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圆人缺(1) 天下间有眼睛的男人都想见一见“艳后”,甚至不惜粉身碎骨;天下间有眼睛的女人也都想见一见“情帝”,哪怕见后即死。 只因男人们都知道“艳后”风华绝代、美胜天仙,而且魅力无穷。 只因女人们也知道“情帝”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他的眼神和微笑不知令多少女人心醉神迷、魂系梦牵。 不幸的是他们的名字传到了当今皇上的耳朵里,更不幸的是皇上身旁有一个魏忠贤。 这一年是公元一六二二年,即明天启二年,魏忠贤为了替皇上找到“艳后”和“情帝”,不惜利用江湖势力找到据说知悉这两人下落的“江湖三大奇人”神医、毒王和药圣进行追查,而“江湖三大奇人”竟一口回绝,魏忠贤遂一怒之下将他们杀害…… 然而事情并未因此而了结,这只是一个结束的开始。 荒野上,有一棵孤零零的树。 树下,有一座孤零零的坟。 坟前,有一位孤零零的公子在喝酒。 他身旁有三个酒坛子,但他已喝光两坛子半。 他还在喝。 若换了别人喝了这么多酒早已烂醉,但他不但没醉,还异常清醒。 边喝边喃喃道:“爹,今天就是中秋节,月亮圆了,我来陪你过节……” 终于,身旁的三个酒坛已倒不出一滴酒了。 这时,有一个人影渐渐走近了,身后还跟着一只猴子。 公子抬头见了,怒道:“酒呢?” 来人是个青衣少年,呆头呆脑的,嗫嚅道:“小姐说家里来客人了,让你回去……” “什么客人?我谁都不见!”公子把酒杯扔在地上,“你快回去拿酒来!” 少年道:“听小姐说是药王府和太平庄的人。” 公子一怔,道:“太平庄谁来了?” 少年道:“我没进院,在门口就遇上小姐要来找……” 公子站起身,一句话没说,向那横在萧瑟秋风里的村子走去。 少年就领着那只猴子尾随在后面。 这个村子位于湖北蕲州的东门外。 最早名叫瓦哨坝村。 编写《本草纲目》的李时珍于明正德十三年就出生在这个村子。 现在这个村子已改叫李家村了。 因为这里不仅曾经有过一个李时珍,而且又住着李时珍后人中最出名的神医李灵子。 神医的家在村子最东面,宅院很大。 前院是诊所,后院是住宅。 这时,那个在坟前饮酒的公子和那个少年已经走进了神医家的宅院。 实则,这位公子就是神医的儿子李烈。 而这个少年就是李烈的贴身小厮小呆。 李烈和小呆走进客厅,见家里一共来了五位客人。 四位女客是太平庄的人,有七寡九孤中的二少奶秋梨花,七少奶慕容杏红和令狐小欣、令狐小雅。 一位男客是药王府药王沐无迹的独生儿子沐无名,江湖中人称“粉面妙郎”,乃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李烈进来,打过招呼落座。 小呆就站在门口。 这时,秋梨花放下手里的茶杯,对李烈道: “李公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魏忠贤原本是要斩尽杀绝的,是我们的朋友竭力开脱,才没使血旗盟对咱们下手,并且还为咱们送回了人头。” 李烈道:“贵庄在江湖上的朋友多,我们也沾了光。” 秋梨花道:“而这次我们来,一则是商量咱们三家如何为被害的三位先人复仇;二则是想商量一下他们合著的《还童宝典》归属问题。” 李烈一听,就明白了对方的真正来意,遂不卑不亢地道: “复仇的事可以商量,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仇敌魏忠贤。而《还童宝典》乃是先父用三十二年心血写成,是我李家之物,理应归我们所有。 “至于江湖中传言是三位先人合著并不确实。家父不过只是参阅了药王前辈的《药经》和毒王前辈的《毒经》。 “诸位若不信,我们可以让你们看一下《还童宝典》,那上面分明写着著者为先父一人。” 秋梨花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身旁有人却笑了。 笑得那么清脆,宛如摇响一串银铃。 笑声一顿,笑着的人就道:“李公子,你怎么不说那《还童宝典》是你写的,那样我们更没理由争了。宝典在你手里,你当然可以随便署上谁的大名了!” 李烈转目一看说话的这个人正是令狐小欣。 令狐小欣今年二十岁,在九孤中年龄最大,容貌最美,武功和毒技也最高。 她特别喜欢穿红色衣服,喜欢披散着长长的小瀑布一般的秀发。 秀发齐腰,飘飘洒洒。但她吸引人的还不是她的秀发而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不很大,也不很亮,但睫毛却很长,似笑非笑,含情脉脉,每一个眼神都魅力无穷,令人着迷,却琢磨不透。 在太平庄乃至熟悉她的江湖中人都知道令狐小欣似乎比她母亲“毒狐”还厉害。 因为她戏弄人,欺负人,害人乃至杀人,常常是在对方毫无戒备、毫无觉察的时候,令人稀里糊涂地上当,不明不白地丧命。 更有甚者有人栽在她手上还不知怎么栽的。 太平庄的人都评价她聪明得过了头,精灵得过了分。 所以暗里都把她的“令狐小欣”叫成“令狐小心”。 意思是任何人,不论是敌是友,谁见了她,都要多加“小心”,不然说不定怎么的就着了她的道儿! 而大凡熟悉她母亲的人都会慨叹“像她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要知道,她的母亲“毒狐”就是在当今武林也还是个叫得响的人物。 不然怎么会身列“盖世九妖”之内! 这时候令狐小欣话音刚落,李烈的妹妹李兰就接声道: “令狐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还童宝典》是随便署谁的名字都可以的么?听你适才说的话,分明怀疑我哥哥是在撒谎了! “我们承认先父在编写这部书时参阅了《药经》和《毒经》,但这并不能说明药王前辈和毒王前辈也参加了编写。 “宝典自始至终由先父一人执笔写成,这怎么能说是三位先人合著?!” 她由于激动,脸色绯红,“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是三位先人合著,为什么宝典要归先父保存而不在药王前辈或者毒王前辈的手里!?” 李兰今年十九岁,小李烈两岁。 她的容貌虽然不及令狐小欣俊俏,也不及令狐小雅温柔,但她看上去是那么秀丽。 她身材修长,体态健美。 浓眉大眼,只是脸色稍黑。 那是因为她常常随父亲外出采药久经风吹雨淋。 她像李烈一样性子烈,但她又是那么善良、心慈,且嫉恶如仇。 她可以耐心地为一只受伤的小白兔或者是一只小燕子包扎伤口,也可以面对强横的求医者傲然拒绝,不畏威胁。她喜欢做的事百折不挠,风里雨里,哪怕豁出性命。 她不喜欢做的事,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决不会做。 她是一个女儿身,却有一颗刚正的男儿心。 有时甚至李烈也要忍让她三分。 “对呀!若是三个人合著,应该每人手里都有一部,那才合乎……那个……那个道理嘛!” 说这话的是始终站在门口的小呆。 他的那只猴子已经离开他跟前,此刻正蹲在院子里正望着树上的两只小鸟出神。 小呆认为在李兰说话之后他有必要补充两句。 不管说得对不对,但他决不能放弃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在这关键时刻,他要表明自己对小姐的支持、帮助、关心、爱护。但是他得到的却是李兰很严肃的一句话:“小呆,我们在说正事,你别乱插嘴!” 小呆真想抬手给自己一个嘴巴。他低下头去,红了脸。 小呆是不再说话了,可秋梨花却不能再沉默。 “毒狐”没有亲自出马,是担心“血旗盟”会犯难太平庄,所以才让她来了。 她夺不到《还童宝典》如何回去交代? “李小姐,你们说宝典出自令尊一人之手,而我们坚信是三位先人合著。咱们双方各执一词,我看谁都很难说服谁。 “倒不如咱们拿着那部宝典去找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给评评理,还咱们个公道。 “若确认那部宝典为令尊一人所作,我们自然没有理由与你们争,否则,就算我们认可,只怕沐公子也会当仁不让的。” 说着转对沐无名道:“沐公子,不知尊意如何?” 沐无名笑了笑。 他的笑不知使多少少女的心为之神往,也不知道使多少鲜花因之黯淡失色。 难怪有人说“见到沐无名微笑而不痴迷的女人天下间也许还找不到一个。如果勉强能找到一个,那女人一定是个白痴。” 沐无名笑后,说了四个字:“我看可以。” 李烈见妹妹李兰把目光投向自己,他知道妹妹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遂对秋梨花道:“我们同意找一位德高望重的人进行评判。但不知那个德高望重的人是谁?” “遍观当今武林,要说德高望重,令各道人物信服的人当属丐帮的帮主古江山。” 秋梨花说,“只是据听说古江山率丐帮之众和独手大侠石顶峰所统领的侠义盟群英正然在北疆协助朝廷官兵和后金国努尔哈赤的兵马打仗。 “除了古江山和独手大侠石顶峰,还有三个人亦堪称德高望重。 “那就是游侠武天涯,南侠梅无双和北侠东方俊。游侠萍踪不定自然很难寻觅,而南北双侠却不难找到。 “依我们之意不如就近去找南侠梅无双,不知李公子和沐公子尊意如何?” 李烈拊掌笑道:“好!我同意!” 沐无名微微颔首道:“我也同意。” 李兰道:“既然这样,咱们不妨明天就动身去拜访南侠。今天眼见天黑日落,又值中秋佳节,你们就在这儿过节吧。” 令狐小欣笑道:“那我们就打扰了。我还第一次在别处过中秋节呢!你们都有什么好吃的招待我们呀?” 李兰应声道:“夜半客来茶当酒。只要我们心意挚诚,我想就是粗茶淡饭,令狐小姐也一定会吃得津津有味的。” 令狐小欣道:“说得对。本来三位先人生前就是至交好友,他们自然也会希望咱们三家以后相处得和和气气了。 “李小姐,我有个小小请求:你们能否把那部《还童宝典》现在拿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算是先睹为快。” 李兰稍作迟疑,还没等表态。旁边的李烈就笑道:“这有何难!” 转对门口的小呆吩咐道:“小呆,去我房里把《还童宝典》拿来,再顺便告诉厨房多做几个菜。” 小呆点了点头,道:“是不是放在暗墙隔层那部?” 李烈道:“对。用银匣子装的那部。” 小呆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客厅。 令狐小欣对李烈嫣然一笑:“李公子,不知道你对为三位先人复仇的事有什么打算哪?” 第2章 月圆人缺(2) 李烈心中一阵激动。 不仅因为令狐小欣正眼瞧他,而且还对他笑得这般灿烂。 他甚至有些飘飘然了:“不瞒令狐小姐,我已经决定,在过完节后就离家外出投师学艺。待武功大成之后,就进京城刺杀魏忠贤。不杀魏忠贤,我李烈誓不为人!” 这番话说得豪气勃发,落地有声。 李烈以前只见到过令狐小欣两次。 第一次是他随父亲去太平庄,第二次是令狐小欣随母亲来李家村。 第一次他见到令狐小欣就一见钟情。 第二次他见到令狐小欣时就发誓一定要娶她为妻。 当然,令狐小欣并不知道李烈已爱上了她并发誓要娶她。 世上也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李烈心底这一秘密。 令狐小欣道:“有志者事竟成。都说李公子不爱医术偏爱武学,将来必成大器,今日听此豪言壮语,我们才相信传言非虚。” 李烈陶醉了。 就算是把天底下所有动听的美妙言语都加在一起,也绝没有令狐小欣的这番话令他开心。 但他还没忘了谦虚:“小姐过誉了。在下志大才疏,欲成大器还需不断磨练。” 李烈更热心习武。 他立志成为大英雄,而李灵子在世时却希望他子承父业。 是以他习武便要偷偷摸摸地学。 教他习武的人多是到他家求医的武林中人。 