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战江阴徐达鏖兵 词曰:雕鞍挽弓射天狼,金樽醉酒酹风雪。笑谈深处话古今,谁识得英雄豪杰?曾有那风铃儿响,花前月、芳草凄、征尘血。泪湿衣襟空惆怅,一番风尘终有别。曾道成就锦衾梦,又憾人生残缺。休悲泣,莫伤倦。仗剑江湖走斜阳,且看大风颂日月。 这首词乃是江南一对佳丽所填,男的姓陈名墨雨,女的姓林名锦云。说来令人扼腕长叹,但都因这二人时运不济屡遭劫难。心灰意冷之际都弃文从武。终学得绝世武功。那陈墨雨帮助明成祖成就了一番伟业。而林锦云则是独步武林锄暴除奸,名扬神州。干下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两人先后都成为人所敬仰的英雄豪杰。最后终因摆脱不伦理的束缚,落得个可悲可叹的结局。要知这二人的前因后果,且听我慢慢道来。 残阳如血。 硝烟弥漫。 在那遥远的天际边,晚霞红得就犹如要滴出来血来一般,将半个天空都映红了。 刚才还是喊杀声惊天动地的战场,此刻却又如死水般寂静下来。敌我双方都知道,这寂静的后面又将是新一轮的、如暴风骤雨般的厮杀。 徐达身穿豹头铁甲,外披黑色大髦,头带红缨头盔,冷峻的脸庞透露出果敢坚毅的神情,他与副将常遇春、胡大海并辔立于山坡之上,身后的帅旗在晚风的吹拂下,不知疲倦地飘动着,斗大的“徐”字时隐时现。给这刀光剑影的战场带来了几分神秘。 此地离江阴城约有三箭之遥。徐达纵眼望去,从城墙脚下到自己队伍的集结地,堆满了尸首、刀剑、盾牌和攻城的冲车。城墙边上被守城军士泼下的滚油,还在伴随着损毁的冲车、箭楼燃烧,滚滚浓烟被微风刮得在战场上四处飘散。护城河的水已被鲜血染得鲜红。水中的尸首有些都以肿胀起来,不停地浮动着。微风过处,就在这山坡之上,也能闻到浓烟裹着的血腥味和刺鼻的尸臭味。 从早上辰时开始攻城,到现在已是酉时了。江阴城还在张士诚的手中。猛将胡大海早以杀得性起,正赤裸着上身,左手挽着藤牌,右手提着单刀,立马在徐达的身边。胯下的黄膘马也如主人一样,不安地刨动着前蹄,时不时地嘶鸣一声。 山脚下几万将士已排成攻击队形,只等徐达的一声令下,便会勇猛地杀了上去。 从上一次攻城的情况来看,守城军士不似前一番那般凶狠了。凭他多年的征战经验,他知道敌方已成强弩之末,而已方的士气却正在高涨。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鼓作气,今天定能攻下江阴。 他再一次用眼扫了一下战场,只见自已麾下几万将士,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个个刀剑出鞘,正蓄势待发。 他环顾了一下左右,慢慢地拔出了佩剑,突然将剑挥向江阴城,大喝一声“攻城”。刹那间,号炮连声响起,战鼓隆隆地擂响起来。就如山崩地裂一般,胡大海一马当先,带领队伍象狂飙般地向城墙卷去。 “冲啊。” “杀啊。” “灌啊,灌进城去。” 如排山倒海般的攻城队伍攻到城墙边时,只听一声梆响,刚才还不见人影的城墙跺口旁,霎时树立起一排排人群来。将羽箭、滚木、擂石,石灰包、燃油如雨点般地泼将下来,特别是那滚烫的油料,迎头罩向攻城士兵的头上时,便听见吱吱作响,瞬间就是一片惨叫之声。与此同时,城墙上又丢下了一排火把,迅即便点燃了燃油,形成了一道火墙,被泼上燃油而没有断气的士兵,便像一个大火球般,惨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渐渐地没有声响。不禁令人毛骨悚然。霎时城墙脚下便是一片尸首。 但攻城队伍犹如发了疯的猛虎一般,前面一拨倒下,后面一拨又踏着尸首攻了上来。胡大海身先士卒,口中叨着单刀,左手盾牌护着头顶,顺着云梯奋勇地向上爬去……。 此刻,在江阴城的行辕当中,张士诚面前立着四人,这四人正是他的心腹卫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面四杰”。 为首的一人四十岁左右年纪,姓史名唤文彬,江湖人送绰号“赤面猞猁”,使得一对好判官笔,加上内力深厚。一套“三阳掌”使将起来,无人望其项背。 第二个姓潘名奇,江湖人称“青面郎中”,此人行事诡异,出手狠辣。一身武功已臻化境。此时也有三十岁左右年纪。 第三个姓花名唤无影,时年二十四岁,人称“白面犴狴”,此人足智多谋,一对吴钩剑使得出神入化。 第四个复姓司马名逢春,最为年青,只有二十二岁。一套家传的“云燕十八翻”,使将起来刚中带柔,柔中显刚,变化多端,摧碑裂石。功夫端的了得。搏得了一个“黄面通判”的绰号。因他为人随和,沉稳练达。所以深得张士诚喜爱。 这四人跟随张士诚南征北讨,立下无数战功。虽年令相差较大,但一同在刀剑丛中滚打,患难与共、义气相投。遂结为生死弟兄,当时张士诚军中有“赤白青黄四大怪、心狠手辣鬼见愁”之说。 只见张士诚说:“朱元璋那狗贼羽翼已丰。现群雄皆以剪除,唯我尚在,他不将我除去岂肯干休,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实不足以与他抗衡了。我悔不该未听尔等之言,未趁那狗贼与陈友谅大战鄱阳湖之时,挥师夺取金陵。唉……。” 花无影劝慰道:“主公不必难过,胜败乃兵家常事。当务之急是主公应速离此险地,再徐图良策。” 张士诚闻言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后悔药没处买去。事以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说完,对史元彬问道:“我交办的事体,办得如何了?” 史元彬躬身答道:“回主公的话,山东济宁一带尚在我们手中,知道‘小明王’秘密的人,都被我悉数除去了。” “唉……。”张士诚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非是我张士诚心黑手辣,丧尽天良。实是万不得已而为之。”说完,竞掉下几滴眼泪来。 张士诚走到桌子边,拿起桌子上的几个锦盒,对四人道:“小明王在汴梁危急之时,曾将宫中宝藏,藏于汴梁附近。通过我安插在“小明王”身边的亲信之人,以得到了这批宝藏的秘密。数月前我就着史文彬悄悄地前往汴梁,并将我宫中的财宝也一同藏于汴梁附近。你们刚才也都听到了,参与埋宝的人,都以被悉数处死。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批宝藏万不能落入朱元璋那狗贼的手中。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我和你们五人。我这里有四个锦盒,你们各依锦盒内的安排行事,不得有误。”说完,将锦盒一一分发给四人。 就在这时,有一小校冲了进来,急匆匆地说道:“不好了,南门已破,请主公速离此地。” 第2章众英雄临危受命 张士诚闻言一怔,脸色立即大变。手指行辕外大骂:“朱元璋,你这狗秃驴。我日你八辈子祖宗。今天你还要赶尽杀绝不成!我老张今天有死而已,定与你拼个鱼死网破。”转而对身后侍卫瞪目道:“取我兵刃来,今儿个我要与他们决一死战。” 就在此时,只见史文彬从背后取出镔铁判官笔,大声说道:“请主公速速离去,我去挡住他们。”转而对其他三人道:“请众贤弟保主公冲出去,为兄我前去阻挡贼兵。”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张士诚还待要说什么,早被潘奇和花无影架起,往门外冲了出去,司马逢春仗剑紧紧跟随在后……。 再说史文彬带领众亲兵护卫,出得行辕往南而行,还未有两箭之地,就见徐达的大队人马,旋风似的卷将过来。史文彬一抖判官笔便与他们斗在了一处。 走在徐达队伍前面的正是虎将胡大海,他见史文彬来到,二话不说,挥刀便向史文彬当头劈下,胡大海两膀有千斤之力,这一刀下去,甚是厉害。史文彬见胡大海这一招来得凶猛,忙将手中判官笔向上一迎,使出一招“举火烧天”,同时身子向右移去,轻巧巧地将胡大海的单刀带过一边,但一条手臂却是震得发麻。 与此同时有一军士手执长枪,使出一招“毒蛇吐信”,枪尖照史文彬的右肋直戳过来,史文彬冷笑一声,右手判官笔拨开了枪尖,又顺着枪杆滑行,待到军士面前时,突然笔尖一挑,直向军士咽喉点去。军士却待要退时,那里还来得及,史文彬左手的判官笔,已深深的插入军士腹中。不待军士倒下,史文彬以将判官笔拔出,猱身而上,将一冲到自己面前的小校,自后背至前胸捅了一个透明窟窿。 胡大海见此人一出手,便连毙两人。不由得心中豪气顿发,大吼一声,一招“力劈华山,”跟着劈向了史文彬的左肩。史文彬一个绕步,如鬼魅般的躲开了胡大海的一刀。谁知就在这时,斜刺里一把大砍刀,挟着劲风已向史文彬拦腰扫到。好个史文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是不慌不忙,只见他一声长啸,已然纵身跃起,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右手判官激射而出,一招“钟馗点薄”,判官笔由使大砍刀军士前额的印堂上方插进,由脑后的风池穴中出来。