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友情和爱情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深爱而不懂得爱的真谛的人们,并借此祭奠那奋斗的年华和不朽的爱情。——题记 浪漫之都,大连。 这是在富二代云琛和名门之女安然的订婚酒宴上,宾客如流,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陈健端着一杯红酒,斜倚在奢华厅堂一隅,眉心深锁,阴鸷的目光紧凝今天盛宴的主角——云琛和安然。 他们分别是他的大学同学和校友。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当陈健看到安然小鸟依人般依偎在铁哥们云琛的怀里,或是云琛情深款款地呵护她的时候,他的心就被嫉妒折磨得几近癫狂,翻滚的醋意几欲破胸而出。 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当初各个方面的条件并不比云琛差多少,仅仅在行动上稍稍迟了那么一点点,仅仅一点点,就与心爱的女孩失之交臂,这个结果,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他是如此地深爱安然,很爱好爱,爱她成痴,无力自拔,他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爱安然的人,云琛亦没有他爱得炽烈坚贞。 他不知道安然是什么时间发现自己对她怀有一份别样情愫的,只知道这个心细如发聪慧敏锐的女孩,一年前毕业回到连城开始不着痕迹地疏远自己,近几个月尤甚,这个认知让他无比悲愤,对这份感情的渴望如中了蛊般愈加难以自拔。 不可否认,自己和云琛是大家公认的一对铁得不能再铁的好哥们,安然没有出现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份友谊的纯度。但,这份自穿开裆裤起建立的友谊,伴随着安然的出现,正在悄然发生着质的改变,在友谊和女人的天平上,他无可厚非地把自己情感的砝码倾向安然。 但他毕竟是陈健,是一个极善于隐匿自己情绪的人,四年来自己这份不轨之心,被他在人前掩埋得滴水不漏,连精明的云琛都被他瞒过。有的时候,他自己都佩服自己高超的伪装境界。 如同此刻,尽管自己心底早已是醋海滔天,表面上却把这份情绪隐藏得极好,与所有前来参加订婚仪式的宾客一样表现自如,脸上挂着一目了然轻松愉悦的祝福。 安然乖巧地依偎在云琛怀里,一袭白色裹身曳地长裙勾勒出她娇小曼妙的身躯,略施淡妆的小脸透着淡粉,翦瞳如水,一如她的名字娴雅恬淡,又美得惊人。 云琛颠倒众生的俊颜,在意气风发的笑容衬托下,愈加魅惑人心。 这一幕美景落在陈健眼里带着锥心刺骨的讽刺,与大厅里喜气洋洋面带祝福的人群不同,他的心此时蓄满排山倒海的苦涩与嫉妒,金色的阳光不合时宜地从落地窗直射进来,两人左手中指上的白金对戒泛着刺目的寒光,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没人知道,这一刻,他有多绝望!他不知道刮骨疗毒是怎样的痛楚,他只知道此刻他的心比刮骨疗毒疼上千万倍。 他深知,今天是一座界限分明的分水岭,对云琛而言是个喜庆而值得纪念的日子,订婚标志着他与安然四年爱情长跑即将结束,取而代之的是细水长流幸福甜蜜的婚姻生活。 对他这个被上天抛弃的倒霉鬼而言,却是他灰暗人生的开始,意味着自己与安然的距离越拉越远。 看着正向他缓步走来的那一对甜蜜的连体人,陈健火热的心沉潜到万丈冰窟,一仰脖灌下杯中的红酒,辛辣的酒滑入喉咙,呛得他一阵猛咳,引来众人一片侧目,恰到好处地掩饰掉自己掩埋不住的寥落。 “喝那么急做什么?”云琛上前拿过他手中的空杯子递给侍应生,回身揽过安然,笑道:“哥们,你是不是该对对我们说点什么?” 陈健直接取过他手中所剩无几的酒杯,轻轻碰了下安然的杯子,“兄弟,记住:在所有为你们祝福的亲友中,我陈健永远是最真诚的那一个!”顿了顿,加重语气道:“还有,不许欺负安然!”说罢一饮而尽,翻转空杯子示向他。 云琛执起安然的手喝干她的杯中酒,颇为动情地说:“谢谢!虽然今天我和小然收到了数不尽的祝福,你的祝词却是最入耳最动听的。放心,别人订婚是走进婚坟的序幕,我和小然是在收获幸福的果实!” 陈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如此坦荡重情地云琛,蓦然间觉得自己缺乏直面他的勇气,云琛把他当兄弟,一直都是,自己却禽兽不如地在觊觎他的未婚妻,这一刻他的心情无比矛盾,眸色复杂地看向安然…… 安然移开视线,佯装不满地在云琛手臂上掐了一把,低声说:“酒都喝光了还抓着我的手不放,手臂都酸了。” 云琛急忙松开手,自责地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臂,柔声问:“还酸吗?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陈健自嘲地摇摇头,眸光微错间,温茹萍与崔敏娜相携而来的身影进入他的视野,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抬了抬下颌道:“云叔和安叔频频向这边张望好像在找你们,我说你们俩赶紧去招呼客人,就别在我这儿打情骂俏刺激我这个光棍啦。” 云琛当胸擂了他一拳,“受不了就上点心赶紧找个人,争取年前结束单身,我和小然还等着喝干儿子的满月酒呢,你也知道我家小然一向没什么耐心,等烦了她会直接跑去认下石老三的胖儿子,到时候就没你儿子什么事了。” 安然扭头望去,微愣了下,回眸,探究地瞥了眼陈健,踮起脚尖,勾低云琛的头,余光瞄着不远处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云琛心神一凛,不动声色地拍拍安然的背,紧拥着她移步迎向她们。 第二章订婚宴上的不速之客 崔敏娜一打照面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声讨:“安然,老同学一场,你可真不够意思!这么排场的订婚盛宴,好歹叫上我们来开开眼界,单单把我们俩摒弃在外是嘛意思?是嫌我们两个连漂给你跌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几个闹不和呢!仪式没饱上眼福,赶饭点应该来得及吧?”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快请进。”安然心底莫名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些年因为云琛,温茹萍对自己极少有过好脸色,偶尔碰到一起不是冷嘲就是热讽,极尽挖苦之能事。 崔敏娜虽然表现得不是那么明显,暗里也不怎么待见自己,没少帮着温茹萍算计自己。 自己对她们一向是秉承着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的原则。几年下来,双方默契地达成一致,尽量避免在同一场合出现。 她们此时赶在宴席开始结伴而来,这不符合她们的风格,如果在仪式开始前赶来还可以理解,为了猜一顿饭而来,理由实在牵强。 温茹萍打量着云家别墅奢华的装饰,心里的酸泡泡一串接一串往外冒,对安然的嫉恨瞬间攀升到顶点,某人千叮万嘱不要冲动的忠告抛到九霄云外,冷笑道:“安然,是疏忽了还是刻意不请我们?你在心虚什么?” “我家小然有什么可心虚的?宾客名单是我一手拟定的,不请你们自然有不请你们的道理!众所周知,我这个人不喜欢受人挟制,换做平时二位女士不请自来,我连门都不会让你们进,但今天是我和小然订婚的日子,看在众宾客的份上就破一次例。想留下,就给我闭上嘴安分点!”云琛话语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迫人气势。 不请自来四个字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俩人身上,又疼又闷,说不出的酸涩与难过。 