因为李灵子根本不允许他拜师学艺,更不允许他私自出门远游。 所以,李烈只热心接待那些上门求医的武林中人,希望来到他家的人能教他几招。 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学武,几年来李烈南拳北脚、东鳞西爪也学了不少东西,只是难成一派。 是故此时的李烈,医术虽然不高,可武功却也不弱。 医术一道,他自幼耳濡目染,虽不热衷,亦非他人所能及。 武学一道,他肯痴迷苦练,加之教他的人中不乏高手名宿,念神医治伤去病之恩便对李烈不吝赐授,欲以此补报。 神医后来见李烈爱武胜过爱医,便也不勉强他,想到李氏医学当有传人,便专心教女儿李兰,以期女儿不辱父名,并将家门医道发扬光大。 秋梨花道:“日后我们三家鼎力联手,再加之朋友帮助,不愁杀不死一个魏忠贤!” 沐无名道:“不知道神医前辈和毒王前辈事先是否有预感。而先父在进京前曾告诉过我,说他若不能活着归来,让我万万不可冒险进京复仇. “先父说如果他不幸遇害,让我去找一个人,只有这个人才能杀死魏忠贤。” 令狐小欣忍不住追问:“那个人是谁呀?”问话时她直视着沐无名。 室内其他人也都等沐无名说下去。 沐无名一字一顿地道:“先父说那个人叫‘情帝’。” “‘情帝’?!”令狐小欣转首看了看秋梨花,“我好像听我娘亲说到过这个名字。” 秋梨花苦笑一下,道:“你娘恐怕也和我一样只是听说而已。因为这个‘情帝’是世上所有女人心目中的偶像,也是世间最完美的男人。 “传说昔年有四大名女,合称‘风花雪月’,她们都曾经伴随‘情帝’左右。可是自‘艳后’出现,四大名女便销声匿迹了。 “据传言,现在‘情帝’是与‘艳后’隐居在一起。天底下的男人和女人都想找到他们,但直到现在还没听说一个人能找得到他。所以,要想找‘情帝’杀魏忠贤,就如同一句空话。” 正说话间,小呆捧着个白银书匣走进了客厅,来到李烈跟前,双手托匣递给李烈。 李烈接过书匣,轻轻地放在面前的矮几上,对令狐小欣笑道: “这就是《还童宝典》。” 令狐小欣惊喜地笑着说:“瞧!这书匣就这么精美。” 说着离座走到矮几跟前,还没等李烈把书匣打开,她就伸手捧过书匣道: “让我先看一看。” 李烈缩回手道:“好……” “好”字刚出口,令狐小欣朝他莞尔一笑,身形一飘,似一缕轻烟已经掠出门去。 门外传来甜润的声音“二婶儿,你向他们解释一下吧。”声音落时,人已不见。 李烈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没有去追令狐小欣。 他知道追之不及。 遂压着怒火,投目秋梨花冷道:“你们太不仗义!哼!她夺走了我们的宝典,我们就要把你们扣留下来。除非你们的人交回宝典,否则你们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秋梨花和慕容杏红及令狐小雅已经站起身形。 闻言,秋梨花冷冷一笑:“李公子,你看见了,也听见了。我们可没让她去夺走你们的宝典。你们有能耐追她要去,与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李兰气极,跳起指着秋梨花道:“分明是你们早就预谋好了的!还狡辩什么!你们不知道,她离去时让你们解释什么?!” 秋梨花道:“好啊!就算是我们早就预谋好了的,你们又能怎样?老实告诉你们:适才我说请评判不过是借口,就是为了让你们取出宝典。 “而你们说明天才行动,我们便等不及了。谁叫你们这么蠢呢!我们怕你们不同意,才故意说找侠义盟的人来评断。 “你们也不想想,南侠是我们的死对头,我们会去找他吗?再有,我们没有对你们用毒,因为我们知道神医看过《毒经》。 “他在宝典中也一定记载了许多解毒用毒的法门,所以用毒对你们未必管用。若换了别人,我们才不会这么费事呢!” 一直沉默的慕容杏红阴阴一笑道:“正因为神医看过《毒经》,就算他不是与药王前辈和毒王前辈合著《还童宝典》,那么《还童宝典》也肯定是我们用毒的克星。 “你们想一想,我们会允许我们的克星留在你们的手上吗?” 沐无名缓缓站起身,微喟道:“原来是这样。” 慕容杏红又道:“还有,我们要用那部《还童宝典》作为诱饵,引魔道的人上钩。然后利用魔道的人消灭侠义盟。 “你们想一想,那宝典对我们何等重要,我们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李烈怒极大吼:“卑鄙!” 慕容杏红顿然面罩寒霜,娇叱道:“我们来时庄主只吩咐夺取宝典,并没有叫我们杀人。但我们并不是不会杀人!” 李烈吼道:“谁还怕你们杀吗?!” 秋梨花瞥了慕容杏红一眼,对李烈道:“现在我们就杀了你们灭口。如果你们死了,江湖中就不会有人知道《还童宝典》在我们手里。那样岂不省去许多麻烦!” 慕容杏红附声道:“一不作,二不休!李公子你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来吧!”李烈怒吼一声,拉开了搏斗的架式。 他立了个弓步,是鹰爪功的起手势“苍鹰待兔”。 慕容杏红轻蔑一笑:“雕虫小技!”正欲扑向李烈,却被沐无名挡住。 沐无名对慕容杏红深施一礼,又对秋梨花深深一揖,方朗声道: “若二位芳驾念先父与太平庄有些交情,请饶了在下一命。” 慕容杏红道:“我们也没说连你也杀……” 沐无名道:“你们要杀人灭口,在下知情,你们自然不会放过。” 秋梨花道:“沐公子,你走吧,我们放你一马。” 沐无名道:“那你们也没必要非杀他们不可!待我劝说李公子和李小姐,让他们放你们离去,大家就此罢手,如何?” 秋梨花冷道“都是这位李公子自不量力!他应该知道我和慕容杏红闯荡江湖时,他还穿开裆裤呢!” 旁边的令狐小雅柔声道:“娘,咱们还是走吧。得饶人处且饶人。抢了人家的东西还要杀人家,这不是孽上加孽么!” 秋梨花对李烈冷道:“李公子,你到底放不放我们走!?” 李烈发指眦裂,吼道:“除非你们杀了我!” 李兰对李烈道:“哥,你就放他们走吧。适才沐公子已经说了,咱们不是她们对手……” 李烈伸手一扒拉,李兰就退向一旁。 他对秋梨花道:“你只要接住我三招,我就放你们走!”秋梨花冷笑道:“如果三招之内你不趴在地上,你放我们走我们也不走!” “好!接招!”李烈一声吼,抢步欺身,当胸向秋梨花一拳掏去。 秋梨花闪身旁躲,嘴里喊道“黑虎掏心!一招!”反手去扣李烈的脉门。 李烈躲开秋梨花反手一抓,变拳为掌击向秋梨花面门。 秋梨花左颈藏头闪开这一掌,喊道“白鹤展翅!两招!”飞腿踢向李烈下腹。 李烈右手挡开秋梨花踢来的一脚,同时凌空一跃,一脚踹向秋梨花心窝。 秋梨花站着没动,也没出手。 眼见李烈一脚踹中,她猛地闪身出手抓住李烈的那只踢下的脚,一拉一掀。 李烈惊叫一声,身子跌落下去,砸翻了一把木椅子。 她拍了拍手,冷笑道“鹰击长空!三招!” 李烈摔得不轻,忍着疼痛站起来,满面羞愧,咬了咬牙,道:“我认栽!哼!” 秋梨花冷冷一笑,对慕容杏红一挥手道:“咱们走!”当先迈步走向门口。 慕容杏红瞥了李烈一眼道:“你可以练好功夫去太平庄找我们!我们随时恭候大驾!”说完也走向门口。 令狐小雅轻叹一声,默默地随着慕容杏红走向门口。 三女走出门,却站住了。 目光都落在门外一个彪形大汉的脸上。 彪形大汉截住了她们。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欺负李家的人!”彪形大汉一双虎目审视着面前的三女,声若洪钟。 他站在那里就像立着半截黑塔。 “原来是霍少侠呀!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慕容杏红认出这位彪形大汉赫然是北侠东方俊的徒弟“八面威风”霍天宝。 说着话时,她就出手了。 第3章 八面威风(1) 霍天宝倒了下去。 当慕容杏红出手发出三枚毒镖,秋梨花又射出七枚蜂尾毒针之后,霍天宝就倒了下去。 他只有倒下去,才可避免被毒镖和毒针袭中。 因为这时候夕阳已落,暮色沉沉,他根本看不清对方发射的暗器,只有在对方抬手时倒下去躲避。 他知道对方手一动必是在发暗器。 令狐世家的女人,霍天宝并不陌生。 正如令狐世家的女人对霍天宝不陌生一样。 霍天宝挺身站起时,他的双剑几乎同时刺向了就近的秋梨花。 左剑刺前胸,右剑刺下腹,快逾电光石火,不论哪一剑刺中,秋梨花都难活命。 霍天宝就这么狠! 秋梨花惊叫一声飘身旁跃躲开了霍天宝攻进的双剑。 但她感到的惊恐绝不亚于死过了一回。 霍天宝双剑刺空,正想抢步再刺。 忽然倩影一闪,令狐小雅抽出藏在身上的短剑扑上来,一道寒光,短剑刺向他的喉咙。 霍天宝想要秋梨花的命,令狐小雅就有理由要他的命。 女儿为了保护母亲自然舍得拼上自己的命。 短剑遇上了双剑,就像一只小鹿遇上两只拦路猛虎。 “铮”的一声金铁交鸣,令狐小雅连同手里的短剑被震开四尺。 霍天宝没有攻击。 令狐小雅的温柔恬静令他不忍心攻击。 他不攻击却给秋梨花和慕容杏红造成了攻击的机会。 她们同时抽出藏在身上的短剑攻向了霍天宝。 他们要杀了霍天宝。 不仅仅因为霍天宝截住了她们的去路。 她们与霍天宝有新恨更有旧仇。 尤其是慕容杏红,她恨不能吃霍天宝的肉。 只因霍天宝就是杀害她丈夫的凶手。 昔年就在石顶峰率领侠义盟两位大侠: 梅无双、东方俊去捣毁“毒盟”那一役,霍天宝作为东方俊唯一的徒弟也参加了。 正是他杀死了慕容杏红刚结婚三个月零八天的丈夫令狐世家七兄弟中的老七令狐春波。 并且就在慕容杏红扑上与霍天宝以命相拼时,被霍天宝刺中三剑。 霍天宝没有杀慕容杏红,因为他从来都不愿意杀女人。 他刺了慕容杏红三剑,她才不再挣扎着与他拼命。 但慕容杏红虽站不起来,却无比怨毒地告诉他“我不死,我会为杀死你而活着。你不死我决不会死!”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仇人相见,何止眼红!如果不是认出对方是太平庄的人,霍天宝也不会在门外拦住她们。 他看见她们大发雌威,他就不能不管。 霍天宝与秋梨花慕容杏红搏斗一处。 令狐小雅惊魂甫定之后,又鼓起余勇扑上去助战。 三女遂使出了浑身解数,要置霍天宝于死地。 霍天宝可不会那么容易死。 他是武林中人公认的“八面威风”。 但看这两柄剑被他舞开了,罩得周身风雨不透,如同一个大风球,剑气绵绵,剑气所至大有摧枯拉朽之威。 令狐小雅的短剑碰上剑气便脱手震飞了。 她的身子也被逼退数尺,险些跌倒。 实则她的功力和秋梨花与慕容杏红相差很远。 “霍大哥,快住手!”门口传来一个人急切切的喊声。 剑气应声收敛。霍天宝纵身跳出圈外。 举目一看,见门口处站着李烈兄妹和沐无名,还有那个李烈的小厮小呆:“怎么?李兄弟……” 喊话的正是李烈。 李烈和霍天宝有交情。 霍天宝曾经到他家来求过医,还教过李烈几招武功。 适才李烈那招“鹰击长空”就是霍天宝教的。 不过他施展出来,太差火候。 李烈不想让霍天宝伤了太平庄的人,更怕他杀了她们。 原因当然是为了令狐小欣。 如果这三个女子死在这里,令狐小欣会恨李烈三辈子。 更别指望这辈子让她爱他了。 “霍大哥,让她们走吧。”李烈对霍天宝又道。 转对秋梨花等人:“你们走吧,回去告诉令狐小欣,等我武功长进自然会亲自去找她奇回宝典!” 秋梨花和慕容杏红互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她们决意走了。 她们知道她们杀不死霍天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于是她们就领着小雅走出院门,飘然而去,仿佛没有听见李烈说了什么。 见秋梨花三人走了,李烈就把霍天宝接进了客厅。 客厅里已经点上明烛。 宾主落座之后,李烈对霍天宝道:“霍大哥,我正愁一人喝酒无趣,今天你来了,加之沐公子咱们可得多喝几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更何况今天是中秋佳节!” 