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政法书记受到刺杀威胁 我要当市长 ——他的晋升之路也是逃生之途 要阳谋,不要阴谋,要清官不要贪官。 ——题记 第一章高层传出绝密人事消息 No1政法书记受到刺杀威胁 蒙辛博掏出自己的左轮手枪,拉开板机检查里面的弹药,都是装满的,然后倒出提包里的弹夹和子弹,装进腰间的警用装备包里。已经很多年没玩枪了,自从离开刑侦战线,他就没有开过枪,配枪从来就是放在枪库里。 当市公安局局长四年,政法委书记又是两年了,只知道自己配了枪,但从来没领出来看过、拆卸过、击发过,手都有些生疏。左轮手枪是近年配发到公安机关的,他以前在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都没有玩过。这次从公安局的枪库里取出枪来,为了学习拆卸和顺利掌握击发要领,他还专门打电话给原来的老兄弟、刑侦总队的枪械专家龙飞飞,向他请教。 终于弄懂了左轮的所有机能。蒙辛博把枪插进腋下的枪套,站起身,披上外套,喊了声:“小刘”。隔壁传来“到!”一个身材魁伟的小伙子走进书记办公室。 “小刘,辛苦你,今晚还要麻烦你送我到省城去。” “这是我的职责,老板。”刘达宁说。 刘达宁是武警部队的现役志愿兵,跟着蒙辛博两年,对官场的套路非常熟络,特别是在称呼上,度把握得非常好,私人场合叫老板,公开场合叫书记,即公开又亲密的场合,他则对所有在场的领导一起叫首长,听起来即贴心又舒坦。 挂着武警牌的别克君威离开市委大院,便融入了浓浓的夜色里。夜是太浓了,黑得只看得见君威车灯的两条光柱。黑夜把喜欢的、讨厌的一切都遮匿住,把危险的、恐吓的一切都藏起来。 蒙辛博闭上眼,想休息会。这些天麻烦事忒多,他像轮子样连轴转,身心都有些疲惫。 部署两节保卫,接待最高法冤假错案核查组,接待涉法信访人员。年底了,弱势群体的温饱、权益问题,摆上了桌面,该解决的,拖不得。 特别是上半年,出动政法干警强拆的三户村民,都成了典型的上访户,让他费尽脑筋。当时,为了确保国家重点工程岳巴高铁的顺利施工,市委按照省里的安排,指示他与分管交通的副市长李方宏带领征迁干部、政法干警配合北京来的施工单位强制拆除了吴巴县灵楼镇肖家村的三座茅房。其中一座茅屋的主人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母毛陶氏,带着一个四十多岁没有娶上老婆的儿子陶南强。四十多岁的陶南强,恐吓、利诱、以女人诱惑,都不听,不接受,一句话,我娘老子不愿搬我就不会搬,谁动我的房子我跟谁拼命。而这个老母更倔:我六十年没离开过这座房子,老头子死在这里的,我也要死在这里。 工作做不下去,只有强拆。 四月初的一个晚上,征拆办的工作人员趁着万籁俱寂时,突然闯入被强拆的人家,拖的拖,抱的抱,把人全部转移到邻村的村民活动中心,然后用铲车把茅屋全部推倒铲平。这个晚上,陶南强正好不在屋,他上山狩猎去了。毛陶氏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女工作人员抱着,虽然又喊又叫,但毕竟身弱多病,没什么波折,就躺到了村民活动中心临时准备的地铺上。 母子连心。也许真有心理感应,陶南强在狩猎中,内心忐忑,刚过了午夜就蹲不下去了,一心惦着老母,生怕老母有个三长两短,悄悄地离开了狩猎位置。 茅屋不见了,老母不见了!陶南强像被猎户围得无路可走的斗兽,扛着猎枪在附近的村落里四处窜。一个好心的村民告诉了他老母亲的去向。 陶南强脚不点地跑到了邻村的村民活动中心,在毛陶氏的嚎叫声中,他连开三枪,打光了猎枪里所有的散弹,造成守在活动中心的五名征拆办工作人员四人中弹,三人轻伤。 枪声震惊了省市有关部门。法院快审快结,判处陶南强有期徒刑一年。 安置在邻村的毛陶氏听到儿子被判刑的消息,撒手离开了人世。 人生的惨景令人唏嘘,但不能阻止历史前进的脚步。蒙辛博每次想起,心里都不住地隐隐生痛,但他也没办法,依法依规合情合理,是他的办事做人原则,也是政府政法工作推行的原则,有些伤痛的造成是不可避免的。政府只能对这些伤痛尽可能地予以适当的补偿。 今天,蒙辛博就是在接待这起强拆事件的另两户当事人的上访。房子拆了,但补偿却没有完全到位,村民找征拆办没有结果,便把气撒到政法机关身上:他们看到那天晚上到处都站满了着装的警察,便认定是警察拆了他们的房子。 蒙辛博帮村民四处联系沟通,并亲自找到市委常委、分管交通的副市长他方宏,市委常委、分客财政的常务副市长付彬冰,补偿的事才得到了落实。同时,他也得到一个确凿的消息:陶南强假释出狱了。上访村民说,陶南强用国家征地补偿款买了黑枪和几百发子弹,立誓要刺杀蒙辛博。 蒙辛博并不怕人刺杀。他毕业于警察学院,从基层民警干起,当过派出所所长,省城市公安局分局长,调到省公安厅后担任过刑侦总队重案支队支队长,副总队长,治安总队长,下派到巴戎市公安局任局长,办过无数的形形色色的案件,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嫌疑人,接到的恐吓、威胁不知有多少,他从来没怕过,甚至没有去刻意防备过。 但今天不同,陪同他一起接访的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雷德蒙、政法委副书记杨章文听说后,引起了高度重视,迅速立案,把陶南强纳入了监控、追捕程序,并为蒙辛博领出了配枪,请他一定时刻配着,注意周围的异常动向,防止刺杀活动。 配着就配着吧,身上多年没挂枪了,配着还真有些新鲜感。 No2 省政协副主席的召唤 No2省政协副主席的召唤 君威嗖嗖地在高速路上驰行,但速度似乎大不如前了。原来的光柱变成了乳胶状的一团,浓缩在车灯前面。起雾了,而且特别浓,一团一团地翻滚着,互相纠缠,整个天地间,就只是茫茫蒙蒙的一片。已经根本无能见度可言,高速公路两边的反光标近在咫尺却隐隐约约,难以分辨行车道与快车道,只能凭印象和司机的直觉往前面爬行。 这样的坏天气,蒙辛博却坚持要赶到省城去,放在往常是不可思议的。尽管他在工作和学习上对自己要强性倔,但他是一个富有亲和力,体谅下属的好领导,从不冒险乱闯。 车速大概只有二三十码。蒙辛博降下车玻璃窗,一团浓雾扑面而来,寒冷而潮湿的空气吸进肺里,让他心头为之一闷。脑子却顿时清醒了不少。老领导阮维梁这么急着叫自己回去见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还必须是明天清早五点半至六点前见面,不,应该说是今天凌晨,现在肯定已过了午夜,是凌晨了,还有两百多公里,要走到什么时候啊。这么急着见面是什么用意呢? 阮维梁是蒙辛博仕途上的重要砝码。 蒙辛博认识阮维梁,是因为一起抢劫杀人案件。那时,他已是省城市白沙公安分局的局长,在辖区的一家银行储蓄所门口,一个单位的女出纳取了钱出来,不待走到等在公路边的接送轿车上,一个持枪匪徒一枪把她撂倒,抢过装钱的提包就跑。当时,科技没现在发达,监控不完备,而且事发突然,枪响后,路人和出纳的同事还在惊愕中,匪徒已消失了踪影。 