子就是这么过的。顶让闵致禄揪心扯肺的就是房间里的夫人李氏,如今的他已是四十多岁人了,膝下竟然还没个承继闵家香火的人,闵致禄是多么迫切渴望着夫人李氏能为他产下个儿子。 就在这时,仰天觅思中的闵致禄突然眼睛一亮,他看见天空中一片紫云正从东方飘过头顶。恰巧这时,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打房间里传来,闵致禄顿时心头大喜,满脸的愁郁瞬间一扫而光,他心情急切踱着步子,等待着好消息传来……功夫不大,接生婆兴匆匆地打房间里走出,“恭喜老爷,夫人产下了个千金。” “千金……”闵致禄嘴里刚吐出这两个字,身子一个踉跄,接生婆忙上前扶上,闵致禄这才稳着身子,口中沧然念道:“上天绝我”说罢,紧闭的双目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闵致禄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房间内,他这人本来身体就不好,更遭此打击,身子几近虚脱。 见到老爷进来,产妇李氏侧动起身子,微微歉笑着说,老爷,是个女儿。 闵致禄忙上前扶下夫人李氏,说:“女儿好,平安就好,只是辛苦你了,夫人。”命里如此,不由不认。闵致禄嘴里安慰夫人李氏的同时,心里也在同样安慰着自己。 几天后,要给女婴起名了。闵致禄思索着给孩子起个啥名字好呢?忽然,他脑海一亮,对呀,夫人生产那天早上,天空有一片紫云飘来,飞过感古堂上空。他忙将此事讲给夫人李氏听,李氏听了顿显一脸惊奇。 “也许上天垂怜,在向我们暗示着什么,夫人,就给这孩子取名叫紫英,你看如何?”闵致禄一边慈爱地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女婴,一边对夫人说。 “紫英?紫英……”夫人李氏点着头说:“紫英这名字好,就按老爷的意思吧。” ……转眼几年过去,女婴已长大成了一个漂亮女孩,并且拥有一个跟她一样美丽而动听的名字——闵紫英。 在当时的朝鲜,闵家本是王室戚族,可是,闵致禄过的却是穷困潦倒的日子。贫苦人家多不幸,就在紫英八岁那年,闵致禄忽然得了重病,从此一病不起。 可是,人间世态总是变幻莫测,没人能够料到的是,这位在颓废破败的感古堂里出生的女婴,现在是漂亮女孩的闵紫英,日后竟引领着闵氏家族重新回执朝纲,再次步入辉煌,在拥有三千里河山的朝鲜末代王朝掀起一场浩大风云,此是后话。 不久,在生病卧床之后的第二年,闵致禄终究没能耐得着长期的抑郁之疾,撒手人寰了。 父亲走了,家里的一切生计操持全靠母亲李氏一人,日子过得是如何地艰辛凄苦,也就可想而知了。好在紫英虽为女孩,却自小冰雪聪慧,读书过目不忘,十岁时已熟读《四书》、《春秋》。家里日子虽苦,苦到了甚至有时靠借贷度日,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小紫英的健康、发育和成长。 随着时光流淌,小紫英也在一天天长大,十六岁那年,闵紫英已出落成了一位俏丽丰腴,婀娜芙蓉般少女。 公元1866年,(朝鲜高宗三年),这年,幸运之神降临到了闵紫英的身上,之所以幸运之神突然来临,则源于汉城云岘宫里出了个“脑残”老头。别忙,还有比此更令人稀奇的呢,稀奇之处就在于,十多年后,在毫无任何预知的情况下,闵紫英竟与大清上国一位名叫袁世凯的青年才俊纠缠上了,且一纠缠就长达一十二年! 二、少年男欲吞胡天骄 项城,原是河南省东南部一个偏远的无名小县,因为偏远也就显得孤寂,孤寂一直持续着。 远些时候,至少是清末民初以前,极少有人提及或知道这个叫项城市的地方。忽然有一天,项城一下抖搂起来了,且一时“名声大噪”!“抖搂”也好,“大噪”也罢,原因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民初项城这儿出“大物乎”了,一个叫袁世凯的家伙当了大总统了!当时那会儿,甭提项城人民是多么地欢心多么地鼓舞了,整天价地到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据说,当时在全国的车马行船上,看到背负囊裹行色匆匆的人,甭管这人是男是女,你只要上前一问,对方保准会开着心地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回家呀,老家是项城的。你问俺?俺姓袁,四爹(作者注:袁世凯兄弟6人中排行老四)当了大总统了,回家贺贺。”当然,回答是多种的,其中一种回答倒显得更为实惠些:“俺打项城来,上京去哩,叫大总统给找个事儿弄弄。” 那时的口头传播之速似乎比现今的广播电视还厉害。袁世凯当大总统这档子事儿,很快便疯传了中国大江南北、东西两厢。主题词无外乎这么三个:项城、袁世凯、大总统。也就打那起,项城混出名了。 项城虽然现在叫项城市,可那也是改革开放后才划拉的。 项城混出名了,可当了大总统的袁世凯却混得名声不咋地。他觉得这大总统干起来好象不那么过瘾,人生多些尝试才有意义,于是,袁世凯就干起了皇帝这号买卖。但是由于缺乏这方面经验,没把握好当时市场行情,结果买卖搞砸了,且一塌糊涂。好像至今这人还戴着几顶名声不太好的“帽子”! 唉,这些都是历史问题了,历史本就是一本糊涂帐,不过,再糊涂的帐也总有掰扯清那天。 袁世凯,男、字慰亭(又作慰庭),号容庵,“高中肄业,大专文化”,1859年出生于河南项城王明口张营一个二代官宦之家,是个典型的“官三代”。 说起袁世凯,咱先叙下袁氏家门,也许这样能为袁世凯在其今后人生和政治舞台上的表演打打“印象分”。好象毕氏之“星光大道”就这么弄的。 追寻袁氏家族谱系,只能先从袁九芝说起—— 袁九芝乃一介儒士,事耕读为业。袁九芝之子袁耀东是个饱学秀才,娶淮宁郭氏为妻。郭氏夫人为袁耀东共生四男一女,袁耀东去世那年,小女尚在襁保中,长子袁树三才仅十四岁。家庭重担和对子女的教育全卸在了郭氏肩上,而且家里生活还在袁耀东在世时就已陷入极度困境中。 郭氏虽是书香门第中走出的富家女,但却不娇弱柔状。为了孩子们能够读书,她每次都夜里纺棉到三更。为着有朝一日,能够望子成龙,她不惜典尽钗珥,聘请名师。 1834年(道光十四年),袁甲三在前九次乡试屡屡不中后,第十次再下科场,结果中举。第二年赴京应试,连捷进士,官授礼部主事。这时树三,甲三均已成家,兄弟哥嫂及弟媳甚为相敬和睦,家境开始有所好转,郭氏夫人常戚的眉头也略渐舒展。 甲三虽然自己读书稍迟钝了些,可其子保恒却人极聪明,二十一岁就首科中举。四年后保恒进京科考又中进士。这年袁甲三已从江南御史升为给事中。 1852年(咸丰二年),袁保恒入翰林庶吉士散馆,授职编修。一门双进士,父子俱荣,大为光显门庭。历尽沧桑的郭氏夫人终于熬过了漫漫苦难岁月,过上富贵荣华的好日子。 从1834年(道光十四年)到1852年(咸丰二年),袁氏家族由清贫之家逐渐兴盛成为项城一带“三大名富”之首。家大业大,由于这几年除了太平军还闹起捻子来了,为捍卫生命财产安全,郭氏夫人就令儿孙们在项城城东北一个叫石腰庄的地方,联手当地人建起了一座大堡寨,寨墙高十多米,厚两丈余,寨子四角和寨门还修筑着高高的炮楼,因堡寨是袁家倡议袁家人出钱修的,堡寨就取名袁寨。 据说当初的袁寨规模之大,比现今巩义的康百万庄园还超过30余亩。 1859年9月16日(咸丰九年八月二十日),袁世凯就出生在这里。据说袁世凯出生这天,在外地率兵与捻军作战的叔祖父袁甲三一日连传三捷,父亲袁保中甚喜之余,便为这个新生婴儿取名一个凯字,“保世克家,企文绍武”,婴儿按排序当是“世”字辈,所以袁世凯就叫袁世凯了。 袁世凯的童年就是在这座堡寨中度过的。 袁世凯打一出生撂地儿,饭量就大得出奇,母亲刘氏的奶水经不起他几下吸吮就“断流”了,袁世凯可不干了,这哪行啊。不叫吃饱可不中,就哇哇大哭,闹得爹娘举手失措,甚是不安。恰好这会儿正赶上保庆叔叔的老婆牛婶也正处在哺乳期,牛婶不枉姓牛,人家牛婶是乳硕汁丰,很够袁世凯每每饱喝一通。牛婶看着怀里吃饱喝足的袁世凯,打心眼里的喜爱,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小嘴儿咂巴咂巴,煞是惹人可爱呢。 袁保庆是袁耀东长子树三家老二,保庆和牛婶俩人结成对儿后,应该说牛婶的肚子还是争气的,一连串地给保庆生了两个儿子。可这人哪,有些事儿有些时候还真就是个命,牛婶的肚子再优秀,也架不住老天爷不长眼啊,保庆的两个儿子居然先后都给夭折了。 古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保庆俩口儿是既难过又焦急。后在爱妻的一再怂恿下,保庆狠心狠手地连纳两妾,一姓王一姓陈。他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保庆“咬牙切齿,磨‘枪’霍霍”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造人运动,床第上保庆使出了战场上英勇顽强之精神,分别在王、陈二妾身上,屡屡战斗。还别说,效果还不赖,不久,王、陈二人的肚子就变化了,且一天鼓比一天,把保庆兴奋得那个兴奋啊。不过这种兴奋持续了没多久,保庆就再也兴奋不起来了,因为王、陈二妾你一敞裆她一偏腿过后,撂出来的全是小姐们。完了,完了,盼子心切的保庆那叫一个懊啊。一场造人运动不果,保庆灰心了,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哦,只好感叹命中无子了。 袁保中夫妇看到弟弟、弟媳这付凄婉景色,心里很是感叹同情,俩人就有想法了,想法就是把袁世凯过继保庆叔牛婶当儿子。当然这并不是说保中夫妇有多么多么地慷慨,保庆夫妇二人之所以做出此举,这里面有两个因素存在,一是通过他们一系列观察,他庆叔牛婶确实对小世凯疼爱有加,视若已出,感情基础牢靠;二则保中娶的两个老婆太能干了,三人合起伙来,一拿劲儿地彪出六个儿子外加俩女儿,多了嘛,就想匀给庆叔牛婶一个,反正都是自家人。 1864年(同治三年),在一个光辉灿烂的日子,伟大的时刻来临了,这天袁世凯被正式过继给庆叔牛婶当儿子了。 双重父母双重的爱,袁世凯的小童年过得很是幸福无比。 袁世凯长到八岁那年,也就是1866年(同治五年),袁保庆因剿灭捻子军有功,以知府身份发往山东候补,他便带上牛婶和袁世凯一同赶赴济南。 到了济南任所后,袁保庆便四处寻访名师,最终聘请一位在济南当地颇有名望的夫子,做袁世凯的启蒙老师,此人名叫王志清,学识极高,八股文做的也好。 项城人有句俗语是这样说的,十岁八岁人人嫌,鸡狗见了不待见。话的意思是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很不老实,见了人不是摸人一下便是恶作一下,见着鸡狗不是脚踢一下就是腿撵一阵儿。袁世凯就属于这种好动型的孩子。王老师人家是秀才出身,嘴边常挂“之乎者也”属斯文型。好动型的孩子碰上个斯文型的夫子,这就很难碰撞出“友谊之花”来。尤其课堂上,一听到王老师晃头晃脑“之乎者也”地念那死八股,袁世凯顿时头就大了。课堂上常常开遛,搞点小恶作是常有的事。 早在来济南之前,在老家项城袁寨袁世凯的“玩劣”是出了名的。庆叔牛婶对袁世凯一直视比亲生还亲,疼爱近乎溺爱,加之袁世凯从小生活安逸,无管无束,满世界地胡蹦乱窜,这便养成了一种浮华嚣张的性格,用今天话说,这孩子患了“多动症”耶。你让一个患有“多动症”的孩子,象大人一样秉心静气地去念“四书五经”,这不等于要人小命嘛。书自然就读不好了,天性使然,老天爷也拿不了什么好主意。 在济南一呆差不多就两年了,两年里保庆爷儿俩还是大有斩获的,保庆虽然没有等到空缺,官职还是照升不误,从候补知府升为候补道了。袁世凯读书虽然只读个半拉窍儿,可济南城里的名胜古迹,好吃好玩的地方是一处不落地被他溜了个遍。 1868年(同治七年),袁保庆外任江南巡盐道,这是个“肥缺”。既然是“肥缺”,按理来说,袁保庆应该也没少往回捞,一家人就跟着沾光,袁世凯开始过起锦衣玉食的阔家少爷生活来了。 袁保庆人很执著,尽管他每日里公务繁忙,应酬不绝,对于袁世凯的教育却是一刻不曾放松。到了南京他很快就给袁世凯请来了“家教”,而且一请就是三几个,其中就有江南名儒王伯恭,江南名士张曲治及文武双全武术大家曲沼。瞧这架式,外人一定以为这下可就要要袁世凯的好看了。 其实不然,袁世凯人根本就不理这根茬儿,南京是个什么地方啊,南京是虎踞龙盘,歌舞繁华的六朝古都,南京有清凉山、雨花台、莫愁湖、太平湖,济南有吗,济南不就有股“小泉眼”嘛,还有南京的秦淮河、钓鱼巷则更是好玩好闹的好去处。这些都着实令袁世凯不禁心花怒放,五迷三倒,难控心里那匹“躁动的小马”。等他一气呵成地把以上这些该逛的逛了,该干的干了,回头再这么一瞧,咦,三位老师不知何时溜掉了俩,只剩个似有心下不甘的练家子曲沼。 保庆也傻了眼啦,乖乖儿耶,这哪行啊!他一边给曲沼作揖挽留,一边从老家叫来了世廉等与袁世凯同读,多少起些监督作用。由此可见,保庆对这个儿子教育多么用心良苦啊! 曲沼这人不仅文才不凡,武技也十分了得,不知怎地,袁世凯却愿意和他滋入一个夜壶里,也许是觉得前些时光自己行为上确是有些过头,颇觉对不住庆叔牛婶,都十二、三岁人了,应该懂点大人的心思了,也许根本就是冲着人家曲沼老师那身武把式了,他喜欢这个。总之,袁世凯对自己较前收敛了很多。 曲沼平日里既教袁世凯习文读书,又不失时地传授他骑射、拳脚、剑术。曲老师给袁世凯讲文时,较前两位老师似乎更用心思,授武时则更是心神合一,倾囊以授。袁世凯一边可着劲学文,一边悉心习武,后来这武习得还很造诣。看过电影《神州第一刀》的人也许都还记得,在剧中的那场打斗戏里,大刀王五都咋地不了他。 这也给袁世凯日后掷笔从戎打下点底子。 曲老师是一位人品刚正,豪气万丈的武学大家,也许就因了师生二人这段长时间接触,袁世凯也豪情起来了。 一日,袁世凯纠集一伙相互稔熟的江南小廝们策马扬鞭,来到南京清凉山游玩。当他引领众小廝们攀上一个登高处时,袁世凯被风一吹,吃了兴奋药似的,顿然豪气大发,仰天长吟:大泽龙方蛰,中原鹿下肥!据说后来他还把这句诗制成楹联挂墙上,有事没事地哼哼下。