霍天宝豪声大笑,道:“好!李兄弟,你快让人摆酒,咱们先连干八杯!完了我有话好对你说。” 转对沐无名道:“沐公子,是你把我引到这里的,所以你也要陪着我们连干八杯。” 沐无名笑道:“冤哉枉也!我怎么引你来了?话不说清楚,我可不能喝糊涂酒。” 李烈道:“有话喝完酒再说。小呆,去告诉厨房,把酒菜端到这里来,今夜就在这里开中秋大宴!” 见小呆又抱起他的猴子就嗔道:“还不快去!当心我让厨房宰了你的猴子添菜!” 霍无宝大笑:“我最愿意吃猴脑了!哈哈!” 小呆就惶惶地跑出门去。 那猴子也惶惶地随他跑了出去。 “这个小呆!”霍天宝笑着说,“蛮逗的嘛!我记得他为那猴子取了个名字叫‘小美人’对不对?” 李烈笑了笑:“那猴子可是他的宝贝。他来我们家时,身无他物,就抱着那只猴子。他说那猴子是他跟着一个走江湖卖艺的杂技班子时的伙伴儿。 “老猴子死了,是他一口一口把那小猴子喂大的,从此他们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沐无名道:“小呆多大了?” 李烈道:“今年十八了。他好可怜。生下来就被父母丢在一座寺院里,是寺院的和尚把他抚养大的。 “他十岁那年寺院的和尚不知被谁杀光了,寺院也被那些杀人的人烧为灰烬。他流落街头,后来跟上了那个卖艺为生的杂技班子走江湖。 “混了三年,那个杂技班子与人结仇,终于被人挑了。他受到连累也被人追杀,身上挨了两刀倒在壕沟里死了一般。 “幸好先父路过,听见猴子一声声凄惨地叫,奔过去一看,是个衣衫破烂,浑身是血的小孩子,身边有只小猴一边叫一边流泪。 “先父就救了他,带回家来,屈指算来,他来我们家已经五年了。当时问他叫什么,他说寺院里的和尚给他起名叫‘小呆’。问他姓什么,他也不知道。” 霍天宝听完,长叹道:“真是可怜!” 不多时,小呆去而复返,拿来一张大餐桌,摆在大厅,又从怀里取出一些蜡烛点亮,室内愈加明亮。 李烈吩咐小呆把外面的灯笼也点亮。 小呆就出去点亮灯笼。 少许又返回来,和厨房的人一同送来碗筷杯碟等餐具,又抱来整坛的酒,直忙乎得额头见汗,也不顾得擦。 李烈见了,就对小呆道:“小呆,你也坐下吃饭吧。有厨房的人忙乎就行了。” 说完,他就起身招呼霍天宝、沐无名坐到餐桌跟前。 李兰和小呆也在餐桌旁坐下。 小呆挨着李烈。坐定后,李烈吩咐人开始上菜,并说等上完菜,让厨房的人和院里闲杂人等也都开始吃饭,今天过节,谁愿意喝酒随便喝,只是别喝大醉。 很快菜就上齐了,满满摆了一桌。 虽没有山珍海味,却也不乏鸡鸭鱼肉,更多的是新鲜蔬菜。 李烈捧坛斟酒先满了一圈儿。 李兰说她不喝酒,李烈说今天过节应该少喝一点儿。 小呆见李烈也给他斟满了一杯酒,就高兴得笑不拢嘴,样子美滋滋地。 李烈就对他说:“你别美了,等一会儿你负责斟酒。今天你也可以喝个够。” 第一杯酒几个人都一饮而尽。 接下来小呆就开始斟酒。 霍天宝、李烈和沐无名每人连干七杯。 喝完了八杯酒,霍天宝终于说话了:“李兄弟,酒喝了,我该说正经事儿了。” 李烈笑道:“什么正经事儿!现在喝酒就是正经事儿!”沐无名笑道:“先让霍大哥把话说明白也好。” 霍天宝就微微蹙着眉,道:“其实,我是不应该在这儿喝酒的。因为我师父生死未卜,我是奉师命前来求医的。” 转对沐无名道:“沐公子,我第一个是去药王府请你,因为你们那儿离我们最近。可药王府的人说你来了这里,我才马不停蹄地追来。你说,这不是你引我来的吗?” 沭无名神色一肃,道:“令师怎么了?” 霍天宝道:“前些日子‘血旗盟’的人终于找上我们‘精武门’。他们逼我们归降‘血旗盟’,我们当然不答应,就厮杀起来。结果虽然打败了那些人,可家师却受了重伤,并且中了毒。” 沐无名知道北侠东方俊的家在河北沧州。 北侠开了个武馆为“精武门”。 南侠梅无双家在湖南岳州,也开了个武馆名为“群英会”。 而他家的药王府在河南洛阳,从河北沧州到河南洛阳自然比来湖北蕲州的李家村近得多。 据说丐帮帮主古江山和独手大侠石顶峰率丐帮和侠义盟群英在北疆协助官兵抗击努尔哈赤的后金国兵马,而留下南北双侠与少林派掌门百慧大师、武当派掌门虚空子四人座镇整座武林。 第4章 八面威风(2) “血旗盟”公然屠戮武林,当然不会放过南北双侠了。 遂听到这里,他问道:“别的人都安好吧?”问这话时,沐无名满脸关切。实则他开始为一位少女担心了。 能够令沐无名担心的少女该是怎样的荣幸啊! 霍天宝道:“另外还死了五名弟子,受伤七名弟子。” 沐无名皱了皱眉。 死五人,包括北侠伤了八人,可以想象那场厮杀该有多么惨烈。 遂又道:“那你外出寻医,万一‘血旗盟’的人或者别的仇家再去犯难北侠……?” 霍天宝道:“若非邹不屈来到‘精武门’,我也不便外出。我想有邹不屈在,纵然有人上门寻仇,家师亦有惊无险。” 沐无名道:“是浪子邹不屈吗?” 霍天宝道:“对,你不认识他?” 沐无名道:“只闻其名,无缘得见。” 李烈一旁道:“听说邹不屈与梅剑痴齐名,乃是当今武林少字辈中两位绝顶高手,对吗?” 霍天宝点了点头,道:“‘邪剑狂刀’。邹不屈就是‘狂刀’。” 小呆忍不住插嘴笑着问道:“霍大哥,不知那邹不屈和你比谁厉害?我看那阵儿你舞剑可真神了!把我眼睛都看花了,好像你拿着千百柄剑在舞似的。” 霍天宝呷了口酒,笑了笑道:“邹不屈当然比我厉害。他曾经和我师父比武,两人打了三天三夜还未分出胜败。我这两下子实在不值一提。” 李烈笑道:“‘邪剑狂刀’他们两个人谁更厉害?” 霍天宝思忖道:“差不多。武林中评价也不尽相同。谁也没见他们真正较量过。但‘邪剑’在前,我猜想该是略胜‘狂刀’一筹。 “李兄弟,咱们言归正传,愚兄想喝完酒就动身返回‘精武门’,相烦你和沐公子与我同往以救治我师父,不知道两位意下如何?” 李烈道:“我当然可以去。不过有了沐公子我是不是多余?你知道,我医术并不高明。” 沐无名道:“李公子过谦了。你若是不去,我也不去了。” 李烈正欲再说什么,门口有人笑道:“你们还自信能走得了么?” 话音一落,袅袅婷婷地走进一位红衣少女,长发飘洒、超俗绝尘。赫然是令狐小欣。 李烈下意识地站起身,直视着令狐小欣,惊道:“你怎么去而复返?” 令狐小欣淡淡一笑,道:“我若是那么容易打发走了,我还是令狐小欣吗?” 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又道:“你们是想让我把你们都杀了,抑或是把《还童宝典》交给我,让我走?” 李烈急道:“你?你不是已经抢走了宝典么?!” 令狐小欣冷冷一笑,道:“你别装糊涂!那书匣里装的根本不是《还童宝典》,而是四本普通的药书。” “怎么可能?!”李烈大惊,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李兰这时投目令狐小欣,道:“你现在有恃无恐,显然你是在我们吃的酒菜里做了手脚。对么?” 令狐小欣笑了笑,道:“这要感谢厨房里的那些师傅们肯帮忙啊!我不过是在你们吃的菜中放进了‘软骨散’,你们别害怕,除了你们不能行动外,你们不会怎样。 “当然,我若是在你们每人的喉咙上刺上一剑,那你们的感受就会不同了,不过,除非迫不得已,我还不会那么做。” 令狐小欣的话说完,桌旁的五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像是都没有了骨头。 他们这才相信令狐小欣所言非虚。 他们果然着了她的道儿。 李兰道:“令狐小欣,我很佩服你,算你赢!你快为他们四人服下解药,我知道真的《还童宝典》在哪里,我可以把宝典交给你。” 令狐小欣笑了笑,道:“除非你先说出宝典放在哪里……” 李兰道:“我不会那么傻……你至少应该为沭公子和霍少侠服下解药,他们是我们的客人,不应该受到连累。只要你……” 令狐小欣截声道:“你别说了!”起身走到餐桌跟前,抽出藏在身上的短剑,对李兰道:“我耐性有限!你若不快点说出宝典藏在何处,我就先杀了你的哥哥!” 说着欺近李烈身旁,把短剑抵在李烈的脖子上。 “你杀了我吧!”李烈望着令狐小欣道。 这一刻,他真希望自己立即死去。 李兰神色陡变,竭力镇静道:“你杀了我哥,我宁死也不会告诉你宝典藏在何处。我不说世上也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令狐小欣道:“我不相信在你心里那宝典比你的亲哥哥还重要!” 李烈转对李兰道:“宝典……真的是你换走了?” 李兰道:“以后我会对你解释。” 令狐小欣冷道:“现在不说你就会失去解释的机会。” 李烈对李兰道:“我不要听你解释。就让她杀了我好了!” 令狐小欣道:“李公子,你在你妹妹心里甚至不及那部宝典重要,我看你真是生不如死呀!” “你胡说!”李兰大声喊起来,“令狐小欣,你快收起剑!我告诉你那宝典藏在什么地方。但你取到宝典要立即为我们服下解药!” “可以呀!”令狐小欣收起短剑,投目李兰,“我志在得到宝典,宝典到手我自然不会再为难你们。” 李兰正想说话,蓦地目光中掠过一丝惊异。 她看见令狐小欣身后的门口进来三个人。 三个形貌怪异的武林人。这从他们的兵刃上一眼就能看出。 遂没有急于开口。 令狐小欣觉察到门口又进来了人,急转身形,打量着进来的三个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进来的三个人都穿着黑衣劲装。 中间这位手里提着一把长柄大砍刀。 身材瘦高,脸色白得像是没有一点血色,一双三角眼闪着残忍的贼光,令人一眼看见浑身立即就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左边这位背负一对虎头钩,身材魁伟,虎背熊腰。满脸胡子密匝匝的,透出无比强悍。 右边这位是胖大的光头和尚,满脸横肉,一身邪气,手里握着一把月牙铲。 听令狐小欣问话,三人中手提大砍刀的三角眼黑衣人阴森森道: “我们是来请大夫的。神医已作古,我们想请他的儿子或是他女儿去给我们的朋友治伤。” 话音未落,李兰急道:“我就是神医女儿李兰,这位妖女要害我们,快制住她!我答应去为你们的朋友治伤!” 令狐小欣一惊,正欲分辩,就见人影一闪,她的脖子上便压上了一把大砍刀,耳边响起阴冷透骨的声音:“别动,除非你想不要脑袋!” 对方身法之快如鬼似魅,匪夷所思。 “我不动!”令狐小欣知道遇上了高手,“但我想提醒阁下别上了他们的当。我才是真的李兰。” “她胡说!”李兰冷道,“她是太平庄的令狐小欣,她在我们菜里偷放了毒药。现在我们都受制于她!” 以大砍刀压住令狐小欣脖颈的“三角眼” 转首对李兰道:“我相信你是真正的神医女儿。你说一句话,让我们怎么处置她?” 李兰道:“让她先为我们服了解药再说。” “三角眼”对令狐小欣冷道:“照李小姐说的做!” 令狐小欣道:“好说。我其实和他们不过是开个小小的玩笑。阁下或许也听说过毒王和神医的交情。” 说着掏出一个小玉瓶,拔下瓶塞,倒出五粒黄色丹药,走向餐桌。 “不对!”李兰又喊起来:“‘软骨散’的解药是黑色丸药,不是黄色丹药!” “三角眼”手中大砍刀一指令狐小欣冷道:“你再不老实我杀了你!” 令狐小欣朝“三角眼”笑了笑道:“我被你的大刀吓得乱了方寸。瞧,连解药都拿差了。” 说着收起黄色丹药,复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五颗黑色丸药,一一给餐桌旁的五人吃下。 李兰吃下解药,对“三角眼”道:“请阁下制住她,待我们毒解之后再作理论。驱除‘软骨散’之毒最快也要半个时辰。” “三角眼”应道:“李小姐放心,她若是逃得出去,我就把自己脑袋割下来向你赔罪!” 令狐小欣优雅一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对李兰道:“我只好等着你们对我处置了。” 李兰冷道:“你想不到吧!这就是吉人自有天照应!”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中毒的五个人相继毒解,恢复了原样。 