接到报案后,蒙辛博亲自赶到现场,亲自勘查现场、询问目击证人,掌握第一手资料,召开案情分析会议,部署侦破工作,硬是从毫无线索的现场,大海捞针般地找到熟悉凶手的目击者,画出了凶手的图像,抽丝剥茧,找到了凶手的藏匿地点,一举抓获凶手,侦破了涉及江苏、四川、湖北等多地的系列抢劫杀人案件。 发案惊动全省,破案却惊动了全国。这起案件曾经是公安部挂牌的一号案件,破案后,公安部发来贺电,时任省公安厅厅长的阮维梁亲自到白沙分局慰问参战民警。 在慰问宴上,也是从普通民警干起,担任过派出所所长、局长、副厅长的阮维梁纠着侦破谋略、侦破过程,与一个个参战民警单独交流,就是不与蒙辛博谈话。但所有的参战民警讲出来的每一个侦破细节都是关于蒙辛博的。这让蒙辛博形象分大大提升,赢得了阮维梁的高度认可:这个小伙子很能干呀,初生牛犊不畏虎。 不久,阮维梁把蒙辛博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问他愿不愿意到省厅来工作,现在空出一个位置——刑侦总队重案支队支队长。这个支队长位置不大,职务不高,实惠更赶不上分局长那么神气。但蒙辛博从阮维梁眼里读到了信任和期望,欣然接受了任命。 蒙辛博确实为阮维梁厅长争了气。在刑侦总队几年,他所负责的工作一直在全国公安刑侦战线名列前茅,特别是公安部提出命案必破后,蒙辛博领导的支队被明确负责命案侦破工作,他大显身手,全省的命案侦破工作连续三年进入全国前三名。 后来,阮维梁担任了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蒙辛博也一路升职,直至担任现职,他的每一个进步都打下了阮维梁的印记。虽然,现在阮维梁已经去了政协,只是一个副主席,但蒙辛博已经站起来了,并且仍然年轻,前途还是无量啊。 车缓缓地停在省委大院独栋别墅区的东头7号楼下,时间刚好,五点四十分。 蒙辛博让司机小刘去省委迎宾馆休息,他自己走下车来,沿着小道向别墅的正门走去。听到车声,别墅的大门开了,阮维梁的秘书袁学伟年轻的身影走了出来。看到蒙辛博,袁学伟热情地迎过来,领进门去。走过门厅,蒙辛博就置身于一个宽敞而装饰豪华的大客厅里。暗紫的红木沙发,四周颇具匠心地放置着几把椅子。墙上则挂着精美的画,大都是省内著名风景区的风景,国内著名画家的作品,其价值绝对不逊于国家美术馆的收藏品。 这时,阮维梁和夫人段如意像听到召唤一样从楼上的房间里走了下来。“辛博!”阮维梁叫道,快步过来,没有接蒙辛博递伸出的右手,而是拥抱着他的肩膀,“路上辛苦了,昨晚没睡吧。你段阿姨几次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夜色,责怪我这样子叫你过来,让你遭罪。” “肯定没吃早餐吧?司机呢?”阮维梁问。 “司机回宾馆休息了。我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睡好了,但没吃早餐。” “我们也没吃早餐,正等你。”阮维梁向保姆示意,便拉着蒙辛博往餐厅去,“随意吃些,我这里可不像大宾馆花样繁多哦。” “你知道我好打发的,一碗面条就足够了。” “好,面条加蛋,还有包点、蛋糕。来橙汁还是牛奶?或者咖啡?” 中央空调的温度恰到好处。蒙辛博脱下外套,挂在客厅与餐厅之间的客用衣架上。阮维梁看到他腋下的枪套,问他怎么在刑侦养成的习惯还没有改啊。蒙辛博没有解释,只嘿嘿地笑了笑,坐回到餐桌上。这时,早餐送到,大家吃了起来,席间谈笑风生。 阮维梁吃得很简单,放下餐具,便笑咪咪地看着蒙辛博,直系长辈似的。 在中国,自古以来,君臣上下级关系,有四种类型: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前两种是儒家所提倡的,君臣的关系是师徒、朋友关系,甚至比朋友关系更进一步;第三种关系则是正常的工作关系,上下级完全以利害相结合,关系就很冷漠了,失去了人情味,及至现代社会,一般的上下级关系都是如此;第四种关系则纯粹是主奴关系,上级对下级就是驱使,就是奴役。在封建时代,臣与奴才的定义往往是混淆的。好笑的是,第四种关系发展到今天,下级如果与奴才画了等号,就是殊荣,是自家人,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阮维梁是一个富有人情味的领导,从来就喜欢与下属相对而坐,促膝谈心,他虽然不赞成古代上下级关系的说法,但在与下级属员的交往中,还是暗合了前两种关系模式。 No3 空缺一个市长职位 No3空缺一个市长职位 终于吃完了,阮维梁领着蒙辛博进入楼上的书房,坐定,阮维梁没有马上开口,书房里一阵沉寂,蒙辛博不明就里,等着首长来打破沉默。 “小蒙,我急着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阮维梁说着,停下来轻抿了一口刚泡的热茶,眼睛瞟了一下窗外蒙蒙的浓雾。 “你是我很看重的一个年轻人,可以说,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你应该还有更好的前途,更大的进步。我想,你应该好好地把握机会,争取一切有利的条件,为自己所用。” 阮维梁说着,又停了下来。室内的气氛变是十分严肃。蒙辛博静静地听着,心里翻江倒海似地旋转,我怎么啦?是不是老领导听到了什么关于我的不好的风声?或者有人告状,省委准备组织调查小组,要来巴戎调查? 调查这一关,蒙辛博理应可以问心无愧。他自问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不论贪赃枉法、渎职失职,还是中饱私囊、危害百姓,他都没有做过,婚外情的事情他更没有沾手,在巴戎六年,他与女性交往向来慎重,从不与人营造孤男寡女的氛围,不给任何人以口实。并非没有机会,也并非没人靠近。当今社会,女人最清楚自己的资源,也最善于利用自身资源,商品社会,资源置换原则,大行其道,女人与特权的置换便无处不在。 但蒙辛博明白,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暂,拥有的、能获取的东西都十分有限,你想多得到某种东西必然会失去另一项东西,而有些东西的得到,反而是与自我价值相违背的,比如金钱、女人,不属于自己的多拿多占,则如同跳上了无法控制的滑轮,必然会跌入万劫不覆的深渊。西方哲学家说过,世道维艰,只有清道夫才能独善其身。何况自己拥有着娇妻爱儿,一份不菲的工资和节日人情往来足够自己过上富裕人家的生活。 阮维梁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红茶,接着说:“昨天下午,我到周书记办公室请假。因为岚岚已在美国定居,找了个美国的教授,两人都很忙,离不开,没时间回来看我们,就要我们两老口去看他们。岚岚是想让我们认可未来的女婿的意思。” 蒙辛博不安地换了个姿势。阮维梁到政协任职后,说话越来越啰嗦了,没有一点过去雷厉风行、斩钉截铁、干净利落的气势。 “我把自己的意思给周书记汇了报,周书记非常爽快,立即同意了我的请求,并亲自在我的护照签证申报单上签了字。”阮维梁接着说,“接下来,书记亲切地跟我聊了会天,他讲到了巴戎的班子问题……” 看来,终于进入正题了。蒙辛博屏着呼吸,急急地说:“怎么啦?” 阮维梁抬手止住了他。 “周书记对巴戎的班子还是十分肯定的,对王志光同志的工作能力表示了赞赏。毕竟这个班子才是去年定下来的,只有一年半时间,目前来说,只有政绩,没有败绩,向好的因素占着上风。但是,很快会面临一个问题,你们的市长侯定革同志,原来在国家发改委挂过职,发改委的意思是要把他调过去。上周,发改委已经来人,找他谈过话,准备阴历年后就办手续。” “目前,侯定革同志调动的事还是高度机密。周书记担心,这个消息漏出去,会引起很多人对市长这个职位的觊觑,引起省内一些权力团体想方设法争权夺利。这样就会造成太多的干扰,也会妨碍侯定革同志在离职前工作的开展。” “周书记的担心是对的。”蒙辛博插话道。 “是啊,一旦别人知道侯定革同志要调走了,虽然是上调,他的工作也会处于一个难以接受的困境,问题的解决就会产生拖延或谋私的猜疑。” 蒙辛博点点头。 “同时,周书记还在一件事上征求我的意见:如果侯定某同志离开了巴戎,市长这个人选从哪里产生?这是个慎重的问题,我没敢轻易开口。但他望着我一会,便自己说还得在巴戎内部产生,目前巴戎的几个副职都很不错,产生一个非常应该。而且只在巴戎产生,减少了纷争面,有利于维护去年才统一调整到位的市级班子的稳定。” “你是说——”蒙辛博眨眨眼,难以置信地问。 “对。其实周书记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如果他真是因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而征求我的意见,那就有暗示的意味。这就是你的机会!”阮维梁说。 蒙辛博到现在为止还从未想过他自己在侯定革市长调走这件事情中所处的位置,因此听了阮维梁的话,不由得大为震惊。“感谢首长的栽培。”蒙辛博缓了一口气,慢慢地说,“可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我得回去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 “当然啦,你是要好好考虑考虑,可以征求一下你父亲的意见。”阮维梁答道,“但我跟老伴是上午十点钟的飞机,先飞上海,再转洛杉玑。我希望在我上飞机前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你得抓住元旦和春节前这一段时间的大好时机。” “说实话,我没想到这么快地上位。”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机遇。”阮维梁说,“市长这个位置的诱惑力是可想而知的,肯定会吸引众多角逐的人,也会招来众多无形的手。” 阮维梁话已说得够直白了。是啊,如果有机遇必须要抓住,要全力以赴。现在,如果消息一出去,哪个追求者不是使出浑身解数?这些年跑官要官早不新鲜了,甚至还有明码标价卖官的。以周书记的人格来说卖官是决不可能,但他能挡得住来自上面的压力吗?他没有自己的想法吗?可以想像,对手肯定会不惜拉来各路神仙助阵,送钱送字画送古玩,还有就是使出抹黑揭疤杀手锏,设置陷阱让对手钻等等。 市长职位之争,就是实力的博弈。 “不论于公于私,我都看好你。”阮维梁说,“要学历有学历,要资历有资历,要政绩有政绩,而且你训练有素,聪明过人,年轻有潜力,在领导心目中有地位,在群众之中有口碑。你这么多优越条件,你不去争,谁去争?难道让庸人上?” 这番赞扬话使蒙辛博感到心里暖洋洋的,但他有种卷入密谋的感觉,心中不免有些别扭。 阮维梁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内心活动。“但话又说回来,按常理你也不是最有竞争力的选手,你还太嫩,比你老谋深算的人多着呢,比你根基深厚、关系盘根错节的人多着呢。所以,你对形势也得有个清醒的认识。今天,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你,让你占了先机,说不定也有人早先知道了这个消息,会透露给另外一个人。所以你得早下决心,做足准备。” 蒙辛博犹疑地望着阮维梁的眼睛。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阮维梁说,“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决心参与了,打个电话给我,我一到美国,就会把那边的电话号码发信息给你,你有事随时可以联系。” No4 王玫想当市长夫人 No4王玫想当市长夫人 蒙辛博帮着阮维梁把行李搬到车上,送他们到机场,帮着办好登机、托运手续,看着他们通过安检,才驾车返回位于省公安厅的家。妻子不在家,也许还在盯着她那些高科技仪器吧。蒙辛博把包一丢,就钻进卫生间里,酣畅淋漓地冲了个澡,便倒在床上。 太舒服了,这张床,他半个月难得躺一次。他睡得很熟,王玫回来时,看到床上躺了个男人,足足看了五分钟,又拍了拍那张熟悉的脸,还是没醒。她就这样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男人。 儿子到上海读大学后,他们一家成了三地分居,这套曾经充满欢笑和锅碗镖盆合奏声的房间里顿时冷清下来,自己在省公安厅技侦总队任副总队长,工作忙,丈夫在巴戎市任公安局长、政法委书记工作更忙,不是省里开会,半个月难得回一次家,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睡觉,好像在巴戎从来没有睡清醒似的。家,就是他补觉的地方。 下午三点钟,蒙辛博醒了过来。王玫怜爱地俯下身子,用脸轻轻地挨了一下丈夫的脸,悄声说:“醒了啊,我去做饭。” 蒙辛博挺起身子,舒展地伸了个懒腰,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猛地搂起妻子,滚倒在床上。老夫老妻了,王玫却忽地胸口有些发慌,浑身支持不住了,非常配合地脱下自己的衣服,美目紧合,微微张开嘴,紧张地呼吸起来。 两人亲热完了,躺在床上说话。蒙辛博把清早阮维梁说的话跟妻子说了一遍。王玫说:“有机会还是争取一下地好,免得以后后悔,毕竟为事在人成事在天。” 蒙辛博说:“这事真让我有些害怕。” “怕?怕什么?怕当官吗?你现在的官不是当得好好地吗?什么事你做不来?” “竞争压力很大。可能要动用方方面面的关系,还要做好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 “关系?该找的找呗。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又不是没做过放下身段的事。我说过了,事在人为,不为怎么知道不可为呢?我还真想做市长夫人呢?” 蒙辛博沉默了一会,说:“如果想得到这个位置,我们的日常生活可就更惨了。” “儿子不在家,我们两个人不就是全部身心都扑在这些事情上吗?”王玫说,女人的视角还真不一样。“这种事,周书记可以说给阮老听,可能也会说给其他老领导听,也许也有人得到消息磨刀豁豁了。市长的位子在那儿摆着,谁也不敢说唾手可得,都憋着一口气望着。我觉得一场争斗已经开始了,可能比实际厮杀还厉害呢。