看来他这人还是很懂得自我欣赏的, 一个十三岁少年,虽仅廖廖十字,已是堪比楚霸王“彼可取而代之”和汉高祖“大丈夫当如此也”的了。以潜龙自翊,以逐鹿励志,其豪气之超然,文采之过人,从中不难看出少年袁世凯的才华和抱负。同时,这也很让人值得怀疑,这句豪气飞天的诗,是世人常说的那个不读书光遛玩的坏孩子写的吗? 在一些专家或学者著述里,对袁世凯的评价通常是“不学而有术”,其实这是种评价似乎有失公允。 我们应当这样理解袁世凯的“不学”,是有所学有所不学,“不学”的是那僵化的死八股,学的是武侠、列传,一些少有的西方军事战争例事。根据自己的爱好去学习,未必不是一种明智。 袁世凯在跟随曲沼修文习武当中,他虽然重武偏文,可文还学了的,尽管学得很勉强。单从袁氏家族是一读书世家这一点上,既是耳濡目染,袁世凯也能常常听到这样一句话,即: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何况八股虽“该死”,可它毕竟是当时科举考试的重头戏。以袁世凯后来在其不同历史时期所展现出的聪明和才干,读书再笨可脑子总不至于笨到连这个事理都没搞明白。只不过他的读书是不读死书或死读书罢了。否则,“大泽龙方蛰,中原鹿正肥”,这种具显强烈抱负且豪情万丈的诗,岂是“不读少年”所能作得的? 有一次,曲沼授罢课给袁世凯留下作业,命其作八股,而他自己却到院子里与好友下起围棋来。不大会儿,袁世凯悄悄溜到曲沼身后观战。当曲沼与好友棋杀急处,忽听身后一声高喊:有了。等曲沼回过头来时,袁世凯早已跑进教室正在挥笔疾书:道千乘之国,若著此局焉。夫著棋不厌诈也,治国也不厌诈也。治国非为著棋乎?” 曲沼近前视之,大失色惊! 据说袁保庆后来看了这篇八股,不禁忧心忡忡地说:这孩子志向不小,苟不慎之,覆家灭门,也是可能的。 十四岁那年,袁世凯又写下了一首《言志》诗,“眼前龙虎不斗了,杀气直上千云霄。我欲向天张巨口,一口吞尽胡天骄。”胡天骄:喻指胡人单于,日本人。诗的平仄音韵虽不协调,气概却非同凡响。但里面所潜藏的“谶语”当属袁世凯的无意而为,只是巧合。那就是袁世凯一生与日人为敌,至死仍不忘怀! 有这么一个奇特的现象,很值得人们去关注,那就是只要你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纵观袁世凯人生,大喜大悲这两种东西总是相互交替不断地在他的身上轮回上演,终生不离其左右。 袁世凯刚立罢“逐鹿”志,这年8月,南京城里突然发生一场霍乱。在那个时代“霍乱”就相当今天的癌症,一得上就得玩完。很不幸,袁保庆就染上了这种“玩完”的病。1873年的8月下旬,袁保庆的人生“玩完”了。 袁世凯犹遭晴天霹雳,痛不欲生。十多年来是嗣父母养育了他,教育了他,嗣父母虽非亲生更胜亲生,想到这儿,少年袁世凯更是挥泪如雨,恸哭不止。袁保庆的丧事是他的挚交吴长庆和刘铭传帮办治理的。到了第二年春天,袁保中也就是袁世凯的生父从河南来迎柩,少年袁世凯忍着无尽悲痛伴随嗣母牛氏,扶着嗣父的灵柩从南京回到了河南老家项城。 这年,少年袁世凯还不满十五岁。 小小少年横遭丧父之痛,是件很不幸的事。可是一场幸运之事也在孕育而生着,远在跨越万水千山的海外一个国度里,一位美丽少妇为着袁世凯的未来与辉煌,早已开始紧锣密鼓地做着垫铺。这位美丽少妇就是闵妃。 三、深闺怨妇的沮咒 早些年时候,作为“大哥”的大中华上国,身边跟着许多个“小弟”。 “小弟”有“大哥”罩着,“小弟”的生活就过得很滋润,很安逸。“大哥”有“小弟”们众星拱月地捧着,“大哥”就更加显得八面雄风,威震天下,那时地球人都称大中华上国为“天朝”。“大哥”身边“小弟”最多的时候当属明朝,总有不下十多个,朝鲜(高丽)、越南(安南),冲绳(琉球)、老挝、柬埔寨、缅甸、泰国(暹罗)、印度尼西亚(瓜哇)、菲律宾、斯里兰卡(锡兰)、尼泊尔(廓尔喀)、不丹、马来西亚(马六甲)等。“大哥”是宗主国,“小弟”是藩属国,“小弟”事无大小全由“大哥”做主说了算。“小弟”要是在外头跟人戳出了乱子,“大哥”自会出面说话进而摆平。这很有些现今黑社会的样子。 忽然从某一天开始,世态变了,变得一切开始混乱起来,不是今天这个“小弟”被人做掉,就是明天那个“小弟”挑竿子单干。更可气的是有些“小弟”竟弃“大哥”而不顾投去了别人的帐下。到了大清朝晚年,“大哥”身边就剩俩了,一个是朝鲜,一个琉球。不久、琉球又让日本人给做掉了。这样,朝鲜就成了“大哥”身边唯一一个“小弟”了,而且这个“小弟”身子骨还不怎硬朗。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大哥”的话竟不好使了,唯一的“小弟”也开始不服管了,凡事自作主张起来了。好吗,既然不服管了,“大哥”也就乐得正好,“大哥”眼下手头上正有一摊子烂事急着要办,“大哥”这一丢手,哈,不服管的“小弟”开始吃起来苦头了。 1863年(朝鲜哲宗14年12月8日),朝鲜第二十五代国王哲宗驾崩,享年才33岁。 那会儿距离朝鲜立国不过四百几十年,然而王朝大厦却早已被蛀虫中空,几近到了弱不禁风尽显末世之“玩完”景象。 前面说过,大清国的这个“小弟”身子骨不怎么硬朗。可再不怎么硬朗总不至于“不硬朗”到王室里连个儿子都生不出吧,果不其然,事实还真就这么如此,景福宫里已经五十多年没有听到小孩叫唤了。事情很麻烦,国不可一日无君啊。虽然只是一小国。 其实这事儿人们多虑了,在外人眼里先王驾崩新王继位,这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顶天大事。但在某个人眼里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哲宗驾崩这就对了,就对了。这个人不是旁人,这个人就是我说的那个“脑残”老头——兴宣大院君李昰应。说李昰应老头“脑残”也不完全对,因为有件事老头却做得鬼精。 此时,在破败的汉城云岘宫一间书房内,“脑残”老头兴室大院君李昰应正独自窃窃私笑,还很诡秘。李昰应原本也是朝鲜支系王族,不然咋会被封为兴宣大院君呢。李昰应身为王族,经历十年落魄,名声混得很不好。这人年轻的时候,为躲避王室倾轧恶斗中不致伤到自己,他故意装作胸无大志,浪荡不羁的样子,整日“竹杖芒鞋”,与市井无赖厮混一气,在街道上讨酒喝,在赌场上讨小费,甚至几次专门到朝鲜安东金氏府上乞讨,饱受金氏族人的嘲弄和侮辱,被人称为“宫道令”,就是纨绔青年浪荡公子的意思。 李昰应将自己蒙蔽得很严实,这种以丧失人格、尊严为代价的蒙蔽,极具很大的欺骗性。而实则他这是在卧薪尝胆、积蓄抱负,有朝一日以王族的身份执掌朝纲,统治这个国家。 哲宗驾崩,后继无嗣,国王的宝座一时处于虚待状态。李昰应等的就是这一天。 早在哲宗得病日趋严重时,兴室大院君李昰应就动起来了,一个宏伟的构思在他胸中大胆行成。虽说李昰应在他后来摄政期间,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有点二,但大院君李昰应毕竟还是有一定的才干与谋略的。 他先是频繁接触承候官赵成夏(赵太妃最宠信的娘家侄儿),密谋如何打击安东金氏。继而又通过赵成夏攀近赵太妃,并通过赵成夏之口向赵太妃喧染兴宣君这人人品如何好,他的次子李载晃是王族里多么聪明伶俐的少年等,很是取得了赵太妃的信任。很快李昰应和赵太妃俩人便紧密地勾结在一起,秘密达成了利益联盟。 这时候还不算太“脑残”的大院君李昰应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李昰应和赵太妃两人强强联手,很快便击跨了安东金氏,排挤掉所有竞争对手,最后赵太后力排众议,在朝廷上宣布:“以兴宣君嫡第二子命福入承翼宗大王大统。” 李载晃乳名命福,据说小命福在幼年就有登上王位的朕兆。当时有一个叫做朴有鹏的人看过小家伙的面相以后,就惊叹道:“天日之表!” 1864年12月13日,十二岁的李载晃成为朝鲜第二十六代国王,高宗是也。由赵太妃垂帘听政。 按规定,以支系王族入承大统的国王的亲爹应被封为“大院君”称号,既然李昰应原先已有了“兴宣君”的称号,也就不用再“脱裤子放屁”,原有称号沿袭着用得啦。 儿子入承大统从了王位,李昰应自然而然地入朝摄政。兴宣大院君的执政被韩国史学界认为是韩国近现代史的开端。 实事求是地说,赵太妃虽然在选国王承大统这件事上有她不光彩的一面,但赵太妃本人还是一位很识大体,很贤厚慈善的女人。她久居深宫,对天下情势知之甚少,自然就对大院君李昰应产生出充分信任。赵太妃虽是垂廉听政,实际并不直接干预朝政,一切军国大事只委以摄政的兴宣大院君李昰应。这样一来,高宗也就成了名义上的国王,李昰应才是实际掌控朝纲统揽天下之人。兴宣大院君李昰应甫一执政,连喝杯茶的功夫都舍不得浪费(瞧人家这工作作风),便立即使出霹雳手段,依靠和赵太妃的联盟体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彻底打跨了安东金氏,消除外戚势力,狠狠打击了党争,巩固了王权。 1866年,国王李载晃——不,这时应该叫国王李熙了,因为三年前他过继给赵太妃为子时名字就改为李熙了。这年李熙十五岁,十五岁诚然还是个孩子,但在王室看来这已经到了大婚的年龄。 就找儿媳妇这件事上,摄政大院君李昰应表现得十分的谨慎,十二分的慎之又慎。根据他多年对外威干政的教训总结,找儿媳妇可不敢找那些家族“枝繁叶茂”,人丁兴旺的大家妞儿,这样不用担什么外威干政。妞儿还得知书识节,温顺贤淑,最好别有什么参政欲望。兴宣大院君李昰应这么一划圈儿,很是自然而然地就将那些豪门闺姐儿给划出圈外了。你想啊,哪家豪门望族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儿孙满堂的?要命啊。 大院君李昰应把自己的这种思路说给赵太妃听,赵太妃极为赞同,认为老李头的想法很切实际,还很创新。既然都得到了赵太妃允可,剩下的就是如何把找儿媳妇这件事尽快落实下来。李昰应寻寻觅觅,觅觅寻寻,结果觅到了自家老婆闵氏家族旁系的一位姑娘身上,这位姑娘便是闵氏紫英。 可怜大院君老头儿怎么也没想到,一番心思费尽,浑身解数使光光,自己竟给自己挖了个坑。不仅日后翁媳两人成了难以相互兼容的死敌,而且就连大院君老头的权势和英名,也被这个儿媳闵氏紫英毁了个彻底干净…… 1866年3月,朝鲜国王李熙大婚,闵氏紫英正式当了王妃。这年高宗李熙十五岁,闵妃十六岁,正宗的“姐弟组合”。 一入宫围深似海,闵妃进入景德宫最初三年,俨守国母仪制,恪尽为媳孝道,很得公婆喜爱。但有一件事闵妃总也处理不好,她人虽然生得貌美如花,温顺贤淑,可是缺少浪漫主义情怀,不懂得怎样给她的小老公抛媚挤眼。本来帝王家的皇宫就是邀宠争风的血腥地儿,自己不懂引诱,小老公又总不主动来弄事儿,这就麻烦了! 闵妃内心深处时常隐隐产生着一种危机感。她虽然出自书香门第,从小酷爱读书,但童年家贫如洗的闵妃,对于别人的冷落轻慢早已习惯了。她学会了克制,学会了隐忍,开始用读书消遣寂寞和愁氛。读书是最大的解压方式,这是谁都明的事理儿,可问题是读什么书。一个王妃不读“美容养颜”手册,不看“烹饪技术大全”,却读起《恨中录》,《癸丑日记》和《仁显王后传》来了,这就有些危险了。后果很不堪设想。 几部“大内悲歌”读得闵妃背抽凉风,心生恐怖。 大婚三年了,高宗来她这里的回次寥寥可数,但在李尚宫那里高宗却整日尽情折腾,操练不止。这些早有小宫女打报告给她。换在别的尚宫或是哪怕一个宫女身上发生这事儿,以闵妃的品行涵养和文化素质修养,她自是不会把它太当回事,王宫里的尚宫、宫女本来就是为国王准备啥时候发情用的。 闵妃认为,以她的身份,她的容颜,她的修养又哪一样是李尚宫比得的?问题是早在高宗和闵妃大婚之前,她的这位小老公便与李尚宫打得火热的不得了。这却是闵妃所不知道的。在她看来,小李老公只是给李尚宫玩玩罢了。优越感使闵妃产生了极大的麻痹轻敌思想。闵妃的大度函养,闵妃的极度麻痹主义思想所产生的结果,是给她带来一棒沉重打击——高宗和李尚宫经过一番辛勤“操练”,俩人出“战果”啦。 1868年4月,李尚宫产下一子。赐号“完和君”。 高宗国王高兴得手舞足蹈,大院君老头更是喜得眉飞色舞。王室上下到处是一片欢乐的海洋。看着眼前这片喜景儿,闵妃心里实在无法高兴起来,虽但如此,还可劲地恨着,恨谁?恨自己呗!王室“大内悲歌”三部曲算白读了。有知识有理论,咋不去实践呢。 很快地,她的恨开始潜移默化着,而且这还不象一般意义上的潜移默化,这种潜移默化的忿恨沾上谁谁就倒霉。 她恨高宗,卿本正妃,你小子却楞让卿家“苦守”三年的空房,偶尔来上一回也是“轻描淡写”、“不痛不痒”的,叫卿咋个地给你生儿子嘛;她恨“大院君”,老头你个老不正经的,既然你儿子婚前就有了相好的,据说这事儿你是知道的,还很默许,那干吗还把我闵氏弄到这里遭冷落,你这是坑人嘛,我跟你没完。老头,也就打今儿个起,咱这就算是开始了。 别人先下手为强,自己的儿子不知这功夫正在哪儿“躲猫猫”。她开始拿“三部曲”进行“三对照”,这一对照把个闵妃对照得登时一身冷汗! 瞧那爷儿俩看着婴儿喜得那个屁颠劲儿,可以肯定,未来王室东宫世子就是这个小完和君的了。根据“三部曲”内容的提示纲要,未来王室阴谋的牺牲品岂不就是我闵氏紫英了? 自古女人多的地方就有争斗,王室里后妃、尚宫、宫女无数,盈盈笑容的背后,又暗藏了多少算计与毒谋?而身为母仪天下的闵妃,似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花开至尊,在这寂寂的宫墙内,空守着王妃的高位,感受着高处不胜寒的孤苦,况且本来又不曾为王室生下一男半女,今后甭说能否保着王妃的位子了,要想继续在景德宫呆下去,怕是都有点儿玄鸟。 闵妃到底是从小修炼的,她表面依然如故如常,心里开始了认真敲定。她不想再回到从前的生活,更不甘心在未来王室相互倾轧、你死我活的腥风血雨中当个牺牲品。着眼未来,为保着自己的位子,她要勇敢战斗,夺回国王的心,夺回国王的王位。但闵妃心里也很清楚,要做到这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想达到目的,就必须先扳倒那个挡在道上的混蛋老头。 