第一个站起身形的是霍天宝。接着李烈、沐无名,李兰也都能够行动了。 最后是小呆咕哝了一句,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李烈站起身形,离开餐桌对“三角眼”当胸一抱拳,道:“在下就是李烈,神医乃是先父。多谢阁下相助!” “三角眼”闻言对李烈还礼,道:“应该的!幸好我们来得是时候!李公子,你们说怎么处置这个妖女!你们只管说一声,我们愿意代劳!” 李烈投目令狐小欣,目光极为复杂,轻声道:“我知道宝典对你们很重要……” 令狐小欣迎着李烈的目光:“你想杀了我吗?” 李烈移开目光,望向李兰,道:“妹妹,我看还是放她走吧。冤仇宜解不宜结。” 李兰悻悻地哼了一声算作了回答。 她知道就这么放了令狐小欣实在是太便宜了她,可若是杀了她,太平庄绝不会放过他们兄妹。 第5章 八面威风(3) 如果打她一顿或羞辱一番也不太好。 李烈见妹妹默许,心下一阵高兴,若妹妹执意不放令狐小欣,那也是麻烦。 就急忙对令狐小欣道:“你走吧。我妹妹同意让你走了。” 令狐小欣这才缓缓站起身,对李兰道:“那就多谢李小姐高抬贵手了!” 说着走向门口,又回首笑道:“可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李小姐你可要小心了!” 说完身形一展飘出门去,踪影不见。 李兰看了李烈一眼,什么也没说。 李烈觉得李兰这一眼意味深长,似乎是看破了他的心事,就略略红了脸。 这时,霍天宝对那个“三角眼”道:“阁下是哪路朋友,高名雅号怎么称呼?你们朋友受伤是不是‘血旗盟’所为?” “三角眼”上下打量霍天宝两眼,道:“实不相瞒,我们三人就是‘血旗盟’的人。在下就是‘血旗盟’绿旗门香主姚信。 “他们是我的手下,这位背双钩的是丁神钩,这位持月牙铲的是不败大师。我们绿旗门和黄旗门奉盟主之命去逼降南侠梅无双,结果黄旗门香主齐仁及我们两门八名弟子为梅无双的儿子‘邪剑’梅剑痴所伤。 “故此在下才带人来请神医的后人前去医治,以期保住他们的性命并使之早日康复。” 顿了顿,又道:“这位朋友气质非凡,想必不是李家的人吧?” 霍天宝哼了一声,右手搭在了剑柄上:“不错!在下不是李家的人,我也是来请大夫的。在下叫霍天宝,家师就是北侠东方俊。 “你们‘血旗盟’前些天白旗门和蓝旗门去逼降家师,结果引起一场厮杀,我们有几个弟子受了伤。因为我来得比你们早,所以李公子和李小姐应该先跟我走!” 霍天宝知道一场厮杀是避免不了的。 侠义盟和“血旗盟”势同冰火,今日他与对方遭遇决不能退缩,当挺身而出。 就算拼死,也要证明侠义盟永远不会屈服于“血旗盟”。 “血旗盟”是近年新崛起的一股黑道庞大的势力。 盟主是“骇世双魔”中的血魔。 “血旗盟”一共分六个旗门:白旗门、黑旗门、黄旗门、蓝旗门、绿旗门、紫旗门。 每个旗门的香主分别由“恨世六鬼”来担任。 霍天宝曾经听师父东方俊说过,当今武林非侠义盟知名人物可以概括为: “一帝二魔三尊四仙五怪六鬼七煞八王九妖。” 其中“一帝”指的是“千古一帝”,即是“情帝”。 “情帝”不仅是女人心目中的偶像、世间最完美的男人,而且武功奇高,出神入化。 他的两个徒弟就是“二魔”亦称“骇世双魔”即色魔轩辕豪、血魔赵善。 有人这样评价说“一个完美的师父教出了两个邪恶的徒弟。” “三尊”即“绝世三尊”。 指的是“赌尊”、“武尊”和“毒尊”。 “毒尊”死后,江湖中人就把酒鬼列入“三尊”。 因他外号叫“为老不尊”。 “四仙”即“隐世四仙”。 指的是“琴棋诗画”四位散仙。 他们当中的琴仙和棋仙是北侠东方俊的师父。 诗仙和画仙是南侠梅无双的师父。 有人说是“四个邪门师父教出了两个正派徒弟。” “五怪”即“惊世五怪”。 指的是“魅影双怪”和“天魔三怪”。 “六鬼”即“恨世六鬼”。 这“六鬼”的来历在江湖中一直是个谜。 他们六个人选了六个字“仁、义、礼、智、信、忠”作为名字。 至于姓是否真实也无从知道。 但他们的武功都很高,并且全都是邪门功夫。 他们的为人处事又邪又恶、令人发指。故称“恨世六鬼”。 血魔把“恨世六鬼”网罗门下,“血旗盟”声威大震,无可匹敌。 “七煞”即“害世七煞”。 “八王”即“霸世八王”。 “九妖”即“盖世九妖”。 霍天宝的话一说完,姚信的三角眼里就杀机毕露了:“小子,你承认是北侠的徒弟,那你就死到临头了!” 旁边的丁神钩附声道:“死人是没办法再与我们争的。香主,还跟他啰嗦什么!” 霍天宝冷笑一声,沉缓而有力地抽出双剑,左右一分,沉声道:“在下既然敢站出来承认是侠义盟的人,就不怕你们!正邪不两立,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 姚信冷笑道:“要拼命咱们到外面去,别碰坏了这里的家具。” 李兰急忙劝阻道:“这位好汉,别打架不行吗?我们跟你们去。” 她实则是为霍天宝担心,眼见对方人多,霍天宝肯定会吃亏。 轻则伤,重则亡。 姚信对李兰道:“是他要打。” 霍天宝手执双剑,雄昂昂大步出门,站在庭院里,高声喝道:“是我要打!有所必为,方显出我们侠义本色!三个恶贼,还不快出来受死!” 姚信对李兰道:“他是死催的;一个人要死,谁也挡不住!” 说着手提大砍刀,领着丁神钩和不败大师出了客厅。 抬眼对霍天宝道:“凭你还没资格与我交手,就是你师父北侠还勉强凑合!” 转对丁神钩和不败大师道:“杀了他!” 丁神钩早就抽出了背负的一对虎头钩,闻言对不败大师道:“待我先去试试这小子有多大斤两!” 说完,身形一纵,扑向霍天宝,双钩递出一招“双蛇抢珠”攻向霍天宝。 霍天宝的双剑接住了丁神钩的双钩。 一声金铁交鸣,两人过了一招。 丁神钩被震得后退三步,喊了一声:“小子够斤两!”喊毕,又怒喝一声,抡双钩扑了上去。 霍天宝也住上扑。 两人往一处相撞,电光石火过了三招,蓦地霍天宝一个凌空大回旋,“当当”两声,丁神钩手中双钩被格击落地。 丁神钩惊叫一声,抽身外跃。 双钩失手,他斗志全消。 可是,他毕竟慢了一点,剑光闪处,血光迸现。 霍天宝的右剑刺进了丁神钩的前胸。 丁神钩身子一僵,惨嚎一声。 他起脚把丁神钩踢得飞了出去。 七尺外,落地的是一具死尸。 丁神钩的双钩本来很“神”,但不幸的是他今天遇上了霍天宝。 更不该他要试霍天宝的“斤两”。 轻敌是容易付出代价的。 霍天宝这时右手剑一指姚信,傲然道:“这就是有资格与在下交手的人!?” 姚信也没想到霍天宝这么厉害,遂道:“不败大师,你杀不死他就自杀好了。” 不败大师高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然后一抖月牙大铲,攻向了霍天宝。 姚信在旁提醒道:“这小子用的是‘阴阳剑法’。注意他右手剑。他是左剑防御,右剑进攻。” 他说话时,不败大师的月牙大铲已经砸向了霍天宝的脑袋。 霍天宝不躲不避,双剑十字一交,外封而出。 “当”的一声,月牙大铲被霍天宝的双剑封出。 霍天宝不等不败大师变招再攻,便欺身而上,挺剑刺出。 “小心!他改变了剑法!”姚信见了急忙大叫一声:“他用的是‘灵蛇剑法’。” 不败大师手中的大铲使出一招“老僧推窗”破解了霍天宝的这招“灵蛇出洞”。 接着他使出了“五祖开山”、“流云飞渡”、“老君摘星”三招连攻霍天宝。 霍天宝用“怪蛇吐信”、“飞蛇入草”、“圣蛇拜高祖”三招破解了不败大师的三招,接着两个人以快打快,拆招破式,斗在一处。 但见劲风荡荡卷住了两个人的身形,仿佛是两般狂风在的撕扯。 门口处的李烈、李兰和沐无名都看呆了。 李烈紧紧握着拳头。 他很紧张。 他同时也很懊丧:看人家这功夫,我所学的那此真是形同儿戏,什么时候能比得上人家!狂风中传出一声惨叫。 惨叫声一起,狂风顿止,显出两个静立不动的人。 霍天宝的右手剑刺穿了不败大师的胸膛。 不败大师的月牙大铲掉在地上。 铲旁是霍天宝的左手,手里还握着剑。 霍天宝的左手自腕而断。 霍天宝抽出了剑。 不败大师一头栽倒。 他想包扎一下断腕,可是人影一闪,一把大砍刀挟着狂风劲气劈向他脑袋。 “不要!他受了伤!”李烈急喊。 但是没人理他。 姚信的意志变成了追魂大砍刀的神威。 砍死这小子!霍天宝斗志又起,挥单剑迎击姚信的大砍刀。 但是,只一招,他就知道了对方的厉害。 姚信的厉害在于他可以杀死三个丁神钩,四个不败大师。 大砍刀停住了。 姚信只砍出了四刀,三刀都砍在霍天宝的身上。 霍天宝高大魁伟的身躯登时倒塌。 姚信的大砍刀在月光下闪着骇人的光芒。 但更骇人的还是他的那张脸。 霍天宝终于死在他师父一级的姚信的刀下。 “八面威风”在姚信的刀下终于威风尽丧。 “你怎么能杀死他?!”李烈走近姚信几步,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怒问,“他是我朋友!” 姚信阴冷地盯着李烈,一字一顿地道:“和我说话你最好客气一点!我已经杀了八十七个指着我鼻子说话的人!” 李烈只好放下手,怒道:“哼!你杀了我的朋友,还指望我们去给你的朋友治伤吗!” 姚信冷冰冰道:“你们不去,我就杀了你们,再放火烧毁这个李家村!” 第6章 是非善恶(1) 李烈语塞,李兰却开口了。 她对姚信道:“你也不用发火。我哥的心情你当理解。这样吧,我跟你去为你的朋友医伤。让我哥留下看家。” 她知道哥哥的刚烈脾气,就算对方强迫他去了,到那里他一定不会好好给那些人治伤。 万一惹得对方冒火,说不定还会杀了他。 倒不如自己跟他去,在路上找机会用毒药干掉他脱身。 李烈也没阻止李兰。 看情形,不去是不行的。自家生死事小,别让这家伙真的放火毁了村子,连累了乡亲们。所以没吭声。 沐无名这时对姚信道:“阁下也许早听说了,李姑娘的医术得神医亲传,自然比她兄台高明。她若去必然能令你的朋友尽快康复。在下不才,愿意陪李姑娘随你前往。” 他担心李烈不放心李兰一个人去而进行阻止,那样必然引来杀身之祸。 却不如在途中用毒药摆平这家伙救李兰脱身。 敢情他的打算是和李兰一样。 李兰听见沐无名要陪她前往,心中一阵狂跳,这种惊喜自然不言而喻。 偷偷瞥了沐无名一眼,心想: 敢情他是担心我会出事呀!暗下里竟有一种因祸得福之感。 姚信听沐无名说完,问他:“你又是谁?!” 沐无名道:“在下沐无名。子不言父,药王沐无迹乃是先父。” 姚信目光一亮,脱口道:“你就是那个‘粉面妙郎’?难怪!好吧!你们现在就去收拾一下,准备跟我动身。” 李兰对沐无名道:“你等着我去取药囊来。”说完就匆匆奔向后院去了。 沐无名见李烈还悻悻然憋着气,就道:“李公子,有我陪令妹前去你也该放心才是。我们走后,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烈一怔:他话中有话。投目沐无名,而沐无名却不再说下去。 很快,李兰去而复返。 她背来了药囊,还换上一身新衣裳。 来到沐无名跟前,有些羞涩地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姚信道:“院外面有我们来时骑的马。” 李兰道:“我……不会骑马呀!” 沐无名道:“我们同乘一骑!” 当李兰和沐无名骑上一匹健马的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马蹄声渐远,李烈的心一阵失落。 院外树上还拴着一匹马。 李烈见了就想,应该这里有两匹马才对。 “血旗盟”的三个人加上霍天宝应骑来四匹马。 适才那个姚信和沐无名李兰三人骑走两匹,这里怎么只剩一匹?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令狐小欣。 一定是她骑走了其中的一匹马。 他知道秋梨花等人和沐无名来时坐的是一辆双马华篷车。 想到令狐小欣,李烈心中又是一阵凄楚。 “公子,回屋吧。院子里的死尸也该让人收拾一下了。”小呆在旁边提醒李烈。 李烈仰首天际那一轮皓月,叹道:“我也该走了。” 