直打得这军土脑浆迸溅,死于非命。 却说史文彬一挨身子落地,匪夷所思地便到了胡大海的面前,伸出右手便抓向了胡大海的单刀。胡大海吃了一惊,暗道:难道这人的手是钢浇铁铸的不成,胡大海不愧是沙场老将,就在心念电闪的一瞬间,变招奇快,忙将单刀一翻,刀刃向上,一招“顺水推舟”,便向史文彬的手腕割去。谁知史文彬不待招数用老,一记“如影随形”的步伐,便以绕到了胡大海的身后,同时右手暗蕴劲力,一招“三阳掌”中的“阳春三叠”,已然拍到了胡大海的后背。 史文彬的这招“阳春三叠”,有个说法,劲力分三下而到,当第一道劲力到时,被袭者必然会运功护住被袭部位。但这劲力瞬间即逝,被袭者刚一放松时,第二道劲力立时便到,等被袭者无法运功时,第三道劲力更是汹涌而至,端的厉害无比。 就听“砰”的一声,如击败革。史文彬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胡大海的后背。史文彬的这一掌,把胡大海伤得着实不轻。他只觉喉头一甜,一股鲜血便喷将出来。饶是他沙场征战多年,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也受不起史文彬的这一掌。只觉眼前一黑,“卟”的一声便向前栽倒。 史文彬正待要上前结果胡大海性命,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常遇春已经赶到,他见胡大海遇险,便张弓搭箭,一拉弓弦,一只羽箭便带着啸声,向史文彬后背射到……。 这时战场上一片混乱,喊杀声、怒骂声、刀剑的撞击声、临死前的惨呼声,还有受伤者的呻吟声响成一片。对这枝致命的羽箭,史文彬全然没有看到……。 就听“噗”的一声,羽箭正中史文彬的背心。史文彬大叫一声,双手向上一扬,回转身来朝常遇春望去,双眸中充满了怨毒与仇恨的神情,接着一个踉跄,倒在了死人堆中。 待到夜幕降临时,整个江阴城陷入了一片火海血河之中,大街小巷之中,堆满了身着各色衣服的尸体。徐达和众将士踏着血水,来到了张士诚的行辕前,他信步走上台阶,冷峻的脸上此时方露出一丝笑容来。他回转身来,对立于台阶之下的将士威严的说:“速着人前往金陵,向主公报捷。” 捷报传到金陵时,朱元璋正与军师刘伯温在书房闲聊。闻江阴已被徐达攻下,朱元璋高兴得连脸上的“麻子”也泛出光来。只见他鼓掌大笑道:“好,好,太好了。他娘的,这狗日的张士诚,只不过是个贩私盐的出身。兀自不知死活,竞敢与我的大军对抗,只可惜让这老贼跑了。” 刘伯温见朱元璋还如在军中一样,出口便是粗话,不由得微微一笑:“主公,江阴一战,张士诚卷旗卸甲而逃,想来气数以尽,江南之地尽收主公囊中。既然江北大局已定,主公应速差人到徐达营中,着他挟大胜余威,一鼓作气迅速拿下平江。不要让张士诚有喘息之机。然后夺取徐州,北进山东,与元朝争夺天下,依我看,不须几年,主公霸业可成,天下可定矣。” 朱元璋闻言大喜,一拍大腿道:“军师说得对,气可鼓而不可泄。为免生后患,决不能让张士诚这老小子跑了,我即刻差人去办。”停了停又道:“军师,据我得到的消息,“小明王”的藏宝图,已被张士诚这狗东西所得,并将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也着人秘密地藏在汴梁。也不知此事真假。你看江阴、平江、徐州一带乃丰腴之地,张士诚又经营多年,我想这数目必定不小吧?” 刘伯温道:“张士诚乃是袁本初一类人物,色厉而胆薄,见小利而忘大义,他连江山尚且守不住,焉然守得住这些财宝。我看这些东西早晚必属主公所有。”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这可不比打仗,我听说张士诚手下有四人甚是了得,我看此事不一定好办。” 刘伯温微微笑道:“主公不必多虑,这几人只不过是癣介之疾,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况财宝是死的,如无人用之,还不是废物一堆。主公拥有天下,便拥有了天下财富。” 朱元璋哈哈大笑道:“对对对,军师说得极是,我老朱怎没想到这一层。哈哈哈” 第3章朱元璋激战平江 却说张士诚在潘奇、花无影、司马逢春的保护之下,从东门杀开一条血路,怆惶逃到了平江城。进得平江城后,张士诚还没来及喘口气,徐达的大军便跟着到了。并将平江城围得铁桶似的水泄不通。朱元璋也亲率十万大军前来督战。 朱元璋和军师刘伯温亲到平江督战,无疑给徐达等三军将士,注入了新的活力。自徐达以下众将士,大家都知道此一战之后,江南基本可以平定,再无战事了。剩下的事便是解甲归田安心农桑,去过太太平平的农田生活,享受天伦之乐。因而人人磨拳擦掌,个个精神抖擞。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冲进平江城,活捉张士诚了。 平江乃是张士诚的都城,经营多年,岂非一般的城池可比。非常地坚固。朱元璋要想攻进来并非易事。但那张士诚乃是一鼠目寸光之人,心中无有大志。整日里沉缅于酒色之中,不听忠谏之言。白白地丧失了许多争夺天下的时机不说,并逐渐失去了人心。就连这都城的军备也是废驰以久。所以徐达的大军一到,张士诚便显得捉襟见肘,苦于应付了。 相反朱元璋却是心怀大志之人,身边云集了一大批旷世奇材,文有刘伯温、宋濂之流。武有徐达、常遇春等辈。加上他心胸豁达,善纳忠言。尚能审时度势,把握时机。没多久便从“红巾军”中脱颖而出,势力逐渐地壮大起来。 当年“小明王”在汴梁苦战,走投无路之时,朱元璋曾率军将他救了出来,因而由此笼络了“小明王”手下不少将士。但“小明王”毕竟是一方魁首,暗中观察朱元璋的举动岂止一日两日了。在两军厮杀、矢石交攻之际,往往是一马当先冲锋在前,毫无贪生惜命之举。他不但不怀感念之情,反生猜忌之心。而是觉得朱元璋非池中之物,不会长时间地屈居他人之下,日后必要与他分庭抗礼,久后必为其所害。若不是忌惮朱元璋以成气候,那朱元璋便是有九条命,也早以乌呼哀斋了。故而始终在心里与朱元璋之间堵起了一道高墙,因而事事小心处处提防。生怕一招不慎,便着了朱元璋的道儿。 初时,朱元璋也并无二心,只是日久架不住身边人的窜掇,加上实力不断地增长,那野心也就一日一日的膨胀起来。自暗中打探到“小明王”在汴梁暗藏宝藏之后,而将他撇在一边,心中更是恼恨不已,无奈自己当时还是“小明王”麾下之人,还要借“小明王”这块金字招牌网罗力量,所以将锋芒内敛,并不露出真面目来。果真朱元璋待羽翼丰满之后,便派大将廖永忠,假装要接小明王到应天,然后在瓜州附近,将小明王的座船凿沉,将小明王淹死在大江之中。自己假惺惺地哭祭了一番,不久便取而代之,将其旧部收归自己麾下。 其间虽数遭“小明王”的心腹卫士“千面人屠”和“摩云金雕”的刺杀。但每次总能化险为夷。后经过数年的苦战,终于剿除了最大的劲敌陈友谅。剩下的便是眼下盘踞在平江孤城中的张士诚了。 再说张士诚见大势已去,不由得痛心疾首。只得孤注一掷、放手一搏了。他将花无影和潘奇分别派往最为紧要的葑门和阊门,将司马逢春留在身边。 见花无影、潘奇分别前去准备守城的事宜后,张士诚才稍为地松了一口气,对司马逢春道:“唉,想我张士诚闯荡一生,也算得上一条人物了,好不容易创下如此基业,如今转眼就要送给别人,叫我怎的心甘。” 司马逢春躬身说:“昔高祖刘邦屡败于项羽,最后垓下一战而夺得天下。眼下虽然败了,又有什么打紧。主公当励精图治,重整旗鼓与朱元璋一争高低。” 张士诚摇摇头说:“现在说什么都以晚了,只是苦了你们这些跟随我多年的弟兄们。”说到这里,张士诚便想到了江阴,想到江阴便想了心腹爱将史文彬,于是对司马逢春深情地说道:“江阴一战后,也不知道史文彬是死是活?” 司马逢春回答说:“回到平江后,有个从江阴逃回的卫士告诉我,他亲眼看见大哥背上中箭,已死于乱军之中。这卫士躺在死人堆里装死,才拣回一条性命。本待要禀报主公知道的,但见主公忙着处理军务,才没敢告诉主公。” 张士诚叹了口气道:“唉,史文彬跟随我鞍前马后十多年,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没想到他在江阴城中竞殒命沙场,着实叫我伤感。” 司马逢春劝慰道:“主公不必难过,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建不世之功,马革裹尸而还。今大哥战死沙场,也不枉他在这世上,轰轰烈烈地走了一遭。” “逢春呀。”张士诚摇摇头继续说道:“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的,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之人,失去了谁,我的心中都不得安生的。你们四人都有王佐之材,可惜跟错了我张士诚,若是跟着朱元璋那狗贼,定当封妻荫子光宗耀祖的。” 司马逢春闻言跪下说:“主公休得如此说话,我兄弟四人既以保定主公,决不会心生二意。我们当保主公杀出重围,再招集人马前来报仇不迟。” 