打这一刻起,闵妃开始给老老头下套了。 闵妃这边咱们暂切按下,因为凡事总得有个酝酿过程,然后才是行动。趁着空儿还是回头再聊下袁世凯,他这会正悲伤着呐。 四、战秋闱世凯蒙羞失意 从南京一路号啕回到故乡,从悲痛中醒来后,袁世凯很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袁家虽说是个大家族,由于郭太夫人训教有方,全家和睦相处,彼此间自然充满着亲情。何况家中还有他的亲生父母安在,父慰母劝,袁世凯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许多。可这并不等于说袁世凯会就此变得老实下来。悲痛过后不久,袁世凯就又恢复了原样,依然玩劣任性。 第二年的春上,堂叔袁保恒回家探亲,见着牛嫂和小世凯孤儿寡母的,甚是心酸。此时的袁保恒已是官拜户部左侍郎,奉旨到陕甘总督左宗棠部办理西征粮台事宜,这次省亲是得到上级批准顺道的。看到牛嫂母子可怜,小世凯无师授读,恐其步入歪道,在征得牛嫂同意后,便把这个玩劣小子带到京城去了。但碍于自身公务繁忙,一到京城,保恒叔就把袁世凯交了另一位叔父袁保龄。并责其严加管束不可懈弛。袁保龄是袁甲三次子,官居内阁中书,平时又不太出差,有的是时间管教这个坏小子。为教育袁世凯读书习文,保恒叔还真甩了血本,他为袁世凯请来“一进士二举人”三个老师:一个是进士张星炳,另两个分别是举人谢廷萱和周文淳。而且保恒叔还给他们三个分了工,张星炳教写字,周文淳教作诗,教八股文的自然就是谢廷萱了。为了教育下一代,保恒叔这种狠手段,恐怕令今人都为之咂舌。 可这有用吗。两位叔父可谓押上血本,三位老师累得呕心带吐血,一场“恶补”下来,回头你再看看,袁世凯依旧在吟诗、作文、写字上无一称是。单这还不算数,令人哭笑两难的是,坏小子书没读好,性意识却萌发极早,一个十五岁小小少年竟学会背着大人逛“八大胡同”了。 保恒叔在写给老家的信中都快哭了:“资份不高,且异动非常,长此可怎么得了啊。” 袁氏家族向以“求官建功,拯救天下”为门楣家训。在那个时候,求官就只有读书这一门子路,不然,耀东祖爷爷也不会读书读得最后把命都读没了。 当时和袁世凯一起来北京读书的还有他的一个本家弟弟,叫袁世绳。这小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比袁世凯也逊色不了哪儿去。负责监管工作的保龄叔朝这一对坏小子开始使起绝招来,他把袁世凯的书桌安置在老师的侧案,把那个袁世绳安置到另一间书房,让这两人没机会挤在一块胡闹。让袁世凯坐在老师旁边,就是让老师眼睛够得着他。光是这样,保龄叔觉得还不够,干脆就连袁世凯晚上的睡处也搬到了老师睡觉房间的隔壁书房里。 两位叔父为了让袁世凯好好读书,以求上进,不可谓不煞费苦心,解数使尽。两位叔父满以为这下总该把这小子圈牢了。不错,人是被圈上了,监督布控得也严实,可圈着人你却圈不住他的心。袁世凯的学业还是不老好,还是写不好那该死的八股文。 “世凯这孩子,真就不是读书料啊!”两位叔父哀叹道。 客观地说,袁世凯在两位叔父严厉看管下,还是学到不少东西。两位叔父期盼着他们这个虎头巴脑的侄儿能在科场上博个功名,尽管心里有点底气不足。 就在这时,一个噩耗打老家传来,这年的11月,袁世凯的亲生父亲袁保中病故。 按照当时政府规定,当官的如果谁死了亲爹老子娘当中的一个,那谁就得“开缺”回家守制三年;生员谁要是死了这二老其中哪一个,那他就得在家守孝三年,这三年还不能参加科考。袁世凯自是不必理会这个。因为他打小就过继给了二叔袁保庆,也是就说他已不再是袁保中的儿子了。自然也就用不着守这个孝了。 1876年秋天,三年一度的乡试到了。袁世凯要回开封考试了。他虽然不喜欢读书,书读得也着实不咋样,这考式还要参加的。想学着祖辈,父辈们那样将来好光宗耀祖,就得走仁途。就这样,袁世凯承受着很大的思想包袱和心理压力下了考场。结果,与考前预料一样,袁世凯落榜了。尽管刷下是早已定局的事,但对少年袁世凯的心灵创伤却是很大的。 儿子考场失败,大大地急坏了牛氏夫人,见着宝贝儿子一付落魄失魂的样子,牛夫人心疼坏了。啥时儿子受过这等委屈啊。她想让儿子尽快从不堪痛苦中能脱颖出来,再说儿子也不老小了,干脆给“宝贝儿”弄个老婆来,叫他高兴高兴。知子莫若母啊。 1876年(光绪二年)腊月,牛夫人的合理建议得到了大伙的一致认同,于是全家上下一齐动起来,于是袁世凯就娶了沈丘县一个财主家女儿于氏当老婆了。 也许牛夫人办事性急了些,这对小新人生活得很不合拍,袁世凯家是书香门第,于老丈人家虽然有几个小钱,可并非读书人家,于小姐打小就没学过文化,目不识丁,没受过良好的正规教育,不大懂得富贵人家规矩礼节,不会夫妻间的浪漫情调。婚后两年夫妻间还算对付,后来还生下了儿子克定。 有一天,袁世凯见于小姐(不,现在该称呼于氏夫人了)喜欢系一条红色的绣花缎子裤带,就跟于氏开玩笑说,看你这打扮,倒象个“马班子”(当地土话,窑姐),于氏一听,立马翻脸回敬,说俺不是“马班子”,俺有姥姥家(意思是说俺是有娘家的人,明媒正娶,不是没娘养的姨太太)。袁世凯的生母原为姨太太,后来才扶为继室。袁世凯认为于氏这是在揭他的短处,随一怒之下而去,发誓从此不再与她同房,于氏逐成了主妇“牌位”。 科场、情场两失意,一向优越惯了的袁世凯心里别提多么苦恼。 正好在这时候,袁保恒官升级了,调任刑部左侍郎,成了省部级领导。别看保恒官越当越大,工作越来越繁忙,可保恒叔对这俩爹都没了的侄儿的学业和举业一直很挂心。得知袁世凯秋围不第,搁家生活得又不顺心,便修书给袁世凯,嘱咐他千万不要灰心,不要颓废,前面的路还很长,想要学上头长辈光耀门庭,经史要读的、八股文要做的,下届秋闱还是要秋闱的。 袁世凯接到保恒叔父的信,阅后心里很难过。但他仍在给保恒叔父回信时强调,拟不再以文章博得功名。信是这样写的: 侄世凯敬禀叔父大人侍下。九月二十一日奉到赐示,谆谆告诫,相勖以刚日读经,柔日读史,并专力于闱艺策论,腹笥既充,下届秋闱传战,定卜夺得锦标矣。捧读之馀,具见勉励之殷,爱矜之切,溢于言表,使侄愧感交并,不知涕泗之何从。侄自少天分不足,素性顽钝,不好读书。稍长,日与庸鄙者处,七窍尽被芳草封塞,旋经益友规诫,稍稍致力于文章词赋间,期年得青一衿,侄不自知侥幸得此寸进,反视学问与功名可猎取而得,无待钻研攻苦者。才能作得儿句时文,以为苏韩可学而至焉;才能吟成几什俚句,以为李杜亦可学而至焉。于是广结文社,按期课艺,欲思尽涤旧染之污,克成袁氏之佳子弟。讵知秋闱不第,锐气为之一挫;操劳而成咯血症,锐气又为之一挫。居常每自窃叹,苍苍者天,何限我以天赋,勒我以学问,若斯之酷耶!再图以文章猎取功名,只恐画饼难以充饥耳。故自闱后返里,意志颓唐,经史子集尽束之高阁,几如祖龙劫后,只字无复寓目。惟日与二三同里少年,驰马试剑,以习武功。侄已逾终军请缨之年,倍切定远从戎之志,至于从青灯黄卷中博取紫袍玉带,则略识之无者,不敢再作此梦想矣。侄之苦衷,如是如是,愿大人留意栽培为幸。肃此谨请万福金安,侄世凯谨禀。 袁世凯在信中既伤感自己有负长辈殷望,又检讨自已读者失之努力,自负且不自量力。可怜巴巴地向保恒叔父诉苦,你看你侄儿读书都读吐血了啊! 袁保恒接信看过并及时回复: 吾侄既不愿从故纸堆中讨生括,决然舍文事而讲武功,拟效班超之投笔从戎,其志非不壮,惜乎遭逢不偶,当此边疆肃靖,四海平安,英雄无用武之地,还当熟读兵书韬略,简练揣摩,一旦机会适至,便可闻鸡而起矣。 袁世凯读罢保恒叔父复寄,心中甚觉苦味,瞧叔父这意思书是非读不可,“栽培”的事半拉字儿不提。不中,看来还须与保恒叔父再行“理论理论”才是,于是又提笔写道: 侄世凯敬复叔父大人侍下。二十五日又接到赐示,蔼然长者之言,诫属确论。惟侄庸愚成性,既不能上马杀贼,又不能下马作露布,徒自临渊羡鱼,空存妄想耳。况近世天演竞争,战事竞尚铁血主义,计谋无所施,勇力不足恃,吾国旧有之《孙武兵法》、《太公战略》等书,几成明日黄花,读之仅能知古而不知今,无补实用。兼之吾国陆军犹守旧制,海军虽尚新法,稍胜于旧有之水师炮艇,而与英美等海军相较,瞠乎其后矣,而各国虎视耽耽,野心来戢,一旦夷氛不靖,竞以兵戎相见,胜败未可逆料也。侄由是主张不观吾国兵书,专阅日本暨德意志之战略,惜乎译本不多,未窥全豹,更慨纸上谈兵,无从实地练习。久拟赴德,西人陆军学校肄业,无如自嗣父作古后,家计艰难,一家之温饱尚属不易,安有多金作游学经费?此愿已成画饼矣。顷奉慈命,使侄来京请安,并乞我叔留意提拔为幸,束装在即,先此禀闻。伏维亮察。侄世凯谨禀。 保恒叔父折信一看,心里笑了,小子耶,不好好读书倒想捞偏门儿。这种“捞偏门儿”思想要不得的,不过袁家今后能够“嗣武有人、亦略欣慰!”但目前仍还是读书为第一重要。思想至此,保恒叔父在回书世凯侄儿信中只说了短短十六个字: 为官入仕,读书为上。速速来京,再作道理。 1877年2月,袁世凯再次回到了北京的保恒叔家。当然,这次叔侄见面,袁保恒对袁世凯一番开导教悔是少不了的,开导教悔中保恒叔却发现他这个侄子身子骨好象有些瘦了,人也没了以往张扬,没了以往浮嚣,连点儿亢奋都没有,让人觉着很有些稳贴成熟,甚至还有那么点羞答答的意思。 袁保恒点了点头,嗯,这就对了。 是啊,经历了“双重”打击后的袁世凯较之以前的确稳当了许多,人也学会思索了。好吧,既然保恒叔父一定坚持,做晚辈的又岂可轻拂?袁世凯这次来是下了决心的,一是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喜欢“章句之学”没关系,可以兼学别样嘛,比如《孙子兵法》、《尉缭子》,还有西国军册等;二来保恒、保龄二位叔父官做这么大,来往接触的官宦名流肯定多多,自己可以在他们之间的往来交流过程当中,从这些人身上长点儿见识,学些为官为人之道,说不定自己哪天就用上了(后来还真用上了,用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另外,袁世凯他人还有自己的一套歪理儿:叔祖父袁甲三读书只不过读了个四品给事中,尽管袁甲三死时袁世凯才四岁,对这位叔祖父根本就没印象,可这些都是大人们平时讲的呀。还有保恒叔,读书读到尽头也不过当了翰林院的“小编”。他们之所后来扶摇青云,位高权重,还不是在那场轰轰烈烈的战场上捞来的,尤其保恒叔,由于战场上骁勇善战,杀人有功,不光升高了官位,还被朝廷封为大清国的“伊勒图巴鲁图”。他似乎认准了,枪杆子里面出大官儿。 袁世凯在北京保恒叔家里,一边认真看书学习,一边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地帮叔父跑腿办事,弄得两个叔父特别满意,保恒叔夸赞之余还给不错的评价:世凯侄儿办事机敏,张弛有度,将来若能为官定是中上美材。 1877年冬,郭太夫人寿终,享年101岁。袁保恒回籍奔丧,正赶上河南一带发生特大旱灾,饥民相食,饿殍遍野。河南巡抚李庆翔因赈灾迟延,被朝廷革职查办。袁保恒丧假期满后,受命到河南府(开封)帮办救灾事宜。 袁保恒去开封时把袁世凯也带了去,目的是要历练历练他。袁世凯果不负望,凡事保恒叔交办的差事,袁世凯件件办得利落漂亮,保恒叔甚是欣喜。当然,袁世凯也从中学到了不少办事经验,长了不少真本事。 次年4月间,袁世凯嗣母牛夫人告病,好像病得还不轻。袁家本是以“孝悌节俭”治家,孝顺的袁世凯便告假辞别了叔父,回到项城老家给她亲爱的嗣母牛氏端汤端药去了。想不到的是,此次暂离竟成了叔侄二人的永诀。 奉命赈灾中,袁保恒摒绝供帐,服食粗粝,协同暂署河南的河东河道总督李鹤年,通饬所属府、州、县署,详查灾民户口造册上报。他日夜为救灾操劳,连上数折陈述灾情,还亲书求助信件发给全国各省大吏,内容字字泣血,句句蕴泪,可感上天!并写家书要求家人倾尽家财恤救本地灾民。他还亲自步行到各祠庙祈祷。由于经常食无定,袁保恒身心日渐憔悴。 次年4月,豫东一带春雨霖降,他顶风冒雨,不惧秽恶,奔赴各地视察严禁胥吏舞弊,使饥民得到实惠。5月春雨过后,灾区一种可怕的瘟疫——霍乱,正在四处蔓延,袁保恒不顾他人劝阻,决定近日动身再巡一遍灾区,查视春播情况,哪知尚未成行,却不幸染上霍乱。心力体力本已几近衰竭的袁保恒,哪里还承受得住,患病仅只三天,便溘然长逝。 一位朝廷良臣走了,灾民闻讯,无不痛哭流涕。朝廷保奏,追念他的功德,谥号“文诚”,并将袁保恒的事迹撰列在临淮、陈州袁甲三祠内配享。 袁保恒去世后没多久,袁保龄慨然以先兄遗志未尽,河南灾民仍处饥饿死亡中,不顾十数年积累的资历劳绩(作者注:此时袁保龄刚补侍读之缺,而且是特旨即选的知府),呈请开去底缺,辞官归里,办理赈务,他劝家人尽出家财,不够又向人借贷。同时向巡府提出赈灾,善后;兴修水利,置办农耕器具等。在袁保龄的带动下,远尽富绅闻风相助,救活不少饥民男女。巡府有感于此,上奏他的事迹,朝廷奖其以道员既选,加三品衔。到此处,有人可能会这样妾想,兄弟俩这般玩命,莫非赈灾也会赈上瘾来不成? 要想解开这个疑问,其实并不难; 1786年(乾隆五十一年),淮宁(今河南淮阳)发生灾荒,我们的郭老太太当时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就帮着家里人做些煮粥、缝衣等济贫的事。嫁到袁家,特别袁家兴旺发达后,家虽富有了,但在郭老太戒满持盈的教育下,一直以崇俭黜华为家训,从不肆意挥霍浪费。在家乡居住的人,均穿布衣,孩童不准穿皮衣。袁甲三的继室过门以后,看到这种情况,也去掉繁华,敦尚朴素,换上了荆钗布裙,对甲三说:“节用是我家法,何况母亲茹苦半生,尚爱惜物力,我有何德而享奢华?尚居官不俭,怎能廉法?岂能以用度不谨,有累夫子清德?” 1844年(道光二十四年),黄河在中牟决口,波及项城,田庐尽淹,许多人流离失所。郭老太太命家人向族邻发散米粥,达数月之久。许多人因此保住了命。 1846年(道光二十六年)河南大旱,袁甲三带头捐献两千两银子,同时倡导在京的河南同乡捐款,赈济灾民。 1859年(咸丰九年),江南借杭州贡院举行乡试,不少良士因道远不资前往,袁甲三均资助盛行。 类似善义之举,事不胜书,如此慈善大家里走出的朝廷官员,又有“求官建功,拯救天下”家训门楣安在,敢不惜以身驱,勤政爱惜乎! 