崔敏娜避开云琛犀利沁凉的目光,飘忽的眼神四处睃寻,蓦然一亮,似是得到某种神秘力量相助,收回目光,笑道:“安然,我们没别的意思,今儿是周末,在出租屋闷着也怪难受的,一合计过来蹭饭算了,顺便沾沾你们的喜气,提升下我们的运势。” “蹭饭?我二姐两口子好像还没跟你们熟到这个份上吧?况且,今天这个场合貌似也没你们蹭饭的地儿。”安哲不知什么时候踱过来,在他们身后负手而立。 “安哲,听你这意思是在替你二姐下逐客令,是么?”温茹萍语气不善。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 温茹萍面色难看极了,“怎么,怕我在这里抖出你二姐挖我墙角的勾当?” “我倒是想听听我二姐是怎么挖你墙角的?” “安哲,你不要打岔。”安然低声喝住弟弟,转眸,不解地问:“温茹萍,你说,我挖你什么墙角了?” “安然,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温茹萍刻意停顿了下,加重语气道:“我最佩服你——永远顶着一副天然无害的小白兔面孔示人,蹙一下眉就能轻而易举地唤起人们对你汹涌不止的保护欲,不像我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 云琛眸色陡然暗沉了几分,紧了紧揽在安然肩上的手,“温茹萍,不管你是受人蛊惑还是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低沉的话语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戾。 温茹萍挺了挺胸,直视着他,“云琛,大家都是聪明人,你问问安然,她敢说你云琛身旁这个位置,她不是抢我温茹萍的吗?” “呵呵呵……”云琛不怒反笑,眸色愈加深幽,裹挟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压境之势,反问道:“温茹萍,你不会患了妄想症吧?安然身旁这个位置什么时间属于过你?我云琛又什么时候交过你这号女朋友?以我云琛的眼光会看上你这号女人?” 他转眸看向崔敏娜,一字一顿地说:“有人暗恋我、有人剃头挑子一头热地追求我,这不是我所能左右的!我只知道,无论是大学四年,还是走上社会这三年,除了我主动追求过安然,我云琛从来没有回应过任何一个女孩子的追求!” 崔敏娜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被云琛当做蛊惑温茹萍的主谋,懊丧地垂下头,着实有些后悔来这里替人放枪。 云琛的话刺痛了温茹萍敏感的神经,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尖声质问:“安然,当着你弟弟的面,你教教我,帮人送情书是怎么把自己送出去的?让我和美人鱼长长见识,免得下次再被你这样的人挖墙脚。” 安然大脑一片空白,翦瞳泪光闪烁,嘴唇哆嗦半天,颤声说:“不是这样……你……” “安然,从今儿起,你最好睡觉睁着眼睛,有人不会让你……”温茹萍发出一声冷笑。 第三章爱情是一个恒等式 云琛回味着她的话,心没来由地一颤,紧接着升腾起一股隐隐的惶恐与不安,虽不强烈却不容忽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问题并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譬如温茹萍,自认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的追求,不欠她什么亦问心无愧,根本无需理会,恰恰忽略了自己的态度会激发她对安然无端的仇恨,如果能够及早认识到这一点,安然今天就不会受此羞辱。 深幽的双眸审视地投向被一腔妒火烧得面目狰狞的温茹萍,坦白地说,眼前这个女人长得并不难看,虽说脸型不似安然标准的心形脸,鼻子也不如安然秀挺,看似皆不出色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搭配上她健康的肤色,杵在人堆里也是比较引人注目的,如果她不是固执地对自己纠缠不休,找一个家境不错的连城人结束连漂不成问题。 前不久安然还问过他,如果没有她,他是否会被温茹萍的执着所打动,从而接受她。他的回答是否定的,里面没有丝毫哄安然开心的成分,他对未来妻子的要求有明确而清晰的目标,即使他一时半会儿遇不到安然,也不会因为瞬间的感动而去盲目地接受温茹萍,那是对自己对她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温茹萍性格太过张扬,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所以当安然出现的时候,他眼前一亮,她羞赧地神态,出众的容貌,文静内敛的性格,以及她身上让人沉迷的淡淡的薰衣草体香,都深深吸引着他。那一刻,他相信一眼万年不是文人的夸张,这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突然,云琛全身的神经骤然绷紧,如果自己记忆无误,安然问自己是否会选择温茹萍的时间,不早不晚恰恰在订婚前夕,说明温茹萍的存在已经给她带来不小的烦恼!万幸,自己的回答没有让她失望。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订婚宴,怕失去般揽在她肩上的手一紧再紧。 为了安然,自己或许不应该一味回避温茹萍,应该尝试着化解她心底的怨恨。心念微动,问道:“温茹萍,我们认识多久了?”语气前所未有的平和。 温茹萍被他盯得发毛,认定下一秒他的怒火会把她烧得片甲不留,万万没有料到,他会在此时此刻提出这么一个前后不搭的问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怔愣片刻,不假思索地回道:“再有三天满四年零九个月,当时你是新生咨询顾问,带领我们几个提前到达复旦报到的新生熟悉校园环境和……” 云琛摆摆手,说道:“在你央安然帮你给我传递情书之前,你倒追我多久了?” 温茹萍脸色一红,咬了咬红唇,讪然道:“一个多学期。” “温茹萍,去掉一个多字,一个学期也就是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果我对你有感觉,会不回应你吗?” 温茹萍怔忪地看向他,这是自他们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和颜悦色地与她说话,在她的印象里,现在他应该发怒才对,怎么居然有心情跟她谈论这些话题?某人的话在耳边响起,“云琛选择安然不是有多爱她,是因为她的家世比你好。只要你怀抱信心坚持下去,云琛就是你的!”她仿佛一只看见火光的飞蛾,带着赴死的悲壮扑光而去,在心底宣誓般呐喊:云琛,你不过是一时迷路,用不了多久你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 云琛默了默,继续说道:“温茹萍,爱情是一个恒等式,是相互吸引,不是一厢情愿!不是你追求过我,我就得贴上你的标签变成你的人,我和你没有任何契约关系,假使我没有遇到安然,我仍然不会选择你。女孩子的青春很短,不要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好好想一想这里面的个中因由。” 温茹萍一阵心疼,原来他耐着性子跟自己说这么多,全然是建立在为安然正名的动机上!对安然的恨如草长莺飞的三月天填满整个身心,愤恨地指着安然,尖声说:“个中因由就是:她,无耻地抢走了本属于我的你!” 云琛面色微变,眸底翻滚着嗜血的狠戾,抬臂拂开她的手,咬牙切齿地说:“你简直无药可救!温茹萍,今天我把话给你撂在这儿,我只允许你在我面前对小然放肆这一次,以后如果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类似的话,后果只要你承受得起!” 温茹萍突然情绪失控地喊道:“云琛,你骗我,这不是真的,明明有人……”似意识到什么戛然收住话头。> 第四章幕后主使 云琛心底不由得疑窦丛生,这是温茹萍进入云家后第二次提起这个无名氏,他(她)是谁?