张土诚将司马逢春扶起来道:“逢春,你且起来。我知道你们四人皆是忠肝义胆之人。所以我才将汴梁之事托付给你们。前者在江阴时,我已将锦盒交与你们四人,要你们依计而行。今天我还有一事,要专门嘱咐与你。” 司马逢春表情坚定地说:“请主公吩咐,只要办得到的,臣万死不辞。” 张士诚苦笑着说:“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提个死字。不管此城保不保得住,你都要杀出重围去。我以着潘奇趁乱之时,冲出平江城。前往汴梁隐藏起来,花无影也会随时和你们联系的。你们要替我把这秘密守住。” 司马逢春一躬身答道:“是,我一定会替主公守住这个秘密的,但不知主公还要吩咐与我的是何事?” 张士诚道:“你且附耳过来¨¨¨。” 张士诚的一番耳语,将司马逢春听得大惊失色,惶恐不安。一待张士说完,司马逢春赶紧跪下说:“主公,司马逢春虽然不才,这士为知已者死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今主公将这天大的重任托付与我。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主公的厚爱和信任。” 张士诚高兴地点点头,将司马逢春扶起来说:“如此,我就放心了。明天将是一场血战。你速去准备吧,” 司马逢春躬身答应了后,转身离去。 望着司马逢春的背影,张士诚在心中说道:“朱元璋,你这个天杀的狗东西。我老张今生斗不过你,来世再与你斗上一番。你占了我的平江城,但谅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得到我的财宝一分……。” 第4章张士诚束手就擒 第二天,当一轮红日从东海冉冉升起的时候,朱元璋的十几万大军,早以集结完毕。 这平江城北靠长江东临大海,乃是繁花似锦之地,商贾云集之处,端的是富裕无比。可如今却是杀机四伏,岌岌可危。平江城内人心浮动,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完全见不到了往日歌舞升平的景致。 此时朱元璋、刘伯温、徐达正并肩立于高坡之上。身后旌旗迎风招展,身旁武士衣甲鲜明。当有人报上辰时已到时,只见朱元璋嘴中对徐达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来:“开始吧。” 徐达将手中令旗一挥,大吼一声:“攻城。” 刹时间,几十门红衣大炮同时响起,成百面战鼓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其势刹是惊人。真个是令人呼吸闭塞心惊肉跳。 一阵炮击之后,平江城墙之上和城内立刻腾起了滚滚浓烟,不少地方的民房立刻着火。但见烈焰腾空而起,携妻带子的百姓满街乱窜,哭爹喊娘的好不凄惨。横尸城墙和街头巷尾的一些人,任由来来往往的士兵和乱民践踏。战争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在吞噬、撕咬这个昔日繁华的锦秀之地。 不一刻,但听见十几万人同时发出怒吼之声,如天崩地裂一般。似潮水般地向平江城涌去。冲在最前面的是上万名手持盾牌、单刀的军士,紧随其后的是各种攻城的云梯、楼车,冲车和铺天盖地的攻城队伍。羽箭如飞蟥般地向城头射去,喊杀声惊天动地,直透九霄云外。 战斗最为惨烈的便是平江城的葑门,花无影手持吴钩剑,往来督战。从战斗打响的那一刻起,花无影就以把生死置之度外,他知道今天是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因而出手特别的凶狠。 当一个攻城军士手持盾牌,身子刚齐城墙跺口的时候,花无影早以跳了过去,右手吴钩剑狠狠地砍向盾牌,左手吴钩剑倏地伸出,将攻城军士捅了个透心凉。正待要将搭上城跺的云梯掀翻,突然一枝羽箭迎面射到,花无影一个转身,羽箭“卜”的一声,正好射中身后士兵的咽喉。这士兵双手一扬,便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花无影已将吴钩剑放在一旁,双手抓住了云梯,运起千斤神力,将云梯翻转身来,硬生生地将云梯上十多人,甩下城去。 这时花无影身边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形势越来越危急了。有几处已被攻破,大批的明军正从缺口涌了上来。 花无影正要拾起吴钩剑时,斜刺里一只长枪对花无影腰间搠到,花无影身形奇快,一转身,这一枪便已搠空,来人将枪一丢,将花无影拦腰一把抱住。花无影大怒,一记“双风贯耳”,双拳击向这人两侧太阳穴,直打得这人七窍流血,一命呜呼。右膝跟着一顶,将这人凭空顶起,右手抓住这人腰间绦带,左手抓住衣领。一把便将这人举将起来,狠狠地向城下摔去。 这时城墙上已是一团混乱,怒骂声、扭打声、呻吟声、刀剑的撞击声响成一片。 花无影手持双剑,目视战场,只见一将,手挥宝剑甚是凶猛,一连砍倒几个守城士兵,这人正是朱元璋手下的悍将洪胜海,花无影更不打话,一个虎跳,便到了洪胜海的面前,左手剑便钩向了洪胜海的咽喉,右手剑刺向了他的小腹。 洪胜海手中长剑向下一挥,将花无影刺向自己小腹的一剑逼开,一个“斜插杨柳”,躲过了刺向咽喉的一剑,同时左手一记“开碑手”拍向了花无影胸膛。饶是如此,早以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花无影见洪胜海躲过自己这一招最为厉害的杀着“双龙盘柱”,也是吃了一惊,暗自称赞对手功夫了得。可是手中并不放慢,不待招数使老,已中途变招,右手剑一记“潜龙升天”,从右向下再向左上挥去,斩向港胜海左手,左手剑却指向了洪胜海的巨厥穴。 洪胜海也是使剑高手,沙场征战多年,实战经验无比丰富。他见花无影这下来得厉害,左手早以收回,右手长剑已搭上了花无影左手的剑身,使一个粘字诀,顺势向下削去。与此同时,花无影身后又有两支长抢刺到¨¨¨。 此时花无影的处境,已是万分地危险。好个花无影,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他清啸一声,已然纵身跃起,使出了本派的独门轻功“蜂飞蝶舞”。只见他空中一转身,姿势甚是美妙。双手吴钩剑已激射而出,分别插入两个持枪人的胸膛,右手同时将蝴蝶镖摸出,朝洪胜海的下三路打去。 洪胜海见蝴蝶镖打到,也是纵身一跃,谁知花无影要的就是他这一下。双手连发数镖,分别向他上、中、下三路打去。洪胜海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却待要向后翻腾时,花无影的蝴蝶镖已经射到。其中一枚正中洪胜海咽喉,只听“砰”的一声,洪胜海重重地摔倒在地,就此气绝。 此时,城墙之上到处都是明军,花无影见大势已去,忙将吴钩剑拔起,冲入城墙上的敌楼当中,连着杀死数人后,趁着混乱,纵身跃起,藏于横梁之上……。 再说司马逢春见明军已攻入城中,几次三番地催促张士诚赶快离开,谁知张士诚死意已决,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待司马逢春和张士诚的亲兵卫队,挟着张士诚离开时,已然晚了。徐达的人马已经杀到宫门,张士诚等才一出来,羽箭便纷纷射到,司马逢春身旁倾刻间便有数人中箭倒地。 司马逢春一面大声吆喝众卫士保护张士诚杀出去,一面将手中太阿剑一挥,与其他人向明军冲去。与他们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张士诚此时已是血脉贲张,大吼一声,推开身边的卫士,将手中的宝剑一挥,也加入了战团。兵书上曾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说法,意思是说陷入绝境的人,会比平常更加勇猛,往往能夺最后的胜利。今日张士诚已陷入了绝境,知道出城无望。反而铁下心来与明军拼个你死我活。张士诚原本就是贩私盐出身的,一贯蛮横凶狠,一身功夫也是了得。此番拼杀,便如下山猛虎一般,一挨冲入明军之中,便砍瓜切菜般地杀了起来,刹那间便有几人倒于他的剑下。 第5章刀光剑影各显其能 却说司马逢春冲入明军的队伍后,连毙数人。正杀得性起,突有一股劲风自旁刮到,司马文举识得厉害,连忙侧身让过。回头一看,见是一年青战将,与自己年纪相当。一双手掌拗黑,显然是练过铁沙掌之类的外家功夫。司马文举不敢怠慢,一招“凤点头”,便将剑迎头劈了下去,谁知这人不躲闪,反而伸出双手向宝剑抓去。司马逢春吃了一惊,本能地将剑抽回。正待要变招时,这人一招“倒踢紫金冠”,右脚已堪堪踢倒司马文举小腹。危急之中,司马文举只得向后跃开。才交手几招,司马逢春已落了下风。 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司马逢春此时正值青年之期,血气正盛。这一来正好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他索性丢开长剑,用一套家传的云燕十八翻,与这人对攻起来。 