至于后来,袁家又怎地会出了个袁世凯这么个“败家”玩艺儿,普通的解释给上一百个不管用,就连那些自命不凡的伪君子假学者,对此也只能是胡诌几句便为作罢。真要诸多解释都无法解释得令人信服,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是可能的,那就是“天性”二字。 当正在家中侍候嗣母牛氏尽孝的袁世凯得到叔父染病的传信后,便一刻不停地赶往开封。上天无眼啊!就在他赶回开封的路上,保恒叔父已经撒手人寰,连和叔父见上一眼说上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袁世凯到了开封看到保龄叔的灵柩,几乎伤悲欲绝,叔侄感情笃厚,袁世凯扑跪在灵前只哭得瞬时天昏地暗! 等到保龄叔父和保恒叔父之子袁世勋赶来开封,三人一起料理完袁保恒的后事。保恒叔父的逝世,袁世凯顿感天塌一般。叔父人不在了,自己还待在开封干什么呢。茫然无所依靠的袁世凯,就又回到项城老家。 虽然袁氏家族是大家族,有钱有势,可这大家族也自有它的诸多不尽人意之处。 郭太夫人健在时,举家上下尚能同心协力,恪守家法,维持着五世同堂风光局面。随着甲三、树三、风三、重三四个儿子相继辞世离去,后接着保庆、保中、保恒三个孙子又一一离去,如今郭太夫人也一走了之了,袁氏族中开始矛盾显现,渐渐纷争不断。加上早年家族中年龄较长的保恒和保龄长年为官在外,家中缺少权威,“保”字辈无人管教,相互不服,且多不长进。此时袁家已是“人人坐食,而兼习嗜好,”甚至有人背地里竟抽起了“大烟”。长此以往,袁家人岂不个个都将沦为废人,坐吃山空,袁家最终将是败家败业! 最早察觉到这一点的是袁保龄。 袁保龄考虑到自己和兄长保恒长年居官在外,家中出现这样局面,是谁也不愿看到的,可事实又明显摆放在那儿,想好好问管下无奈鞭长莫及,欲以置之不理却又于心不忍。他书信与袁保恒商量,仿效古时传下的计口授田办法,将袁家所有田产分为十二股,按“保”字辈十位兄弟每人分得一股,只可自行经营自主收支,不准典押外人。袁保恒、袁保龄所分两股归郭夫人经营,余下两股也由郭太夫人经管,作公中应酬和祭祀之用。哪曾想计划尚未实施,先是郭太夫人归天,接下保恒兄长亡故。眼看家里矛盾云涌,家中又找不出个象样的人管束,情之所急,兄弟不得不提前各自分家,至此袁氏家族——这个延续不到百年的大家庭终于解体了。 这年是1878年。 也就是在这一年,大清国的“小弟”所管辖的那块地盘上,开始闹起了“乱子”,好像还很蔓延。据听闻,“乱子”闹得比1875年“尉山”那次严重好多。 五,“大哥”原是个挟私的 坦率地讲,就连本人对自个儿的这东拉西扯的写法,也很不以为然。本来是写袁世凯的,干吗总弄个女人忽里忽现的嘛。 是的,纵览一些涉袁之著书或评述,莫不是一个模子倒出:写袁出生成长就像小学生“背书”,写袁之在朝十二年也是三、五笔草草带过,而一当写到袁之小站练兵、入阁,逼清帝退位乃至袁世凯当上大总统,顿时就像打了鸡血般亢奋,不惜舍家本儿地重笔浓彩,大书特书,且书之“豪情万丈,义愤填胸,激情难抑”。笔下的袁世凯就像捧在一个脏着一双小手的坏孩子手里玩偶,在被其一番肆意把玩,变态绞杀后,变得污秽满身,不堪辩睹。如此浓重杀气,笔者甚为惶恐,故不敢亦不愿随波鼓浪,只好另寻“出路”。 至于“干吗总弄个女人忽里忽现的,”因为书者所书是袁世凯在朝鲜十二年的事,这里就有了一位无法绕过的重量级人物——闵妃。而且写闵妃就势必会牵出另外一个人物——兴室大院君李昰应。 兴室大院君李昰应在朝鲜李氏王朝中,是一位行为甚是诡异且十分个性的人物。他以摄政名义执掌朝纲十年,为抵御外侵,他不顾自危地对外敌发动两场战事,并严厉推行“闭关锁国”政策。但在兴宣大院君李昰应执政十年间,尤其在“两场战事”后的外交处理上,作为“大哥”的大清国又都对“小弟”做了些什么呢?这是我们必须弄清楚的一个问题。要想弄清楚这样一个复杂的历史问题,就必须让历史和历史人物重视,就必须撕裂戴在大清以及大清的政治大佬们脸上的那付“大哥”的伪面具。 正是由于“大哥”的原因才使得可怜的“大院老头”更加深陷于一片内乱外患之中,当然这里面也有别的因素。闵妃——这位擅权谋而不善经国的混世女,正是利用了“大院老头”狡猾偏激和一再失策,经过十年磨一剑,终将其一举拿下。从此,三千里之三韩上下,云波诡谲,层迭起伏,及至上演了一场“诸国战三韩”历史剧大戏。 而袁世凯,就成了大清掷向朝鲜一杆标枪,他联手闵妃,凌驾王室,在“诸国战三韩”的战场上前击右挡,左冲右突,一战就是十二年。在这十二年,“大哥”又为“小弟”做了什么,什么也没做。真的要说做了,“大哥”也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挟私自顾,变相出卖“小弟”,继而把“小弟”推至他人怀抱。且还时而紧密沾连,时而纠纠缠缠。 轮到一场“大戏”结束,闵、袁这两个不可分割的戏中人物,一位被鬼子抹了肚皮烧成了灰;一位壮志未酬,铩羽而归,成了“落泪英雄。” 所以弄个女人忽里忽现就对了。 在“大院老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闵妃和她的娘家哥闵升镐两人很快就拟好了对付“老头”的阴谋计划,一个颇费手脚的“挖坑”工程开始悄悄动工。 闵妃不是傻妞,她很清楚自己有多大的能量,自己也就是王室里一个受人冷落的小媳妇而已,坑挖的再好,真要想把兴宣大院君李昰应这位权倾朝野的“庞然大物”推进去,亦绝非易事。咋办?那就只能智取,不可强攻,同时还得借助他人力量,还得“大院老头”自个儿帮忙挖。这就需要些智慧了。 闵妃的第一步是整合拉拢多方力量,让“堡垒从内部攻破。”她很快就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李最应,一个叫李载冕,前者是大院老头的亲哥哥,此人以前是个菜贩子,后来弟弟抖毛了,就跟着弟弟做点小工程,得不到重用不说,还时不时地被弟弟熊上一盘儿,内心里很是委屈,还时常怨恨着。后一个是大院老头嫡长子,由于是超龄青年未能象载晃弟一般继承王位,反在家成了待业青年,每天窝在家里都快憋屈死了。也许有人会说,闵妃这么做莫非疯了不成?这两人可都是大院老头最亲近的人啊,其实不然,闵妃虽但没疯,而且做得还很温柔。她要利用“权力”二字作饵,来勾钓这俩笨蛋。闵妃就向小老公李熙推荐两人,很快地,李最应被任命为武卫队长兼全面负责景福宫重建工程;李载冕被提升为兴宣大院君李昰应的摄政助理。“再造”之恩当涌泉相报,就这样地,两颗因得不到权力和重用而长期郁闷的心被闵妃牢牢抓着了。从此云现宫里哪怕发生屁点大事,闵妃都是第一个先知道的人。 搞定这俩人的同时,闵妃还不忘一起工作两手抓:闵氏家族里的人只要是个活的还能喘气,甭管傻子、瘸子都给弄个一官半职。对此,高宗李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总觉着自己好像那个地方亏欠闵妃点什么,难得姐想活泼一下,所以这些人提拔任命还都以国王的名义发布。既然是以国王名义发布的,大院君李昰应自是不好再生异议,何况自己的哥和亲儿子也在其中。 至此,以闵妃为核心的一个内外勾联的新兴势力集团产生了。可是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闵妃却依然不急于出手,不动则已,动则必须致敌于死地,她又开始了下一个布局的实施…… 毕竟在云观宫“抱负”了那么久,人几乎都快憋出毛病了。兴宣大院君李昰应一执政,便风风火火,卯足了劲儿大干起来。 刚开始大院君李昰应很是干了几件让全国人民拍手叫好的事,比如改革用人制度,不重出身门第,惟以人才是举;消除控制王室权力的外部势力,惩戒贪腐暴敛,消除积弊,废除书院,以缓和严重的土地兼并等。特别是打退“两次洋扰”的战事上,老百姓很是给兴宣大院君李昰应的执政,打了很高的满意分,民众支持率一路飚升。 关于“两次洋扰”,在这里很有必要细说一下: “两次洋扰”分别是“丙寅洋扰”和“辛末洋扰。” “丙寅洋扰”发于在1866年9月至10月间。此间和以前相当长一个时期,法国传教士在朝鲜四处传教,风靡盛行。这些天主教教徒人众广泛,上自王室臣僚,下至普通民众。据说就连兴宣大院君李昰应的老婆闵氏夫人也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教徒,且还时不时地背着大院君李昰应三五成伙的来家传教。 那时兴宣大院君李昰应刚刚执政伊始,只顾整治朝纲,巩固王室,对发生这些“非我族类”的东西,痛恨却无暇顾及。后当王室政权全面得到稳固,又凭借重修景福宫掌控了全国的人力财力大权,兴宣大院君李昰应刚刚腾出空儿,便开始收拾这些“非我族类”的东西了。 早在公元前8世纪,中朝就已形成了宗藩关系,沿袭效妨中国文化。李氏王朝以儒家思想立国,自认朱程理学继承得比“大哥”还棒。兴宣大院君李昰应本身就是一个饱受儒家思想的人,笃信宗明理学,特别是朱学、倡“卫正斥邪”论。以朱子的“性理之学”为“正学”,排斥异教邪说,尤其是西洋传来的天主教。就连王廷大臣大多数人对于法国传教士来朝鲜传教也十分反感。 1866年2月23日(丙寅年正月九日),在无任何先兆情况下,兴宣大院君李昰应以突然袭击方式,突然逮捕汉城天主教法人张敬一,继而抓捕法人传教士9人,朝鲜人传教士7人,及其信男信女老幼近百人,并统统处死。这次镇压杀戳被称为“丙寅邪狱。” 事件发生后,惊动了法国政府,法国驻华代理公使伯洛内照会清朝总理衙门,称:朝鲜杀害其传教士,法国欲讨伐之,但因朝鲜系属大清国纳贡之帮,是以预先告之。 清政府收到照会后复照伯洛内,要求法国“先行据理查询究因何故,”反对法国“遽起兵端”。清政府一边抚慰着法国,一边如惊弓之鸟似地,由总理衙门向驻扎在天津的三口通商大臣崇后,驻扎在上海的两江总督兼五口通商大臣吴棠等沿海地区和东北地区的军事及行政长官,秘密通报法国对朝鲜的侵略计划,要求加强面对朝鲜半岛的中国沿海一带的防御。但对于“小弟”朝鲜,清政府只是稍带通报一下:注点意啦,法国人可能要找上门闹事儿。 可兴宣大院君李昰应人家根本就不怕这个;谢谢大哥提醒,叫他妈的法国佬来吧,“小弟”顶得的,对“大哥”的咨报,兴宣大院君毫不惊异,一方面命令各沿海官厅强化国境戒备,一方为肃清内应者,加紧对天主教徒的镇压。 由于“大哥”面对法国咄咄逼人的态势,只是一味软弱地要求法国政府查明真相,不要轻易动武等,连个调解与抗议都不曾,使得法国人胆子大了,这年8月,游戈在山东烟台附近海面上的法国亚洲船队,由提督罗兹率7艘军舰,直接就向朝鲜江华岛冲过来了。企图攻陷汉城门户江华岛,登陆通津,继进通逼汉城。兴宣大院君李昰应立命勇将拒敌,双方展开炮战。 法国人在江华岛鼎足山城,被朝鲜军队勇将千总梁宪洙击退,在通津文殊同城,又被哨官韩圣根打败。朝鲜大量军民死伤,法国人也没捞上什么好,气得发疯了的法国人抢了点银子捎带夺走“几本书”就跑路了。 “丙寅洋扰”更加深了兴宣大院君对外国的排斥,当然不含“大哥”在内。于是在汉城和各地建“斥和碑”,碑文称:洋夷侵犯,非战则和,主和卖国,戒我万年子孙。 而“辛未洋扰”则发生1871年,实际引发“辛未洋扰”的根苗却发生在“丙寅洋扰”事件同年的七月。 美国商船“舍门将军”号打着测量的幌子侵入朝鲜,置地方官员的劝告和抗议于不顾,溯大同江后,竟还派出了3个“小贼”登陆,深入距岸10里处的玉砚池进行“测量”。后向监视“舍门将军”号商船行动的朝鲜船只发动突然袭击,绑架监营中军为人质,索要1000石大米,金银若干和高丽参若干,不然不撒退。并肆意向岸上军民开枪射击,进行威胁。朝鲜军民忍无可忍进行反击,他们救出中军,接着一把火烧了“舍门将军”号,连船上的美国佬也烧了个死光光。 1871年5月,美国人以彻底调查“舍门将军”号为由,实则是威逼朝鲜与其通商做买卖,由亚细亚舰队司令罗杰斯率5艘军舰,侵入江华岛,占领了江华岛广城镇砌台,并居为基地,威逼朝鲜王室,强迫兴宣大院君李昰应与其缔结通商条约。结果被兴宣大院君李昰一口回绝。美国人看事情搞不定了,就联合德国人和法国人偷偷地窜至李昰应老爹南延君的墓地,干起了盗墓贼的勾当。亏得发现及时,江华村民500人夜袭美军,杀得这股国际盗墓团伙落花流水,狼狈逃窜,一个字没签就一溜烟儿跑到日本的横滨港去了。 “小弟”不像“大哥”那么熊,两次洋扰打败了外敌,扼杀了外国人试图强加朝鲜不平等条约的借口,不仅如此,“小弟”还很够意思,“大哥”不敢干的“小弟”干了,干了法国人干美国人,不光保护了自身利益,还帮“大哥”加固了宗藩关系。 可是身为“大哥”的清朝政府又做了什么呢?这可从清朝在“辛未洋扰”发生后,由总理衙门赠送给美国公使的一段“绕口令”里面找到答案:贵国欲与朝鲜往来而朝鲜不愿意,在朝鲜自有一番议论,中国不必为贵国多述,朝鲜所言,贵国不愿闻也。贵大国所言各节,中国也不能为朝鲜尽述,像贵国所言,朝鲜不能从也。中国不能以贵国不愿者,勉强贵国;中国亦不能以朝鲜所不能从者,勉强朝鲜。 一付“和稀泥”的猥琐嘴脸!实在在令人作呕。 “两洋洋扰”,作为宗主国的清政府,要么极力使自己置身事外,要么“和稀泥”只顾自保。由此看来,“大哥”原是个挟私的。 打仗打的是银子,这事儿是个人都知道。两场战事下来,本就贫弱的朝鲜哪经得起这种“高消费”,生存环境日渐残落,生活陷入重重危机。特别是那个“形象工程”景福宫的重建,大动土木,广征民工,苛捐杂税,更是弄得老百姓生活日趋困难,民怨费起。兴宣大院君李昰应执政能力开始遭到人们怀疑,民众支持率也一路下滑。 看到“兴宣老头”这一焦头烂额的惨象,闵妃阵阵窃喜,她认为时机差不多了,背后再推上一把,“兴宣老头”就彻底玩完了。 这年12月,这个节骨眼上,闵妃在进入王室5年后,终于产下元子。未料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患有锁肛症,无法排泄。可怜的元子只在人间逗留了三天就夭折了。 天不佑人啊?失子之痛的闵妃连续昏厥几次。 “要不是娘娘吃了大院府送给的山参补药,元子定不会患此先天之疾。” “娘娘,有人这是不怀好意,不希望娘娘产子啊!” 一腔无声血,万缕慈母情。失子之痛再加上这些煽火的旁话,把个闵妃几乎逼近崩溃的边缘。