在温茹萍上演的这场闹剧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还是今天这一幕就是这个隐藏在背后的无名氏一手策划安排的?如果是,他(她)的动机是什么?目的何在? 目前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此人的目标绝对不是云氏,商场上的宿敌手段比他高明得多,无论是斗智斗勇还是斗狠,都不会放在明处,他会在暗处伺机给你致命的一击,更有甚者让你一辈子都查不出下黑手的那个人是谁。 这个人手段娘们气十足,唯有一点值得他点赞,那就是把崔敏娜同时纳入此局中,让这一对暗斗不止的狼狈协同作战。依此来分析,他(她)应该与她们之间关系匪浅,或者有过密切的交集。此刻,他(她)或许就混在宾客中冷眼观战。 此人既然跟她们很熟,应该了解温茹萍性格偏激极易失控,稍加刺激就会歇斯底里大发作,他(她)就不怕她发疯时控制不住自己和盘托出他(她)这个幕后主使?他(她)凭什么这么自信自己能驾驭一个疯子? 温茹萍和崔敏娜为什么会对他(她)的话言听计从?她们有什么把柄落在他(她)手上?还是他们之间做了一桩见不得人的交易?抑或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崔敏娜和温茹萍的目标毫无疑问是自己,那么对方的目标是安然?! 云琛眸色陡然一寒,笑容明媚地看向温茹萍,语气肯定地说:“他(她)一定还告诉过你,我会娶你。” 温茹萍错愕地瞪大眼睛,冲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崔敏娜头皮一阵发麻,情急之下伸手偷偷扯了她一把,下意识地看向落地窗方向。 云琛没有错过崔敏娜这个自认为隐蔽的小动作,不着痕迹地循着她的视线望向不远处正在带领宾客入席的陈健等人,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深锁温茹萍失色又惊慌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还知道他(她)帮你们策划了这场闹剧,然后躲在那里看你们在这里丢人现眼。” 温茹萍悚然一惊,无边的恐惧迅疾窜遍四肢百骸,慌乱无措的目光频频投向大厅深处。 云琛愈加坚信这个人就混在宾客中,“哲,帮我照顾下你二姐。”轻轻把安然推向他。 安哲会意,笑嘻嘻地揽着她的腰往一旁带,“这活我最得心应手,打小就干,是吧二姐?” 安然反手抓住云琛的衣襟,小声说:“我……我,不想要再看到她们,你让她们走好不好?”她深谙云琛的性情,这是他怒极的信号,笑得越是明媚,激怒他的人也就越危险,自己虽然不喜欢温茹萍和崔敏娜,但也没有厌恶到要让她们在宾客面前公然出丑的程度。 云琛无声地叹了口气,安然善良得没有原则,夏娃和蛇怎么可能讲和!安抚地拍拍她的小手,“好,我问几句话就让她们滚。”眼神示意安哲把她带开。 “二姐,忘了外婆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了?夫命是天,赶紧松手跟我过来。”安哲默契地把她挟抱到一边,牢牢禁锢在怀里。 云琛缓步逼近温茹萍,“你说,我是不是对你们太客气了?以至于你们蹬鼻子上脸,得寸进丈,居然不知死活地把手伸向安然!” 温茹萍惊恐地连连后退,嘴巴上却不肯服输,“我只是实话实说,比起安然的表里不一,我比她高尚多了!” “是吗?“云琛步步跟进,深幽的目光掠过崔敏娜,脸上笑容温暖,眼神却越来越冷,“温茹萍,他(她)有没有告诉过你怎么分配我?还是你和崔敏娜已经达成共识——共侍一夫?以你温茹萍的心胸,能容得下崔敏娜的存在吗?想必他(她)已经允诺你,到时候再帮你除掉崔敏娜!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就是你温茹萍所谓的高尚!我没说错吧?” 崔敏娜像是被人一声当头棒喝,猛然间清醒过来,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简直傻到祖姥姥家了!云琛只有一个,轮回百世,她也抢不过疯狂的温茹萍,居然来为两个疯子作嫁衣裳!悔意顿生,愧疚地看向安然。 “美人鱼,你不要听他胡说,没有的事!他……” “云琛,里面开席有一会儿了,云叔到处找你们,要你带安然赶紧过去敬酒,这边的客人我先替你招呼着……”陈健穿过廊柱大步走过来,眯眸斜觑着崔敏娜和温茹萍,不解地抬了抬下颌,“她们俩怎么来了?” 崔敏娜猛地抬起头,硬声问:“你说我们俩怎么来了?” 陈健亦有些动气,没好气地说:“请你们了吗?你进去打听打听那些宾客,哪个是不请自来的?我说崔敏娜,温茹萍脑子抽了,你怎么也一根筋地跟着她抽风?趁着大家伙没注意这边,赶紧带她走!” “你说谁抽风了?你个王八蛋才抽风!你们全家都抽风!!”温茹萍突然推开他,疯了般朝里面跑去。 第五章几不可见的阴霾 陈健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把她扯回来,狠狠地甩到一边,厉声训斥:“温茹萍,看看你自己,哪里像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分明就是一个市井泼妇,是个男人都会对你退避三舍!今儿这事我不看见便罢,遇上了就不能任由你在这儿撒泼打诨?滚,赶紧滚!你也走!”推搡着温茹萍连带着崔敏娜一起往外轰。 安哲脚跟一旋拦住去路,“走,没那么容易吧?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场还是老虎滩?她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安哲,先把眼前这台戏唱下来要紧,处置她们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时。”陈健息事宁人地劝道。 安哲吸了吸鼻子,“我怎么忽然间闻到了股同谋的味道?二姐夫,你闻到什么没?” “哲,说话注意分寸。”云琛眉心微蹙,自己这个老舅子哪都好,就是疑心太重,跟曹孟德是一家。看似随性不羁,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实则对谁都设防,时时刻刻穿着厚厚的铠甲武装自己,这可能与他幼年时全家随岳父下放农村的经历有关。 岳父不止一次说起,当年在农村安哲常常为了安然与村子里的孩子打架,几乎每天都挂着彩回家,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为了保护懦弱的二姐他被迫快速成长起来,过早地担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在复杂陌生的环境里学会了察言观色与隐忍,也学会了以暴制暴。 孩子在塑造性格的关键时刻,周围的环境至关重要。那段灰暗的人生或多或少还是给安哲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内心的阴暗时不时地跳出来搅扰他,只是他不自知。 “云琛,让安哲发泄下,今天这事换做谁也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算了,更何况安哲跟安然感情这么深,怎么容得下别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叫板自己的二姐?我这还牙根痒痒呢,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我一打照面就给她们长点记性了!”陈健面色无波,表现得极为大度,亲昵地揽着安哲的肩,诚恳地说:“安哲,我知道你心疼安然,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舒服些,我陈健任由你贬损,实在不解气,打我几下也成啊,多大点事。” 安哲毫不领情地拂落他揽在肩上的手,双臂环胸,阴恻恻地看向温茹萍和崔敏娜,“二姐夫,你这友谊至上,能保护好我二姐吗?对此我表示怀疑。二姐,我看今儿这婚你还是别订了,回家考虑下我给你推荐的那几个替补!”