阮老清早把你喊到家里,用意就在这里,让你早做准备。” “你这样想,使我很欣慰。现在我们就是两台同一个引擎的机器。” “对,我们这不是合为一体了吗?”王玫脸上洇着潮红,把身体贴在蒙辛博的身上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还有,我得跟父母谈谈这件事。”蒙辛博道,“下午还是按原计划去看望他们。” 王玫笑起来,说:“你以为他们会劝阻你吗?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此话不假。但我必须得到他们的支持。”蒙辛博说。 王玫行赞许地点点头,说:“你还应该找哪些人呢?” “地下的,地上的,能够用得上的人脉都要用上来,这个要好好合计合计。”蒙辛博紧挨着妻子的松软的胸部,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阮老不在家,我想也许你还需要一位经验老到的人,来为你做那些出谋划策的事情。” “我是该好好考虑一下,”蒙辛博答道,“一时想不起亲近到能帮我出谋划策的首长,也许可以借重一下其他的路径。”他准备不把自己配枪的事说给王玫听,怕她担心,还是先隐瞒着。 其实王玫也是政法学院毕业,一直在公安机关工作的,她眼里的社会,各个层面都是江湖,混混是混混江湖,商场是商场江湖,官场就是官场江湖。而这个官场江湖比混混江湖、商场江湖的水还深得多,真假虚实都有,尔虞我诈、防不胜防,名利荣辱甚至于身家的安危祸福都命悬一线。她早就有着承担风险的心理准备。 王玫起身做饭去了。蒙辛博打开床头电脑,调出一段自然音乐,靠在垫枕上,一边欣赏着,一边试图让大脑恢复清醒,眼前的事情不能不迫使他静心搂一搂面临的现实处境。 乐声里传来河水汩汩流淌的声音,节奏舒缓波澜不惊,温顺得像曼舞的少女。流水声里,蛙唱、虫吟、风鸣,美妙交融,和谐、委婉、清纯,让人淡泊宁静,返璞归真。 官场可没有这份清静。每个人的仕途就像一条山崖上的狭道,两边峭壁万仞,中间杂草从生、荆棘遍地,高低不平、尖石棱峋,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要前进,处处有风险,时时得谨慎。倘若一不小心,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一定知道,更谈不上壮烈。 巴戎要调整市长、并从本地产生,这个消息是主要领导周书记口里直接传出来的。省委周怀翎书记富有政治智慧,这是有口皆碑的,这个智慧也可以说是心计。他为什么要通过阮维梁传出来,他是算准了阮维梁会向谁传递,让这个谁去争取,还是另有用意?要知道,一个政治家,一般不会轻易抛出自己手中的筹码,除非,将有所为。 而阮维梁也只是怂恿自己去争取,如何争取,他会不会向周书记打招呼,却没说下文。阮维梁打招呼应该是重要的一环。他虽然不再是常委,毕竟在本省经营了二三十年,德高望重,是有面子的,他发句话,动一下,胜过自己千百倍。也许他是要蒙辛博先掂清自己,砌好基础,码好台阶,他再在关键时刻发力。 No5 有心计的政治家 No5有心计的政治家 这几年在巴戎,蒙辛博在工作上是取得成绩的。 省委对巴戎市委要求的中心任务是维稳,经济并不放在第一。蒙辛博做为政法委书记,维稳的成果令人瞩目,被宣传成了全省维稳保安工作的典型,多次受到中央和省委领导的表扬,他还被特邀参加了上半年召开的2013年度全国政法工作会议。这是政绩吧。市长抓的是经济,但稳定是发展的前提,能抓稳定,也就能抓发展,这应该是一张过硬的牌,应该能够加分。 还有,在巴戎党委和政府班子里,自己是学历最高的,年纪最小的,资历却并不嫩,这也是一张好牌。现在讲究班子年轻化,结构化。不过,这张牌也有可能被人否定:他的研究生也不是第一学历,也许有人买来的学历比他还硬,年轻可能经验不足,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人脉关系方面,自己没有根基。以前,省公安厅的同志公开说他是阮维梁的人,现在阮维梁退下来了,原有的资本全部化为乌有,自己似乎没有再跟准任何人。 与省委周书记只有工作关系,随市委王志光书记向他汇报过几次工作,周书记也单独向他打过电话,了解有关事件进展,但除了工作,没有多说过一句亲近的话。 省委政法委书记谢定宏,是自己的直接领导,刚从外省调过来,是自己在刑警学院刑事技术进修班的同学,虽然直接打交道不多,但在省市政法委书记第一次见面会上,谢书记一眼就认出了他来,让他从心底感到亲切和热情。这层关系可以利用,但也要试探,同学不一定知心,如果太直接,显得自己跑官要官,品格太低,损害了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的印象,是无法弥补的。 还有呢,巴戎这边,市委书记王志光尽管对他很倚重,但说不上交心,现在的政坛,讲究的是用自己人,如果省委组织部来考察能博得他的一句好话就不错了,要力挺,难得有这种可能。唯一会扛自己的是政协主席文春秋,他是蒙辛博的前任政法委书记,也是蒙辛博的直接提携人。文春秋要退到政协去时,指定巴戎市委政法委书记非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蒙辛博接任不行。为这事,他还直接跑到省委,找到周书记阐明自己的理由。其他市委常委和政府副职,则只会是自己的劲敌。 蒙辛博想得头都有些大了,想从口袋里摸烟抽,才想起这是在家里,王玫是坚决反对抽烟的,所以他不论在外面如何抽烟,从不把烟带进家里。 能让人欣赏的牌太少了,而劣势却太多。上面,他不属于哪一门一派,没有人帮着牵手指引,更不用说拍板指定;下面,他没有刻意地拉笼人,没有谁为他吹喇叭抬轿子,也许政法委乃至政法各部门都挺关心,但真正派得用场却没一个,鼓鼓士气还可以,出谋划策、出主意却水平有限得很。所以,真正去争取这个位置,相当于自己一个人赤膊上阵。 正在越想脑子起乱时,王玫叫他吃饭了。饭后,夫妇俩还得赶到岳戎去,父亲蒙书宁从交通厅厅长的位置上退休后,在岳戎乡下祖传的宅基地上修了一栋房子,带着母亲到乡下养老去了。蒙辛博的老家在一座大湖边,蒙父修的房子便叫做湖滨小屋。这里依山傍水,鸟语花香,高速公路连接线从小屋一百米外穿过,交通十分便利。 蒙辛博夫妇赶到湖滨小屋时,父亲正在屋前的空地上打太极拳。父亲结婚早,现在刚六十岁出头,面色红润、精神矍烁,看起来非常健康。见面后,大家握手回到屋里,交流近况。 “西亚元旦不回来吗?”蒙书宁说,“他是说随那家外资企业的洋卖办到英国出差吧,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还是暑假回来过呢。” “春节前应该可以回来吧。”王玫回答。 “春节一起到这里过吧。”蒙书宁说,“这里的天气比城里还好些。辛博,怎么这么晚才到,妈妈准备晚餐都有些措手不及呢?” “爸,对不起。”蒙辛博答道,“昨晚处理一起信访事件,没来得及睡,上午送阮老去机场,中午补了觉才开车过来的。” “别太劳神,工作是一个愉悦的生活过程,不要当做苦役。”蒙父缓了缓,像是醒悟过来似的,接着说:“阮主席是不是有什么事找你?” 蒙辛博转过头,与妻子王玫的目光碰了一下。