疑悸的思绪无限蔓延开来,她感到自己一开始就钻入了一个被人早就设好的套儿,给人家当道具做摆设来了,她的入宫,她的生活里早有人安排设计好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可恶可恨的“大院老头”。疑思的闵妃慢慢抬起头来,两眼充满着愤恨和歹毒的目光,突然一声母狼般的嗷叫:老头,你该死啊! 闵妃动手了。 晚上睡觉时,闵妃在高宗耳旁开始吹唱起“亲政”曲。高宗听得耳根子痒酥酥的,吹得高宗耳熟能详后,闵妃找来馆学儒生李世愚,就大院老头的“职称”问题先做文章,李世愚对闵妃的吩咐自是心领神会,一个折子奏到了高宗那儿。其内容大意是: 说“大院老头”居身国家元老,执国之重器,竭力辅助王上,工作干的着实不赖,足以名垂青史。然奈何“大院老头”已是体迈年高,身心疲惫,工作起来很是吃力,再让“老头”再这么玩命地干下去,王上你忍心吗。咱不如在“职称”上再给“老头”调上一级称“太上皇”,让他找个凉快地儿休息算啦。 “准!”高宗想都没想批了。他能不批吗,老婆“亲政”小曲让人听着实在是舒服。 “大院老头”一下子被打懵了,他只顾生猛干事儿,却疏于防范,一时想不起来谁会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闵妃看“大院老头”在发楞,怕他醒过神来反扑,紧接着又下了一剂猛药,她给“大院老头”物色了个死对头。这人叫崔益玄,当年“大院老头”为了抑制明党言论,废除书院时俩人就结下了梁子。崔益玄是当时朝鲜一位颇有影响的大儒,手下还有一帮弟子,是一个很正直的人。闵妃告诉他说高宗今年22岁了,已是成年人,应该亲政,可有人硬是把持着不交权,这合乎咱李朝论理吗!你是个正直且又明事理的人,你给评评这个理儿。 崔益玄一听就明白了,说这不算个啥事儿,看我的。他早恨死了“大院老头”,要不是当年废除书院,咋会害得我和众子弟们至今一个个都跟没窝的兔子似的。 1873年12月22日,崔益玄上书痛斥“大院老头”的失政: 皇庙之撤,君臣之论矣,书院之罢,师生之义矣,鬼神出后,父子之亲紊矣,国贼伸雪,忠逆之分混矣,胡钱之用,华夷之别乱矣。惟此数三条件,打成一片,天理民彝因已荡存,而无复余存矣。加之以土木愿纳之类,相为表里,而为殃民祸国之资斧者几年于矣,此非变先王之旧章,天下之彝伦而何哉? 崔益玄在上书最后肯请高宗: 圣上英明,通达国政,一扫旧恶,并一亲政,一新所有政事,根新气象。此等重大的事业,若非圣上,无人能有此魄力。伏乞圣上,亲自经营此种救国济世之大策。 高宗看了折子,心里很是受用,尽管内容言词激烈了些。 两个人两道奏章一个目的,老子下台,儿子亲政。 兴宣大院君李昰应终于被迫下野,交出了政权。 闵妃打倒了“大院老头”,为小老公夺回了权力,同时夺回了国王李熙的心,为实现进一步的野心铺展了道路。 而可怜的“大院老头”为了权力,光只顾算计别人了,却没想到自己最后竟遭到一个看似很为平常的小女子的算计,真是大大地走眼啊! 可是“大院老头”他能够甘心咽下这口恶气吗。答案是肯定的:不能! 六、大丈夫当效命疆场 保龄叔真好!袁氏家族虽说解体了,但这并不妨碍袁世凯继续过着丰金满银的幸福生活。袁世凯的幸福生活似乎比以前过得更自主、更富足,简直爽透了。 因袁世凯是袁保庆的嗣子,他继承了嗣父袁保庆应得的一分不菲家产。袁世凯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灶王爷的横批:一家之主。 按照常理,人都结婚生子了,还得到了一份丰厚的家产,那就带领老婆孩子,侍奉着嗣母牛氏夫人,好好地安心过自己的小康生活得了。可袁世凯却不,袁世凯什么时候按照常理过啊?再说袁世凯早已过惯了城市高消费生活,让他一下子窝在袁寨这个大城堡里过活,还真不太适应。 袁世凯交待“牌位”老婆于氏,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得出去活动一下。家里侍奉老人,照养孩子的事你就担当了吧。 于氏嘴里答应着,心里却说:最好哪远滚哪啊。这么多年了,有没有你这熊货都一逑样。 其实袁世凯的“志在四方”也没志在多远,就在项城奔偏东北点的陈州扎下了。这里有袁家一处大宅,是当年叔祖父袁甲三养病那会儿置的,看着这么个古风古韵的老宅大院,袁世凯心想干吗不来它个合理利用呢。于是乎他张罗了一帮文人秀才在这里成立了“丽泽山房”和“勿欺山房”两个文学社。袁世凯作为倡导者、组织者,又是捐资者,自然就成了两个文学社社长。在这里袁世凯过上了诗酒文人的生活。中州大地人杰地灵,文人学士不乏其人。文雅客士们经常聚会这里,海阔天空,吟诗作赋,谈古论今,社会动荡,难以平定。“两房”常常雅客满堂,樽中酒溢,切磋时事,探讨民生,极为热闹,很是风流快活。在中州大地一时传为佳话,袁世凯本人也因此名声大嗓!及至惹得陈州太守吴重熹也“喉头技痒”,常来“两房”献诗献赋。(也正是这个“二杆子”太守吴重熹,后来把袁世凯着实坑了个不轻)。他们凑在一起,心有所感,意有所适,便吟诗作赋,浅唱低吟,放声朗诵,袁世凯能将《五经》《四书》背个溜瓜烂熟,令在座的文雅客士咋舌不已。 平常人也可能这样认为,袁世凯有钱烧的慌,搞个“两房”也就是花钱图个热闹,换回点乐子。其实这种认识,十分浮浅,且大谬特谬!因为今日之袁早已非昨日之袁。袁世凯深刻反省,痛思其过。早已脱胎换骨,要重新做人了。 诗酒文人的生活可以会文交友,可以带走寂寞时光。同时,这也是袁世凯读书致用相互交流心得的好机会。可一当静下心来,袁世凯无不时刻地都在酝酿着胸中的理想和抱负!在波平浪静中努力寻找扬威扬名,出人头地的一天!这是其一;其二;陈州乃豫东要冲,毗邻安徽、江苏,为舟车骈会之地。这里商族济济、冠益如云、雅客涌集。袁世凯手头有资金,有钱有闲,捐囊成立“两房”,凡来者有吃有住有酒喝。陈州一带的清贫寒士就靠“袁社长”的慷慨赖一生存,来来去去跟鱼儿潮水似的,袁世凯成了文人墨客众望所归的人物。若果不信,下面就是一个现行例证; 1879年3月,四川人李觐候调任淮宁县知事,特邀著名才子徐世昌至署为幕府,治理文案。徐世昌早就听说陈州“袁端敏公”祠是祠中有园,园有美景,是一闲暇往游的好去处。听人说“端敏公”祠的现主人还是个远近闻名、慷慨仗义、文采飞扬之人。于是就有了想拜会此人的想法。至于徐世昌内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究竟是冲人家的“慷慨”抑或“文采”而来,这事儿只有鬼才知道。 这天家里人都外出办事去了,看门的人也有事出去了,家里就剩下袁世凯一个人。这会儿袁世凯正在仰山堂静心读书,徐世昌连招呼都不打就进来了。刚迈入大门里,徐世昌便直呼:“山房”主人在哪里!袁世凯循声望去,刚一照面,两人都不禁眼睛为之一亮。袁世凯见徐世昌青衣敞履,虽不修篇服,却眉目端秀,神采飞扬,随急切起身相迎,延请上座。两人互揖寒喧后落座,交谈中,徐世昌见多识广,腹藏锦绣,通古达今,显露出勃勃雄心和远大抱负。袁世凯心中甚喜,不禁脱口赞道:菊人兄,真妙才也!而在徐世昌眼里,袁世凯虽身体称不上伟岸,却也虎虎健壮,尤是袁世凯的两只大眼,眸似点漆,炯炯放光。谈吐间,舌绽春雷,豪情万丈,颂古今中西,争战杀伐,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徐世昌甚为惊奇生叹!一番交谈下来,两人早已互相倾服,大为相见恨晚!于是两人逐结拜为发誓“永不相负”换贴兄弟。徐世昌是1855年生人,长袁世凯四岁,徐为大哥袁为小弟。当小弟于两人交谈中得知大哥是锐意功名的人,只是身无盘缠赴应天府应试时,袁世凯当即赠送徐世昌三百两银子,促其早日成行。 自古文人相轻,读书人大都个个自视清高,目无他人。令人难解的是,以徐世昌满腹经纶、大文大才,又怎么会与一个“向不喜读书,没有一点真才实学”的袁世凯“秉烛夜读,抵足而眠,”烧纸换贴结拜呢!而且这拜竟拜出了中华民国两任总统,一位是中华民国第一任正式大总统(说他“正式”是因为他是由议会正式选举出来的大总统,而不是某人某一个角落关起门来三、五人捣弄弄出来的),另一位是中华民国第四任大总统,亦称“文治总统”。如果真有不大服气或作出不以为然却又实在对此找不出很好解释理由,楞说是上天给两人开了个不经意的玩笑而已。那这玩笑是不是开的有些大了点儿呢! 这年秋天,又到了三年一次乡试的日子了。 袁世凯满怀信心,踌躇满志地进入考场。三场过后,袁世凯从考棚出来,自我感觉良好,只见他满面春风,神采飞扬。考题并不难嘛,他很自信,弄个前一二三名那是罩笼里摸鳖,稳拿!可是他高兴得太早了,结果很遗憾,袁世凯又落榜了。与上次不同的是,袁世凯此次科场不第,是晚清科场的腐败所至,这是一个对袁世凯人生仕途有着转折性影响的事件。准确地说因为两个人。 一个是湖南羌化人瞿鸿机,一个是山东海丰人吴重熹。 瞿鸿机木匠出身,同治十年进士;吴重熹是一个士大夫家族出身,这个家族从顺治到光绪年间,科甲蝉联,人才辈出,素有“进士世家”,“尚书门第”的荣耀。 1876年,也就是袁世凯首考那年,瞿鸿机外放河南学政,这东西也就是个临时性职务,官衔不大,权力不小。“一任学政官,十年花不完,”瞿鸿机一个木匠出身的人,日子过得口里往外流苦水,他能放过眼前这个捞钱的机会吗!况且河南一向有给学政送“棚规”的习惯。瞿鸿机值岁考在归德(今河南商丘)府时,知府不光给他送了个大大的红包,还每日里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象供奉亲爹老子似的。可一到了陈州,偏偏碰上了吴重熹这位“尚书门第”出身,又在官场走动了多年的人,压根就没把这个六品小官瞿学政往眼角里夹一下。吴重熹招呼其它知府,虽但不给瞿学政发大红包,连个小的也不发,他交待手下,降低瞿学政招待规格,同时还下发红头文件,通知属下各县一律按小棚规格接待。瞿鸿机遭此奚落,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恨得牙根咬得“吱吱”响,发誓报复吴重熹。 1879年袁世凯二考这年,瞿鸿机报仇的机会来了。这年瞿鸿机再放学政(这人曾四次外放学政,这会儿应该口里不再往外流口水了)。等到科举考试正式录取,凡是陈州知府吴重熹所挑中的各县第一名,一概摔在一边不予录用。很不幸,袁世凯恰恰就在其中。 获此无辜,袁世凯顿生怨怼,并从此和瞿鸿机结下了梁子。 到后来,吴、瞿二人同死于1918年,吴重熹死时81岁,瞿鸿机活68岁。虽然两人同年死,结局却相去甚远。 瞿鸿机与袁世凯后同殿称臣,然却阴为戒备,势不两立。1907年4月,瞿鸿机联手岑春煊,纠集海内外立宪派人氏,密谋策划,掀起“丁末政潮”,其目的企图假借立宪之机,推倒庆亲王奕劻和军机大臣袁世凯,结果“政潮”没闹好,被个“老太婆”将他和岑春煊一同开了。 而吴重熹则从陈州知府起官职一路攀升,曾任福建按察使,直隶布政使,护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江西巡抚,河南巡抚等。吴重熹还是晚清著名廉吏,金石学家。 有一件事情是这么说的;袁世凯已经当了中华民国正式大总统,在参政院成立之前,袁世凯曾派出劝驾员多位持他的亲笔函分别到上海、大连、青岛这些晚清遗老休养地促驾,信上这么说:“共和宣布,亲政体之更易,并非清室已亡;望勿此芥蒂于怀,同出匡济,以救中国之危”。 在促驾参政名单里,其中就有瞿鸿机,他这时已经60多岁了,有人觉得还请他出来参政,实在大可不必,也不需要费力把他从政治垃圾中拉出来。怎知袁却说:“什么?你以为他不干吗?是他叫他的夫人来京讨要这份差使的。” 如今袁世凯横遭不测,羞愤难当,一怒之下一把火烧了所有读过的书和自己所作诗文,仰天狂啸:大丈夫当效命疆场,安内攘外,焉能龌龊久困笔砚间,自淡光阴耶! 至此,袁世凯决意不再想着从青灯黄卷中博取功名,成功的路千万条,他试图寻找另外一条升官入仕的捷径。 七、自强男儿多磨难 在当时,袁世凯这种有辱斯文行径以及他那番豪言壮语,是很不得人心的。“效命疆场”可不是随意说着玩的,只有当兵才可以疆场上玩命。自古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老袁家有头有脸的,当个什么兵效命什么疆场嘛。真是废货。可袁世凯却铁了心似的,河南人就这种熊硬脾气。走自己的路,随它人说去吧。 此时在北京的保龄已被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奏调北洋办理海防营务,也是袁家唯一在外为官的人了。袁世凯不愧长了个大脑袋,他很会用脑子。其时清政府已腐败不堪,公开卖官鬻爵,已成风气。袁世凯想通过保龄叔在京捐个实缺,混个公务员当当。 袁世凯回到袁寨把自己的心中理想汇报给嗣母大人,牛氏夫人二话不说:中!回头又说袁世凯的老婆:小于,你也帮你老公一把。这还不算,亲爱的牛母为了宝贝儿子的“心中理想”,还不忘到袁世凯亲妈刘氏那里也拉回一把“赞助费”。 第二年刚一开春,袁世凯就踏着春色的大地,淋浴着和煦的阳光,一路唱着“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样红……”兴冲冲地到北京“跑路”去也! 来到北京,很不凑巧的是保龄叔奉命到热河视察海防去了。还好有庶婶母高夫人热情款留,袁世凯暂先住了下来。 在住等保龄叔这些天里,天又下起了雨。袁世凯闲暇无事,便坐在书房里看起书来,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檐下雨水“嘀哒嘀哒”的落地声,击打着他那愁闷的心,使他格外烦躁不已! 到了第四天,天刚放晴,袁世凯向高夫人请了个安,想去“海王村”琉璃厂遛遛弯儿。 琉璃厂位于现在北京和平门外,是北京一条著名的文化街。它起源于清代,当时各地来京参加科举考试的举人大多集中这一带,因此在这出售书籍,古玩字画和笔墨纸砚的店铺较多,就象现在的文化市场。 清朝顺治年间,在京城实行“满汉分城居住”,而琉璃厂恰恰是在外城的西部。当时的汉族官员都在附近,自然袁保恒的府宅也在此地。后来全国各地的会馆也都建在附近,官员、赶考的举子也常聚集于此逛书市。