不说司马逢春这边斗得正紧,却说张士诚那边已是险象环生。七八个手执长枪短刀的士兵,已将他团团围住,与他对攻的正是朱元璋的心腹爱将华云龙。 此时的华云龙端的了得,与这些正在厮杀的将士,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他武功本就厉害,再经过多年来的拼杀,绝非寻常之人可比。他见张士诚的宝剑已然刺倒胸口,既不退也不躲,口中嘿嘿冷笑一声,倏地伸出右手便抓住了张士诚的右手脉门,将聚集在丹田之中的纯阳罡气,猛地送了出去,这股劲力便顺着张士诚的右臂迅速上行。一条胳膊麻胀之后,手中宝剑便“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整条手臂便瘫软下来,华云龙跟一个“扫膛腿”,便将张士诚打翻在地。众士兵立刻蜂拥上前,将张士诚死死摁住。 却说这边司马逢春已与此人斗了一二十来个回合,渐渐地占了上风,只见这人脚步虚浮,气息不匀,额头沁出了颗颗汗珠,还在死死地苦撑着。司马逢春此刻反倒是周身真气流转,一双肉掌舞得呼呼作响。就见司马逢春一记“燕翔烟雨”,右手抡成半圆,从下向上将这人左手搁住,跟着身子向右飘出一尺,同时将全身劲力全都蕴于左手,从自己右手之下,偷偷地拍向这人的左肋。他这一招乃是家传绝学云燕十八翻中的第九式,名唤“穿廊燕”。就听“喀嚓”一声,这人左边的肋骨,被司马文举悉数击断。就见这人一个踉跄,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谁知这人甚是硬朗,受伤如此之重,兀自还死战不退,从地捡起一把单刀,泼风也似的向司马文举杀来,虽脚步轻浮,招数散乱,全没有一点章法,其势倒也惊人。就在这瞬间,司马逢春也以将长剑拿在手中,正要给这人来个“串糖葫芦”。突然那边厢传来一阵欢呼,有不少人大喊:“张士诚被擒了¨¨¨,张士诚被擒了¨¨¨。” 司马逢春一看,果见张士诚已经被人牢牢地摁在地上,只觉脑子“嗡”的一下失去了感觉。就在这时,这人的单刀已经劈到,司马逢春猛地醒转过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于是痛下杀手,一招“平沙落雁”,将这人拿刀之手齐齐斩下,接着手中长剑一挥,将这人的半个天庭盖也削了去。 这时早有四五人将司马逢春围住,只见司马逢春快如闪电般的,已从怀中摸出一把钢针。使了个“满天花雨”的手法,将这些钢针射向这些人的面门。同时将真气沉于丹田,将身一跃,已上了房顶。这时就听有人高叫:“放箭,赶快放箭。”待羽箭纷纷射到时,司马逢春早以去得远了。 见张士诚被擒,整个战场顿时一片欢呼。这时张士诚的队伍,除掉负伤不能动弹的外,基本上都以经被悉数歼灭。这时的张士诚早以将生死二字忘却,虽还被几个军士牢牢摁在血水之中,可口中还在兀自大骂。见张士诚如此彪悍,华云龙不由得大怒,他用一只脚踩住张士诚的脸,拔出了随身佩剑,将剑尖抵住张士诚的太阳穴,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还道是在你的行宫里么,惹得老子性,现在就将你砍为肉泥。” 谁知张士诚根本不吃这一套,对华云龙的恐吓,就像没有听到一般,嘴里还是大骂不止:“你们这帮狗贼,这样算得什么英雄,有本事,就把朱元璋那狗东西叫来,与我斗上三百合。” 听了这话,华云龙哈哈大笑说:“你这厮算得什么东西,杀你我家主公还嫌手脏呢。”接着把脸一板,吼道:“将他带走。” 随即有人将张士诚五花大绑地捆将起来,簇拥着向前走去。 却说朱元璋在自己的大帐之内,闻听张士诚被擒,不由得心花怒放,兴奋得只搓手,在帐中走来走去。口中喃喃地说道:“好,好,太好了。我要大大地赏赐华云龙,张士诚,你这王八蛋,今日终于被擒住,老子从此心中无忧矣。” 刘伯温闻言走上前来,对朱元璋笑着说:“恭喜主公,贺喜主公,今天将这颗钉子拔除,天下将再无人是主公敌手了,现大势已趋明朗,剩下的就是北进徐州,与元朝一争天下了。” 朱元璋一听连连点头:“对,对,军师说的太对了。” 刘伯温看了看朱元璋问道:“不知主公将要如何处置张士诚?” “如何处置?”朱元璋闻言一阵大笑说:“张士诚已经成为我的阶下之囚,就是笼中的鸟儿,杀他便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想当年我和陈友谅在鄱阳湖大战的时候,这狗东西要是在背后捅我一刀子,那还有我的今天,看在这点上,我倒是想饶他一命。”说完竞得意地笑将起来。 刘伯温摇摇头说:“主公胸襟开阔,这是尽人皆知的,但这也要因人而异。依我看来,那张士诚也算是纵横一方的诸侯,也曾在血海刀山里闯过来的,岂会甘居人下而求富贵。所以我料他不会投降主公。真的留下他一条性命,日后终究是个祸害。” “哦,是么?”朱元璋不解地问刘伯温说:“那军师就说说看,留下他怎么会是祸害。” 刘伯温回答说:“张士诚经营有年,势力范围南至浙江,北到山东济宁一带。手下能人智士不少,只要这棵大树不倒,就不会甘心这样作鸟兽散。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样对主公统一天下的大业是不利的。” “唔,照这样说,我还不能放了那小子?”然后又想了想说:“此事我已经有了主意,你不必多言了。” 当晚天空很是昏暗,十多步外便看不清人影。在平江城的大牢外面,已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十分地严密,而大牢里面却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张士诚身披枷锁,脚上镣铐,神情沮丧地坐在牢房内的稻草之上。已没了被擒时的气焰。 第6章一代枭雄魂断校场 待到亥时左右,大牢中进来一人,此人气宇轩昂,一看便知非等闲之辈。他摆摆手,要身后跟随的随从退后,自己独自来到了张士诚的牢房前,隔着栅栏对张士诚说:“张士诚,我奉吴王之命,前来看你,李善长这厢有礼了”。说着对张士诚施了一礼。 张士诚鼻子哼了一声,眼睛望着墙壁,没有理睬。他知道这李善长乃是朱元璋手下有名的舌辩之士,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其地位不刘伯温之下。 李善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显得十分地尴尬。只好赔着笑脸说:“吴王气量恢宏,能容万物,他有意网开一面,特着在下前来劝说,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哈哈哈……”。张士诚闻言不由得大笑起来说:“他朱元璋能容万物,只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那小明王被他沉尸江底,那个不知,谁人不晓。这般手段怕是我老张也做不来的”。 李善长并不甘心,又说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吴王说了,只要你能真心归顺,定能善待于你”。 “呀……呸”。张士诚咬牙切齿地说:“归顺谁,我也不会归顺于他。他不就是个皇觉寺出来的小秃驴吗,我乃顶天立地的汉子,怎能和这种人同为一伍。叫他趁早死了这份心”。 听到这里,李善长不由得连声冷笑说:“想当年阁下连续三次投降元朝鞑子,又怎称得上顶天立地四字,在下我都替你汗颜。俗话说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今平江城已破,不正好说明了这一点。阁下也是个明事理之人,无须我在此饶舌。试问天下群雄之中,有几人能像吴王那样解民于倒悬,救民于水火的”. 听了李善长的一番话,倒真的勾起了张士诚的满腹心事,自己虽说是一个贩私盐的出身,举旗造反也是元朝鞑子所逼无奈。虽胸无点墨却也能审时度势,网络一批智能之士,与自己在这风云变幻的岁月里,纵横驰骋呼啸江湖。渐渐地打出一片天地来。期间虽几次与朝庭苟且,又几次反将出来。亦是想在这群雄环伺之下,借助元朝的力量,求得一时偏安,以便积蓄力量待机而动,人人都说我乃反反复复的小人,又有谁识得我的苦心。思想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虽拥有江浙的丰腴之地,却不知体恤民情而失基础,虽有智能之士,却不能纳其言,有失察天下大势而无进取心。整日里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以致军备废驰人心涣散。与朱元璋相比,自己身上缺少的正是他那份阳刚之气和非凡的见识。而将这大好江山,拱手送给了这皇觉寺出来的秃驴。心中委实大大的不甘。因而只是呆呆地望着李善长出神,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两颗泪珠只在眼眶中打转,真个是眼角眉梢都是怨,一腔怒气无处泄。 