这个动作被蒙书宁捕捉到了。 “出什么事了?”蒙书宁问道。 “嗯,有个不太确切的事情。”蒙辛博说,“巴戎市的市长要调整,省委的意思可能要从巴戎市内部产生。” 蒙书宁“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蒙书宁沉声说:“那你得争取啰,阮主席对你期望很高的。”他的口气不像是提问,倒更像是命令。 “阮老这样建议。但我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蒙辛博说。 “什么决定?有什么好决定的?如果有机会,你就必须去参与博弈。”父亲说得很肯定。 蒙辛博没有与父亲争论。“我来这里想与您好好权衡一下利弊,分析分析我自身存在的优势和弱点,想想如何去争取?” “嗯,离人大会召开时间很紧了,幸好有两节(元旦和春节),准备还来得及。这件事,阮维梁是如何知道的?” “他说是昨天上午他去周书记办公室时,周书记告诉他的。目前,这件事还是绝密。” “他是说,只有他知道?” “听他的口气是这样。” “周书记为什么与阮维梁商量这种事呢?要知道周怀翎是个很有心计的政治家。” 蒙辛博知道,父亲的说法是有道理的。他点了点头。 “这个节日,我们有好多事情要谈谈。”蒙书宁说,“趁现在我还认识几个有帮助的人。当然啦,如今能帮忙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不用急,爸爸。”蒙辛博说。 “我得趁我死前,把那些政治智慧传授给你。”蒙书宁爽朗地笑起来,“也许还没过时。” “你说的都是真知灼见,爸爸。”蒙辛博说,“每次都让我受益匪浅” 这时,母亲从厨房走出来,听到儿子的话,说:“这高帽子你爸爱戴,老小老小,你爸是越来越爱戴高帽子啰。”接着,搀着蒙书宁的手,“来吧,大家吃饭了。儿子懂事啦,会说漂亮话了,你有的是高帽子戴呢。” No6 美国来电(求收藏) No6美国来电 接下来的一天,蒙辛博与王玫一直呆在湖滨小屋陪伴父母。父亲喋喋不休地跟他讲述以前担任交通厅副厅长、厅长时的逸闻趣事,未了总要总结一句:“这就是政治智慧啊。”偶尔,他们还聊到股票,聊到蒙辛博二十多岁到县里挂职的事情。这些事情都和干部提拔联系在了一起,耐心、守伏、机遇和赏识,每一个因素都是为了一个可能:提拔。这个提拔是千万个因素做为前提促成的,哪一个因素缺失,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蒙辛博本来是一个每临大事有静气的人,在巴戎碰到多少重大案件、多少突发事件,他思路清晰,能很快地梳理和分析各种不同的情况,做出抉择。 但这次的情形却让他屡屡举棋不定。在与父亲聊天过程中,他明知道父亲谈话的主旨只有一个:促成他投身竞争。但他聊着聊着就开小差,无论他多么努力,都无法真正地说服自己,像长辈说的那样,去争取,去竞争。他知道这个争取不是西方社会的竞选,也不是摆政绩、摆品德的硬碰硬。 中国官员的提拔没有国际惯例可循,最多只能说是中国传统观念“约定俗成”。这个所谓的“约定”,不可控的、可变的因素的太多,是一场官场“智慧”的比拼。这个“智慧”可能比周易的内蕴更博大精深。 第二天,蒙辛博不再考虑、权衡。他午睡醒来,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带着妻子辞别父母,回到了省城自己的家里。 整个晚上,蒙辛博都呆在家里看书,安静像一只守着主妇的猫。这时,手机响了。王玫看了表。“十点半了,父亲还打电话过来?肯定是不放心你。” 蒙辛博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可能是阮老,到美国了。” “希望没打扰你。我的时差没有倒过来,也不知道洛杉玑现在的时间换算成北京时间是什么时候?不太晚吧?”阮维梁说。 “没有,才十点钟。还好吗?”蒙辛博说。 “非常顺利,我和老伴的身体还扛得住。一下飞机,老伴看到太阳刚升起来,就说现在正是中国的晚上呢,让我给你打电话。”阮维梁哈哈大笑着说。 “谢谢阿姨,记挂我。”蒙辛博说,“谢谢您,首长。” “你知道我跟阿姨是很看重你的。你阿姨说,机会来了就要珍惜,我想你也许会比我做得更好。”阮维梁语重心长地说。 这个“更好”是指比他做到更高的位置。这是蒙辛博从来没有想过的。 “那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像你一样成功,有你十分之一,就满足了。” “这就需要你自己去争取。争取,不是跑官要官,是适应中国的博弈规则,按规则办。一个位置反正需要一个人去干,是庸官昏官贪官去干,还是才德双馨的好官去干,虽然体现上级的智慧,但也在于下级的表现。领导要用自己了解的人,做下级的就需要去让领导了解你嘛。”阮维梁说。 “我尽力吧。”蒙辛博勉强地说。 “是不是后面还有一个但是?你是不是怕处于风口浪尖,被人踩,被人陷?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说小点,这是你个人的前途命运,说大点,这也是为了党的事业,人民的幸福,地方的发展。”阮维染说,“处在任何位置上,都可能被人踩,被人陷。” 蒙辛博沉默良久,说:“好,我听你的。” “不是听我的,要听你自己内心的。”阮维梁坚定地说,“如果是别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早就活动开了,不需要我反复做工作。但我了解你,你是一个稳重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肯出手的,重要的是你可能觉得有点快了,所以不愿去争。” 蒙辛博说:“是的。” 阮维梁说:“大胆些。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时机和度的把握全靠你自己。” “非常感谢您的提携。我会努力去做好目前的事情。”蒙辛博说,“我会把进展情况随时向你汇报。” “好,拿出你在刑侦破案的勇武和智慧来,我等你的好消息。请代我问候你的父母亲,并祝你全家新年快乐。”阮维梁的声音像清脆的流水声。 “新年快乐!首长。并祝阿姨和岚岚节日快乐。”蒙辛博也爽朗地回应。 王玫一直静候在丈夫身旁,尖着耳朵聆听着对话。电话挂断后,她激动地搂着蒙辛博的肩膀问:“老公,坚定了?” “就是这么回事了。”蒙辛博叹了口气说,“我总觉得去争取,有些勉强,任命就任命罢,我们有几斤几两,省委还不知道?” “不能那么说,这么多人,省委领导认都认不全,怎么能说清楚才德品行?”王玫说,“阮老这样劝说你,比他亲手提拔你来得更加器重。这份心,你不能不慎重对待啊。” “是啊,那就上吧,市长太太?”蒙辛博调笑地说。双手爱怜地抚摸着妻子的脸颊,曾经光洁丰润的脸蛋,因为眼角深深的鱼尾纹,不再娇嫩,结婚二十年,自己一心忙于工作,妻子却家庭工作两手抓,才真正不容易。 No7 赴华少怀的约会 No7赴华少怀的约会 翌日醒来,阳光越过飘窗投在地上,近乎透明的白色窗帘被微风拂动,房间似乎也随之起伏摇晃。蒙辛博精神振奋地跳下床来,妻子王玫已不在家里,他想起王玫离家时在他耳边说过,去单位处理一件紧急公务事情,完了会主动电话联系。 