阴凉揶揄的话语透着极度的不满与挑衅,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落拓不羁的坏笑,细长的的桃花眼氤氲着浅淡的几不可见的阴霾。 云琛当胸擂了他一拳,“行了,少阴阳怪气地拆我台,你二姐是我的命,这回满意了吧?” 陈健站到温茹萍身前,有意无意地隔开对峙双方,“安哲,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这人认理不认亲,不管你爱听不爱听,话我还是得说,云叔和安叔都是场面上的人,今天的宾客也没几个老白丁,里面已经开席了,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听我的,这事先搁着,以后你想怎么处置她们,我陈健绝不拦你。” “搁着?也不是不行。”安哲捏着下巴沉吟片刻,话锋一转,“抱歉,我安哲没有隔日算账的习惯!陈大科长是明白人,开席与算账应该不矛盾吧?” “换做平时是不矛盾,今儿不是……” “嗯哼。”云琛轻咳一声阻止陈健继续说下去,他太清楚安哲对安然的感情,与他相差一岁的安然对他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是他不能碰触的底线,今天温茹萍那个蠢货显然踩中了他的底线,不给她活脱一层皮,他是不会收手。知道多说无益,拍拍他的肩,“悠着点。”经过陈健身边,脚步微顿,侧首道:“帮我盯着点,差不多赶紧让她们滚。” 陈健自负地回道:“放心,有我这个灭火器在火烧不起来,万一烧起来也有办法给他压下去。” “安哲,你不要乱来。”安然不放心地频频扭头叮咐。 安哲嬉笑着挥挥手,“二姐,你弟弟我一向奉公守法,哪里会乱来?看见没,大姐朝这边来了,不想把局部冲突扩大到全民参战就麻溜过去。”表情与语言的极度反差,让人一时半会儿摸不透他下一步的举措。 陈健望着俩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一阵恍神,他永远不会忘记安然第一次去他们宿舍帮温茹萍送情书的情景,如雪的娇颜红红的,拘谨中透着羞怯,一双盈动的大眼睛掩映在低垂的长睫下,如一尊华美的琉璃娃娃,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把她捧在掌心精心呵护。 一向大嗓门的聂大头滑稽地捏着嗓子说话,宿舍里的人殷勤备至地端茶递水,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的自己,对她一见钟情,她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走进了他的心里并驻扎下来。 那天晚上他干了有生以来第一件自己最不屑的事,谎称没烟了要下去买烟,顺理成章地顺路护送她回宿舍。他一度以为,在此基础上自己能与她一直走下去,事实证明那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个白日美梦。 最近他常常问自己,如果当初自己不是心思过于缜密,如云琛一般直接付诸行动,结果会不会完全不同?答案是模糊的。站在乐观的层面上,他未必是那个出局的人。 安然啊安然,你是我陈健奋斗的动力啊。 你可知,这几年我削尖脑袋拼命地往上爬为了什么吗?就是想让你回头看我一眼!你为什么连一眼都吝于给我?!安然,我知道你不像其她女人满脑子装满虚荣,你不喜欢做官太太,没关系。我兼做第三产业一样可以为你挣来票子,云琛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只要你开口,我陈健闯刀山下火海一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下个周,不,明天,从明天开始,我再为你往副处努力博一把! 安哲缓步逼近温茹萍,倏然出手卡住她的脖子。 “不!救……我,陈……“温茹萍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面色紫涨,恐惧地瞪大眼睛。 陈健颓废的情绪一扫而光,掰着他的手劝道:“安哲,先放手,要不这样,咱带她们出去解决。” 安哲反手握住她的手,粗暴地拖拽着她走出别墅。 “啊……救命啊!”温茹萍语无伦次地尖声呼救:“美人鱼,救我!我们上……“ 陈健推了一把吓傻了的崔敏娜,大步跟上去低声呵斥:“温茹萍,不想把宾客引出来看大戏,就给我闭上你那张臭嘴!”他就知道安哲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好对付,安家三姐弟中他城府最深,行事怪戾诡异从不按常理出牌,安心虽然强势却不可怕,安哲是一个让你从骨子里迸发出寒意的人,令他深为忌惮。 安哲最可怕的是,明明长着一张俊美无邪正义感十足的脸,却有着世间最险恶阴暗的内心世界,驾轻就熟地把潜伏这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把伪装的境界发挥到极致,是真正的隐藏高手。 表面上他与云琛很像,怒极而笑,越是盛怒笑得越是阳光,那都是假象!他出手远比云琛狠戾毒辣得多,许多时候让你无迹可寻。如果非要用几种动物来比喻他们彼此,自己是一条极有耐性的狼,云琛则是一头蛰伏的猎豹,安哲就是一条假性冬眠的眼镜蛇,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吐着信子向你扑过来。 目前为止,除却知道他的二姐安然是他不可撼动的底线外,他还真不知道他其它的底线在哪里。说来惭愧,自诩善于揣摩人心,在他这里一败涂地,至今没有摸清他出牌的套路,就连自己颇为自负的伪装,在他面前都得甘拜下风退居第二。 第六章铁汉柔情 安然透过落地窗目送安哲等人走出院落,黯然收回视线,不禁有些同情温茹萍,爱一个人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在彼此相遇的时间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偏差,她的爱恋在一次次地无情被拒后,炙热的心由绝望逐渐失衡最终扭曲,蓄满令人心惊的仇恨,但愿安哲不要再激怒她。 “温茹萍欠收拾,让哲教训她一下没坏处。”云琛说得风轻云淡,就像在谈论天气般轻松淡然。安哲会对温如萍做什么他脚趾头都能钩出来,这一点他和安哲不谋而合。在他们看来,随机解决矛盾和处理突发事件是男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日落月升潮涨潮落自然得很。 当然,安然的黯然也不难理解,任何人在第一次被残酷的现实撞击的时候都会心生悲悯,尤其是像她这般单纯善良的人更易感怀。 生物的性别决定基因。 男人与女人的差距不仅来自生理构造,还有思维方式。 “陈健他……”安然轻轻叹了口气,她总觉得温茹萍和崔敏娜出现的时间就像是提前计算好了似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好。安哲做事一向张弛有度,今天公然把矛头指向陈健一定有他的道理。仔细回味陈健的表现好像是有些怪怪的,看似劝和,每次他开口说话,温茹萍就像是受到某种暗示或点拨开始大闹。 云琛毫不费力地洞悉她的潜台词,训斥道:“你就是容易受人蛊惑。哲疑心重,对陈健有成见,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凡事多动动脑子,不要人云亦云。” 他说自己没脑子?安然气得脸色绯红,胸脯剧烈起伏,眸中水光闪烁,用力推开他,“安哲不会轻易对一个人有成见,我看是你对我弟弟有成见!是,我是没有脑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要以为我多稀罕跟你订婚!!”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今天什么日子?你把满屋子的宾客当成什么了?”云琛面色阴寒,压抑的声线翻滚着喷薄而出的怒气,这个傻丫头什么话都敢说,就算自己刚才的话踩了她的底线,她也不该拿订婚来堵他,看来自己平时太过骄纵她了! 安然执拗地把头扭向一边。 云琛平复了下情绪,把她揽进怀里,“每个人做事,都会有明确的目的性。