小呆一惊道:“你不说明天才走吗?” 李烈道:“令狐小欣肯定还会来夺宝典。况且,霍大哥死了,我应该尽快去‘精武门’救北侠。那样才对得起霍大哥。” 说完走向那匹健马。 “公子,你就不要我了!”小呆凄然道。 李烈停步回首,注视着小呆,叹道:“我还会回来的。家里的事你就和三叔先做主吧。也许小姐会先我回来……” 小呆流下泪来,泣道:“公子,你是在骗我。你外出学艺,说不准要多长时间,又要去报仇……我还是跟你去吧。 “我好照顾你呀!没有我谁给你打洗脚水,谁给你叠被铺床。你要是不舒服,谁给你煎汤熬药……” 李烈见小呆一哭心中也好生难过。 实则他和小呆感情很深,名为主仆,情同手足。 想到丢下小呆孤苦无依,心中实在不忍。 就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别哭了,我带你一块儿走!” 小呆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道:“就走吗?” 李烈道:“多了你就麻烦!回去准备一下,我再叮嘱三叔几句。你不在家,我不放心。” 李烈又心酸了。 当他和小呆将要上马登程前,小呆和他的猴子作别。 那猴子似是知道小呆要舍下它,边向小呆作揖,边流着泪一声声凄惨地叫着。 小呆就一边流泪,一边对猴子说:“小美人儿,你别怪我。我也不想丢下你,公子带我走都很勉强,怎么还会带你呀!你就留在这儿吧,若不愿意等我回来,你就走吧……” 那猴子还是一个劲儿地叫着,给小呆作揖。 李烈就叹道:“小呆,你就带上它吧。我知道你心里也实在丢不下它。” 小呆喜出望外,抹了抹泪,对猴子道:“公子同意带你走了。快谢谢公子!” 那猴子似听懂了他的话,对李烈跪下,竟磕起头来。 磕了三个头,又作揖,样子甚是欢喜。 小呆就抱起猴子,道:“公子,咱们走吧。” 李烈和小呆就上了那匹马。两人同乘一骑。 李烈最后看了一眼家院,一拨马,向着村头大路纵马向前。 在他心里一遍遍地呼喊:清风明月作证:我不报父仇决不归还! 小呆心里却美滋滋地:不论走到哪里,只要不离开公了,不丢下我的小美人儿! 他知道他离不开公子,猴子也离不开他。 就这样,李烈和小呆跃马踏上了江湖路。 江湖路难行,因人心叵测;武林是非多,缘起人人争强好胜。 那些经过风浪的“老江湖”常常情不自禁地慨叹一声:“在江湖好人难做!” 李烈和小呆初涉江湖,他们自然都想做个好人。 翌日近午牌时分,李烈和小呆骑马来到一座小城前。 他们看见城门的上首有两个字:麻城。他们就下了马,牵马入城。 他们要喂马,还要打间。 李烈嗓子又冒烟了。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想酒喝。 他们进城后,沿街往前走,终于找到一家看上去十分气派的酒楼: 八斤酒楼。酒楼的名字挺特别,不知道这“八斤”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在酒楼前把马交给迎上来的店小二,叮嘱好自调喂,然后就走进酒楼。 小呆自然还抱着他宝贝一样的猴子。 酒楼的楼下是普通食客,楼上是雅间。 李烈俨然富家阔少模样,他们一进来就被店小二领到楼上雅间。 “三斤白酒、二斤牛肉、十个馒头,再来四盘炒菜!”李烈和小呆一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这么吩咐店小二。 店小二诺诺应声,跑下去了。 小呆已经把猴子放到餐桌下面。 店小二一走,他才想起忘了告诉店小二应该给猴子弄些吃的来。 雅间里已经有不少食客,装束各异。 但看上去都是极有身份的人。 少许,店小二端上来酒菜。 小呆便告诉店小二为他的猴子也弄点美餐来。 店小二看了桌子下面的猴子一眼,点了点头出去了。 李烈和小呆开始吃喝。 李烈喝酒,小呆吃馒头。 不多时,店小二拿了些菜叶子和烂水果丢在桌子下面招待那猴子。 小呆低头见猴子吃得很满意,他也就对店小二满意地笑了笑。 两人正在吃喝着,这时却有一个叫化子走进雅间。 叫化子衣装虽然破旧,但十分干净。 三十多岁的光景,长得干瘦干瘦。 一进来就苦着脸挨桌乞讨,张着一只枯枝般的手。 样子很可怜。 李烈瞧见了就想:都说丐帮分污衣派和净衣派,莫非这乞丐是丐帮净衣派弟子? 这个叫化子挨桌乞讨,可是却没一个人理睬。 有的人像是根本就没看见他,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等到了李烈这桌前时,李烈就对小呆道:“给他二两银子。” 又问这叫化子道:“你是丐帮的弟子吗?” 叫化子道:“是。在下叫李知足,丐帮净衣派弟子。我们随帮主去帮助官兵和后金国努尔哈赤的兵马打仗,我被砍去右臂……” 李烈不待他说完,就对小呆道:“给他四两银子。” 那乞丐李知足道:“我很容易知足,一钱不嫌少,十两不嫌多。我已经七天没吃一顿饱饭了……” 李烈又对小呆道:“就给他十两。” 小呆就从身上背的皮囊中取出十两银子递给李知足,道:“你若是饿,就在这儿和我们一块吃点吧。” 李知足接过银子揣进怀内,又到桌上取了两个馒头,说了声“谢谢”,嚼着馒头缓缓地下楼去了。 “真是可怜!”李烈叹息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话音未落,旁边有人道:“确是可怜!让人家欺骗了却不知道,还有心思喝酒,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大傻瓜!” 李烈闻言一怔,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个气宇轩昂、神采飞扬的大汉。 大汉佩着剑,一把超乎寻常的长剑。 一看就知此大汉非等闲之辈。大汉正和一个蜡黄脸、八字胡的青衣公子隔桌对饮,连李烈瞧也不瞧一眼。 仿佛说完话就没他的事了。 小呆在旁道:“公子,他也许不是在说咱们。我当年闯江湖时听说,施舍济人乃侠义之举,怎么会成了大傻瓜?” 李烈哑然失笑道:“你昔年随杂技班子走江湖,卖艺糊口,也叫闯江湖?” 小呆红了脸,嗫嚅道:“应该也算是吧”。 话音未落,那桌佩剑大汉高喊店小二结账。 店小二过去算账,告诉那大汉一共是十二两银子。 那大汉就点了点头,一指李烈道:“让那位公子哥替我们付账。” 店小二瞟了李烈一眼,赔笑道:“人家肯吗?” 那大汉起身走到李烈跟前,扬声道:“这位朋友,我们囊中羞涩,这顿饭钱就请你替我们付了,怎么样?” 李烈放下酒杯,道:“按说一顿饭钱倒没什么!但朋友可否能明告,为什么要我们付?” 大汉道:“因为你们有银子没处花呀!” 李烈冷道:“请把话说清楚。” 大汉道:“适才你们不是给了那乞丐十两银子吗?” 李烈道:“不错!可你们又不是乞丐!” 大汉道:“可你知道那乞丐叫什么吗?” 李烈道:“他说他叫‘李知足’。” 大汉道:“是的,他是叫‘李知足’。在丐帮也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名字。可他还有个外号,叫‘狗不理’。 “就是说,他这种人连狗都不愿意理他,可二位却送银子给他。你知道他会用你们给的银子去干什么吗?” 李烈道:“他说七天没吃一顿饱饭,自然会去饱餐一顿了。” 大汉扬声笑道:“他每天至少吃七个饱。而他吃饱后就去逛窑子。他是又拿着你们给的银子去逛窑子了。 “朋友,你们有钱给别人逛窑子,难道就不能舍出一些替我们付饭钱吗? “再有,他少了一条右臂也是假的,那条手臂已被他系在了裤腰里。” 李烈听完感到一丝羞辱。想不到被人耍了,又遭到讥笑。 这时那蜡黄脸公子走过来,对李烈一拱手笑道:“朋友别生气,莫大侠是与你开玩笑。我们的饭钱已经付了。莫大侠为人一向喜欢开玩笑。” 李烈一怔:“莫大侠?” 蜡黄脸公子一指那大汉,道:“这位就是名震江湖的莫大侠莫无路。” 莫无路拍了拍李烈肩头,大声笑道:“我是提醒你,江湖人心叵测,以后不要太实心眼。失丢些银子事小,免得吃大亏!” 李烈感激地道:“多谢莫大侠指教!我们初涉江湖,怎知人心如此奸诈!” 莫无路对李烈一抱拳,道:“后会有期!”然后带着蜡黄脸公子出了雅间。 李烈叹道:“想不到会是这样,多亏莫大侠提醒。” 吃完饭,两人付了饭钱,然后小呆又抱起猴子,两人离开酒楼,又上马出城,沿路北行。 骑在马上,李烈喃喃道:“适才竟忘了与莫大侠讨教,白白错过一个机会。看莫大侠神采飞扬,武功必当高超。” 小呆在他身后道:“若不是莫大侠提醒,咱们被人欺骗了还不知道呢!” 李烈道:“世上还是好人多。” 健马向前,不疾不徐。他们走的是一条官道。 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有些农夫正在忙着收割庄稼。 一派繁忙景象。 正行间,马后忽然响起一声大喊:“站住!不论你跑到哪儿,我们都要抓住你!” 李烈和小呆好奇地转首后望,见三个人渐渐跑近,前面一个黑衣女郎拼命奔跑,后面两个大汉紧追不舍。 很快,那黑衣女郎从马旁边一掠而过。 那两个大汉气喘吁吁随后追了过去。 李烈一催坐骑,随后跟来。 出于好奇心他想看个究竟。 第7章 是非善恶(2) 约莫跑出里许之遥,前面道旁出现一片小树林,眼见那黑衣女郎到了林边,下了官道,一头钻进了树林。 后面追着的两个大汉也追进树林。 李烈催马奔到林边,便勒住马。 他和小呆下了马,牵马沿林间小径走进树林。 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前面一块空地上传来打斗声。 渐近才看见那黑衣女郎正和两个大汉在拼力搏斗。 李烈想到路见不平,应该拔刀相助。这两个大汉欺负一个黑衣女郎,必是用心不良。 想到这里,李烈将马缰绳交给小呆,大喝一声,展身冲了上去,也不说话,挥拳打向其中一个大汉。 那大汉见了,骂了一声,挥掌接住李烈,两人打斗一处。 一交手,李烈就发现这大汉武功并不甚高。 一下子胆子就壮了。 又过了两招,李烈便使出了对付秋梨花的那拿手三招。 “黑虎捣心”、“白鹤展翅”、“鹰击长空”。 对手不是秋梨花,结果躲过前两招,却被李烈最后一招击中。 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以手捂胸朝同伴喊了一声“咱们走!”便钻向树林深处。 与黑衣女郎拼斗的大汉正然堪堪欲败,听得这大汉一声喊,就急忙收招外窜,随着那大汉逃遁了。 黑衣女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走过来向李烈一拱手,道:“多谢公子相救!” 李烈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道:“区区小事。他们是什么人?”说话时打量这位黑衣女郎。 她年纪在二十左右,瓜子脸,杏眼柳眉。 在娇艳红润的下唇上赫然有一颗痣。 这颗痣使她整张面孔俏丽中又增添了一点狡狯。 黑衣女郎眉梢一挑,道:“强盗!不但要劫财还要劫色!亏得公子仗义相助!敢问公子高名大姓,今日救命之恩,容当后报。” 李烈道:“那就不必了。咱们在此作别吧。”说完,头也不回走出空地,来到牵着马的小呆跟前。 “她跟来了。”小呆看见李烈身后缓缓走近的黑衣女郎,低声对李烈道。 李烈回过身,对走到跟前的黑衣女郎道:“芳驾还有什么事吗?” 黑衣女郎往身后瞥了一眼,道:“我怕那两个强盗再找我麻烦……” 李烈道:“那么芳驾意欲何往?” 黑衣女郎道:“自然要回麻城去呀……” 李烈道:“那么,我们护送你回城吧。” 小呆一怔,脱口道:“可咱们……?” 看见李烈向他使了个眼色,急忙改口道:“对,帮人帮到底。” 黑衣女郎急忙道:“那小女更是感激不尽了!” 三人就牵着马走出树林,上了官道,往麻城走回来。 小呆见李烈和黑衣女郎都不准备骑马,就把那猴子放在马背上。 那猴子也乖,坐在鞍子上不摇不晃,看上去甚是得意。 