蒙辛博的手机里有十几条信息,都是约吃饭、喝茶、打牌、聚会的。现在人都忙了,打电话属于当面骚扰,要约人,先发信息投石问路,如果有空,或你觉得这个见面值得,你回信息去,对方再打电话正式落实,所以信息比电话更频繁。 蒙辛博挑了挑,看到这样一条信息:聚少思浓,茗香意远;风生水起,必泛微澜;佳节之际,可有余韵?落款是华少怀。 这个华少怀,是蒙辛博高中同校同级不同班的校友,中学时就成绩优秀,活动能力卓异,与蒙辛博一起是校学生会干部;考上全国重点大学ZN大学后更是绽露头角,入校就担任校学生会干部,大二开始接任校学生会主席,颇具政治才华。 ZN大学与警察学院仅隔着一座公园式的向秀山,一南一北,两人便每天同时从各自学校所在的山麓往上爬,在向秀顶上相会,畅谈一席,再分头下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毕业后,华少怀分配到省人大内司委,六七年时间,就担任了正处长,是他们那一届同学中提拔得最快的。但在正处长位置上没干满一年,华少怀突然离职,到人大宾馆担任了总经理,再一年,他将人大宾馆交给别人管理,与人合伙注册成立道一公司,担任公司总经理,现在道一公司已发展成道一控股集团,仅其子公司道一酒店连锁有限公司,目前旗下有三十多家星级连锁酒店,原来的巴戎市委招待所,道一收购后,改成了道一巴戎山庄,是市委政府的重点接待场所。 一个同学和朋友眼里的政治名星,迅速淡出政治圈,成了一个成功的商人。对于自己为什么退出公务员队伍,淡出政治圈,华少怀从不谈及。但他与省内外的政坛人物的交往一如既往地紧密,与蒙辛博这个校友,除了逢年过节,互相发送祝福信息,偶尔打个电话互相戏谑几句,两人正而八经地聚会,还真没有几次。 蒙辛博回复过去:“韵味悠长,珍惜当下。” 没一秒钟,电话过来了,华少怀在电话里很兴奋,问:“你在省城?肯接见我了?” “说你肯接见我才对,你是省城的老总,我是乡下回来的。”蒙辛博笑着回应。 “那好,我在道一黄兴店陶然茶座定了六号包厢,随时恭候你的光临。”华少怀说。 茶座名称“陶然”,肯定古色古香,何况在道一。道一取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句,不论茶座、宾馆、酒店,一律古朴典雅,结合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体现悠久的历史气韵。室内处处挂着名人字画,摆着木雕、石刻,极尽古雅之能事。 茶室静谧清幽,兰香飘渺,让人气定神宁。蒙辛博在里面走得三五步,便觉心态平静,放松不少。 华少怀果然专程在六包等着,待蒙辛博坐定,一名年轻漂亮,冰肌玉肤的茶博士轻轻推开门,袅袅婷婷地进来,像个从画里飘身落地的仕女。她放下端盘,摆好茶具,准备进行优雅的茶艺表演,这是招待客人的固有程序。茶博士训练有素,技艺娴熟,每一个动作典雅而不失流畅,柔曼而一气呵成。第一道茶泡好后,华少怀轻轻地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茶博士识趣地弯身一揖,告辞出去。 “华少,好雅兴啊。”圈里人都叫他华少而不叫华少怀,指的是他公子少爷的作派。 “隐士散人一个,穷得只剩下雅兴了,呵呵。”华少怀说。 蒙辛博端起一杯,嗅了嗅,说:“哈哈,我是真羡慕你,你现在是有坐看云起的资格了,这份洒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个社会需要各色人等,王有王道,鼠有鼠穴,鸡飞狗跳,各司其职。如果个个都跟你一样去争着当官,谁纳税?谁听你演讲?还有啊,谁来阿谀你,奉承你,让你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哈哈”华少怀一副玩世的语气 “你就这样,嘴上不饶人。”蒙辛博说,“我是来跟你休闲的,不打嘴巴子官司。” “好啊,离开尔虞我诈的虎狼之乡,到我这清静无为的道家之地,是不该说这些。那我们聊诗、聊音乐、聊茶艺?”华少怀说。 “唉,我们还真没有正经地聊过这些轻松的话题,读大学时,我们也总是聊些中流击水,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蒙辛博说,“不过,朋友在一起,不在于聊什么,而在于推心置腹。说实话,我心里有事就想起大学时两人山顶坐谈的情境。” “那我们今天又去那个山顶?”华少怀问。 “好啊。”语出心应,蒙辛博还真有十几年没有去向秀山顶了。 正是元旦假期,天气又好,向秀山麓,游人如炽。华少怀把他暗蓝色的玛莎拉蒂总裁豪车停在ZN大学的停车场里,然后找到读书时常爬的小径往山顶攀去。 这条小路游人一般找不到,难得见到人的踪迹,日光斜斜地从树林的边缘照过来,树木的阴影游移不定,雀鸟见到行人也不惊慌,依旧坦然地互相和鸣。 大学永远是人生最美的回忆。两人趔趄着攀行在小路上,仿佛回到了大学时期,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拌着昔日的情谊,激荡着两人的心,让两人找到了无数无尽的话题。 情浓时短,两人很快便登上了山顶。曾经坐谈的那块石头仍在,高树、草坡、荆棘,也丝毫没有改变。蒙辛博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站上石顶,大呼一声:“向秀山,我来了!” 声音激越,充满豪情。 No8 孔子一生都在钻营当官之道 No8孔子一生都在钻营当官之道 华少怀却默然地望着东方,没有响应。这是省城市的最高处,从这里望过去,整座城市尽收眼底,高架腾飞,高楼栉比,车水马龙,行人熙攘,与二十年前在校读书时,已是两番模样,城市拓宽了几近三分之二,楼道街巷焕然一新。 蒙辛博跳下石头,看出了华少怀内心的落寞,走过去,亲热地搂着华少怀的肩膀,两人都是一米七五左右,但华少怀明显地发福,身坯超过了蒙辛博三分之一,蒙辛博搂起来,还真有些吃力。 华少怀高举起粗壮的双臂,猛地向天空擎去,连头一起向天空昂起,向着天空吼道:“我来了,向秀山!”发音饱满,但中气绵延不够,也许是蒙辛博搂着的缘故,声音不够舒展。 华少怀也听出了自己内心的萎顿,自嘲地说:“哈哈,不行了。” “你是心中有事啊。”蒙辛博望着华少怀的眼睛说,“其实你是一个很成功的人了,但你总是无法释怀,心中的郁结何时能够化解呢?” “你知道孔子一辈子在做什么事吗?”华少看似插开话题地问。 这么简单的问题。蒙辛博很快地回答:“教书育人,克己复礼。” “错,那是后人的误解。在我们的书本里,孔子一辈子开馆办学,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是儒学的开山鼻祖和传承人;他一辈子讲求克己复礼,想恢复已经完全崩坏了的周礼,以构建社会正道,看起来像一个道德的圣人。其实不是,孔子穷其一生追求的,其实是实现他个人的政治抱负,是他的仕途。”华少怀说。 “你是说他一辈子孜孜以求的,就只是当官?他不是当过鲁国的中都宰、大司寇吗?也算大官了吧?”蒙辛博说。 华少怀默默地点点头,说:“那些官位于他都只是昙花一现,因猜忌、争斗,被排挤出去了。他的教书、讲学、传道,说穿了,就是在走一条为当官钻营之路。” 