著名的荣宝斋(前身叫松竹斋),槐荫山房、萃文阁、一得阁、李福寿笔庄等都在这里。曾经的“两房”文学社袁世凯社长,闲闷时来这里走动走动,那是最为骚雅不过。文化人嘛。 正行走间忽听有人叫唤他名字,袁世凯扭转身子看时,那人已来到他身旁,是个三十来岁青年男子。 “你不认识我啦”!那人热情地说。袁世凯望着那人呆了下神,摇摇头…… 那人依然热情地说:“你是贵人多忘事啊,在南京盐道署我们碰过好几面,还说话呢? 袁世凯搜寻了下记忆:盐道署员,幕友,还有他那帮狐朋狗友搜了个遍,咋就搜不出这个人呢!一时竟觉茫然。好在对方并不介意,依旧热情无比。那人告诉袁世凯说他姓倪号幼岑,在南京时经常去他嗣父署上办事,今日京城会面,说啥也要为袁世凯洗尘。袁世凯这人本就好朋好友,心说:想不起来算了,只当新交了个朋友。席间袁世凯先问这位倪幼岑(天知道这人叫啥鬼名字)干什么的,倪说自己在吏部衙门办事。袁世凯一听对方是在史部当差,就想向他打听下京师情况,这次整些银子跑到京城为的就是求个出路,保龄叔出差公干,一时半会怕是不一定回得京城,袁世凯心情很是急迫。既然这位倪哥是在史部做事,史部乃执掌铨衡之衙,对报捐这事儿一定门清。袁世凯向对方还没表达意思,倪某人就口悬惹河,滔滔不绝地一通详说。果然门清得紧。于是袁世凯便和盘托出这次赴京之意,问倪哥眼下捐个什么样职衔最快当。倪某说:足下既有令叔在京供职,就先弄个实缺的小京官干着,等机会来了,再让令叔挪腾下外放,这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应。袁世凯一听,着啊,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这事谁来操作呢?保龄叔不在,京城里又没其它熟友? 倪某人见袁世凯面呈犯难之色,忙说,兄弟如想报捐,信得过倪哥的话,哥帮你。家母舅现在执掌着铨衡这把活里,我找他保准一说俩行。不过呢,按今年安徽赈例报捐,可作六成兑银。只是皖灾捐例已于前月停止,今欲报捐得在时间上做些手脚,得打点经办人。袁世凯问倪哥打点费所需银两多少。倪某人告知他怎么着也得三百两银。袁世凯点头应承并问明倪哥寓址,约定翌日下午先把手续费送去。 到了第二天下午,袁世凯顾了车前往“羊肉胡同”,很快找到“倪公馆”。 倪哥很热情,牵着袁世凯就往里走,入室就坐后,倪某人对他说,家母舅同意帮忙这事,援皖赈例给你报个二部营缮司主政干,所需银子共一千五百两。袁世凯说我只带来三百两打点费。倪某人坚持说最好连捐银一齐清。袁世凯说,这样办吧,我再付给三百两,剩下的银两待收到捐照一并付乞。倪某人勉强答应。于是袁世凯又回去取了三百两银子回来交付给倪哥。倪某人收了银子,对袁世凯说,你等着吧,也就这三,五天的事便可拿到捐照。 事情办得很顺手,袁世凯心里美滋美味。是啊,朝别人兜里塞银子,能不顺手吗! 袁世凯以为这件事自己办得还足够细心,不会出什么差错。既然没差错,那就耐心地等吧。 可是一连等好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袁世凯心里开始有犯嘀咕了。他劝慰着自己又等了两天,结果还是不见动静。袁世凯开始有点沉不住气了,心想不会吧? 终于等到过“三,五天”这个约定的时间,他忙顾车来到“羊肉胡同”,走近“倪公馆”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倪公馆”的门牌没影儿了?袁世凯情知不妙,忙向房东打听,人家说这人大前个就搬走了。袁世凯说那人去吏部办事了!房东吃吃笑了,我还是皇上他亲戚呢,你也信!什么史部,就一古董贩子。 袁世凯听了,不禁惊呼,“上当了耶!” 文化人袁社长逛了一趟“琉璃厂”,花六百两银子只买回了个当,不由顿感羞愧难当,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这事儿过去没几天,保龄叔从热河公干回来,袁世凯没好意思给保龄叔说他办的那件糗事。叔侄二人简叙过后,袁保龄问他曾否见过“徐菊人”,他现今人在京城,袁世凯说没见过,先前也不知道他在京城啊。保龄叔告诉他“徐菊人”现在在翰林院。 袁世凯得悉“菊人兄”在京城当了官,甭提心里多高兴。他连顾车直奔翰林院拜见“菊人兄”徐世昌。 一对换贴兄弟他乡相见,自然少不了一番亲切。袁世凯就把自己干的那件糗事讲给菊人兄听,菊人兄听完苦笑了下,略显责备地说,这等人混在京城专以“念秧”为职业,尤其琉璃厂这个地方最多。可是慰庭啊,京中既有令叔又有大哥在这儿,捐个功名用得着这等心急!好在你多了个心思,六百两损失也算是不幸之幸。这事儿就别给令叔知道了。小弟求捐之事就由大哥操持。 大哥就是大哥,徐菊人很快就帮袁世凯在户部盐运司捐了个运同衔。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朝中有人好做官。官虽来了可是个虚衔,须待候缺。徐大哥办事很给力,又托同年挚友张佩纶转荐,看能否在直隶总督衙门给他这位小弟弄个工作先干着。当时的直隶总督正是朝中重臣李鸿章,张佩纶是李鸿章的未来娇客,通俗点说李鸿章是他未来老丈人。张佩纶少年读书时,就显得格外天资聪明,反应敏捷,千字文章一挥而就。同治九年中举,十年中进士,十三年授翰林院编修。1879年——1881年因丁母忧入李鸿章幕府。 可是不知为什么,但凡文化人似乎总是脾气爆长。 据说,张佩纶这个人不光是有脾气,还很有个性。从光绪元年至十年(1875——1884)间,共上奏折,奏片127件,其中弹劾大臣和直谏的达三分之一。户部尚书王文韶就是被他生生给参掉的。搞得满朝臣工,个个震悚!由此成为“得名最远,招忌最深”的清流党人。还有在一次对外交涉中,英国公使巴夏礼态度十分蛮横,步步向张佩纶施压;张佩纶也毫不失弱,拒绝让步。气得巴夏礼竟不顾外交礼仪,拍桌子咆哮。张佩纶当既还以颜色,啪地一拍桌子:你已经引起两国间的一次战争,难道还想再来一次吗?李鸿章是个惜才如金之人,他把唯一爱女菊耦,许婚张佩纶。只是目前尚未“大礼”。 徐大哥领着袁世凯去天津拜见张佩纶,张佩纶刚瞅上一眼袁世凯就喜欢上了,行啊,小伙儿挺帅呆吗!你先候着,过两天我给你个准信儿。 不一日徐大哥兴冲冲地过来,他将张佩纶所写的一封亲笔信交到袁世凯手里,叫他明日就去天津参谒李督,告诉他张佩纶正好去了天津,住的地方也安排好了。 第二天,袁世凯依时来到天津,满怀兴致地去到督府拜谒李爵爷,哪料见面后李鸿章接过信随手往桌口那么一放,只是拿两眼瞟了瞟他,便自顾饮茶,中间只是简单问了他几句话,就叫人送客了。当时所处那个场面,那份尴尬,袁世凯是浑身从上而下凉了个透彻。 乘兴而往,扫兴而归,搞得袁世凯投津门河寻死的心都有了。他徒步回到旅馆住处,内心痛苦不堪,便借助杯中物以浇心愁。袁世凯一壶酒还没干完,忽然张佩纶来了,二人略作寒喧,张佩纶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袁世凯哭笑了下,就把参谒李督所遭遇冷淡的情形说了说。岂料张佩纶听完竟笑了起来,说小老弟你误会了,家岳接见来客,如是看重之人,从不多说废话敷衍。你不信瞧着吧,三天内必有委扎遣送。袁世凯听了有点不大相信,脸上现出一片茫然。张佩纶继而又说,最近北洋事务特别繁多,很需要些人手,主要为文案人员。 到了第二天,果然如张佩纶所说,任命下来了;机要科二等文牍员。袁世凯逐成了督府幕宾。过了不两个月,袁世凯又被升位一等文牍员。 这样,问题很快就出来了。有人不服气啊! 试想一下,直隶总督府是个什么地方!可谓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很多幕僚都是翰林、进士出身,从来就没有听说一个破生员能当幕宾?且一下子还被提拔为一等文牍员,这也太离谱了,气得几位年长幕宾,下巴上的胡子翘起老高。其中有二人还是翰林出身,混了几年至今仍是个二等货色,想想就来气,不由妒火中生!想整袁世凯的事儿。不过这二人也不是笨蛋,想整事儿可不敢明着来,他们晓得袁幕宾肯定是有背景的人,不然也不会坐火箭似的直溜地往上窜!所以得想个妥贴的点子来。其实这二人也没花费多少心思,坏点子就想出来了。这些人都是人才呀。他们给袁幕宾整出了个“花边新闻”,说有几次他俩看见袁幕宾工作完下了班不回宿舍,直接去了“按摩中心”找小姐按摩。这话一经口头传播,幕府机要科的人很快全听说了。谎言说多了,假的也成真,何况又是这种桃色“花边新闻”,人们很感兴趣的。这么一来二去,不知不觉中就传到张佩纶耳朵眼里去了。 初几次张佩纶并不相信,说你们别瞎扯!开玩笑,人家袁幕宾人长得那么帅呆,会干那种事儿,谁信哪。 这二人见事情做得不够奏效,于是二人又合谋了下,心一横,干脆给这个“花边新闻”安上鼻子带眼睛,又说袁幕宾不光是去啦,去的还是“候家后”,那地方好好高级耶!搞的还是个刚入“班子”的嫩雏儿。这么一来,再传到张公子佩纶那,张佩纶脸上开始有些挂不住了。他叫来袁世凯旁侧敲击了下。袁世凯大呼冤枉!张佩纶见他这样,也就不再说什么。 怎么说袁世凯也是社会上混出来,瞧这“风景”京城比不得陈州那块地儿,不好混呢!摊上这等“无名状”,纵然有“苏张”之辩怕是也说不清楚。 袁世凯非常怀念保恒叔父!叔父曾无数谆谆教导;要觅得一榜出身,始可投入政界,若以一领青衫入仕途,必为人所轻蔑。事实证明,我叔英明啊!转脸他又骂起了瞿鸿机,若非你这头混蛋“骡子”玩艺儿,我袁世凯至于今天吗! 袁世凯这是在咬着呀狠着劲地骂人。瞿鸿机是湖南人,社会上大多称脾气长的湖南人为“犟骡”,大约是倔劲的意思。但在袁世凯老家河南项城一带,骂“骡子”是一种既毒且刁的骂法,河南人基本上都懂这个。骡子是驴和马或马和驴两厢日鬼出来的杂种。如果是公马和母驴合伙日弄下的就叫马骡;换言之,要是公驴和母马合伙日弄的既为驴骡是也。这种杂交品种最大特点耐病耐力身体素质好,“铁打的骡子纸糊的马”就是这个意思。可这种杂交货有一个最大不好,就是生来就没有生育能力。袁世凯这是在骂瞿鸿机断子绝孙呢! 该怀念的怀念了,要骂的也骂过了。袁世凯心想,算啦,督府已非恋栈之地,好在和张公子佩纶言语尚未发生龌龊,趁彼此间情义还在的时候,及早走人。这样还可以给自己留下日后相见的空间。 袁世凯当即写了请假条,谎称家慈重病,着急回老家,一矣家慈痊愈,即回职位。写好折就去到张佩纶办公室,张公子佩纶是何聪明之人,一脸惶恐讶然曰:兄殆恼我昨日之冒犯,愤而出此耶?实则良友忠告,乃金玉之言。兄为菊人挚友,弟与菊人莫逆之交。弟既受菊人之托,见兄误入岐途,理当匡掖,扶人正轨,始可告无罪于老友。 张佩纶这番说得既肯切又入情理,令人感佩! 对于张佩纶这番诚肯之言,袁世凯心中甚为感叹。但他不想因已之不光累及初友,去意已决。依然对张公子佩纶谎称曰:家慈重病适逢其巧,莫怪我兄见疑。既承雅提拔,得为爵帅门下客,荣幸之极,岂肯舍他而去?此行半月为期,拜托代向爵帅前禀明原委为幸。 说罢,匆匆揖礼告辞。 其实这件事按照现在去想象,张佩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提醒几句也不算啥。根据后来一些事情判断,当时张佩纶的确是很喜欢欣赏袁世凯,当然袁世凯也很尊敬这位张公子,也许这就叫猩猩相惜。否则,张佩纶也不会惶着恐,吃着惊地说这么一大套子话。这张公子是何等样人,若换作它人去找“小姐”,勿论假真,怕是早早地就给开了。 也许是袁世凯过于自清,把这事想复杂了。结果是友人惶然,自己被动,工作也给自己弄丢了。虽然袁世凯与张佩纶两人相处时日短暂,又出了那件令人尴尬的浪当事,可这并没有丝毫妨碍和他们之间情义与继续交往。 张佩纶在他所著《涧于集》中有这样一句描素:从认识那天起,袁世凯就对张佩纶视为叔父:“执礼甚恭”。当时两人相识袁世凯才二十来岁,而张佩纶已三十多岁了,视为父叔,“执礼甚恭”并无牵强。及至后来袁世凯坐镇朝鲜,每遇大事袁世凯也总会致书张佩纶及时汇报请教。 人们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张佩纶和袁世凯两人来说,一个是才华横溢,嫉恶如仇,震悚朝堂的清流党人,一个是那些“正派人”常说的“不学纨绔,玩弄奸诈,出朋卖友”的“大恶人”,这样的两位理当“冰火不容”的人,为什么他们却完美“类聚”在了一起?这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不管怎么着,这次袁世凯是撂挑子不干了。 从天津回至京城,袁世凯前去拜见大哥徐菊人,事情得有个交待。哪知大哥听说是这事儿!很不以为然,埋怨他说,出了事你先跟我说呀。你这是招人诬陷,我去见张公子把事情说个明白。 袁世凯忙说,菊人兄,事情到此为止吧。容我再想想,也许还有出路。另外,这事儿千万别告诉叔父知道,叔父前天又去热河公干。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那咋办呢!大哥徐菊人搓着两手来回踱步。袁世凯也一时沉闷无语,呆呆发楞。 突然大哥徐菊人转过身来说:有了!袁世凯睁大眼睛问:菊人兄有何高见? 大哥徐菊人说:说不上高见。你看这样好不好慰庭,眼下令叔父去旅顺杳无归期,不如趁这当口你去趟南京走动一下,那里有令叔祖,令嗣父的老友部下。南京远离京城远,事情也许好办些。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实在不行,你再回来北京,到那时令叔父已经公干事毕。 “看来也好如此了”。袁世凯喟然长叹,“不过去到南京之前,小弟很想先回趟老家,我想母亲她老人家了!” 八、舍君其谁青楼女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坐着大哥徐菊人为他亲顾马车,兜里揣着三百两赠银,打道回府的道上,袁世凯的心情很不爽气! 回到项城老家,见嗣母牛氏夫人身体很好,袁世凯也就放心了。在只作短暂的亲人团聚后,袁世凯很快就辞别了亲人,依恋着乡土,登程去了南京。 南京城繁华依旧,十里秦淮,笙起琴扬,声色绝仑。对此,袁世凯无心赏顾!他每天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尽快在南京谋取个职缺,先把自己安定下来。