李善长见张士诚沉吟不语,还以为被他言语打动,于是接着说:“若依阁下的所作所为,就是死上一百回也不为过。蝼蚁尚知惜命,何去何从,阁下自己掂量吧”。 张士诚把头一昂说:“不就模竖是个死吗,老子并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老张从揭竿而起的那天开始,便想到了今天。你夤夜到此,到底为了什么,就说个明白吧。” 李善长微微一笑说:“阁下真是个明白人,既以知道我来的目的,我就直说了吧。当年小明王在汴梁兵败之时,曾埋下了一批宝藏。听说这张藏宝图就在你的手中,你不防把它献……”。 李善长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士诚厉声打断:“呸,看你人模狗样的,却原来和朱元璋那兔崽仔是一路货色。我早就知道你他妈的没安好心。你回去告诉他,图确实在我手里,但叫他到阴曹地府去拿吧。我有死而已,不必多言”。 李善长被张士诚一顿臭骂,早以是脸红脖子粗了。真个是斯文扫地,气得他指着张士诚连说:“你,你你你……”。接着一甩手,朝牢房外走去。 望着李善长离去的背影,张士诚开心地大笑起来。 第二天,平江城不少地方还在冒着浓烟。往日繁华的平江城,被一番腥风血雨的洗劫后,今天已不复存在。连东升的太阳也显得那样地暗淡无光。 满街都是奔跑的一队队明军士兵,一马车一马车的尸首,正在被送出城外,血水顺着“吱吱呀呀”的车轱辘,洒满了一地。 此刻在西校场中如临大敌一般,到处是刀剑出鞘的士兵,真可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校场的两边俱是徐达、常遇春的队伍。黑压压的约有一二万人。朱元璋的大纛正在校场正中的旗杆之上,飘得“哗哗”作响。从点将台往东西两侧,各排有五百名虎背熊腰的刀斧手。 站立于点将台上的朱元璋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身后挤满了一大群文武随从。个个都还沉醉于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当中。 昨晚李善长回行辕向他复命时,便将会见张士诚的经过叙述了一遍。见劝降无效后,他在心里暗暗地骂道:“这王八蛋是吃了称铊铁了心。须怪我不得”。于是当即便动了杀心。 这时传来了三声号炮,只见朱元璋将手一挥,威严地说了声:“带上来”。 张士诚在一大群将士的押解之下,来到了点将台下。他用眼瞟了一下台上趾高气扬的朱元璋,心中已是万念俱灰。只得昂首挺胸,装得好像全没把朱元璋看在眼里。 “士诚兄,别来无恙,一向可好啊”?朱元璋用眼角瞄了瞄台下的张士诚,只见他蓬头垢面,昔日那张飞扬跋扈的脸上,满是憔悴之情,一代叱咤风云的枭雄,竟然落得今天这般下场,真个是令人可悲可叹,这虽是天数使然,亦是人患所致。心底不免泛起几丝淡淡的伤感之情来。于是嘿嘿地笑了笑道:“士诚兄,当年你我同举义旗,在战场上刀对刀枪对枪的厮杀,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那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张士诚听了这番话,不免笑了笑说:“快活?你现在不就快活得紧么。天下人谁不知你朱元璋手腕子的厉害,翻手为云,复手为雨。这样虚情假意的话就不要对我老张说了”。他停了停接着说道:“常言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昔日里陈友谅败于你手,今日我也被你所擒。这是苍天无情,让我等败于你手”。 朱元璋正色道:“错!你至于有今天,既不是你身边谋士不用心,也不是你手下将士不用命。而是你便变得贪图富贵,骄奢淫逸。不知体恤下情,把天下百姓当成草芥,任你鱼肉。视天英雄为无物,以为可以只手遮天。你安得不败”!朱元璋用手指了指着台下的张士诚,接着说:“士诚兄,当年我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大战时,你不在背后捅刀子,也算是有情于我。今儿个欲放你一条生路,只是你要当着众将士的面立下誓愿……”。 “哈哈……”。张士诚不待朱元璋说完,仰天一阵狂笑后说:“我虽是贩私盐出身,却也知道廉耻二字。士可杀,而不可辱。要我臣服,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去吧”。 朱元璋知道事以至止,以无半点挽回的希望,不由得冷冷地说道:“你不过是个市井中的无赖之徒,井底之蛙怎识得天威昭昭。今日被擒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虽是市井之徒,也强似你这皇觉寺的小秃驴。老天有眼无珠,怎么会让你这等小人得志”。 平素里朱元璋最恨的就是有人骂他秃驴,今儿个这张士诚揭他的疮疤,他心中虽是怒极,表面上却是显得满不在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张士诚,当年你我同举义旗的时候,想的就是要驱逐鞑子,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没想到你几次三番与鞑子勾勾搭搭,到处搜刮民脂民膏,害得众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不亡才天理不容。今天你兵败被擒,是咎由自取。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士诚怪眼圆睁朗声说道:“国亡即我亡也,我也是堂堂一国之君,岂有受制于他人的道理。自古有谁不死,只不下是早晚的问题。今天我老张抱必死之心,你不必多言了”。 朱元璋闻言,在心中暗道:“这小子也还算得上是个人物。”于是把手一挥道:“既如此,那我就赏你个全尸吧,来人,将他拉下去吧”。 朱元璋话音刚落,早从两旁过来五六人,将张士诚拉到中央的大纛之下,在他的脖上套上了弓弦,两边一使劲,不一刻,便将张士诚活活勒死,一缕魂魄便飘飘渺渺地往望乡台去了。想不到一代枭雄便这样了结果了性命。 张士伏诛之后,长江以南基本平定。从此,朱元璋一面派出锦衣卫中的高手,暗暗寻访小明王留下的秘密。一面派出大军占领徐州,进入山东。与元朝争夺天下。没几年,果真如刘伯温所言,平定了天下。南面称君,建立起了大明王朝。 第7章为皇孙未雨绸缪 光阴荏苒,转眼之间历史的年轮又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经过朱元璋一番苦心经营之后,遍体鳞伤的神州大地,又慢慢地恢复了生机。虽然现在海内太平,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但明太祖朱元璋的一块心病,却始终没有好,这就是小明王留下的秘密一直没有着落。 小明王的藏宝秘密,曾经在建国前和建国之初,被人传得沸沸扬扬。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慢慢地也就被人淡忘起来。可是在洪武二十九年,这件事再次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说小明王埋葬的这批价值连城的藏宝图已现出江湖。于是锦衣卫、江湖中的各大帮派、还有势力很大的藩王,都纷纷派出好手四方探寻。互相勾心斗角,制造了一起又一起血案。把个武林搞得昏天黑地,人人自危。 这时皇太子朱标已经去世,明太祖朱元璋本有意立四子朱棣为太子,原因是这朱棣不仅手中握有重兵,其行事处世的作风,都和朱元璋有几分相似。但朝廷中却传来一遍反对之声。朱元璋想:若按自己的意思去办,那么二子、三子会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这不是为皇子之间争夺储君之位,埋下了祸根吗。前朝那些骨肉相残的惨剧,怎能在他朱家出现。于是采纳了翰林学士刘三吾的建议,立朱允炆为皇太孙,明确了皇位的继承人。 其实这朱允炆也是朱元璋最为喜爱之人,这个皇孙温文尔雅,有体恤下情之心,且文采出众,不似他那般杀伐之心太重。这正是休养生息,恢复国力所需要的。但他恰恰没有看到他这个皇孙仁柔寡断的性格,正是一代国君最为要命的地方。也正是朱允炆善谋而不善断的原因,最后将大好河山拱手让给了叔叔朱棣,自己落了个不知所终的结局。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这日太祖朱元璋来到了皇太孙朱允炆居住的东宫,见皇太孙朱允炆正在看书,心中甚是高兴,顺便称赞了了几句后,待皇太孙朱允炆等人跪行大礼之后。正欲问皇太孙对一些国事的处理看法时,却见皇太孙身后立着一人。此人若有六十多岁年纪,却是精神矍铄,只是脸上的几道刀疤,衬托一脸的麻子,看上甚是诡异凶恶。便问皇太孙道:“此是何人,怎的这般年纪还在宫中”? 