你说,陈健的动机是什么?” 安然仰起头认真地看了他几秒,最终什么都没说。她承认自己缺乏心机,但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非但不会相信,还会误以为是自己在为安哲的行径做进一步的注释。与其这样,还不如保持沉默。 “小然,其实哲和陈健是一路人。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生活中愈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性格愈是相近。” 安然气恼地说:“我跟我弟弟都是曹操,我跟你也不是一路人,你看着办吧。” “呵呵呵……”云琛不禁低笑出声,安然是典型的孩子心性,从来不隐藏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偶尔古怪精灵一次也透着浓浓的善意,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她不似安哲对谁都不设防,纵使伤她百次,她也不会对你起半分报复之心,最多是絮叨着抹一通眼泪了事。 “如果,有一天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你会选择相信我和安哲还是陈健?”安然不死心地问。 云琛收起笑容,“我选择相信事实。”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有些生硬,缓和道:“你也不希望我武断地做出选择吧?小然,信任是维系所有关系的唯一纽带。捕风捉影地质疑他人,不仅缺乏理性,也是在否定自己,说明我们看人的眼光有问题。别耍小孩脾气了,现在我们该过去敬酒了。” 安然虽然心底早已知晓答案,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非常的难过,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把这种预感理解为,某一天,自己将会夹在他和陈健中间两头受气。如水的大眼睛里蒸腾而起的潮湿雾气瞬间打湿了她的长睫,在集结成泪珠前低下头,拖着浓浓的鼻音说:“我脚疼。” “脚怎么会疼?”云琛低头扫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眉心微蹙,往上提了提裤脚,蹲下身,脱下她的细高跟鞋,握着她的小脚边按摩边训诫:“这就是不接受他人意见的结果!买的时候我就说鞋跟太高,你不听,这下吃苦头了吧?扶着我点,等敬完酒赶紧上楼把这双自残的鞋给我换下来扔掉!” 安然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盯着他乌黑的发顶嘟囔道:“谁让你长那么高了?我才不要仰视你。” 云琛又好气又好笑,“你呀,真是长不大,我嫌你矮了吗?不用你仰视,以后我弯腰俯就你。”暗暗庆幸头顶这一片乌云总算赶在落雨前飘过去了。安然有许多优点,最大的优点是不纠缠,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往往前一秒还在哭,后一秒挂着未干的泪珠笑靥如花,恁是再坚硬的心看到她也会柔软如绸,铁汉在她面前也会变得狭骨柔肠。 其实,陈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但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特点和处世风格,陈健身上有很多让人难以接受的缺点,城府深,精于算计,喜欢玩阴招,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友谊,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他对自己有什么不轨的意图 和行为。 他不是昏聩之徒,有自己的处世交友原则。纵使陈健心胸再险恶,只要他不触及自身的利益,他耍阴谋诡计的对象只要不是针对自己和家人,他仍会选择睁一眼闭一只眼乃至彻底漠视。 男人嘛,在世上混有几个心地单纯?有几个不给自己上几层保护色能安心?又有几个不踩着个把十人的肩膀能出人头地?谁不希望别人是自己案板上的鱼,任自己予取予夺。有谁甘心做别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那条鱼? 说起阴狠,自己做事又比陈健磊落多少? 第七章市委书记 在通往成功的路上,洒几滴血根本不算什么,成批的尸骨做路祭也不过是毛毛雨,正是无数倒下去的人成就了强者的霸业,让他们得以趟着他们尸体堆积的阶梯从地狱爬上金字塔尖。 云氏今天的一枝独秀,哪一次博弈不是手段无其不用?为了得到想要的结果,阴谋与阳谋结伴并行,在这条看似平坦的路上,无一次不是走得惊心动魄。这些阴暗残酷的一面,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单纯的安然知道,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和责任。他希望她的天空,永远无风无雨晴空万里。 两个人都不说话,空气凝涩而压抑。 安然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几次把目光投向热闹非凡的宴席方向。 人是害怕孤独的生物,交流不仅仅是心与心的沟通,也是一种另类的取暖方式。 “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丹东啊?”安然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 “你想去?” 安然有些泄气,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自己一开口他都知道下文,没劲。 “去可以,首先声明,我这次去谈的项目比较棘手,可能没时间陪你出去玩。” 安然见他没有直接否决自己有些小兴奋,“我那里有同学。明天正好是周末,下午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出来陪我逛街。” “我怎么不知道你那里有同学?男的女的?”云琛语调有些冷。 安然慧黠地眨了眨眼,“男的。长得很帅脾气也很好,当时我们班上的女生都很喜欢她。” 云琛眸底有暗芒划过,给她穿上鞋,站起身,占有欲十足地把她揽进怀里,“明天到丹东后,你就在我们旗下酒店等我,晚上我再带你四处转转。” “你去谈你的生意,让她陪我去逛街。她是当地人,一定知道哪里好玩。” “安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我也不例外,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云琛冷凝的话语仿佛结了冰,这个傻丫头今天八成是吃错药了,跟他的订婚宴还没结束,竟惦记着去丹东会帅哥!接过侍应生递过的酒,揽着她的纤腰走向父亲云啸天和岳父安泽宏。 安然丢下他,跑过去挽住安泽宏的胳膊,“爸爸。” 安泽宏疼爱地拍拍女儿的手,看向云琛,“我刚才好像看见安哲跟你们在一起,他人呢?” “我让他和陈健去送下小然的同学。” 市委书记孙峥岐的秘书马骏走过来,低声说:“安院长、云董,孙书记的意思,让你们带云总小俩口过去给领导们敬杯酒,下午市委还有个常委扩大会议。”言外之意这桌的人准备撤了,你们赶紧去把这唱走板的漏子给补上去。 云啸天眼中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尴尬,不动声色地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谢谢孙书记提醒。”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八成是爽糊涂了,让堂堂市委书记派人过来提醒该着孩子们出面敬酒了,这板掉得到青泥洼了都! 