是啊,几千年传统中只有当官才是正道,讲学、研究只是辅道,经商则被纳入末流。从古至今,学而优则仕,乱世未世,则有商而优则仕。战国时期的吕不韦帮助异人如愿地登上王位,成为秦庄襄王,吕不韦也如愿以偿,从一个商人变成了掌控秦国政权的相国。可以说,他将商而优则仕推到了最高峰。但那毕竟是封建社会?当前,虽然官本位思想根深蒂固,卖官买官现象时有发生,但官商异途,由商场入官场,不是国有企业,根本没有可能。 “有件事,你不说,我也一直不敢问?不知你现在愿不愿意说?”蒙辛博问。 华少说:“你问吧?知不不言。” 蒙辛博拉着华少怀登上最高处的石头,像二十年前一样,安静地坐下来,做出长谈的架势:“十二年前,那时我还是一个派出所所长,你就当了处长,为什么突然离开呢?” 华少怀亮堂油光的脸上,忽地平添了几分悲凉的况味,深冬的风穿过树林,弄得树叶唏絮作响,偶尔有离枝的黄叶顺风飘移,袅袅娜娜地,却不可避免地落在地上。 “命运可以说掌握在自己手上,也可以说并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命运的前因存在着千千万万个元素,任何一个因素都有可能把命运转移方向。”华少怀先以感慨起题。 华少怀接着说:“大学毕业我分配在省人大内司委,在外人眼里这是个非常好当官的部门。职位多,升迁快,耐清贫,非热门,几年时间我踩准了所有提拔的点子,当一些安排在省委、政府重要岗位的同学还是科长,最多是副处长时,我很快提任了正处长。当时,我自己感觉在省人大顺风顺水,我的工作非常出色,连续五年被评为省政府优秀公务员;负责人事工作的人大副主任是我的老乡,直管内司委的副主任钱兆平又负责人大的常务工作,把我当作他的贴身秘书,公事私事都对我信得过。我成了人大的红人,一些人大内部的事情,我办起来比一些副主任还顺畅;与社会有联系的业务,别人找副主任、委室主任搞不定的,找我能够搞定。” 华少怀讲起这些,语气一直十分平缓,是反复回嚼后的那种淡然。 “这时,一直患病不太上班的老主任到龄退休了,原省委常委、组织部长黄晓刚到省人大担任主任。我那时真是太嫩,不知道官场的险恶,更不知道有些斗争会是如此平静如水,却惊心动魄。黄主任到位后,在人大开展创五好班子,建和谐队伍的活动,平时无所事事的各个内设委室顿时掀起活动的热潮,学习阶段、批评与自我批评阶段、文体活动阶段、总结提高阶段,每个阶段都有声有色,富有趣味,赢得了一片叫好声,确实增强了班子活力和队伍凝聚力,为黄主任树立了个人威信。” “这时,我敏锐地感觉到常务副主任钱兆平与主任黄晓刚产生了矛盾,而且不是一般的矛盾:钱兆平在酝酿推倒黄晓刚!”华少怀缓了一口气,接着说,“这是一个和平时代,是一个不喜欢好斗分子的时代,我虽然想当官,但不想掺和这种权力斗争。斗争也许能够令你获得某些东西,但也一定让你失去更多的东西,比如人格、良知的内容物。这样,我找各种借口逃避斗争,躲避他们叫我参与的一些事情。但我这样做,只是让自己越陷越深。” No9 做个笼子让你钻 No9做个笼子让你钻 “我开始跟你讲过,钱主任把我当秘书对待,人大的干部都把我当成钱主任的秘书。秘书的命运是永远与自己服务的首长联系在一起的。秘书圈子里有句话,叫做“一朝为秘,终身为奴”,你要往上升,你就要保佑你的首长一直往上升,如果你另寻伯乐,别说是你服务过的首长这条线上的人,就是其他人也会认定你是过河拆桥两面三刀的人物,再没有人会信任你,结纳你。”华少怀接着说。 “虽然逃避斗争,但我还是极力想维持与所有领导的良好关系,包括黄主任和钱主任。在官场上,这种想法当然是非常幼稚的。那段时间,我非常忙,所有领导都给我安排工作,所有人都看着我做事,没有片刻的安宁。当时,我还有些沾沾自喜。” “但我很快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当所有人都在津津乐道黄钱内斗时,黄钱斗争倒底进行了几个回合,付出些什么筹码,我一点也不知情。” “有一天中午,我正在午睡,黄晓刚主任亲自给我打电话,请我陪同几个人一起办点事情。我欣然答应,给主任办事,于公于私都是荣幸。我立即起床,接我的商务车已等在楼下,车里除了人大的纪委副书记,还有四五个陌生人。午睡刚醒,车子七拐八弯,我还没有辨清到底开到了哪里,商务车就停在了一个地下停车场里,副书记拉着我跟着陌生人一齐下车,一齐走进了电梯里。这是一架高层电梯,电梯壁上张贴着楼层介绍。我一看,便几乎晕过去。这里,这几年,我经常来送东西,我太熟悉了,里面就住着钱兆平最钟情的一个情妇,这个情妇还他生了一个小孩。钱兆平收掠的东西都藏匿在这里。” 说到这里,华少怀停下来,看着我说:“当时,我只能在心里祈祷,此行另有目的。” 四下里似乎寂然无声,蒙辛博感到自己的心跳类似于呻吟。 华少怀接着说:“电梯一直上行,我感觉自己这是在给家里的亲人送葬似的,一分一秒,一楼一层,数着心跳在上升。电梯轻轻地咯噔一下停了下来:32层。我像触电似的麻木在那里。还是纪委副书记拉着我,跌跌撞撞地出了电梯,一个陌生的女同志开始敲门。我没听清她是以什么名义敲开门的,但是钱兆平亲自来开的门,他穿着睡衣,里面还有一个比他小三十多岁的女人,也穿着睡衣,显然两个人睡在一起。钱兆平第一眼便看到了我,眼里先是闪过惊疑,然后是愤恨……” “钱兆宁不仅包养情妇,捉奸在床,而且搜出各种钱物、存折、房产价值上千万元,一个大贪官就这样浮出水面。而我被誉为这次反贪的旗手。”华少怀说。 事过十二年,整个过程,仍然让我听起来肝胆俱裂。 经历这件事,华少怀当然无法再在人大混下去了,但他没有其他靠山,当时,他已无法调到其他党政部门去。他唯一上的船被“他自己”推翻了,信誉全盘毁灭,只得年纪轻轻便退出政界。 蒙辛博抹了抹额头,一手冷汗。他真有些害怕,从政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踏入官场,等于一只脚踏入了牢门,岂是一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所能涵盖的?尽管如此,几乎所有的大家毕业员都在往公务员路上挤。尽管如此,华少怀却仍然留恋着官场,留恋着曾经的感觉,从政真比亿万家财更有诱惑力? “这种事毕竟是少数,我也只是个个例。”华少怀沉默良久,像突然醒过来似的,脸上绽开豁然的微笑,朗声说。 蒙辛博也跳出刚才的惊愕,宽心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上帝为你关上所有的门时,它还会为你留下一扇窗的。” 华少怀不等我说完,急急地接口道:“对,不要留在过去的故事里。说说你对以后的想法,我知道你现在面临着一个机遇,有事要跟我说。” “哈哈,你还真拿自己当神仙。我没什么事跟你说,我只是恋旧了,想跟你聊聊。” “你不说,那我来说。”华少怀说,“你们巴戎的市长侯定革要调走了,市长可能从内部产生。这是不是一个机遇?” 蒙辛博内心一惊,但表情淡然地说:“他调走跟我有什么关系?上面还有副书记、常务副市长,再不济,还有组织部长、宣传部长,哪里轮得上我?” “想当年,我们在这里纵论古今时,你何曾如此遮遮掩掩?