皇太孙朱允炆回答说:“此人是孙儿的贴身护卫胡德标”。 胡德标赶紧跪下磕头道:“小人胡德标叩见陛下”。 太祖朱元璋点了点头说:“唔,起来吧,朕记起来了,你最早是在华云龙的帐下,后被选作太子的护卫。想来进宫有十多年了吧?你怎么来到了皇太孙的身边”? 胡德标回答说:“回禀陛下,小人进宫到现在已有十五六年了。小人来到皇太孙的身边,是太子的安排”。 太祖朱元璋听后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和朱允炆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宫去了。 再说这胡德标,来到这宫中十多年了,前后服侍了两位太子。只因他忠心耿耿,且又武功高强,对人对事反映极快,所以深得太子朱标的喜爱,谁知这朱标身染沉疴一病不起,临终时便将这胡德标交给了皇太孙朱允炆。没两年这胡德标又深得皇太孙的喜爱,并引为心腹之人。 实际上,知道这胡德标底细的人并不多。都道他原是华云龙的手下,锦衣卫中的高手,两代太子的贴身卫士。谁也不会想到此人是大有来头的。 朱元璋从皇太孙朱允炆的宫中出来后,便进了暖心阁中歇息,当他从铜镜之中看到自己花白的须发时,心中竞生出一丝感慨来。想到自己戎马一生,历尽千难万险,死却无数生命才创下这明朝的基业。“创业易、守成难”。这是多么发人深省的至理名言啊。当初在马上与群雄逐鹿时,是多么的意气风发,那像现在这样颇费踌躇。由此他又想到了太子朱标,为让太子在自己撒手人寰之后,能顺利地接班,以保他朱氏的万里江山,他甚至不惜诛杀功臣宿将,落下千古的骂名。又有谁知太子短命而亡,这确实是太伤他的心了。由太子又想到了皇太孙朱允炆,他深知自己的这位皇太孙仁柔寡断,怎会是他那几位叔叔的对手,秦王、晋王、燕王,那一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把眼都睁得直直的地瞪着这皇位。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风云翻滚,那个都在磨刀霍霍,静静地等待时机。这些藩王心中的小九九,又岂能瞒得过他的法眼。只是他这把老骨头还在,这些人现在还不敢胆大妄为而已。为遏制住诸王的野心,避免皇室的悲剧发生,他在洪武二十六年的时候,编撰了一部叫《永鉴录》的书,并将它分发给诸王,就是要他们恪守藩辅的礼仪,不做违法的事情。暗中警告他们“妄窥大位者,无不自取灭亡”。可最近从锦衣卫传来的密报中,有些藩王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暗中在积蓄力量,由此他感到深深地不安,为这位皇太孙的前景担忧。 想到此,他唤过内侍说:“速传兵部侍郎齐泰,翰林修撰黄子澄进宫,朕有旨面授。” 不一刻,齐泰和黄子澄便满头大汗地赶到了暖心阁,他们二人闻朱元璋召见,不知所为何事,怎敢怠慢,马不停蹄的便赶来了。待二人行过君臣之礼后,朱元璋便开门见山地说:“朕召两位爱卿前来,想听听你们对几位藩王约束的意见。” 两人听了不禁吃了一惊,这可是皇帝的家事,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搞得不好,重则夷灭九族,小则杀头流放。他们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妄言。 朱元璋知道他们的心思,笑了笑说:“两位爱卿不要有什么顾忌,就是说错了,我也赦你们无罪。但说无防,啊,但说无防。” 见朱元璋如此说话,这二人知道再无退路,于是黄子澄首先说道:“陛下还记得洪武二十六年颁赐给诸王的《永鉴录》一书吗”?见朱元璋点了点头,黄子澄接着说:“藩王若不守祖宗成法,失亲亲之义的话,那不是将自己置于油锅之中吗。我想其中的意义,几位藩王不会不知道的。” “是啊。”朱元璋感叹地说:“藩王的俸禄丰厚,处理的事务也很简单。居住在自己的封国里,其快乐是超过天子的。他们只知道天子车马与仪仗的威严,那里知道天子要总搅政务,晚睡早起,操心劳神的苦处”。 齐泰直接了当地说:“陛下,藩王若是真的不遵祖训,一旦有变,将会天下大乱啊”。 朱元璋叹了口气说:“是啊,这就是我召见二位爱卿的原因”。他看了看黄子澄和齐泰又说:“当今皇太孙仁慈柔弱,而藩王又尾大不掉。怎堪与诸王争锋”。 第8章留后手暗布杀机 黄子澄急忙说:“若如此,则皇太孙危矣。” 朱元璋苦笑了一下说:“朕何尝不知道,只是朕年事已高,又不忍看骨肉相残。故不想太过严厉,我朝刚立不久,天下还不安定。若此时皇室发生变故,那与自毁长城无异。今召两位爱卿前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为朕思得一个万全之策”。 齐泰望望黄澄,又看了看朱元璋,张嘴欲说什么,不知什么缘故,又把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朱元璋知道齐泰内心想说什么,只是摄于自己的威严,才不敢造次。他不点破齐泰的心思,微微一笑道:“齐泰,你出生入死地跟随朕多年,朕知你乃忠义之士,为人机敏果断。你且说说这事怎样处才好”? 齐泰见皇帝点了自己的名,实实地再无退身之处,只得硬着头皮说:“陛下,臣本一介草民,蒙陛下提携,引为心腹之人。臣就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陛下的恩典。只是臣胸中无有安邦定国的良谋,此事又涉及陛下家事,臣实不敢妄言”。 “齐泰、黄子澄”。朱元璋把脸一沉道:“朕平日里将你二人引为重托之臣,没想到事到临头,却只知道明哲保身,拿不出半点主意来,真叫朕失望之极,若刘伯温在,何至叫朕如此”。 听闻此言,齐黄二人顿时吓得冷汗淋漓,刷刷地跪倒在地,将头磕得咚咚作响。齐道:“请陛下息怒,我等一定知无不言”。 朱元璋心中暗道:“不使出这等言语,这二厮安肯吐出真言来”。接着和颜悦色地对二人说道:“两位且起来说话,不管话说得中不中听,都是为我大明江山社稷着想,朕岂会怪罪你等”。 黄子澄开言道:“陛下,太子生性懦弱,柔而有余刚而不足,我观诸位藩王皆虎狼之人,万一天下有变,太子实不足以自保,臣恳请陛下为太子留下一条后路,以保太子日安全”。 “黄爱卿言之有理”。朱元璋闻言不由点了点头。转而又向齐泰问道:“齐爱卿有什么要说的吗”? 齐泰躬身回答道:“臣胸中无有安邦定国的良谋,但臣却认为长痛不如短痛。如有那位藩王真的不遵祖训,确有谋反之心,不如暗差人将其除去。一来可保皇室声誉,二来亦可除去祸患”。 朱元璋闻言不禁沉吟起来,许久都不作声。黄子澄、齐泰二人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对这两个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来说,岂不识得其中利害。因而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朱元璋言道:“事以至此,朕也只有极尽人事了。为确保皇太孙无虞,朕已思得办法在此,黄子澄接旨。” 黄子澄赶忙跪下道:“臣接旨。” 朱元璋威严地说:“命你从今即日起,秘密着人从建文殿修建一条秘道,通往宫外的梅花山,为不引人耳目,卿对外可称奉旨整修宫中御园,疏竣水道。待工程完成之日,如有必要,可将参与此事的匠人处死,重恤这些人的家人。再有就是替朕拟一道旨,从现在起各藩王的子女,未经朕的许可,不得出京。卿速去办理,不得有误。” 黄子澄乃是皇太孙心腹之人,凡事都替太子着想。也明白朱元璋这一番良苦用心。只是不曾想到朱元璋的手段会如此毒辣,伴君如伴虎真的没有半点虚言,他的背心不由得沁出了汗珠。此时摄于朱元璋的虎威,并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忙道:“臣领旨谢恩。” 朱元璋又对齐泰说:“齐泰接旨。”见齐泰跪下接旨后,朱元璋说道:“从即日起,锦衣卫归你节制,你可将锦衣卫侦骑派出,就于汴梁附近仔细地寻访小明王藏宝的地方,不管此事真假,一有消息,立即面奏于朕。同时将皇太孙身边护卫白风枝派往燕京,此人胆大心细,做事缜密。命他就地监视燕王,如燕王有什么异动,立即回京禀报朕。不得有误。” 见齐泰也领旨谢恩以后,朱元璋这才觉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他挥了挥手,让二人退出了殿外,长舒了一口气,闭目养起神来。 作为一代明君,什么事都难逃他的眼睛,什么事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虽为皇太孙朱允炆的接班做好了安排,也觉察了朱棣等人的野心,并采取了一些相应的措施,但毕竟是父子情深,不会也不愿意采取一些过激的手段。总希望他能改弦更张,遵守规矩,遵守自己的训导。 