孙峥岐那一桌清一色是手握实权的市委常委成员,脾气各有千秋,孙峥岐更是出了名的孙大炮,一个不满意,不分场合直接开火,轰不死你也能把你震得晕头转向。唯有在亲家安泽宏面前哑炮一枚,大连政界无人不知,孙峥岐和亲家的私人关系铁得穿一条腿的裤子都嫌肥。 据说亲家年轻时在部队被错划成you派,一小部分原因是不肯与出身资本家的亲家母化清界线,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他的这位刚直不阿的老领导公开鸣不平。据了解二人渊源的人透露,当年血气方刚的亲家,愤怒地从墙上扯下批判孙峥岐的大字报,当场撕碎扬了个天女散花。 孙峥岐被关进牛棚后,他老婆带着四个孩子迫不及待地与他划清界限,下放山东农村的亲家却给他寄来冬天的棉衣和烟台土特产,把个孙大炮给感动得坐在雪地里哭得像狼嚎,几个人都拖不起来。难能可贵的是,这种精神慰藉一直持续到查无此人。 孙峥岐平反复出后,头一件事就是打听亲家的下落,当得知老部下受自己牵连,被迫脱下军装下放到山东农村时,又是一番顿足捶xiong地嚎哭。俩人的关系不能用单纯的友谊来概括,更多的是患难与共的战友情和兄弟情。 安泽宏端起茶壶给孙峥岐等人的杯子续满水,笑问:“老首长,今天这酒喝得高兴痛快吧?” “高兴个屁!我不打发马骏去喊你们,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们这些老家伙给晾鱼干啊?” 市长庄德全打着哈哈道:“老孙,晾鱼干还早着呢,这个时候季节不对,天太热,不等着晾干,鱼就臭了。再说现在海上又是苍蝇又是绿头蝇的,晾干了也没法吃,你想放炮再换个由头。小云,赶紧给你孙伯伯斟酒,把炮火给他压下去,要不一会儿大伙儿都得被他给轰海里去。”他庄德全一辈子信服的人不过三五个,安泽宏绝对算一个!与孙大炮是患难至交,这些年孙大炮的官途就像乘坐直升机一路飙升,他却从来没开口求他办过一件事,三个孩子的工作都没麻烦过他。 孙大炮心里过意不去,有一次跑他办公室唏嘘半天,说如果马上盖棺定论,他给自己的评语是:孙峥岐这辈子最成功和最失败的事各一件,最成功的是在最倒霉的时候,结交了安泽宏这么一位仁义懂他的好兄弟,没白活!最失败的也是在他最倒霉的时候,老婆带着孩子跑得鬼影儿都不见一个,想起来就心寒! 没有经历过寒冷的人,不会懂得烛光的珍贵。 孙大炮的话他深有体会,安泽宏或许不会知道,当年在音河农场他的名字就是侠义的代名词,温暖着无数孙大炮和他这般牛鬼蛇神冰冷寥落的心。 在这个世界上好人不少,但能自觉忘却施与他人恩惠的人不多,安泽宏恰恰就是这极少数中的一员,在真理面前他不惜压上自己的政治生命,只为求一个内心安然,当这些失意人回复到正常的轨道志得意满时,他却选择避之远之。 云琛最后给自己的酒杯斟满,放下酒瓶,端起酒杯恭敬地说:“孙伯伯、庄伯伯……谢谢你们于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和小然的订婚宴,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多担待,我和小然敬你们。” “还是云琛这孩子得我心缘,不像安心找那女婿能让他给闷熟啰,我多咱见他多咱牙疼。”孙峥岐仰脖喝干,豪放地抹了把嘴感慨道:“日子真是不见混呐,当初小安分到我们团野战医院的时候和云琛年纪差不多,一晃我们小然都要嫁人了,让孩子们都给逼老喽。” 云琛说道:“老骥伏枥厚积薄发,大连还等着在孙伯伯的治理下再上一个台阶呢。” 孙峥岐舒心地笑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话里没有丝毫恭维的成分,第一次在老友家见到他时,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只不过他比那个时候的自己更稳健,所有的锋芒和霸气都藏匿在温润如玉的外表下。 凡事谋定而动,理智支配一切,不打无把握的仗,乍一看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生涩得很,一番谈话下来会发现他遍身流光溢彩精华无限,绝对是个绵里藏针难缠的主儿,这种人一旦站在你的对立面是最危险的,他会在你对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一跃而起咬断你的咽喉,给你致命的一击。 第八章一箭双雕 陈健坐在电车上两手捏着寻呼机,阴鸷的目光再次落在上面一条汉显留言:你提副处的事情有变化,我在距离你家附近的黑石礁站点等你,详情面谈。郑依依 他每次看到这三个字就头大,依依,肥肥还差不多!坦白地说,自己实在没什么心情应付局长家这个横向发展迅速的二千金。对她,他一向是采取远而避之的政策,今天如果不是事关副处,他压根不会搭理她,更别提赶回自家门口赴约。现在,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后代会打洞。 郑依依的心机还真不可小觑,跑他家附近来说事,一箭双雕啊,既可借机去他家探探路讨好下他的父母,再向左邻右舍发出一条无声地通告,陈家五小子和局长家的胖闺女好上了,又卖给自己一个一辈子休想抹桌子的人情,不愧是郑狐狸的闺女!自己以后还真不能对她掉以轻心,得严密提防她,尤其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喜欢安然,以防她对安然下手! 郑依依,如意算盘打得够响!你也不想想,一个见过月亮的人怎么甘心与陨石为伴? 车外的景物越来越荒凉,如同他此刻的心情,电车在黑石礁靠站,他刚跳下电车,郑依依一手撑着遮阳伞一手扇着风掂着一身肥肉虚张声势地跑过来,“哎呀妈,你咋才回来?这天热毁了,你再晚一会儿回来,我就被晒化了!” 陈健一阵烦躁,暗咒:肥得像泰山,晒透也得费个把月功夫,晒化这么个庞然大物怎么也得小一年才行!这会儿真能把你晒化,我天天给太阳公公烧香。他奶奶个头,自己想往上爬想疯了!这事要让石老三知道,一准会大骂自己脑袋长包压迫脑干,非让他赶紧去做手术不可。 或许他是病了,为安然病得不轻! 他酝酿了下情绪,笑道:“郑护士,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接到你的留言,我一分钟没敢耽误就往回赶,202就这龟速我也没辙,随传随到目前我办不到。”抬了抬下颌,“去对面冷饮店坐会儿吧,那儿凉快。” 郑依依扭动着水桶腰,“去冷饮店干哈呀?你家不就住这附近吗?害怕我晚上赖你家留宿咋地?” 陈健用无比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身上价值不菲的湖蓝色连衣裙,有些好奇她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着实担心她再这么扭下去裙子会直接裂成碎片,他似乎已经听到纤维崩断的声音,身为君子,他决定在她露出白花花的肥肉前,制止她继续做这种冒险的高危动作,伸手拽了她一把,“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我家庙小,搁不下你郑护士这尊大神。再说这个点儿我爸妈闹不好能去小平岛那边上海,你为我的事大老远跑过来一趟,我总不能让你连口水都喝不上吧?” 郑依依双眸圆瞪,佯怒道:“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咋地?在外面买几瓶水回去不就完事了吗?还有,郑哈护士啊?再喊郑护士我就让你跟副处彻底拜拜!” “家里老人不在,我们还是在外面说吧。”陈健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说服她。 郑依依有些不耐,白了他一眼,“家里没人我都不怕,你还怕我强了你咋地?走,买水去,然后回家说正事。”挽起他的胳膊拖着他穿过马路直奔冷饮店。 陈健突然觉得一向精于算计的自己,干了件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今天聪明反被聪明误,钻进郑依依设好的套里了,一时间说不出的郁闷纠结。