彼时的心情,就和现在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找工作一样,急迫和焦虑。不似有些书中描写那样,袁世凯一只脚刚踏入南京,就直奔赴十里秦淮豪华奢侈的妓院,先来个左搂右抱,声色犬马一番。那不是真正的袁世凯,那是书者笔下杜撰出来袁世凯。 一到南京,袁世凯便整日忙于拜谒和等待之中。时间一天天过去,袁世凯越来越感到忧心忡忡,在南京徜徉顾盼了三个多月后,眼瞅着求官之事,已属渺茫,袁世凯就又去了上海。 至于袁世凯怎么会到上海,根据当时袁世凯所处情况分析大致有以下两种原因:一是上海经过三次“快速锐变”已成为当时中国最繁华的城市,尤其上海租界,这里到洋人多,洋货多,建筑风格各异,更是现今人欣赏的欧化的繁荣景象。加之南京与上海紧邻,文化人袁世凯为什么不可以“到此一游”,领略一下这里的美好风光呢。二是袁世凯认为洋人都能来这儿谋事,那么这个地方一定是谋事的机会多。 但是,想象往往大于现实,袁世凯谋求了一个多月并没有什么成效。“立杆”不见影儿,袁世凯感到有些失望!兜里银子这会儿也往外掏兑得差不多了,就在临走之前,袁世凯心里突然萌动了一个想法,自己来上海一个月里除了出门营谋差事,就是一个人呆在宾馆,既没电视看又不能上网跟人聊天,真叫一个寂寞。他听人讲“四马路”那地方挺档次,想去“活动”一下。袁世凯毕竟结过婚的人,偶而弥补下生理需求是很自然的事。 上海的“四马路”亦既现在的福州路。当然这样说也不完全对,因为“四马路”是分东西两段,东段集中了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开明书店,时报、华美报馆等一些新闻出版单位,有很多“文化人”在这里工作或聚集;西段却开着很多澡堂、戏院、旅社和无数的妓院。东西两段“阵垒分明”,“才子佳人”,相得益彰。 当时有人一说去逛“四马路”,就是下妓院的意思,而不是去那儿购书买报,这让那些书店报馆的老板很受伤! 清人玮舀在他的《松滨琐话》里有这样一段描述:“沪为繁华渊薮,城外环马场一带,杰阁层楼,连横接栋,莫不春藏杨柳人家,人闭枇杷之院”。由此可见,当时上海的妓业是多么繁荣昌盛。 被当初北京的老少们叩谢不尽的“救命大恩人”赛金花,对妓女的职业层类相当稔熟,尤其上海的妓业,更是门清。 她对上海妓院的分类是这样讲解:一等妓院叫“书寓”,在这里工作的妓女必须要会唱“楼会”、“思凡”、“长亭”或“化蝶”之类的小曲;二等妓院叫“寓”,妓女不必唱曲,但得加一个茶碗,要品茶的;三等妓院叫“堂”;四等妓院叫“馆”。听起来有点儿像给现在的演娱人员评定职称,什么“三级演员”啦,“二级歌唱家”啦。 当然尽管袁世凯身体素质不错,生理需求旺盛,但也不是随便进去个二、三流妓院或找个“站街女”就可以打发完事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宁吃好桃一口,不啃烂桃一筐”。怎么着也得与咱“文化人”的身份匹配。倘若袁世凯随便找个“烟花馆”弓着身子忽啦一阵儿,那也没有后来他和沈氏女的美好姻情了。 沈氏女,江苏吴县人,出身书香门第,父亲也是个有功名的人。沈氏女因不愿下嫁当地一富商作妾,便遭报复,被骗卖到上海妓院。沈氏女自幼熟读诗文,精通琴棋书画之技,在妓院属佳人资质,即卖艺不卖身。一般三、四级“妓女”房间也就五、六平米一张床,来了客人就象进了一家简陋的“快餐店”,把抓口吞地对付一下就算了帐。可你再看看人家沈氏女,房间的摆设阔过富家小姐的闺房:席梦思转床,金铜床架,雕镂挂络;时令摆设,成龙配套,琴台书桌,一尘不染,墙面上还挂不少的名人字画。袁世凯肯花银子下这么重手,要的就是个氛围。毕竟是曾任“两房”社长之文化人嘛! 袁世凯初见沈氏女竟疑是惊见天人,心旌猎猎飘荡。而沈氏女羞目中的袁世凯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是那么地英武霸气,魅力逼人,禁止不着暗起潮涌。 两人彼相欣赏,此互倾心。 沈氏女举止优雅、款款斯文地为袁世凯敬上一杯香茗,并冲他浅浅一笑。袁世凯看得浑身震酥,心里更加喜欢。沈氏女莺声燕呢地问,大哥府上哪里。袁世凯仍一付马步蹲裆的坐姿说,俺是河南项城人。接下来俩人聊起话来,袁世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国家大事,到政治时事,所谈涉猎广泛。沈氏女多的只是倾听,间或偶尔一笑。袁世凯边说边看沈氏女,说到兴起时,头冒青烟,额角浸汗,还不忘暴发一两下爽朗笑声。说着说着袁世凯就说不下去了,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来,混蛋,再加三级!老子只顾雄侃了,差点忘了“正事”。他正要去拉沈氏女,恰好这时沈氏女移身靠近过来,拿起手中的帕子帮他试着额头上的汗,袁世凯猛地一把拦过沈氏女:小妮子,你给我过将来吧!便紧紧抱搂怀中,沈氏女身子微微悸动了下,任由他怎样的抱着、揉弄着。不大会儿,俩人便谁也受不了了,你想啊,一个如“久旱禾苗”,一个正“甘霖润沛”,两人相拥相抱着,挪移着,可怜的漂亮席梦思啊,你倒霉的时刻来到了哦! 罗帏翠被里的“内容”,事涉猥亵,搁置不提。 但有些话还是想在这里说道说道。还是在一些著书里面,作者很会利用这点抹黑人物,“吃喝玩乐,嫖娼狎妓”,似乎袁某人成天啥事不干,光想着这一门子事了。故且不论作者之所以如此是出于何种意图,至少说明作者实有无知。 不错,在我们今天的人眼里,过去的妓女和现在的“小姐”都是下三烂,为人所不齿。但我们要知道,晚清和以前的历朝历代一样,是男人的社会,在这样一个封建社会背景下,女性都是依附男人生活。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宿花眠柳,女人只能嫁鸡随鸡,从一而终。人们往往把在堂子里消费当作一种身份的显示和地位的象征。世俗民情是也!既是处在那个背景下的人,为何非要“严格要求”地逼着袁世凯去勉这个俗呢! 至于今天“小姐”们,其中个别贪图享乐者除外,如果她们的父母是一奸商,是一贪官或是一无良银行家的话,既使你给钱再多,怕是人家也你日弄哩。 袁世凯和沈氏女一位是落难公子,一位痴情佳人,两人温爱倾情,悱恻缠绵。沈氏女柔柔情怀,颇给予困顿帐然中的袁世凯以莫大宽怀和安慰。袁世凯也把这个沈氏女视作新生活的亮灯,欲相伴左右,不离不弃。 这天,两人又是一阵“龙戏鱼潮”过后,袁世凯对偎躺在臂弯里沈氏女说,“夫人,我要走了”。沈氏女一下睁大两只眼睛,“大人,你在叫我吗?”袁世凯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难道这房间还有第二个女人不成?你记住了,我袁世凯出人头地的那天,就是你我夫妻团聚的日子。” 沈氏女深深埋首袁世凯胸前,悲喜啜泣地说,大人,有您这句话小女子已是足矣,岂敢再图奢望。 袁世凯忽地坐起,“夫人,你等等”。只见他下得地来边行边“嘶”地一声扯下一幅白色睡衣的内襟,走到书案铺就,笔走龙蛇完毕,交递已走近身边的沈氏女手中说道,“夫人收好了,此乃信物,它日我袁世凯若有封候拜相那天,自会差人来迎接夫人”。 沈氏女展开阅读,是一诗联:商妇漂零,一曲琵琶知音少;英雄落难,百年岁月感慨多。沈氏女阅毕,便一下抱紧袁世凯,声泪俱下地说:大人今日一走,小女人自当早日赎身搬往别处居住,一心专等大人,等着你回来呀! 袁世凯望着怀中早已哭成个泪人儿似的沈氏女,回想起自己到处坎坷谋求生路,心里顿生感慨!他搂紧了沈氏女,两眼涌出的热泪顺腮而下…… 在上海辞别了沈氏女后,袁世凯登程去往山东。他要去找一位嗣父生前挚友。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十年,袁世凯依晰记得当年嗣父去世后,就是他和嗣父的另位好友刘铭传一起帮忙治理的丧事。后来在京城听保龄叔父说起过嗣父的这位挚友,说他已奉命调往山东登州驻防。袁世凯要去山东登州找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著名的淮军将领吴长庆。 说起这个人,他和袁家还有着颇深渊缘。 早年间闹太平军那会儿,吴长庆父亲吴廷襄筹办团练。1854年1月间,此时的太平军已经占领了安徽大部分地区,这其中就包括吴家所在的庐江县县城。太平军将庐江县城围了个严实,城中吴家军几乎到了粮草殆尽地步,庐江危在旦夕!吴廷襄派儿子吴长庆趁夜潜出城去,火速送信到袁甲三营地请求援救。袁甲三忙召集子侄研究对策。当时袁甲三长子保恒认为,我们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还分得出兵将救援别处。而袁甲三的侄子保庆则以庐江孤城垂危,十万火急,应立刻分兵援救!两方意见争来争去,最终贻误战机,庐江沦陷,吴父廷襄阵亡。经过这场生死大事,吴长庆恨死了袁保恒,发誓从此与之永不往来。但对力主救援的袁保庆却是感恩有加,两人还烧香烧纸结拜为莫逆兄弟。 后来,吴长庆统兵继续与太平军作战,并奉两江总督曾国藩命令组建“庆字营”,加入李鸿章淮军系列。吴长庆作战勇敢,屡建奇功,官也越升越大。袁世凯嗣父袁保庆任江宁盐法道时,两人又同在两江总督马贻新手下共事,关系更加密切,亲如同胞。 1873年袁保庆在南京任上染病去世后,就是吴长庆和当时同为淮军将领刘铭传(后任台湾第一任巡抚,被誉为“台湾近代化之父”)一起治理丧事,由此可见二人兄弟情谊笃深。 有着这么一层关系,照理说袁世凯早该去投吴长庆了。可他为何却又迟至现在过才去呢。这里面有个说法,一是嗣父已作古人,嗣父去世时他才十二、三岁,这中间差不多十来年也没和吴长庆有过联系,生怕做了莽撞事;二来吴长庆和袁保恒关系不好,袁世凯自嗣父走后又都是保恒叔父教管着,万一行事不慎,袁世凯惟恐惹得保恒叔不快。如今保恒叔也已作古,眼下自己身处临难之际,袁世凯只好硬上头皮走一遭了。 在到了济南将要转道登州时,袁世凯在行进的路途中认识了一个叫阮忠枢的人。说起这个人很有些题外话要在这里说一说,袁世凯曾多次对外讲说:袁就是阮,阮就是袁。袁世凯所说这个阮就是阮忠枢。他是袁世凯的“铁杆粉丝”,又是袁世凯的一个至死效忠者! 阮忠枢是安徽合肥人,出身于淮军将领家庭,已中举人。这次是进京赶考的。二人结伴而行中,阮忠枢一路观察着袁世凯其长相与谈吐,觉得此人不是平凡之辈。这人将来肯定会有大作为。阮、袁二人大为投缘,谈得也很投机。在交谈中,阮忠枢得知袁世凯从南京到上海再到山东,这么一溜弯地趟下来,已是襄中羞涩。走到济南两人稍作了下停歇,在将临别分手时,阮忠枢便倾尽身上所带银两都赠送给了袁世凯。之后两人分手,阮忠枢赶赴京城应考,袁世凯则直奔登州去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善良人出人头地前总是要被无情魔狠狠的折磨一阵子,似乎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完美人生。阮忠枢也是这么着趟过来的。 阮忠枢进京应考结果没能考中进士。为了下科继续应考,便留在了北京。这时刚好李莲英要为他妹妹聘请教馆先生,阮忠枢便应聘到了李府。谁知阮忠枢在李府这么一呆就是十二年!十二年内逢考必应,逢考必落,府内学子也换了一茬又一茬。 而袁世凯投军吴长庆不久,就随军去了朝鲜,且一呆也是十二年。当袁世凯十二年后从朝鲜回来后不久,就开始了小站练兵(据说小站练兵这件事阮忠枢通过李莲英帮了袁世凯很大一个忙),当年的这位“难兄”才把眼下这位“难弟”从李府拎了出来,并且俩人还烧香烧纸拜了把子。这么做一来出自于报达阮忠枢当年馈赠之恩,二来袁世凯的确很是欣赏他的文才。 有一天到了快下班时间,阮忠枢悄悄走进袁世凯的办公室,告诉他自己在天津一家妓院看上一个名叫“小玉”的女子,想为她赎身纳妾。说罢阮忠枢还显得很不好意思地讪笑了笑。不料,袁世凯听了很生气,神色严历地说,“这种事违反部队纪律,你丢不丢脸啊!”面对袁世凯这样一个态度,这叫阮忠枢心里很不爽。但当面又不好辨说什么,只是暗骂了一句,这厮好无情啊? 半个月后一天,袁世凯让阮忠枢陪他天津公干。到天津下车后,天色已晚,袁世凯说,“天到傍晚了,我们不如先去一位朋友家里歇歇脚吧”。 不大会儿,阮忠枢跟着袁世凯身后走进一家小院。只见院子里挂满着大红灯笼,显得喜气洋洋。正堂里红烛高烧,中间还摆好着一桌酒席。阮忠枢看了以为是袁世凯朋友家在办喜事,就跟着走了进去。这时就听一个丫头高喊着:新姑爷到!接着就从里间搀扶出一位新娘打扮的俏人来。一名仆侍将一条红绸带往阮忠枢身上一套,说“请新郎新娘,相互行礼!”这下弄得阮忠枢如坠雾里云中,连连挣扎着说,“弄错了,弄错了”! 这时袁世凯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下妥了,妥了。她就是你的心上人小玉呀。 原来,袁世凯只是表面上斥责了阮忠枢,暗里却悄悄派人用重金将小玉赎了出来,等一切安排妥当,这才把阮忠枢带到这儿来。如此一来把个阮忠枢感动直想哭。 袁世凯拱手笑道;恭喜老弟,贺喜老弟。今后这里的人和房子全你的了。 至此以后,阮忠枢鞍前马后,惟袁世凯是瞻,后曾任总统府副秘书长,内史长,效忠至死。 九 、大丈夫当提三尺剑 吴长庆,字筱轩,安徽庐江县南乡沙湖山人。 1880年(光绪六年)6月,吴长庆升职浙江总督。10月调任广东水师提督,未及赴任便因法国与越南构兵,沿海重防,又被清廷任命赴山东帮办军务。这时恰逢张之洞弹劾山东四镇总兵骄悍,营规不整。清廷即令吴长庆调查四镇,并将四镇归其节制,吴长庆率“庆字营”由此屯驻登州。 对于袁世凯的来到,吴大叔心中大喜,高兴地得了个宝贝似的! 吴大叔这人没事儿好怀旧,自打来到登州任上,时常怀念起他那早死的保庆兄弟,怀念俩人长期的战斗友谊。怀念并延伸着,于是,吴大叔又想起那个虎头巴脑,狂傲不羁,心比天高的小侄世凯来。 吴大叔今见袁世凯雄姿英发、卓荦超伦一帅哥,很为保庆兄弟欣喜骄傲。小伙子正值青年英盛,好好调教一番,必定胜出我辈。 