虽然他把一切都想到了,该做了也都做了,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秘嘱黄、齐二人的两年后,朱元璋便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三十天后,便一命呜乎了。留给建文帝朱允炆的是一场你死我活,充满了血腥的大风暴,神州大地又将再一次面临浩劫。 话说建文帝元年,在今河北省沧州市南皮附近,有一个小村庄,名唤管家庄。这庄中有一所大宅院,宅院的主人姓管名平,乃是活跃在冀、鲁、豫三省附近一带“四象会”白虎堂的堂主。江湖人称“花刺猬”,使得一手好拳脚,依靠有“四象会”的势力撑腰,网罗了一批市井无懒之辈充作心腹。挂起了“虎啸镖局”的招牌,明誉上替人保镖,实则专一干些拐卖人口,贩卖私盐、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勾当。没几年便慢慢地发起家来,用这些挣来的黑心银子,盖起了这样一座若大的宅院,还取了个文绉绉的名字“濂泉山庄”。由于此人心肠歹毒,善使诡计,又与官府勾结甚密,这么些年下来,倒也没有什么事儿。 这天夜晚,月黑风高、万籁俱寂。只有那些不知名的虫儿,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啾啾声。 此刻在这“濂泉山庄”的厢房中,却是灯火通明好不热闹。“花刺猬”管平正和四五个心腹之人,吆五喝六地吃着酒,个个满脸通红,醉眼朦胧,汗水顺着脸颊不住地流着。有两个喝得兴起,还将衣服悉数脱去,光着膀子。 管平那对嵌在骆腮胡子中的小眼睛,向众人扫了一下,醉薰薰地说:“今儿个大伙只管尽兴,前,前日那一票,干得不……错。满上,满上。我敬众兄弟一……杯”。 其中一个叫“鬼脸张”的僵着舌头说:“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只要你说东,咱弟兄决不向‥‥‥向西。要敬,只有我们兄弟敬‥‥‥敬你才是”。 “哈哈哈……,快,快活。”管平将手一摸胡子说:“大伙跟着俺老管,亏……亏不了你们,只要听话,这白花花的银子有得花,酒肉也管够。哈哈……”。 这时管平的副手“尖吻蛇”肖晓安说:“堂主,最近江湖上出了个叫‘黑面罗刹’的人,据说点子很硬,手段了得。来无踪去无影。干活从不留下活口。宁津的朱雀堂高老五一家被人杀个精光,据说就是他干的。还听说点子杀人之后,喜欢将被杀之人双目剜去。我们兄弟在外走动,难免不会结下仇家。我看还是多加小心才是”。 “尖吻蛇”肖晓安的一番话,说得管平背上冷汗直冒,不由打了个激灵,酒气便去了几分,舌头也听话多了:“肖堂主说得对,我听说点子不但找咱“四象会”的晦气,白道上着他手儿的也不少。有几个县令被他杀死之后,首级便放在大堂之上,不但双目被剜了去,不知是什么来头,须得小心才是”。 “这点子什么来头?黑白两道都敢惹。想来本事定能不小”。 “高老五一身外家功夫甚是了得,平日里大哥也让他三分。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这几人正七嘴八舌说着“黑面罗刹”的事儿时,管家走了进来对管平说:“堂主,副教主徐亦鸣来了”。 “什么,他怎么夤夜到此,定是有什么大事吧。”闻副教主徐一鸣夤夜到来,管平着实吃了一惊,对管家言道:“你楞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将他请了进来”。 “不用,我自己来了”。话音刚落,屋内已是多了一人,正是“四象会”的副教主,人称“白骨疯魔”的徐亦鸣。这徐亦鸣乃是山东东营人氏,年青时专在海上劫掠过往船只,心狠手黑,杀人无数。后投入“四象会”,凭一身武功和非常手段,夺得副教主的位子。只见他生得身材不高,脸皮白静,乍一看还有几分像读书之人。穿一袭玄色衣衫,腰悬一口青钢剑。进得屋来之后,朝管家一使眼色道:“你且出去看着点,我有事要和众兄弟说”。 第9章黑罗刹月夜报仇 管家应声走出屋去,徐亦鸣以教中之礼与管平等人见过之后,便一一坐下。 徐一鸣用眼扫了一下众人之后说:“各位,我夤夜到此,有重要事情要向大伙通报。前两天汴梁的青龙堂被人给挑了。大大小小四十余口人,无一幸免。据现场来看,正是‘黑面罗刹’所为。教主要我星夜赶来,请大伙早作提防”。 听完徐亦鸣的一番话,管平等人面面相觑,心里直发毛,都不由得将眼向门外望去,生怕此时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面罗刹”就站在门外。 要知道那青龙堂的堂主焦二贵,一身武功可真的非比寻常,在豫鲁一带的黑道,那是响当当叫得上号的人物。手下之人也都非平庸之辈,眨眼之间便叫人灭门,怎不叫人顿生寒意。若事临“濂泉山庄”,似管平这些不入流的人物,又怎能讨得了好去。真不知“黑面罗刹”是个什么怪物。 徐亦鸣见管平等人这般模样,便笑了笑说:“大伙不必过份紧张,想我一双肉掌,在江湖上至今还未逢敌手。我等联起手来,想那‘黑面罗刹’未必就能胜得了”。 “他奶奶的”。这时“鬼脸张”的酒气,早以被惊恐压了下去,听了徐亦鸣的话后,甚觉提气,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便叫道:“不就是个死吗!我就不信这‘黑面罗刹’有三头六臂不成,老子今儿个倒真的想与他见上一番了”。 言未毕,突然一件东西穿窗而入,挟着劲风“啪”的一声,正击在“鬼脸张”的脸上,一下就把“鬼脸张”打得脑桨迸裂,吭都没来及吭一声,便一命呜乎就此了帐。再看那击中“鬼脸张”的东西,正是管家的人头。 紧接着,随着一串清脆的笑声,屋里已是多了一人。只见这人穿一身青色的软缎箭衣。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头乌云也似的秀发高挽脑后。一笑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又是多了几分妩媚,便如天仙一般,倒叫屋内几人看的呆了。 她见屋内众人呆呆地望着自己,笑嘻嘻地说:“好极,好极。都在这儿了,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尖吻蛇”肖晓安见这人还没进屋,便将“鬼脸张”除去,不由得声音发抖,手指这人道:“你,你是何人”? “白骨疯魔”暗将真力布满全身,低沉地问道:“请问阁下是那条道上的朋友,恕徐某眼拙,未能识得尊颜”。 “是吗!”来人不置可否的一笑,也不见她怎么移步,便以来到了桌边,顺手拿起桌上的镌花瓷瓶,细细地把玩起来。 徐亦鸣心里不由得阵阵发毛,知道今晚点子的身手了得。只得想法渡过今晚的难关再作打算。于是只好赔着笑脸说:“平常弟兄们在江湖上行走,不知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还望高抬贵手,放过在下弟兄”。 “放过”?来人嘻嘻一笑,把瓷瓶放回桌上,看着徐亦鸣,柔声地说道:“那也行,这样吧,你现在就把自己那对招子掏出来,我给你个痛快的,怎么样”? 管平仗着人多,硬着头皮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一进来就痛下杀手,到底所为何事”? “哈哈哈……”这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过之后,便慢慢地道:“老娘行走江湖,从不问为什么杀人,此人出言无状,故而先打发了他”。 徐亦鸣冷笑着说:“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你当白虎堂是什么地方,忒不把江湖人放在眼中了吧”。 谁知这人竟然“咯咯”地笑将起来,毫不在乎的说着:“这儿只不过是蛇鼠之窝,还敢叫什么白虎堂。也不怕笑掉人家下巴。亏你还是练武之人,竟然这般没有见识”。 “阁下到底想干什么,就请明说”。徐亦鸣说完这话,脸色已是变得铁青。 “我想干什么?这话问得好极,妙极”。就见这人盈盈上前两步,然后说道:“莫说你这劳什子白鼠堂入不了老娘的法眼,便是那龙潭虎穴,我照样搅它个天翻地覆。看来你们还不知道那什么青蛇堂的事儿”。她故意将青龙堂说成青蛇堂,显然对眼前这班人没有放在眼里,她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却叫徐亦鸣等众人,听的是心惊肉跳。 管平惊恐万状地说:“你是‘黑面罗刹’?” 这人只是嘻嘻地笑着,并不回答。 徐亦鸣和这屋内的人,怎么也没想到,江湖上使人闻之色变的魔头,竞然是一绝色女子。徐亦鸣知道今晚决计讨不了好去,于是把心一横。准备放手一搏。 就在这时,就听那“黑面罗刹”,柔声轻气地说:“你们谁想先上路啊”? 徐亦鸣向肖晓安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发作,“尖吻蛇”肖晓安拔刀砍到了“黑面罗刹”的左侧,“白骨疯魔”手中的长剑,也指了“黑面罗刹”右侧的“魂门穴”。 只见“黑面罗刹”一声长笑,如鬼魅般轻轻地躲开了两人的杀着。