奈何,事已至此除了等着对方解套显然已没有退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自己都不具备拒绝郑依依的资本,先不说她是来给自己透露内幕消息的,单从自己想爬上副处这一条,他就开罪不起这个局长的千金。 他奶奶个头,为了安然,忍了! 她郑依依不就是肥了点吗?她此刻就是头老母猪,自己也得把她当做嫦娥来招待。只要她郑依依不挑破这层窗户纸,他就有无数的办法与她装傻周旋。想到这里反倒释然,拉住她道:“别去买冷饮了,我爸妈在家最好不过,不在你将就着喝杯凉白开,招待不周你多担待。” 郑依依心花怒放,拍了他一下,嗔责道:“担待哈呀?我还能挑你的礼咋地?小样吧!”她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不上钩的鱼!哪个男人甘于平庸?个顶个地怀揣一腔飞黄腾达梦,野心勃勃地想出人头地,只要把鱼饵下足了,鱼儿自会上钩! 陈健全身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在心底恶狠狠地说:郑依依,这可是你自己犯贱主动送上门来的,不要怪我利用你,是个男人都不会把到手的有利资源拱手送出去!在一处院门虚掩的平房前驻足,“到了,我家有点乱。”推开院门,冲着小院中央一对弯腰打理小菜园的老人喊道:“爸、妈,来客人了。” 郑依依无心观赏笼罩在绿意葱茏中的小院,一心想给自己认定的未来公婆留下一个好印象,轻咳一声,甜腻腻地唤了声:“叔、婶,你们好。” “好,快请……”陈健妈妈直起腰,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姑娘的老腰板子比自家北墙角立那两只酸菜缸都富余好几尺,陈家这是要败落的征兆哟!俗话说穷不择妻,家里现如今还没穷到这个份上,五个儿子数他喝得墨水多,没成想他横挑竖拣到了寻摸了这么个媳妇,他还真好意思带回家?!这叫左邻右舍看见还不得笑掉大牙!三两步跨出小菜园,忙不迭地跑过去关上院门。 陈健爸爸的反应比陈健妈妈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直以为老儿子眼光高,闹了半天他喜欢沙发!看向儿子的眼神失望中夹杂着冷芒。 陈健知道父母亲解读误会,忙介绍道:“爸、妈,这位是我们单位郑局长的女儿郑依依;郑护士,这是我爸妈。” 陈健爸爸退休前在工厂做过几年领导,社会阅历丰富,见识不俗,瞬间意识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姑娘有可能掌控着老儿子的政治前途,沉下脸严肃地说:“要来客人,提前也不通知家里一声,白读一肚子书!”堆起笑脸热情礼让,“姑娘,屋里坐。” 第九章以退为进 郑依依被陈健父母的态度刺激得着实不轻,进屋后赌气地坐到沙发上,开门见山地说:“叔、婶,我今天不是上赶着来这做哈客,就是过来通知陈健做好心理准备,跟他一起进规划局那个于家栋为了提副处,上个月跟他快要领证的女朋友掰了,现在跟何副局离婚的大闺女打得火热,何老鬼这段时间四处帮他活动。听我爸那意思,组织部这次也有意卖给何老鬼这个面子。” 陈健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云琛那张意气风发的俊颜,那睥睨天下的眼神,世间的一切仿若探取囊中之物的气势,他可以忍受所有人比自己强大,唯独云琛不行!如果这次副处泡汤,自己在原地踏步事小,与云琛的差距将会无限拉开,安然眼里更加不会看到自己,意味着他余生只能远远地看着两个人恩爱甜蜜。 石山的话再次在耳边炸响,“你们发现没,安然长着一张桃花朵朵开的脸,就是相书上说的旺夫相。”握紧杯子的手逐渐收紧。 陈健爸爸的脸色变了几变,伸手把果盘推向她,“姑娘,尝尝小院自产的瓜果,提前也没个准备,下次过来提前打声招呼,我和你婶去海边置办点鲜鱼活虾招待你。”心底悄然生出几许悲怆几许感慨。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老儿子上大学的时候有云家大小子的眼光,抓住机遇追到安家二姑娘,现在何需他舍下一张老脸费心巴力地坐在这里讨好局长家的胖闺女,他也不用坐在这里硬着头皮周旋她,绞尽脑汁地算计一个跟自己一样没门没路的无头苍蝇。就冲安家爸爸和市委书记的私交,别说一个副处,就是正处也不在话下。 云家如果没有他和安家的这一层亲家关系,他凭什么能做到今天的一枝独秀?云啸天和他大小子的确是个人物,大连市比他们爷俩头脑灵活的大有人在!大连有谁不知道他云啸天80年代初期就从财政局辞职下海扑腾?先是承包了濒临倒闭的大连云海海产品加工厂,经营了几年效益上去了,歪道道也跟着出来了,妄想着变成自己家的后花园,多次申请改成股份制,上面一直压着不给他通过。 他家大小子和安家二姑娘确立下关系不出三个月,好运一连串砸向云家,赶都赶不走。云海海产品加工厂得到上面的批示成功改制,更名云海股份有限公司,他云啸天摇身一变成为云海最大的股东,云海彻头彻尾变成了他云家的私产。 短短四年,云海股份有限公司愣是发展成集团公司,得到市委市政府的资金扶持和一系列优惠政策。上年底已经开始涉足酒店和新兴的地产业,小平岛那边的工程年初已经破土动工。今年他家大小子又把手伸向了丹东国棉,上去就谈控股。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丹东的一把手和孙峥岐是一起在音河农场改造的难兄难弟?城里有人好做官! 郑依依见这一招釜底抽薪立竿见影,自信满满地笑道:“叔,这么跟你们说吧,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有办法说服我爸把陈健推上副处,让那个于家栋鸡飞蛋打。” “姑娘,你有这份心叔感激不尽!成与不成我们陈家老少都会承你这份情。”陈健爸爸一眼看穿郑依依的心思,因而出口的话极为谨慎,一字一句皆经过深思熟虑,进退都留下足够的余地。 身为过来人,他深知男人起步的时候有人扶持一把是多么的重要,接下来前面的路走起来既顺畅也不会太累,眼下儿子的心思显然不在眼前这个姑娘身上,不用猜一定是嫌人家貌不出色。 男人天生都是视觉动物,喜欢以貌取人。年轻的时候谁都希望找个漂亮的媳妇,自己看着养眼带出去也有面子,可漂亮顶什么用?换不来前程填不饱肚子,再漂亮也不过是一时的光景。 《朱子家训》教导后人:奴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老祖宗的话都是真知灼见,丑妻、薄田、烂棉袄皆为家中宝。自古守在庙堂前的有几棵是参天白杨? 能娶到家世好又漂亮的姑娘无疑是锦上添花,这样的美事一辈子也见不着几桩,云家大小子和安家二姑娘那是几世修桥铺路积来的缘分,强求不来的。 人活一世得学会现实,不能越活越糊涂。 虽然自己对眼前这个姑娘的长相12分不满意,冲她能把老儿子带上官途这一条就可取,将来她铁定会下死劲地逼着他老子往高位上推自家夫婿!话再说回来,儿孙发达了,老人能沾什么光?富贵荣华还不都是他自己的荣耀?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儿子,希望他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做出有利于自己前途的人生选择,不要挑挑拣拣把命里的福星给错过了。 陈健与父亲对视的瞬间即已读懂父亲的深意与期望,他避开父亲殷切的目光,“爸,你帮我给石山打个电话,问问云琛那边结束了没有?如果结束了,让他叫上云琛过黑石礁一趟,就说我这边遇到点棘手的事,要他们过来帮着做个定夺。” 陈健爸爸摇摇头,小子,还是年轻啊,不知道世道险恶,一次捷径抵你自己闷头奋斗十年!跌几次跟头就知道利害了,不过也晚了!惋惜归惋惜,还是拿起电话。 “陈健,我跟我爸说了,不想让我做老姑娘,就帮你活动上副处。”郑依依干脆果断地挑破窗户纸,把一切摊在阳光下,清晰无误地告诉他,我帮你是有条件的。还有一句潜台词是,能让你上也能让你下,轻重自己掂量,想过河拆桥,门儿都没有! 陈健刚喝进嘴里的水悉数呛进气管,咳得面红耳赤。 郑依依急忙过来又是捶背又是抚胸,嘴巴也不闲着,“谁得跟你抢咋地?我跟你说,有些地方你得跟于家栋学着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眉毛胡子一把抓分不清主次,可成不了气候。” 