想当市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昨天我就在打听你的动向,知道你今天没有安排,所以发个信息投石问路,你回了我的信息,我就知道你的心思八九不离十,我毛遂自荐,给你当参谋,你看怎么样?”华少怀直截地说。 “当然好。”蒙辛博忍了忍,还是吐露了心迹,“你想怎么来操作呢?我们做事要讲究方法,但要阳谋不要阴谋。” “这个你放心,我十几年风风雨雨过来,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我负责给你策划,具体实施的,还是你自己,是你自己的政绩、能力表现让领导列入决策名单。” 华少怀的话说得可心可意,蒙辛博听起来十分舒坦。他也知道,华少怀虽然离开了人大这个权力中心,但他一直游移在政治的边缘,做的是官商生意。他的道一集团在十年里迅速扩张,也完全得益于他在权力的缝隙里游刃有余。 “相信我,二十年的交情,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也希望你不让我失望。如果你还想有所作为,你必须去争取,这是一盘不能输的棋。”华少怀看着蒙辛博凝神的脸,接着说,“好吧,中餐时间到了,是不是回去把晚餐一并安排了。” No10 妻子做的事可能犯忌 No10妻子做的事可能犯忌 中午1点钟,蒙辛博与华少怀坐在道一黄兴店茶餐厅,一边品尝着鲍汁泡饭,一边议论着参加晚餐的人选。但晚餐必须参加的一个人却从早晨出去后一直失去了联系,那就是王玫。 华少怀提过多次,让蒙辛博打电话给王玫,请她一起过来吃中餐,但蒙辛博没有打电话,他想,王玫既然讲明了会主动联系,意思就是让他不要随便给她打电话,她可能在工作时间不方便接听。 蒙辛博知道公安技侦工作的特殊性,王玫的公事他尽量不去过问,有些事,只要开口就会犯忌。但这个上午,王玫做的事也许与公安技侦工作关系不大,她自己却可能犯忌。 原来,蒙辛博还在睡梦中时,王玫的手机接到一个奇怪的信息:“王总队长:你好。我知道一些事情,想告诉你,如果你信得过我,请务必于上午八点半到咸嘉湖凉亭会所相见。事关你老公蒙书记的前途,我等你半小时,九点后即离去。” 王玫看到信息,即赶到总队机房,把发送信息的手机号输入控制系统。那是一个极普通的神州行移动号码,五十元一张满大街都是,不需要身份证,也不需要其他个人的信息,代码全都登记在移动公司客户经理一个人的名下,只能查出是哪个营业网点卖出去的,但是谁买的,什么人在使用,无法查明。 查不到用户就不知道发信息的是何人。王玫将手机号挂在系统上控制着,并将系统信息提示与自己的手机联在一起,系统一旦控到该手机号的活动,会做出该机主的社会活动情况分析,并第一时间将分析结果发送到王玫的手机里。接到分析结果,就可大致或准确判断出机主是何人。 做完这一切,王玫便开车前往咸嘉湖。 节日的清晨,号称“堵城肥肠”的五一大道虽然车水马龙却水顺流畅。匿名信息带给王玫内心的不安,在轿车的急速驰行中慢慢消散,代之而起的是能够为丈夫升职提供帮助的激动和兴奋。 咸嘉湖是一个大型住宅小区,辖地一千多亩,学校、医院、超市、宾馆、酒店等服务配套设施齐全,宛然一个微缩的共和社会。凉亭会所就设在小区其中一家五星酒店的侧室,门面低调,却内饰豪华,回廊灯光幽暗,音乐婉约,包厢风格别致,花鸟鱼虫,亭台楼榭,小空间里造出大天地。 王玫在贵宾车位上停好车,便有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殷勤地走过来,轻轻地扣了一下车窗,拉开车门并用手打起凉篷,侍候她下车。 王玫提起自己的手包,取出一张百元钞,递给青年。 “谢谢,我是专程为您服务的,不用付小费。”青年柔声说,“请这边走。” 王玫惊疑地看了青年一眼,职业的警觉让她与青年拉开了距离:“为什么?” “为了让您方便舒适,我们一路都留意着为您扫清路障的。”青年说。 这么说,他们一路都在监视着自己?是出了公安厅后,还是已延伸进了公安厅?王玫没有应声,随着青年一路走进会所的大厅。 “请这边走,老板在等你。”青年伸手做出礼让的姿势。但王玫收住脚步,站在大厅的巨型吊灯下面不再前行。 “服务员。”王玫叫道。 “您好,有什么事我可以帮您?”一个妙龄少女猫步过来。 “请安排一个僻静点的包厢。”王玫说。 “就一楼吧,一楼目前没人。”少女说,“请随我来,九包的环境优雅,绝对没人打扰。” 王玫留意了一下大厅的监控,公共空间全覆盖,但包厢保留了私密性,应该也不会有窃听器。 “就这儿吧。”王玫一路随着少女往前面,一路观察,停在六包的门前。 “这个包厢因为鱼缸损坏,久已闲置,可能不及九包舒适。”少女说。 “卫生搞好的吗?”王玫问。 少女点点头。“那就是这里。三份甜点,一壶碧螺春,立即送来。”王玫说,她不能不小心,虽然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她不想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茶水点心摆好不到三分钟,一个中年男人笑咪咪地走了进来,身后没有跟着任何脚步声。 “是您?”王玫从沙发上站起来,却没有迎过去。来人是受公安监控的对象龚建国,此人是博讯国际贸易投资公司总裁,江湖上号称地下组织部长,消息灵通,善于跑上层关系,官场套路十分熟稔。如果不是被监视居住,他知道巴戎市长调整的事,没什么惊讶的。 “惊讶吗?我以为你会猜出来的。”龚建国边说边伸出手来。 王玫没理睬他的动作,说道:“看来,您不像别人传说的那样活得很滋润。” “何以见得?仅仅是因为给你发匿名信息?都是社会人,那能没有约束性。”龚建国说着,笑容依然迷人而不羁。 “哈哈,那就是监狱的教育还是卓有成效的?”王玫不依不饶地。 “别说了,算我求你。今天约你来,一是想向你道歉,二是看是否有机会将功补过,为我四年前的事赎罪。”龚建国说。 “罪不罪的,法律已给出了答案,现在说也无益。”王玫说,“好了,龚老板,什么事?” 五年前,龚建国因为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前年才假释回来。他是罪有应得,但他的入狱可以说是她利用了手中的权力。 当时,工业和信息化厅由原工业厅合并相关厅局的一些职能,及中小企业管理局等厅局,刚刚成立,厅长、副厅长的竞争十分激烈,省委传出的消息是从几个厅局的现任厅局长中安排一人任工业和信息化厅厅长,其他的厅局长任副厅长,副厅局长因为年龄全部偏大,除安排一名副厅长搞传帮带外,其余退居二线。原工业厅厅长、中小企业管理局的一位副局长找到龚建国,请他帮忙,承诺在以后的工作中为他帮忙。王玫的父亲王光华当时是工业厅的一名老资格副厅长,本来有机会续任工业和信息化厅副厅长,但因为龚建国的活动,不得不忍痛退居二线。 龚建国与王玫及王玫的父亲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他有很多事,王玫和王父都提供过帮助。在王父的续任问题上,龚建国倒戈相向,让王玫十分生气。 不久,王玫在某个案件的监控工作中,发现龚建国涉及一起重大贪腐案件,金额达到一百多万元,她毫不犹豫地把情况报到了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