一眨眼便到了两个赤膊喝酒的汉子面前,右手一扬,其中一人的头颅,便骨碌碌地滚去好远,一腔热血喷起老高,身子还兀自站着。同时左手一扬,一枚“丧门钉”带着啸声,从另一赤膊汉子的“神封穴”进去,由背后的“督俞穴”出来,“波”的一声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之中,这人便也就此吹了灯。然后一拍没了头颅的汉子,轻松地笑道:“你还站着干嘛”。这时没了头颅的赤膊汉子才轰然倒地。 这“黑面罗刹”一动手,便连杀两人,犹如儿戏一般。其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把徐亦鸣等剩下的几人吓得心惊肉跳,背上凉嗖嗖的直冒冷汗。徐亦鸣暗想:我自出道以来,那曾见过这等敌手。取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这人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我等几人看来要命丧此处了。 “白骨疯魔”徐亦鸣见“黑面罗刹”连杀两人,犹如儿戏一般轻松,心中惊恐着实不轻。就在自己心念电闪之间,又见“黑面罗刹”到了“尖吻蛇”肖晓安的面前,“白骨疯魔”徐亦鸣知道,若不将此人做下,自己的性命在倾刻之间便会了帐。于是,毫不犹豫地以自己成名的绝技“金刚掌”攻了上去。 这边厢“尖吻蛇”肖晓安反映也是奇快,一招“横扫千军”,单刀便向“黑面罗刹”拦腰挥去。与此同时,“白骨疯魔”徐亦鸣金刚掌中的一记“怒涛拍岸”,也以到了“黑面罗刹”的背心。 只见“黑面罗刹”不慌不忙,纵身跃起,右手一扬,照“尖吻蛇”肖晓安头顶劈下,同时左手多了一根“虬龙鞭”,一记“反弹琵琶”,鞭头的钢珠以打到“白骨疯魔”徐亦鸣的头顶。 这时大家才看清,这“黑面罗刹”右手里拿的是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白骨疯魔”一看见“黑面罗刹”手中的兵刃,心中便道:“今番休矣。” 原来这“白骨疯魔”还未出道时,便常听自己师父说过,八十多年前,武林中曾有一个唤“夺命观音”的女魔头武功奇高。该人喜怒无常亦正亦邪,出手狠辣杀人无数。闻听因情场失意后,退隐江湖不知所终。使的正是这般兵器。今天来的这女子,倘若真是她的传人,此番焉然逃得过去。 第10章还血债罪有应得 再说肖晓安见“黑面罗刹”这一招来得甚是厉害,便赶快手随心转顺势变招。一记“斜劈杨柳”,刀刃由横变成向上,向“黑面罗刹”的兵刃迎去。 就听“砰”的一声,肖晓安手中的单刀,已然断成两截。方才知道这“黑面罗刹”的“蝉翼刀”,乃是削金断玉的利器。这时“黑面罗刹”的身子也以落地,她轻笑道:“唔,这还像个样子”。 说着,身子快如闪电般地上前一步,右手的“蝉翼刀”,已搠向“尖吻蛇”肖晓安的小腹,这肖晓安发觉不妙,欲待躲闪时,早以不及。被“黑面罗刹”来了个大开膛,肚子里的污秽流了一地,成了一条死蛇。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花刺猬”管平也已攻到。一招大力鹰爪手抓向“黑面罗刹”的“天府、侠白”二穴。“黑面罗刹”一声冷笑,让手中的“蝉翼刀”随肖晓安的尸体倒下,一反手便扣住了“花刺猬”管平右手的脉门。一股阴寒之气,迅即从“内关”穴上行,使管平犹如掉入了寒冰之中,整个身子动弹不得。随即又将管平的身子向外一带,将他拦在了自己身前。 “白骨疯魔”徐亦鸣突见“黑面罗刹”左手多了一根“虬龙鞭”,且鞭头上的钢珠已向自己头顶打倒,没有多想,当即向右飘开。双手一摆,又向“黑面罗刹”攻倒。 谁知“黑面罗刹”武功端的了得,虽然右手还拿着管平,但左手的“虬龙鞭”却没闲着,一招“乌龙回首”,“虬龙鞭”的鞭头,匪夷所思地绕了一个圈儿,便向“白骨疯魔”徐亦鸣下腹的“商曲”穴打来。同时,不知这“黑面罗刹”使了什么法子,将管平放倒在地,已把右手腾了出来。 徐亦鸣这一惊非同小可,危急之中,不假思索地便伸手抓向鞭头,谁知“黑面罗刹”等的就是这一下,左手一挥,鞭柄以掉过头来,犹如一条毒龙般地,向徐亦呜激射而到,徐亦鸣再想躲开时,那里还来得及,就见鞭柄已深深地插进他“天突”穴上方的咽喉处。徐亦鸣口中鲜血乱喷,惊恐地睁着双眼。至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中的这一招。 “黑面罗刹”在一瞬间,连毙四人。真个是快如闪电,其势惊人。只见她把“虬龙鞭”收起来,在徐亦鸣的尸体上擦干血迹。又将“蝉翼刀”拾起,便来到了管平的面前。 她左脚踏在管平的胸脯之上,用刀面拍拍管平的脸颊,厉声喝道:“狗贼,你还认得我么”? 管平只一招,便被“黑面罗刹”擒住,此时早吓得以魂飞魄散,他实在是想不起何时与这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结下梁子,见“黑面罗刹”问自己话时,只得说:“小人实在是不认识女侠,不不不,是不认识姑奶奶”。 “哈哈哈……”“黑面罗刹”仰面一阵狂笑后说:“想不到你这畜牲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呀”。 “求女侠放过小人吧。小人家中还上有老下有小,只要女侠放过小人,小人一定供上女侠的长生牌位,做牛做马任由女侠差遗,决不敢有二心”。 “呸”。“黑面罗刹”不由得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你这狗贼,也配向老娘求情么,想见你的家人,嘿嘿,到阴曹地府去吧”。 原来这“黑面罗刹”,在数日前将汴梁的外一堂挑了之后,便暗自潜到了山东聊城的“幽冥教”总舵。正待要将这帮人尽数除去的时候,却听到了他们提及管平的名字,心念一动,便随“白骨疯魔”徐亦鸣一路跟踪下来,她武功极强,轻功极佳。徐亦鸣没有半点察觉。一挨进了管平的“濂泉山庄”,她并不急着先去找管平等人,而是先将管平一家老小,杀得一个不剩之后,才来找管平等人晦气。此刻见管平像条狗一样的躺在自己的脚下,心里是极端地痛快。只见她对管平说道:“我来问你,你这狗贼,可曾记得十多年前,在汴梁附近的小镇上,被你强抢的小姑娘么”? 管平这一生干的伤天害理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何况又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此刻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当年是怎么回事,只得对“黑面罗刹”说:“求女侠放小人一条生路,我实在想不起当年是怎么回事了”。 “黑面罗刹”冷笑一声说:“哼,当年你这狗贼还拿着一把匕首,在我面前晃悠,说是我若再喊,便要我脸上划上十七八道痕来。后来便将我们几个姐妹一道卖到了南京,你这狗贼,难道连‘锁春楼’也忘了吗”?“黑面罗刹”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充满了怨愤之情,脸上又泛起了骇人的杀机。 此时,管平终于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段往事。张嘴结舌地说:“你,你是林锦云?” 原来这管平当年将林锦云等几人,强掳到南京,卖给青楼妓院之后,以后又陆续地将强掳来的良家女子卖到南京。并从“锁春楼”的鸨婆处得知,自已当年卖给她的小姑娘林锦云,如今已是南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当红歌女“花无双”,那时节还暗中沾沾自喜过,认为自己眼力极佳,没想到这林锦云会成为自己今天的催命判官。 林锦云愤怒地说:“你这狗贼说对了,我便是‘黑面罗刹’林锦云,锁春楼中的花无双,我的今天都是拜你所赐。当年你说要划我十七八刀,今天我倒要叫你尝尝老娘的手段”。 说着,举刀在管平的脸划了下去,管平痛得立时大叫起来,脸上鲜血直冒。林锦云说:“这一刀,算是你还害我骨肉分离的旧帐”。 接着第二刀又划了下去,林锦云又道:“这一刀,是还你害我身陷青楼,受尽欺凌的旧帐”。 “这一刀,是你干尽伤天害理的旧帐”。 “这一刀,是替受你残害的众姐妹划的”。 “这一刀……”。 林锦云边说边划,一连划了十七八刀。开始那管平还杀猪般地喊叫,渐渐地便没了声息。再一看管平那张刺猬脸,此时早以成了一张破渔网了。 眼见得管平不得活了,林锦云站了起来,纵声大笑。双眼却滚下了一串热泪。她环顾了四周,然后将管平等几人的眼珠剜了下来。便走到了门口,见管平还没有断气,右手一扬,一枚丧门钉“波”的一下,便钻入了管平双眉之间的“印堂”穴。 林锦云来到院子当中,向四周看了看,然后便在四周放起火来,不一会便见大火熊熊,烈焰腾空。当林锦云一串“咯咯”的笑声还在院子当中飘荡的时候,她人却早以跃出院墙,消失在夜空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