陈健推开她,嘶哑地说:“你让我跟于家栋学什么?为了往上爬抛弃自己患难与共的女朋友?这种事我做不来!不是我嘴巴毒,何副局的大女儿也是个天生的白痴,离过一次婚也没见长点记性,你看于家栋提上副处能不能娶她?他今天用什么手段抛弃他的前任女友,明天就会照单抛弃她。对了,我提副处的事随其自然,郑局长那儿你一个字都不要提,否则别怪我跟你翻脸!”郑依依,想擎肘我?你还没修炼到家!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我陪你玩定了! 郑依依被他义正词严地这么一说,反倒没了注意,审视他半天,不解地问:“为哈呀?” “啥也不为,你把我当朋友就听我的。”陈健重申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我爸要问我你啥态度,我说哈呀?” 陈健看向父亲,坚定地说:“实话实说。 陈健爸爸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一直以来觉得云家大小子是个人物,原来老儿子也在不知不觉中成熟起来,这一发现着实让他惊喜,近朱赤近墨黑,没白跟云家大小子交朋友!放下电话笑道:“姑娘,别推辞,今儿晚上在这儿吃了晚饭再走,老五的同学一会儿也带着老婆孩子过来。” 有时候,父子间的沟通无需语言,一个眼神足以意会一切。他最初还有些担心老儿子倔驴脾气上来惹恼郑依依,没成想他拿捏住郑依依的七寸,来了个以退为进,这一招于公于私都磊落光明。 上面这番话假使传到何副局长那儿,他也挑捡不出什么不是来,自家儿子话里话外不外乎担心他女儿上当受骗。将来与郑依依走得到走不到一起,他们也抓不到他什么把柄,你郑依依捅破窗户纸不假,我们可没给过你什么承诺,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 陈健妈妈从外面进来,“姑娘,你喜欢吃什么跟婶说。” 陈健抬眸问:“妈,家里还有蕨菜吗?”蕨菜饺子是安然的最爱,他喜欢看她孩子气的吃相。 “你老姨前几天过来带不少呢,你爸都烫好了放冰箱里没得空吃。” “包蕨菜饺子吧。”陈健起身走到冰箱前拉开门翻找起来。 郑依依殷勤地跟过去,“婶,我来帮你。“家里的活计不是吹,自己样样在行,这叫东边不亮西边亮,总有一处能叫陈家老小对她刮目相看。 陈健漫不经心地问:“安哲,和你一个科室吧?”听上去像是怕冷场没话找话。 “可不咋地。哎妈呀,追他的人老了去,从我们医院能排到小平岛还得打个来回哎,你咋认识安院长的老儿子?” 陈健语调散漫地回道:“我和他二姐是大学校友。”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安医生他二姐好像是复旦毕业。我见过,人长得确实漂亮,听说在大学里就钓上了云家大儿子,看她绵啦吧唧的还挺能耐。有一次在食堂吃饭,安医生说云琛对他二姐老好了。” 他会对她更好,只是她的眼里看不到自己。陈健望着窗下的美人蕉,自言自语地说:“他们今天订婚。”声音辽远而苍凉。 第十章朋友的忠告 云琛把车停靠在陈家所在的巷口,没有马上下车,而是落下车窗玻璃燃起一支香烟,烟在他修长的指间燃烧,忽明忽暗,悠然神秘,深邃迷情。 有人说,抽烟的男人都有伤痛或始于伤痛,宛如涅槃的凤凰,在阵痛、撕裂、呐喊、毁灭的凄美中重生。 也有人说,香烟的销魂在于它绝美绽放的短暂过程里,让男人的拧眉思考变成一道别样的迷人风景。 云琛不属于前两者,此时的他处处春风得意,个人生活和事业齐头并进,作为大连商界最炙手可热的新星,集所有光环于一身。现在,他只是需要一支烟的思考空间来整理一下未及梳理的思绪。 扪心自问,自己一直把石山和陈健当兄弟,从未厚此薄彼。两个小时前,陈健让自己的父亲给石山打电话向他们求援,确切地说是向他求援,很是让他费解,那个时段他在做什么?什么棘手的事能让他分不出身打一个几分钟就能搞定的电话?他今天的行为实在有些反常。 宴席临近结束他与安哲一前一后地回来,安哲神态坦然自若没有丝毫异样,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与安然说笑逗趣,顺带着把孙峥岐给哄得笑声几欲掀破屋顶。 陈健则完全不在状态,眉宇间颓废中透着懊丧,一味地闷头喝酒,几次在与自己目光交接的刹那快速避开,极力掩藏倾泻而出的负面情绪,随后诡异地匆匆离开,匆忙到连招呼都没有来得及打一个,如此冒失的行为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处事风格。 但他似乎忘记了尤为重要的一点,他云琛不是他表演的舞台,是一个与他搭戏多年,把他的为人以及所有卑劣的手段了解到骨头里的戏骨,若论演技并不比他逊色多少,只消一眼即刻洞穿他伪装下的真面目。毫不夸张地说,他身上哪几条经络博动着野心,自己一清二楚。 安然无事人般低头把玩手里的钥匙扣,微妙地维持着车内平衡。 石山坐在后座懵怔地看着他的后脑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本来他就不是个如他般多话的人,这一路上他的话少得可怜,除了在等红灯的时候与安然交谈过几句,基本上是自己问一句他回一句。 他娘的,这是又玩的哪门子深沉?论城府,自己给他提鞋怕都不够格;他的心机,别说陈健耍不过他,他自己肚子里的蛔虫都未必能够全部读懂他的心思。倾身帮老婆打开她那一侧的车门,拍拍安然的肩道:“安然,你和你秀丽嫂子先进去。” “好。”安然顺从地拎起包,转身准备下车。 “等下跟我一起进去。”云琛伸手把她捞回来,揿灭烟蒂,看着中央后视镜,低沉地说:“嫂子,你先抱胖墩进去知会一声,说我们到家门口了。” “怎么着,害怕我把安然给你掐着吃了?”王秀丽抱着儿子站在车门前打趣了几句闪身进了巷子。 “陈健他爸在电话里都说什么了?”云琛扭头看向他,目光犀利中透着冷酷。 石山一哆嗦,他娘的,这是什么眼神?认真回忆了下,“就说陈健遇到件棘手的事,让我们过来帮着定夺,多一字都没有。”紧接着补充道:“当时电话里听着他旁边好像有个女人,嗓门还挺大,一口海蛎子味。” “听清那女人说什么了吗?” “那面刚扯了一嗓子,他娘的老陈头就扣电话了。我说,陈健……乖乖,肥肥几时来大连了?还他娘的屈就陈家!” 安然来了兴致,“肥肥?沈殿霞吗?在哪?” “安然,快点下车要签名吧!”石山流气地吹了一声口哨,推开车门跳下去,顺手从外面给安然拉开前座车门。 云琛眸色深幽地看向陈健身后的郑依依,不动声色地锁上车门,从车前绕过去揽着安然的肩信步迎过去,“郑护士可是稀客。” 郑依依见云琛认出自己并主动打招呼,胖脸放光,“我算哈稀客呀?云总才是稀客。平时俺们见你都得在电视上,哪能看见真佛?是吧,安然妹子?” 安然俏皮地仰头看向云琛,“郑护士说得那是你吗?我怎么不认识啊?” 云琛笑道:“现在认识也不晚。”这个傻丫头居然学会打趣他了。 郑依依不悦道:“安然,这你就不如秀丽嫂子实在!我都喊你妹子了,你叫声姐还能少块肉咋地?你该不会是嫌姐学历没你高埋汰了你吧?” 安然是标准的慢热型,身边的人大多冷静自持,忽然遇到一个热情如火的人,一时有些不适应,急忙摆手道:“我没那意思。”郑姐身上那么多肉,摸上去手感一定不错,一会儿记着揩把油体验一下什么感觉。 云琛低眸看着她雀跃的眼神,即已猜中她的小心思,轻轻在她腰上捏了下。 安然掐断意yin,“郑姐。” “这多亲近,走,跟姐家去包饺子。”她郑依依在乎的不是一个称呼,是陈健身边的朋友对自己的认可。 云琛目送两人隐身在院门里,收回目光,冷冷地问:“这就是你要我们来帮你定夺的棘手事?” “也是也不是。” “你这是在玩火!就冲他父亲郑志高官场不倒翁的绰号,郑依依就不是你能玩得起的人!在机关混了几年,连这么点政治嗅觉都没有吗?所有的游戏都有规则,坠入深渊的都是自称游戏高手的人。 作为朋友给你几句忠告:投入游戏之前,你最好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足够的把握能收放自如地掌控这场游戏,如果对方中途改变规则,你的应对手段和策略是否万无一失,否则趁早收手。”云琛面色无波,唇角笑容清浅,出口的话却一句比一句犀利。 陈健胸口一窒,眺望着天边的晚霞幽幽地说:“我现在需要她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