三人步行,猴子骑马,路人见了无不称奇发笑。 一边走着,黑衣女郎一边问李烈道:“适才分明见你们策马北去。不知要赶往哪里呀?” 李烈道:“我们要去河北沧州。” 黑衣女郎道:“那么远?我是想去河南洛阳。我是在客栈投宿时遇上那两个强盗的。他们劫去了我的银子还要欺侮我,我才跑出来的。” 李烈道:“那你客栈里还有东西吗?” 黑衣女郎道:“我正是要回客栈把包袱取来再上路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城门口。 李烈就停住脚道:“若你觉得一人赶路不方便,我们不妨结伴而行一同北上,还有一段同路。” 黑衣女郎喜道:“那当然再好不过了。我这就去客栈取东西,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说完便要离去。 李烈叫住黑衣女郎道:“你不妨骑了我们的马去,岂非更快些。” 黑衣女郎转过身,道:“那也行”。 小呆就从马上抱下猴子,将马缰绳递给黑衣女郎。 黑衣女郎接过马缰绳扳鞍上马,对李烈笑道:“等着我呀!”便一催马进了城,渐渐远去。 小呆对李烈笑道:“公子,这女子挺俊的,你这么讨好她,该不是……” 李烈拍了小呆脑袋一下,笑道:“浑小子!你想到哪去了!”嘴上这么说,心下暗忖:她是挺俊俏,可哪里比得上令狐小欣。 小呆又道:“公子,咱们与她结伴而行,那一匹马怎么骑三个人呀?再说还有我的‘小美人’?” 李烈道:“不能骑就走着。你知道咱们这样做是什么行为吗?” 小呆道:“侠义行为,对吗?” 李烈道:“对。你知道什么是‘侠义’吗?” 小呆眨巴了几下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我小时在寺院里听百善大师说‘侠义就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李烈笑道:“对,侠义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侠不一定是智者,但必须是个勇者。侠义也就是正义,或者说是正义的化身。 “当然侠义也意味着给予和无私的奉献。更主要的侠义应该是人与人之间的博爱与同情。” 小呆拍了拍怀里猴子的脑袋,道:“小美人儿,你听懂了吗?反正我是没听懂。” 李烈不再说了,他渐渐地蹙紧了眉头。 因为他意识到可能又一次上当了: 黑衣女郎到了应该回来时却没回来。 万一这次又上当,那么损失将不是十两银子而是一匹健马。 小呆似乎也意识到了,他就对李烈笑道:“我想,侠义还应该是一种牺牲……哦!小美人儿,你要撒尿了。” 放开抱着的猴子。 又等了一会儿,李烈彻底失望了。 他对小呆道:“咱们进城去买一匹马吧。这么大个城镇不会没有马市。” 小呆叹了口气,道:“帮人却帮出孽来了。我一看那黑衣女郎就不像好鸟儿!” 两人就进了城,一路打听着向马市走来。 当他们走近一家店铺时,李烈双眼一亮,见那位气质非凡的莫大侠正领着他那蜡黄脸随从打店铺里走出来。 急忙打招呼道:“莫大侠,原来是你们!” 莫无路和他的随从闻言望过来,发现了李烈和小呆。 莫无路笑道:“你们是吃饱了撑的出来逛街呀?还是出来耍猴子卖艺?” 李烈道:“莫大侠真会开玩笑。我们正想去买一匹好马。” 莫无路一怔道:“买马干什么?” 李烈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去沧州,路途遥远,没坐骑不行。” 莫无路道:“赶那么远的长途,又是一骑双乘外加个猴子,一般马都吃不消。你们总不会希望买的马没走出几里地就趴下吧?” 李烈道:“当然,我们要买一匹好马。” 小呆插嘴道:“我们原来有一匹好马。可是刚才让我们公子‘侠义’出去了。” 李烈怕又遭到讥笑,急忙阻止小呆道:“就你多嘴!” 莫无路笑道:“莫不是你们又上人家的当了?我告诉过你们,江湖人心叵测,不可以轻信别人。” 李烈道:“莫大侠,我们初涉江湖,没经验。” 莫无路道:“这也难怪。我刚出道江湖时也没少吃亏。但是吃一堑长一智。 “当然,我们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是难免个人会受到损失。 “而关键是要看是否值得。侠是什么?侠就是用所必为。侠的本色是什么?就是良心!但侠不是万灵的神,而是情义高于别人的人。 “侠不喜欢欠债,所以莽夫可能成为侠,而骗子则难。侠可能有时不辨真伪,但是不能不分善恶!侠行不一定是善行,但永远是恶行的天敌。” 李烈激动地道:“金玉良言!莫大侠所言极是!” 莫无路道:“你们初涉江湖,要立身正道。是的,行侠仗义确实会经受许多磨难,不像胡作非为那么快意。但是,正义终究要战胜邪恶。侠永远是站在正义的一边!” 旁边的蜡黄脸随从这时道:“莫大侠,咱们应该帮助一下这两位小兄弟。” 莫无路道:“你去办吧,领他们去找张员外。就说我说的,让张员外把那匹‘千里追风’卖给他们。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董大侠和我约定在此见面。” 李烈道:“不知要用多少钱?”莫无路道:“五十两银子就够了。人情一半钱一半。” 蜡黄脸附声道:“其实就算你们给五千两张员外也未必肯卖,但莫大侠若说话,白送他也乐意。莫大侠对张家恩比天高。可莫大侠不想一分钱不花就要人家的马。” 李烈喜道:“那真的要感谢莫大侠了。” 转对小呆道:“你去跟这位大哥买马吧。我还要在这儿和莫大侠多呆会儿。” 莫无路道:“也好!言逢知已千句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遇见你们这样的武林后起之秀,我一向很欣慰。侠义盟后继有人,必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李烈道:“能聆听莫大侠教诲,在下必受益匪浅。” 这时,那蜡黄脸随从已经领着小呆走了。小呆把猴子也领走了。 莫无路这时问李烈道:“不知公子仙乡何处?高名怎么称呼?” 李烈道:“莫大侠您太客气了。 我叫李烈,家在蕲州东门外李家村。” 莫无路道:“莫不是与神医李灵子同住一个村子?” 李烈道:“神医就是先父。” 莫无路惊异地道:“失敬!失敬!原来你就是神医之后。难怪这般风度不凡。 “咳!我也听说了,神医毒王药王三位前辈不幸遇害,实乃令人痛心疾首。 “我前些天在‘群英会’南侠那里还和南侠商量,朝中的那个九千岁魏忠贤祸国殃民,罪大恶极,应该想办法杀了,为天下苍生除害。 “这不,我正想和董大侠商议,如何混入宫中。据说董大侠有个亲戚在宫中当锦衣卫。” 李烈道:“哪位董大侠?” 莫无路道:“董大侠人称‘南无大侠’,姓董名百川。你没有听说过吗?论名气更在我之上。” 刚说到这里,一眼瞧见一位虬髯青衣大汉走过来,便压低声音对李烈说道: “你先去店铺里等我。我去跟着此人,这次不能让他逃了。他就是江湖独行大盗‘霸天虎’。想不到会在这出现,我和董大侠找了他十七年了。” 李烈点了点头,闪身进了店铺。探头见莫无路机警地尾随着“霸天虎”走向一家客栈,并且走了进去。 他从店铺里出来,很想过去看看莫大侠如何擒获“霸天虎”,可又怕小呆回来找不到自己。 况且莫大侠也没让他跟着。 又等了不长时间,忽见小呆一人远远地跑回来。 身后跟着那只猴子。 李烈的心陡然一沉:又出了什么事?! 小呆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道:“公子,那个莫大侠呢?” 李烈道:“去捉‘霸天虎’了。怎么了?!” 小呆脸涨得通红,急道:“我的皮囊让人给抢去了。” 李烈一惊。 他知道他们的所有盘缠全都装在那个皮囊里。 皮囊一丢,他们就身无分文了。 急说:“谁抢去的,莫大侠的人没帮助你?” 小呆道:“帮个屁!就是那小子抢去的!他领我走到一家大门外,问我要五十两银子,我取下皮囊想掏银子。 “刚取下皮囊,他一把抢过去就跑,比兔子还快……我追不上,返回来一打听,那大门里住的人家根本不姓张。” 李烈一皱眉,脱口道:“他妈的!咱们又让人给耍了!” 小呆道:“找到那个莫大侠,或许还能追回皮囊!” 李烈一挥手,急匆匆奔那个客栈走来。小呆和猴子跟在他后面。 他们刚到客栈门口,忽见那个虬髯青衣大汉从里面出来。 李烈张臂拦住,问道:“阁下可是‘霸天虎’吗?” 虬髯大汉一怔,道:“我是杀猪的庞大虎。公子,你认错人了。” 李烈又道:“适才你有没有看见一个佩着长剑的人跟在你后面,进了客栈?” 庞大虎道:“看见了。我见他从前门进来,就从后门走了。样子怪怪的。那剑倒不短,若杀猪从脖子一直能捅到屁股!” 李烈的手臂无力垂下,道:“你走吧!” 庞大虎就满面疑惑地走了。 他也没和李烈解释,他到这家客栈是来讨要猪肉钱。 李烈一眼看见小呆和他的猴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向那猴子踢去。 猴子一躲,李烈踢空了。 猴子吓得躲出老远。 小呆挡住李烈凄然道:“公子,你要打就打我吧。与它无关。”  第8章 身落险地(1) 天已经完全黑了。 李烈和小呆还在墙根下坐着。 夜风吹拂,他们都感到了寒意。 他们腰无分文,举目无亲。想投店住宿,却遭到拒绝。 墙内就是客栈,可是那里面的温暖不属于他们。 他们只能露宿街头。 他们用心感受着用身体体验着人们常说的那句话: 江湖险恶。 街上不时有行人走过他们的面前,偶尔有人投目瞥他们一眼,但却不说话。那一定把他们当成了乞丐。 李烈气已经消了。 生气也没有用。 就算他踢死那猴子或者打小呆几个嘴巴,可毕竟于事无补。 他们依然被人像猴子一般地耍了。 没有了马,没有了银子。 有的只是满肚子怨气、憋气、丧气和怒气。 猴子蹲在小呆身边,好像也在为小呆犯愁。 就在这时候,有一匹马来到两个人跟前。 马上端坐着一个红衣少女。 李烈一看便觉得无地自容。 自己最倒霉的时候怎么偏偏遇上了她。 客栈门口的灯笼并不很亮,但就算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中,李烈同样能够知道来者是谁。 他熟悉她的气息。 来的人赫然是令狐小欣。 李烈只瞟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 此刻,他情愿自己是个瞎子。 令狐小欣缓缓地下了高头大马,优雅地一甩身后的长头发,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李公子么!” 李烈站起身,对还坐在地上的小呆道:“咱们该走了,我们要等的人不会来了。” 转对令狐小欣道:“这么巧?” 令狐小欣笑了笑,道:“你不想在这时候看见我,对吗?一个人当他在外面倒霉的时候都怕遇见熟人。” 小呆站起身,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倒霉了?” 令狐小欣道:“不倒霉会蹲在墙根下喝西北风儿吗?” 顿了顿,又道:“你们一定还没吃晚饭吧?咱们一同去吃饭吧。我请客。” 李烈和小呆确实已经饿了。 李烈淡淡一笑,道:“我们可以去和你吃饭,但有一点我必须声明:我们身上没有带《还童宝典》。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那宝典藏在哪里。” 令狐小欣笑道:“你们以为我是别有用心了!?” 李烈叹了口气,道:“我们也该学得乖些了。” 令狐小欣道:“我不想多说什么。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就跟我一同去吃饭。不然,就算我们没看见过。” 李烈还能说什么呢? 他真想大声说“我跟你去!既然你拿我当朋友,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但是,他毕竟没说。 