关于袁世凯投奔登州吴长庆处,有三种说法;一是袁世凯的叔父袁保龄托周馥(时任李鸿章幕府)写下荐书,让侄儿世凯去北洋谋事。徐世昌没告诉他袁世凯曾在北洋工作过,后因找按摩小姐闹“花边新闻”辞职的事。 袁世凯辞谢叔父美意,一门心思想要“效命疆场”,保龄叔父见侄儿心意已决,随书信一封,并给了袁世凯四十两银子,叫他去登州吴长庆处一边做事,一边读书。于是袁世凯便从天津直接乘船去了登州;二是袁世凯在京城受了“菊人大哥”徐世昌资助,回河南项城老家看望了嗣母牛氏夫人,就领着家乡一竿子楞头青直接去了山东登州,就因为他去时领了一竿子楞头青,吴长庆对此还很不高兴;三是袁世凯先从老家去南京,谋事不果,又从南京到上海,在上海结识了沈氏女,而后才从上海直接到了登州。这三种说法究竟哪一种说法是真实的,或是较为接近事实,我们还是先看看袁世凯的女儿袁静雪是怎么说的; 袁静雪在《我的父亲袁世凯》一文中,是这样叙述的:在此以前,他(指袁世凯)曾到上海谋事。上海当时是最繁华的地方,他一方面想领略一下这里的风光,另一方面也觉得在这样一个地方谋事的机会总要比较多些。但是,他营谋了一个时期,始终没有成就。那时候,他一个人住在店里,感到寂寞,就去逛妓院。由此结识了一个苏州籍的名妓沈氏。这就是他后来娶的大姨太太。他们两个见面后,情好日密。沈氏劝他及早离开上海另谋出路,并且资助他盘缠,鼓励他早日成行。行前,沈氏备酒送行。席间对他说明,在他去以后,她立刻就自己出钱赎身,搬出妓院;希望他努力功名,不要相负。我父亲听了以后,也就指天誓日,洒泪而别。后来,他随吴长庆去了朝鲜,果然把她接了去,做他的姨太太。 “落魄公子床头金尽,风尘知己赠银赎身”。不知是沈氏读书看戏文多了,还是袁世凯太有个人魅力,这种戏剧舞台和小说里才有的故事,居然让袁世凯在现实生活里实践了一把。从袁静雪描述的这件事上,基本上否定了第一种说法。至于第二种说法,说袁世凯领了一竿子楞头青到了登州,吴大叔见了不光是不爽,还把袁世凯的一竿子楞头青货全开回了老家。这种说法好象也不太靠谱? 咱还是再看下袁静雪在这上头又是怎么个叙述; 当他由上海前往山东的时候,无意间在旅途遇见了阮忠枢。由于他们同行同宿了几天,因此互相认识。通过交谈,他知道阮忠枢将进京应试。他也就将自己的家世和现在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阮忠枢,阮又帮助他一些川资,然后才依依作别。别后,我父亲径直到了山东登州,向吴长庆投效。那时候他已经是22岁。有的人说,我父亲到山东投军时,曾冒昧地携带了他父亲的旧部几十个人一同前往投效,因而吴长庆对他的印象很不好。这种说法,大概是不确实的。要知道,他由项城老家出来以后,是径由上海前往山东的。这么多人,如果他们一绕道,他在举目无亲的上海是无法安置这些人的;何况他本人还先后受过沈氏和阮忠枢的接济,他又怎么能够有余钱供给这些人们食用呢? 可以说,我们从袁静雪的叙述里,完全可以排除第二种说法。如果硬要说前两种说法不可否定,那就没办法去解释袁世凯何以能够结识沈氏,结识阮忠枢了。这俩人一位是袁世凯后来所娶大姨太;一位是袁世凯的铁杆“粉丝”,民国政府秘书长。这岂能是忽略得了的? 袁世凯一生最疼的两个女儿,一个是二女儿袁仲祯(四姨太吴氏生),一个是三女儿袁淑祯(也即静雪,三姨太金氏生)。由此推定,袁静雪说法还是可信的,她是袁世凯的绕膝爱女,她的说法应该出自袁世凯本人口中。 吴长庆喜欢读书,结纳文士,人称儒将。据说此人少年时就是一位热心的文学爱好者。其父吴廷襄字兰轩,故有人叫他“吴小轩”。大清国晚期,由于八旗多纨绔,清廷多以启用汉人“文人治军”。吴父是庐江县教育局长任上办团练,吴大叔本人也是文化人。就连袁世凯的叔祖父袁甲三,叔父袁保恒,袁保龄也都是中进士、中举后从军。在他们这些人看来,一个人要想出人头地,科举才是正途。 吴大叔出于对世凯小侄的负责和爱护,决定让袁世凯继续读书,将来博个功名以堪大用。这样给死去的保庆兄弟也好有个交待。如今和平年代,靠捋枪杆子啥时才能捋出息啊? 此时的吴大叔已是官居一品,素以礼教士大夫闻名天下,其幕府不乏文人名士。吴大叔一下子给袁世凯认了两个老师,一个叫张謇,一个叫周家禄,两人均为当地的名士。吴大叔让袁世凯一边于军中帮办文案,跟着学习历练,一边让他和自己的儿子吴保初跟这俩老师读书习文,由张謇改定他的文章。按说吴大叔这人还是很够意思的,这么好的学习环境和条件,哪儿找去呀。可是袁世凯内心里却有着一万个不情愿,你们个个都这样逼我,我是那作学问的料吗!乱世人才多以军功起家,吴大叔这个你老懂的啊。袁世凯心里很苦闷! 不过,袁世凯虽然心里不乐意读书习文,但碍于吴大叔的热情好意,他还是硬顶着头皮啃开了书本。不能让人家说自己是没爹的孩子不服管啊。 在营中袁世凯帮办文案之余就读读兵书,至于死八股,他是决意再不理会它了。那玩艺儿让人想起就头痛。袁世凯对于军事却充满着极厚兴趣。营中文案多属于军事方面,袁世凯不甚明了的地方就多向张謇讨教,张謇是总帮办,这人跟着吴大叔混五、六年了,很有些手段和经验。袁世凯很快便获得了张謇的好感。闲来无事,张謇总会和这位青年人探讨几味未来和人生。俩人甚是投机! 有一种说法,说张謇自打一瞧见袁世凯这个官宦家族里走出的纨绔小子,就顿时生出恶感。说袁世凯写的文章往往是“文字芜秽,不能成篇”,都到了无从批改的地步,最后索性甩一边,看都不看。甚至还说,张謇曾到吴长庆那儿恶告袁世凯:如不使袁氏子离书室,只有敬告不敏,辞席之他;如专谋公子辈,仍惟命是从。 意思是说,你吴帅要是不将姓袁的小子撵出书房,我可是要辞职走人了。要是专门教你儿子,那是没说的。 我想这种说法似乎也不怎么靠谱。一是吴长庆古道君子之风,视故人之后为已出。培养世凯之心甚热,故请张謇善诱其向学。而你张謇非但不善诱,还将人家的作文甩向一边,看都不看。这张謇看来真是不想在吴长庆手底下混了!要知道此时的袁世凯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二十二岁的年龄,且又历经曲折和坎坷,应该很成熟了。而张謇,这人比袁世凯大六岁,阅历处事比袁世凯丰富多了,他会不知道吴长庆与袁家是个何等关系?没理由幼稚到了耍这种“二竿子”脾气。说白了,他也就是个在人家手下混口饭吃的人啊。 这里有袁世凯当时写给家人的一封信,其中一段是这样写的:晋谒吴军门长庆……既留署中帮办文案。总文案张季直,系饱学之士,余深恐再蹈前辙,事事仰承其鼻息,颇觉沆瀣一气,此所谓受一次痛苦,得一次经验。曩在津门受同侪之倾挤,致难立足,而今反其道而行之。初来济南,吴公以为余一秀上耳,文才有限,嘱余向张公讨教,余遂以师札待之。 从信里可以看出,以袁世凯狂傲之性,竟也学会了事事仰人鼻息,证明很会来事儿吗。一个人都学会总结经验教训了,你能说此子尚未成熟?对张謇以师札待之,张謇肯定心里是一个爽歪歪。以后在袁、张二人共事过程中,便可看到张謇与袁世凯两人还挺有共同语言。 袁世凯自进入“庆字营”,帮办文案虽然只是个临时性的虚衔,袁世凯照样干得很给力。吴大叔很喜欢这个小侄。然而袁世凯毕竟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青年,青年人血气方刚,闹点冲动还是有情可原的。 在一次与张謇聊天中,张謇说袁世凯,还是安下心来读书,切莫拂了吴公之美意。况且你家叔祖父,叔父,还有你的嗣父也都是功名出身。袁世凯一听就不高兴了,心里窜着火地说: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功万里外,岂甘伈伈睍睍老死牗下而终其身!谁知张謇听了虽但不生气,还很感动上了。张謇心想;小子心雄大,终非池中物也!说到底张謇本人也是有志四方之士,栖身营中实为权切而为。听袁世凯这么一说,也不免融及心中隐见,不禁同情地问袁世凯,说你不愿读书却待怎地?袁世凯索性无所忌惮地说,我家有房有地不缺饭吃啊!既不能施展身手,呆在这儿也没多大意思,实在不行我得挪腾个地方了。 很快,张謇找了个合适的机会,要给袁世凯去吴帅那儿当说客,他生恐自己一个人不不够份量,特地又拉上另外一位幕僚周家碌一齐上。见了吴帅后,两人你上句我下句,把袁世凯的“雄心壮志”描画给吴长庆,并对吴帅说,叫袁世凯读书,看来这事今后咱谁都想也别想了。此子心向远大,又喜好军事,大帅不如顺其自然,让他在军中历练历练,也算给他个机会。 吴长庆心想,谁说不是呢!牛不喝水哪能强摁头呢,快别把个孩子给憋屈坏了。于是,吴大叔便差人叫来袁世凯试着问他,你不想读书,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啊?谁知吴大叔话意刚落,袁世凯竟然孩子似的嗷地一下嚎啕起来,声泪俱下地对吴大叔诉说道:世凯性不嗜学,独喜武备,非敢违长者命也。处今竞争世界,非学万人敌不可,岂读书始可立名哉?如公之之建伟业,立奇勋,又何尝得力于读书耶?如蒙俯鉴下忱,虽执鞭亦所心愿。 吴长庆听罢,心中暗笑,好你小子,我就这么一问,你却回了这么一大通,还把我老吴也绕了进来。想想这孩子说得也没错,当初自己也就是个青年文学爱好者吗,不也照样军中干练,结果怎样,如今不也是一挥千军万马,呼唤风云!见子思故人,吴大叔又怀旧上了,他又想起了他那死去的保庆兄弟,想起当初人家对自己多么深情厚谊。如今虽然保庆兄弟已故,我老吴可不能委屈了活着的啊。对于袁世凯这番豪言状语,吴大叔还是颇为感动和欣赏。吴大叔便提拔袁世凯做了庆字营营务处帮办。 营务处帮办虽然仍是个虚衔,并无实际权力,但是从此袁世凯屁股后面却多出了俩跟班的,这叫袁世凯很是雄鸡!同时,他还认为,既然当了小头头(官大小没关系,官小咱可以往大了弄啊),非先自己立定足根,便无法约束别人。再说,自己一天枪杆儿没捋过,岁数这么点大就被吴大叔委以重任,这中间肯得有人暗地里不服气。所以咱得做事过硬点,给吴大叔老人家长长脸不是? 一个才二十二岁的年青人,不仅心血方刚,工作精神抖擞,严于律己,处处小心谨慎,而且办事果敢,效率周密,严格认真。袁世凯在营中左右结交,上下逢源,遇事为他人着想,营中不少人都很喜欢和他往来。这些吴大叔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嗯,小子混事真不赖!说实话,袁世凯不似有人所说的那种笨蛋,他很善用心计(张謇在被他很“感动”了一把后,去到吴长庆那里替他说情,是否就是他设的情感戏也不一定),他利用工作便利,和郭春芳套上关系,让郭春芳教他操法和射击。袁世凯还利用工作之便,在到各营监督训练,考核和稽查的机会,悉心观摩学习,掌握了各种营规、纪律,学会了军人技能战法。这为他后来直接指挥作战,并战之能胜打下了优良基础。 吴长庆的“庆字营”最初是他和其父吴廷襄办团练时组织起的一支地方武装。虽然经过了剿防太平军,捻子军等无数次的战斗洗礼,后又奉令曾国藩改组为“庆字营”,归属李鸿章淮军所辖,成为一支正规部队。但毕竟是由一支地方武装演变过来的,底子差,人员成分复杂。加之吴长庆本身是个儒将,以仁爱宽厚治军,致使营务日渐废驰,官兵聚众赌博之风日趋甚长,更有大胆官兵甚至将妓女公开带回营中,轮流着干! 对于这种将骄兵惰之风,袁世凯十分不满,认为长此下去会闹出乱子,决心整治一番,不然就对不住吴大叔委任和栽培。 果不其然,袁世凯的担忧得到了应验,营中终于闹出事儿来了! 1881年春节正月初二的夜晚,正在军营帐蓬中熟睡的袁世凯忽然被一阵叫喊声惊醒,他连忙披衣起床,正好勤务兵进来报告,三营和五营的官兵打起来了,有人还动了家伙。事态很严重! 由于正值春节,军营放假5天。吴长庆携妻小回家过团圆年去了。袁世凯不喝酒,不赌博,他认为吴大叔不在,自己得多担点责任。这家伙,还真出事了。眼下吴大叔人不在营中,也没法报告请示,两个营卷入械斗,倘若处置不当搞不好会引发兵变。面对十万火急情势,这正是考验一个人的智慧和应变能力的时候。 袁世凯一边命勤务兵快请张总帮办,一边独自跑到吴帅公署,翻窗进入房内,取出令牌,又飞速跑到营帐。这时张总帮办早已来到,营帐外面的场地上还集合了几十号护卫队。 袁世凯高挚手中令牌,大声喝道;现有吴帅令牌在此,大家跟我一起快去现场! 袁世凯率众赶到现场时,仍见有百十号人手执刀枪密密匝匝正往一处围拢,场地到处溅满血污,看架式再不及时制止,一场大的械斗马上就要发生!袁世凯一手拎着手枪,一手举起令牌高声喊道:现有吴帅令牌在此,所有弟兄全都后退靠墙站,如有违令,就地处决!随着袁世凯的话音刚落,三十多名护卫队迅速一字列队,端枪准备。 众人一见这阵势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个个规规距距地靠墙站好了。袁世凯迅速查明肇事首恶者,为营官梁大海等四人,袁世凯不由分说,命护卫队速将四人绑了,遂处以斩首极刑。这梁大海平时也是骄横贯了的,经常聚睹打架,无从敢惹。霜打露头檩子,袁世凯正好借此整饬军纪,用刀活劈了他。“庆字营”中的官兵全被震慑住了。此后军营中平日常见的嚣张跋扈之气荡然无存。 等到春节假满吴长庆回到营中,袁世凯马上向吴大叔汇报了事情处理经过,并主动请罪,请吴大叔治他“专擅杀人”之罪。刚开始听了,吴大叔还有些不太高兴,心想,小子哎,够生猛啊!幸好张謇及时上前说话:要不是袁帮办处理果断,一举震慑,众兵恐有畏罪哗变之忧!说不定这会儿满大街早已血流成河了。 听张謇这么一说,吴大叔满脸乌云尽散,嗯,是这样啊,差点儿误责小侄呢。吴大叔对袁世凯不但不加罪责,反而夸他有应变之才。除了当面对袁世凯嘉奖,三天后又提升袁世凯任“庆字营”营务处总帮办。事后袁世凯还不忘在给老婆小于的信中可耻地“卖萌”了下:余之得为吴军门所信任,暗中全赖季直吹嘘之力。余与姓张人何有缘乃尔?在津得一张佩纶,惜为同事谗言所离间,一则今之张季直也。 一场聚赌斗殴事件,被袁世凯这么狠手一抄,又加之张謇在一旁小边鼓一敲,袁世凯非但不被治罪,反倒成了平乱功臣,这事儿实在没地方说理了!谁叫人家袁帮办(不,现在得叫总帮办了)恁会把握机会呢!活该梁大海那几个人倒霉。 其实这次袁总帮办,也就那样“小刀一试”而已。更大的机会还在后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