八斤酒楼果然是麻城最好的酒楼。 李烈不知道,而令狐小欣知道。 她还告诉他,酒楼的掌柜赵八斤能喝八斤白酒。 这在麻城绝找不出第二个人。 还是楼上雅间。 灯火明亮,在灯火下的令狐小欣仿佛更加迷人。 迷人的女子不一定要十分美,但十分美的女子却一定很迷人。 雅间的酒客们无不投目令狐小欣,而令狐小欣的目光只对准一个人:李烈。 李烈还从没和令狐小欣坐得这么近过。 他感到了她身体的气息。 他有些陶醉的感觉。 尽管他还没有开始正式喝酒。 酒菜端上来了。 二斤白酒,六道菜,十二个馒头。 李烈没细看都是什么菜,和令狐小欣同桌进餐,一切都是美味。 令狐小欣给李烈斟酒。 李烈知道白水经过令狐小欣的手一倒定然也会变成琼浆佳酿。 他连干三杯。小呆喝了一杯。 令狐小欣居然也能喝一杯白酒。 喝了一杯白酒,她仿佛更加妩媚。 双颊润红,宛如新涂了胭脂。 李烈喝光了二斤白酒,但他还想喝。 可是令狐小欣阻止了他:“我想你没必要再喝了。” 李烈笑着问道:“为什么?你请客不应该让我喝好吗?” 令狐小欣笑道:“再喝就是浪费了。因为我在这二斤酒里已经溶进了七粒‘蚀心丹’。” 说着站起身,“不用我说,你们也一定知道‘蚀心丹’是一种什么毒药。” 李烈一听一下子跳起来,急道:“你真的让我们喝下了‘蚀心丹’?!” 他知道“蚀心丹”是一种慢性毒药。 这种毒药会在人体内潜伏,每十天发作一次,发作时心痒难忍,如万蚁吞噬,苦不堪言。当发作三次无解药便心烂而死。 令狐小欣冷冷一笑,道:“我只能告诉你们,在一个月内你们不把《还童宝典》送到太平庄换取解药,那么你们应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你们也许能配制出‘蚀心丹’的解药,但那绝不是一个月内所能完成的。 “因为配制‘蚀心丹’的解药需要用四百零八味药,缺一不可。” 李烈重重地坐下,对令狐小欣道:“你走吧。就算是心烂而死,我也决不会去找你。” 令狐小欣笑道:“你不去找我,你妹妹未必不会去找我!我不信,她真的把《还童宝典》看得比她亲哥哥还重要。” 李烈怒道:“我所以还没有骂你或者打你是因为我一向尊重你!请你离开这里!” 令狐小欣道:“你想知道那些使你倒霉的人都是谁吗?” 李烈一怔,脱口道:“你知道?!” 令狐小欣道:“你以为我们真的是巧遇吗?其实你们自离开李家村,我就一直在后面跟着你们。你们不认识那几个人,而我认识。” 李烈道:“那个黑衣女郎是谁?” 令狐小欣道:“燕小云,江湖上有名的贼道名媛。她是偷了人家的东西被人发觉才跑出城的。而你们救了她却让她骗走了马。” 李烈道:“那个莫大侠和他的蜡黄脸随从呢?” 令狐小欣道:“武林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莫大侠。那两个人是‘混世三皮’中人。那个莫大侠莫无路人称‘牛皮’。 “仗着长相不错,四处招摇撞骗,他擅长说大话、谎话、废话、骗人的话,就是很少说真话。那蜡黄脸随从叫汪六子,是‘混世三皮’中的‘顽皮’。” 李烈道:“那另外的一皮呢?” 令狐小欣道:“另外一皮叫做‘赖皮’李二。就是假扮乞丐‘狗不理’的那个。” 李烈道:“原来那乞丐竟是别人假扮的。莫非丐帮实有‘狗不理’其人?” 令狐小欣道:“‘狗不理’李知足和‘天不怕’王缺是丐帮少字辈两位绝顶高手。 “只不过李知足好色而王缺又好赌。所以丐帮之众都不理李知足,送浑号‘狗不理’。 “而王缺赌起来什么都不顾也什么都不怕,故得浑号‘天不怕’。 “赖皮李二假扮‘狗不理’行乞,牛皮莫无路和顽皮汪六子在旁瞧准了谁有钱,就想办法行骗。” 李烈叹道:“真是人心难测!” 令狐小欣道:“所以呢,你要想闯江湖你就不能心太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李公子,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该告辞了。我在太平庄等你的好消息。后会有期!” 令狐小欣走了,就像一缕轻烟转眼而逝。 “小二!拿酒来!”李烈大声叫喊。他只想大醉一场。 小呆却低声对李烈道:“公子,咱们也逃吧,不然等会儿店小二朝咱们要饭钱,咱们拿什么给呀!” 李烈这才起到令狐小欣说请客,但她并没付账就走了。 气得一拍桌子,浩叹一声。 店小二又捧上一坛子白酒,足有四斤。 李烈见店小二把酒坛又放到桌子上,就歉意地一笑,道:“小二哥,我们……你们掌柜在不在?” 他想和掌柜的说一说,先欠下这顿饭钱,日后一定补还。 店小二作不了主,自然要找掌柜的。 店小二怔道:“客爷,什么事儿啊?” 李烈道:“你去把掌柜的找来,我跟他说。” 店小二就转身下楼去了。 少顷,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腆着大肚子跟着店小二摇了进来。 李烈急忙站起,一躬到地,恭声道:“在下李烈见过掌柜的。” 这个大肚子中年人正是酒楼掌柜赵八斤。 见了,就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烈讪讪地道:“是这样,我们……的银子让人给偷去了。所以……这顿饭我想先欠着,待改日一定登门奉还。望掌柜的能……” 赵八斤漠然地道:“别说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李烈道:“知道。” 赵八斤道:“知道还这么做,分明没把我瞧在眼里嘛!这里是酒楼,不是慈善堂也不是供叫化子解饿的粥棚。” 李烈忍着羞辱,道:“你干什么说三道四!让欠我们就欠,不让欠看我们身上什么值钱,只管开口,我们也不想赖账。 “家财万贯,还有措手不及的时候。出门在外,谁都难免倒霉。” 赵八斤上下打量李烈两眼,转对店小二道:“他们是多少饭钱?” 店小二细细一算,回禀道:“一共是十八两三钱。” 小呆急道:“这么多。你后拿来的这坛子酒我们没喝。应该……” 店小二截声道:“这坛子酒没算在内。你猴子吃的东西我也没算在内。” 赵八斤目光一亮,问李烈道:“你能喝这一坛子酒?” 李烈道:“什么意思?” 赵八斤道:“你有多大酒量?” 李烈道:“没试过。但我知道从没醉过。” 这家伙是不是想和自己斗酒? 第9章 身落险地(2) 赵八斤笑了,露出两颗大金牙:“没醉过?这么说就是海量了?” 李烈道:“不敢。我只听说过天底下只有一个人是海量。那个人就是‘酒鬼’。” 赵八斤道:“这还用你说!天下间喝酒的人谁不知道‘酒鬼’!他以酒当饭,据说有八年都没进一个米粒。 “你能吗?兄弟,我看你也算得上是个喝酒的人,这样吧,如果你喝下八斤白酒,还能站着不趴下。 “我这顿饭钱不但不要,还赏你二十两银子。若是你喝趴下了,明天醒酒后给我劈一天木柴当饭钱。怎么样?” 李烈闻言,顿时豪气上撞,一拍桌子高喊一声:“拿酒来!” 李烈和小呆走出了八斤酒楼。 刚出门口,李烈就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小呆急忙丢下猴子把他搀扶起来。 李烈甩开小呆,脚步踉跄,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嘴里大声吟着: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月已升,光华如水。夜已深,凉风袭人。 李烈又倒了下去,就在一家店铺的窗下。 小呆和他的猴子急追到跟前,见李烈已经睡着了。 小呆想叫醒李烈去客栈投宿,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二十两赵八斤赏的银子,但是叫了几声,李烈却昏睡若死。 小呆在李烈身旁坐下,把猴子搂在怀里。 他举目天宇那一轮皓月,喃喃道:“喝了这么多酒,换了别人醉也醉死了……公子是好人,为什么要经受这样的折磨?闯江湖,真是……” 话未说完,“哗”的一声,瓢泼大雨当头淋下,猴子惊叫一声,从小呆怀里窜了出去。 皓月当空,哪有半朵云彩? 原来是从窗子里泼出的一大盆脏水。 脏水泼出,窗子又被人关闭。 小呆擦了擦脸上的脏水,闻到一股腥臭。 又为身边的李烈擦了擦脸。 李烈似全然不觉。 小呆打了个寒颤。 他觉得浑身的衣服已然湿透了。 他想去敲那窗子骂几声。 可是转念又一想,人家也没请我们来这里坐啊!怪谁呢?自认倒霉吧! “小美人儿,快让我来抱一抱。”小呆对猴子说道,“我好冷。” 李烈醒来时觉得阳光很刺眼,而且渴得要命。 他睁开眼睛,看见靠墙根歪着脑袋昏睡的小呆。 那猴子像是怕冻着小呆似的伏在他胸前在为他取暖。 小呆的口水流出老长。 李烈坐起来,发觉衣服上湿了好几处。 他叫醒小呆,告诉他,要吃些东西然后离开这鬼地方。 小呆见李烈完好如初,竟眼圈一红流下泪来,喃喃道:“公子,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我真为你担心。” 李烈拍了拍小呆肩头,叹了口气。 两人就找到一个小吃铺,要了十个馒头,两大碗豆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他们觉得这馒头和豆浆,实在是世间最好的美味。 吃完饭,李烈和小呆就上路了。 他们出了麻城,沿官道徒步北行,去往沧州。 两个人的心情是沉重的。 因为他们此时身上都潜伏着毒药。 令狐小欣说得很明白,如果在一个月内吃不到解药,他们就有生命危险。 李烈知道,尽管小呆只喝了一杯酒,但所中的毒性是一样的。 令狐小欣当时也喝了一杯,但她可以在离去后服下解药。 李烈不想回李家村去,他知道妹妹未必这么快能回到家。 他宁可死,也不想让令狐小欣得逞。 他的脾气就是这么刚烈,宁折不弯。 他要让令狐小欣看一看,他是有骨气的。 他要在这一个月内赶去沧州为北侠治好伤,那样也算对得起霍天宝。 两人一路北上,途中餐风露宿。好在有赵八斤赏的银子可以打间。 只是苦了两条腿。 非止一日,这一天,他们来到一座大山前。 他们看见山前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大别山。 李烈就欣喜地告诉小呆,他们要走出湖北境地了。 他们要穿越大别山,却没想到在山里迷了路。 太阳落山了。 李烈和小呆转悠了一天还没出山,已是精疲力尽。 一天没吃没喝,他们觉得饥肠辘辘。 终于,他们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来。 “我们迷路了。”李烈茫然四顾,懊丧地道。 小呆喘着气,擦着脸上汗道:“老也走不出去,咱们怎么办?” 李烈道:“我知道怎么办?但愿能遇上一个猎人或者樵夫指点迷津!不然,饿也饿死了。” 小呆看了看蹲在岩石下的猴子,叹道:“小美人儿,你能不能给我们去找点吃的东西。我们实在是饿了。” 那猴子似听懂了他的话,叫了两声,身形一窜,奔向旁边的树林。 小呆见了急得大喊起来:“喂!快回来!你也会迷路的!” 猴子已经钻进树林里去了。 小呆遂不安起来,咕哝道:“它会找不到咱们的。” 李烈道:“走了更好。免得跟咱们一块儿饿死。” 小呆就凄然道:“这个该死的小美人儿,原来它怕跟咱们一块儿饿死,便顾着自己逃了。” 李烈四处张望一阵儿道:“咱们也不能总坐在这里。应该找个山洞过夜,免得遇上野兽。” 小呆有些害怕了,道:“可别遇上老虎或者是黑瞎子……” 李烈道:“就怕遇上狼群。那样咱们连骨头都剩不下。” 说着站起身,道:“走吧,要尽快找到一个山洞才安全。” 小呆也站起身道:“可是,小美人儿若是回来,便找不到咱们了。” 李烈道:“咱们连自己都管不过来,哪还有心思管它!走吧!” 当先走向旁边的一条羊肠小道。 小呆只得跟着,一步三回头,神情甚是凄惨。 他们沿羊肠道往前走,旁边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嗥和野鸟的鸣叫。 惶惶前行,以期能发现一个山洞容身。 林里幽暗,怪影不时闪现,害得两人一惊一乍,头皮发麻。 走着走着,李烈猛的停住脚,咕哝一句:“这里怎么有脚印?” 小呆沮丧地道:“那是我们的脚印。咱们又转回来了。” 话音未落,侧耳细听,急道:“你听,是小美人儿的叫声。就在前面。” 他们循叫声前奔。 出了树林,见原来他们坐过的岩石上果然有只猴子,正一声声地叫,声音凄楚,样子悲凉。 “小美人儿!”小呆喊了一声,奔过去。 那猴子见了便一窜扑进小呆怀里,用舌头舔他的脸。 舔完,挣脱小呆的手跳在地上,叫着向小呆招手。 然后往一处树林子走过去,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 小呆说道:“一定是它找到吃的东西了,要领咱们去。” 便跟着猴子走去。 李烈就随在后面。那猴子穿过一片树林,便把两个人领到一条山溪跟前。 溪水淙淙,甚是清澈。 两人见了便过去捧水喝个饱。 猴子又向两人招手,然后走向旁边一个山坡。 两个人就跟在后面。 小呆咕哝道:“莫不是还有好吃的?” 猴子停住了。 在它身旁是一棵山梨树。 见小呆和李烈走近,它就攀上梨树摘下山梨扔给树下的小呆和李烈。 小呆和李烈甚是欢喜,一一接住,吃得津津有味。 猴子见了高兴得上蹿下跳,把山梨扔了满地都是。 吃着山梨,李烈对小呆道:“咱们在这儿吃梨,你让它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人家。这么大个山不能没有猎户。” 小呆就招手把猴子叫到跟前,对猴子说了。 那猴子就叫了一声,飞快地沿山溪往下游跑去。 猴子回来了。 它又向小呆和李烈招手,让两人跟它走。 接着,它就领着两个人沿山溪往下游走来。 把两个人领进了一个山谷。 李烈和小呆走进山谷,就看见了暮色中的一缕炊烟。 炊烟是从三间茅屋中飘出来的。 看见有人烟,李烈和小呆这份高兴自是不言而喻。 这时李烈便觉得小呆的猴子真是好可爱。 茅屋里亮着灯光。 他们刚走近,就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但是看不见屋里的人。 因为窗户上用兽皮遮挡着。 李烈上前想敲门,小呆拉住了他,低声道:“先看一看,别是里面不是好人。咱们的亏可没少吃。” 李烈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蹲在窗下,把那兽皮掀开个缝往里面窥视。 茅屋里有四个人。 两个坐着的人和两个站着的人。 坐着的都是中年男人,一个穿一身白衣,手里拿一把扇子。 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眉清目秀,看上去没有表情,斯斯文文俨然是一个书生。 另一个中年人穿紫衣,手里拿着个葫芦。 一双鹰眼,目光锐利,留着八字胡,胡须却是黄色的。 他的头发也是浅黄色。 第10章 身落险地(3) 站着的两个人都是彪形大汉,一个猎人装扮,一个樵夫装扮。 这时,就听那个黄胡子的中年人对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都: “现在你可以问他们话了。” 那书生便对面前的猎人道:“你愿意服从我命令吗?” 猎人道:“愿意。” 书生道:“我命令你回家去杀死你的儿子,你肯吗?” 猎人道:“你让我去杀了他,就说明他该死。杀该死的人我有什么不肯!” 书生又转对那个樵夫,道:“你愿意服从我的命令吗?” 樵夫点头道:“愿意。” 书生道:“我现在就让你带我去你家,然后你叫开你家的门,让我进去强奸你的妻子,你肯吗?” 樵夫道:“你是我的老大,你发布命令,我就服从。我知道你是对的,我妻子应该遭到你的强奸。我可以帮助你。” 书生道:“你们对我的命令有怀疑吗?” 樵夫道:“没有。我绝对服从。” 猎人道:“没有。我也绝对服从。” 书生看了两人一眼,对那樵夫道:“现在我命令你拿起你的砍柴刀。” 又对猎人道:“你拿起你的猎叉。” 樵夫弯腰拿起一把砍柴刀。 猎人弯腰拿起一柄猎叉。 书生对樵夫道:“你的左手已经没用了,我让你砍掉它!” 樵夫道:“遵命!”右手一挥砍柴刀,砍掉了左手血流如注。 窗外的小呆要惊叫出声,李烈急忙捂住了他的嘴。 屋里书生又对猎人道:“你的右脚应该作废,用你的猎叉刺穿它!” 猎人说了声“遵命。”把猎叉贯进了右脚。 书生又对樵夫道:“没有左手的人应该死去。你自刎吧”。 樵夫说了声“遵命。”砍柴刀往脖子上一抹,身形倒了下去。 书生又对猎人道:“右脚作废的人也应该死,你自杀吧。” 猎人说了声“遵命。”抽出猎叉,对准自己的胸膛,猛地刺了进去。 惨哼一声,倒了下去。 书生笑了笑,转对黄胡须紫衣人道:“药兄,祝贺你!你成功了!你为这种药取了什么好名称?” 紫衣人道:“‘黄豆丹’。” 紫衣人道:“‘黄豆丹’?这名称不雅。” 紫衣人道:“正如美女不需要穿好衣服一样,我的这种药也不需要一个好听的名称。适才你看见了,这药有黄豆粒那么大,我就叫它‘黄豆丹’。 “另外,我还要指出一点:‘黄豆丹’是速溶于水的,也速溶于其他液体。而且无色无味。这使它用起来更加方便。” 书生道:“好吧。咱们谈一谈条件。如果我把《还童宝典》送给你,你给我多少粒‘黄豆丹’?” 紫衣人道:“五十粒。我第一次只配制五十三粒。试验用掉三粒。” 书生道:“可刚才他们每人只服一粒。” 紫衣人道:“在此之前我用一粒作了试验。若不成功,我不会当着阁下的面再作第二次试验。” 书生道:“好吧。我会为你送来《还童宝典》。说妥了,五十粒。一粒也不能少。而且,就算你第二次再配制出来。 “不经过我的允许,也不能随便送给别人。也就是说,‘黄豆丹’在世间只属于两个人,除了你,就是我。” 紫衣人道:“我答应你。” 书生站起身,道:“我这就去太平庄,也许‘毒狐’已经把《还童宝典》弄到手了。后会有期!” 书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在茅屋旁边的草丛里李烈和小呆才探出头。 他们心里充满了恐怖。 他们只想立即离开这里,远远地逃走,并把看到的听到的全部忘掉。 可是,就在他们钻出草丛,离开茅屋还不到 百步时,却被那个紫衣人发现了。 紫衣人的身形便像大鹏一样从他们头顶飞过,截住了他们的去路:“两位朋友,既然来到了这里为什么不进屋坐一坐?” 李烈和小呆以及他们的猴子就进了屋。 屋时弥漫着草药味。 李烈觉得像走进了自己家的诊所。 他们进的是西屋。 而刚才紫衣人和书生呆的是东屋。 他们知道,此刻在东屋的地上还躺着两个死人。 紫衣人让李烈和小呆坐在竹椅上。 然后很和气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李烈道:“我们是赶路的,进山后迷了路。见这里有人烟就来了。” 紫衣人道:“那为什么不进屋就想走?” 李烈道:“我们只是……不想打扰你。” 紫衣人笑了笑,鹰眼愈加锐利如剑,道:“是么?!” 李烈急改口道:“我们见屋里出来人了,以为是抓我们的,所以……才” 紫衣人道:“你们怕被人抓吗?” 李烈道:“是的,我们因为饿急了,偷过一家饭馆的馒头。” 说谎谁都会,只是想不想说。 李烈不得不说谎,他知道,对方若知道他们偷听到了对方的秘密,他们九死一生。 紫衣人道:“你在说谎!我最讨厌说谎的人!本来我想杀了你们,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留下你们来试验我研制出来的药物。” 李烈挺身站起,急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 紫衣人冷冷地道:“世间的人都是我的仇人!” 李烈急道:“可那个白衣书生却是你的朋友!” 紫衣人道:“那是我要利用他!仇人难道不可以利用吗?还有什么事比利用仇人去杀仇人更令人开心的呢?” 李烈道:“阁下能告诉我们你是谁吗?那样就算死了我们也不冤。” 紫衣人冷道:“你们很想知道我是谁吗?” 李烈道:“当然。” 紫衣人道:“我就是‘药阎王’。” 李烈脱口道:“你是药王前辈的师弟?” 药阎王一怔,道:“你也知道药王?” 李烈道:“当然。我小时候药王还抱过我呢。” 药阎王道:“那么,我若用你作试验也便宜了你们!” 李烈道:“前辈,我们和药王熟悉,您应该看在药王的面上,放我们一马才对,怎么还要……” 药阎王截声道:“住口!小子,你知道我平生最恨的人是谁吗?就是药王沐无迹!” 李烈愕然,哑然。 药阎王道:“但我也要感谢他。是他使我成了‘药阎王’。我隐居山谷,与世人为敌也要感谢他! “虽然他死了,但我还是要与世人为敌,我要让世人知道,是药王把我逼成这样的。我要让恨我的人也恨药王!” 李烈曾经听父亲说过,药王有一个师弟,两人同时跟着“药仙”学医。 并且同时爱上了“药仙”的独生女儿。 “药仙”死后留下两件“宝贝。” 一是他的女儿,一是《药经》。 药仙临咽气前告诉两个徒弟: 得《药经》者不可得他女儿;得他女儿者不可得《药经》。 药王就得到了药仙的女儿,把《药经》给了他的师弟。 可是到后来,不知怎么搞的,《药经》却落到药王手里,而药仙的女儿却离开了药王。 药阎王成名是近几年的事。 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些新奇古怪且十分霸道的毒药。 有些毒药合神医、药王、毒王三人之力也无法医解。 三人顺藤摸瓜,终于查到了毒药的研制者是药阎王。 可他们却找不到药阎王,便奈何不了他。 现在,毒尊和药仙作古,毒王、药王和神医又被害身亡,天底下唯药阎王独尊,无一匹敌。 也许,药阎王正是怕有人深研了《还童宝典》成了气候与之为敌,故才千方百计争夺《还童宝典》。 因为他必然听说《还童宝典》是经药王、毒王、神医三人之手著成,里面也必然实录了药仙的《药经》和毒尊的《毒经》之精华。 倘若药阎王再得到《还童宝典》,他就会更加有恃无恐、名震天下,为所欲为。 李烈感到了处境的凶险。 他自觉已经倒霉得到了极点: 竟然遇上了药阎王。 他甚至恨起小呆的那只猴子来了。 若不是猴子引路,他们怎么会撞到这里。 药阎王实在是令人宁死也不愿见到的人物。 李烈终于承认了他的身份。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自救办法。 “你是神医的儿子?!” 药阎王鹰眼闪着骇人的光。 说完就抑首长笑三声。 笑完又说道:“那《还童宝典》一定在你的手上了?!” 李烈道:“应该说在我妹妹我们俩人手上。因为埋藏宝典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他不敢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怕药阎王杀他灭口,那样药阎王虽没有宝典,便依然霸绝天下,无恐世人。 药阎王显出愉快的模样,道:“你怎么不早说?我险些害了你们。我与世人为敌,但独敬重令尊神医。可是,你怎么让我相信你说的不假!” 李烈道:“你可以问我一些神医情况,看我知道不知道。” 药阎王道:“不错!你有没有听令尊说过我和药王的情况?” 李烈道:“先父说药王前辈和尊驾是一师之徒,你们的师父是药仙。药仙去世前留下他的独生女儿和《药经》。 “尊驾得《药经》,药王前辈得到了药仙的女儿。可后来,不知怎么搞的《药经》又落到了药王前辈手里,而药仙的女儿却离开了他。” 药阎王点着头,道:“够了。单凭这些就可以证明你是神医之子。因为天下间知道这些的人实在没几个。小子,你想不想见一见药仙的女儿,还有她的儿子啊?” 李烈一惊,脱口道:“他们……?” 药阎王道:“就在屋后面的山洞里。我可以带你们去开开眼界。” 李烈的心陡然一沉: 他们怎么会在山洞里?